這些年，在互聯網浪潮的漩渦中，許多傳統行業都面臨挑戰。而就我的觀察，多數步步驚心、危機四伏的所謂「傳統行業」，恰恰因為不夠「傳統」，它們丟失了前工業時代一項最重要的人際組織形式——師徒制。
師徒制是怎麼沒落的？這與工業革命有很大的關係。
師徒制的本質，是「先學後懂」。以木匠為例，一個學徒可能沒有任何打造傢俱的專業知識，就直接上手跟師父學怎樣刨木。師父也不會長篇大論地講解，只要徒弟觀摩，認真領會其中道理。這聽起來是不是很讚？但為什麼前工業時代會發展出師徒制呢？因為在前工業時代，很多知識是沒有辦法總結成理論的。一張太師椅腳的彎曲弧度並沒有當然標準，全憑經驗以及個人感悟。
不過，來到工業時代，師徒制的弊端很快展現出來。什麼弊端？首先是它太慢了。一個學徒，少說也要跟足師父三到五年，才能獨當一面。其次是它沒有確定性。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師父再用心，也沒有辦法保證徒弟一定能成才。以相聲為例，郭德綱說一百個徒弟裡有一個成角，其他都不算浪費。
而師徒制的這些弊端，與工業時代追求產量、利潤、效率、機械化的精神格格不入。工業時代的做法，是先進行理論總結，然後把理論灌輸給學生。等學生學完理論知識，就可以直接成為工人。一言以蔽之，工業時代的學生的本質，是「先懂後學」——先把流程都弄懂了，再學怎樣操作。
工業時代給人類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通過幾百年的實踐，人類已經基本解決了溫飽問題。並且，自然而然地朝更加高級的方向前進。這是一個「螺旋上升」的過程，會出現大量與人類歷史上「似曾相識」的局面。
雖然說互聯網把傳統行業衝擊得體無完膚，但是我們仍然能發現一些不受互聯網衝擊的行業，例如奢侈品。法國、義大利的那些名牌包包、服裝，並沒有因廉價的商品充斥市場而減少銷量，相反，它們借勢而上。仔細想想，其實奢侈品行業正是一直秉持師徒制，沒有把工業化流水線引進來的行業——它們錯過了工業化的浪潮，卻恰恰好著陸在互聯網時代的準心。
新興的互聯網行業，也不可能採用工業化思維來完成創業。你會發現，大多數創業的互聯網公司都是採用師徒制或類師徒制方式運作的。沒有什麼全面的理論框架，上來就是跟著「師父」幹活；聰明的「徒弟」學有所成，便「出師」另立門戶。我們的時代，正在發生師徒制的復興。
所以在互聯網創業中，創新思維固然重要，但和創新思維一樣重要的，或許是傳統思維。如何看待與理解師徒制，把師徒制運用在現代結構中，創造全新的人際組織形式，這是「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