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
晋纪三十七 安皇帝庚义熙五年(己酉、409)
晋纪三十七 晋安帝义熙五年(己酉,公元409年)
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
以补伎。
领军将军韩曰:“先帝以旧京倾覆,翼三齐。
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
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雠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春季,正月,庚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临朝大会群臣,感叹帝室的御用音乐不完备,商议虏掠一些晋人作为补充的歌舞伎人。
领军将军韩说:“先帝因为故有的国都失守,所以才退守到三齐。
陛下不计划让天下的士民得到休养生息,用以等待魏国内部出现分歧矛盾,然后利用机会恢复过去的国家大业,相反却要再去侵扰掠夺南面的邻国,扩大我们仇敌的范围,这怎么可以!”慕容超说:“我的计划已定,不跟你多说。”
辛卯,大赦。
辛卯(初二),东晋实行大赦。
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不往。
或问之,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庚戌(二十一日),东晋任命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刘毅爱好人才,喜欢读书人,所以,当时的知名人士几乎没有不聚集到他身边去的,惟独只有扬州主簿吴郡人张邵不去。
有人问他为什么,张邵说:“我的主公刘裕是应运而生的人中豪杰,哪里还用多问!”
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勃勃。
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后秦王姚兴,派遣他的弟弟平北将军姚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率领四万骑兵,进攻夏王刘勃勃。
姚冲大军抵达岭北地区,打算回击长安篡权,因狄伯支不同意才中止。
姚冲因此用药酒毒死狄伯支灭口。
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节前去册封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授九锡,并可奉制书直接任命官员、封赏爵位,所用礼仪全部与君王一样。
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
归,五楼之兄也。
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内外无不惮之。
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
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
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
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
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
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阴以备之。
二月,南燕将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人率领骑兵进犯并攻克东晋的宿豫,大肆抢掠一番之后,便回去了,挑选俘虏的男女青年二千五百人,交付给管理王室音乐的机构,教习训练。
公孙归是公孙五楼的哥哥。
这时,公孙五楼任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在朝中专权,总揽国家的一切政务,他的宗族亲属也都在朝廷官居显要位置,王公大臣、朝廷内外,对他没有不忌惮害怕的。
南燕国主慕容超评定宿豫之战的功劳,封斛谷提等人为郡公、县公。
桂林王慕容镇劝阻说:“这几个人,劳师动众,为国家结下仇怨,有什么功劳可封?”慕容超大怒,不予回答。
尚书都令史王俨谄媚巴结公孙五楼,几年来屡次升迁,官职到了左丞。
所以当时百姓根据这些编了句歌谣:“要想封侯,巴结五楼。”慕容超又派公孙归等侵犯济南,俘获了男女一千多人回去。
因此,从彭城往南,东晋居民全都修筑城堡聚居一起,进行自卫。
朝廷下诏,命并州刺史刘道怜镇守淮阴,用来戒备南燕骚扰。
乞伏炽磐入见秦太原公懿於上,彭奚念乘虚伐之。
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罕。
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后秦河州刺史乞伏炽磐到上拜见后秦太原公姚懿,叛将彭奚念趁他后方空虚,出兵讨伐。
乞伏炽磐听说之后,大怒,来不及与姚懿告别,急忙回去迎击彭奚念,把他打得大败,于是包围了罕。
乞伏乾归跟从后秦王姚兴来到平凉。
乞伏炽磐攻克罕,派人向乞伏乾归报告,乞伏乾归便逃回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乱,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白狼帅东宫禁兵讨之,斩厥,赦其馀党。
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
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冯翊人刘厥聚集变民几千人,占据万年作乱。
后秦太子姚泓派遣镇军将军彭白狼率东宫禁卫兵讨伐他,斩杀了刘厥,赦免了他的党羽。
各位将领请求公开宣布这次胜利,上疏的时候多写些杀伤敌人的数量。
姚泓没有允许。
说:“皇上把后方的事全部托付给我,我不能预先消灭强盗叛逆,本当自责请罪,怎么还敢狂傲地以欺骗的手段自己夸饰功劳呢?”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后秦王姚兴从平凉抵达朝那,听说了姚冲曾想回击长安的阴谋,命令姚冲自杀。
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以为必克,劝裕行。
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
谢裕,安之兄孙也。
三月,东晋刘裕上表请求讨伐南燕,朝廷中商议,大臣们都以为不可轻举妄动。
只有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认为一定能胜利,劝说刘裕出征。
刘裕任命孟昶为监中军留府事。
谢裕是谢安哥哥的孙子。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以为临澧令。
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
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即以为中军参军。
当初,前秦苻氏政权衰败的时候,王猛的孙子王镇恶投奔到东晋,朝廷任命他为临澧令。
王镇恶对骑术不很擅长,拉弓射箭的能力也很弱,但是却有深谋远略,善于对事情作出果决的判断,很喜欢谈论军队国家的大事。
有人把王镇恶推荐给刘裕,刘裕和他交谈一番,很喜欢他,所以留宿在家里。
第二天早晨,对参军佐僚们说:“我听说名将之门当出大将,王镇恶的确是这样。”便任命他为中军参军。
恒山崩。
恒山出现山崩。
夏,四月,乞伏乾归如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夏季,四月,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从苑川来到罕,留下嫡长子乞伏炽磐镇守那里,收集自己的部众共二万,把都城迁到度坚山。
雷震魏天安殿东序;魏主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
初,服寒食散,久之,药发,性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剧。
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
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
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在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其余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以为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
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
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更当清治之耳。”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
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
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 ,故宏父子独不被谴。
雷电击中北魏国天安殿的东墙。
北魏国主拓跋非常忌讳这件事,命令左校用攻城时的一种冲车撞击东西墙,把墙全部撞倒。
当初,拓跋服食寒食散,时间一长,药性发作,他的性情便变得急躁烦闷,喜怒无常。
到了这时,病情更加严重。
加上最近又灾祸怪事屡次发现,占卜算卦的人大多都说要在自己身旁发生急剧性的变化,使拓跋更加忧虑愤恨,心中不安。
他或者几天不吃饭,或者整夜不睡觉,追忆感怀自己一生来的成功与失败、所得与所失,而不停地自言自语。
他怀疑大臣们和左右的侍从护卫都是不可相信的,每当文武是百官上前启奏国事,他都往往想起启奏者过去的错误和罪过,并将其杀掉。
其余的人,如有面色稍变,或呼吸不匀,或步履不稳,或话语出现错差的,他都会以为是心中有鬼、居心不良所以才表现在外表上,往往亲手把他们刺死。
死的人都被摆放在天安殿前。
朝廷中人人觉得朝不保夕,文武百官苟且偷安,根本不考虑互相之间监督勤政的事,所以国内强盗贼寇公然作案犯法,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间,行人稀少。
拓跋也知道这种情况,说:“我这不过是故意放纵他们罢了,等到过去了这个灾年,我再重新清理整治这些吧。”这时,大臣们都害怕惹祸怪罪,多数人不敢去与拓跋接近,只有著作郎崔浩恭谨勤奋,坚持不懈,有的时候整天不回家。
崔浩是吏部尚书崔宏的儿子。
崔宏不曾冒犯过国主,也不谄媚阿谀,所以只有崔宠父子二人,没有受到谴责。
夏王勃勃率骑兵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余户,进屯依力川。
夏王刘勃勃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后秦,抢掠了平凉地区杂居的胡族七千多户,开进到依力川屯聚。
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入泗。
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
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柰何?”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己巳(十一日),刘裕从建康出发,率水军从淮水进入泗水。
五月,东晋部队到达下邳,把船舰、笨重的军用物资留下,步行开进到琅邪,所路过的地方,都修筑起城池,留下军队把守。
有人对刘裕说:“燕国人如果把大岘山的险要堵塞住,或者坚固城墙,使散居百姓聚居进去,只把空荡荡的田野留给我们,那么,我们的大部队深入到敌国重地,便不单不能建立什么功业,而且还可能无法安全返回,怎么办?”刘裕说:“ 我已经把这些考虑成熟了,鲜卑人生性贪婪,没有长远的打算,前进的时候只盼望多多地抢夺掳掠,后退的时候又吝惜田中禾苗。
他们以为我们孤军深入一定不能长久坚持,因此不外乎进军驻守临朐,或者退兵戍卫广固,一定不会据险要之地抵抗、清肃四野防备我们。
我敢向你们保证。”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
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馀悉焚荡,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
纵贼入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
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
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日矣!”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速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入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
镇出,谓韩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
今年国灭,吾必死之。
卿中华之士,复为文身矣。”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
乃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南燕国主慕容超听说有东晋军队来讨伐,便召集大臣们在一起商议对策。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说:“吴地的兵众轻装果决,方便的是速战速决,不能与他们迎面作战。
应该据守大岘,让他们无法进入,拖延时间,把他们的锐气泄掉,然后再从容地挑选精壮骑兵二千人,沿着海滨南下,断绝他们运粮草的通道,另外再命令段晖率兖州的军队沿着山地向东进军,在后背处进攻他们。
这是最好的办法,分别命令各地的守宰官员依靠险要自己固守,考虑估计自己所用的粮食物质等以外,剩下的全部烧毁,再把田野中的庄稼全部割光,让来犯的敌人没有东西可补充给养,他们远征的部队既没粮草,求战又找不到对手,一个月之间,我们就可以坐在那里控制他们了。
这是一般的办法。
把贼兵放入岘山,然后我们再出城迎战他们,这是最不好的办法了。”慕容超说:“今年,上天的吉星正在我们三齐的头上,按照天道推测,我们用不着作战,就会胜利。
现在客军和主人的势力相差太悬殊,按照人间事理来看,他们远道而来,疲惫不堪一定不能耽搁太久。
我据守五个州的地域,拥有富庶的百姓,强大的骑兵万群,茁壮的庄稼遍布四野,怎么能割倒庄稼迁移百姓,首先自己向人示弱呢?我看,不如放他们进入大岘山,再派精壮骑兵前去践踏他们,何必担心打不败他们。”辅国将军广宁王慕容贺赖卢苦苦劝阻,慕容超只是不听。
退朝后,慕容贺赖卢对公孙五楼说:“如果一定这样的话,亡国也就没几天了!”太尉、桂林王慕容镇说:“陛下如果一定认为骑兵在平地作战方便的话,就应该冲出岘山去迎战敌人,即使在战斗中不能取胜,也还可以退守。”不应该放纵敌兵进入岘山,自己放弃险要的地势。”慕容超拒不听从。
慕容镇退出后,对韩说:“主上既不想主动迎战,把敌人击退,又不同意迁移居民,清肃原野。
把敌人引进自己的腹地,坐在那里等待敌人的进攻围困,这一点太像汉末的刘璋了。
今年之内我们国家就要灭亡,我只有一死。
但是你作为中原人士,却要像江南人那样被重新纹身了。”慕容超听说这话后,暴跳如雷,把慕容镇抓起来送进了监狱。
于是他下令撤回莒城、梁父两地的守军,加固修筑都城的防御工程,遴选将士和战马,等待东晋兵来。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
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
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
虏已入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东莞。
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
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
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昃,胜负犹未决。
参军胡藩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裕遣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
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
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
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辇及豹尾。
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
超收众入保小城。
裕筑长围守之,围高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
于是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刘裕顺利通过大岘,南燕的军队一直没有出现。
刘裕举起手来,指着上天,禁不住脸上露出喜色。
左右的侍从们说:“您没有看见敌人却先高兴起来,这是为什么?”刘裕说:“大军已过险关,军队没有退路可走,因此一定会有拼死作战的决心;余粮尚在田亩之中储存,我们又没有了缺乏粮草的忧虑。
盗匪已经完全落入了我的手中。”六月,己巳(十二日),刘裕大军抵达东莞。
慕容超先派遣公孙五楼、慕容贺赖卢以及左将军段晖等人统领步、骑兵共五万人屯据在临朐,听说东晋兵马已经通过岘山,便亲自带领步、骑兵共四万人前去迎战,并派公孙五楼率领骑兵开进巨蔑水据守。
东晋部队的前锋孟龙符与他展开激战,将他打败,公孙五楼败退而走。
刘裕用四千乘军车作为左右的屏障,排成方阵缓缓向前推进,在临朐以南的地方与南燕军队进行会战,太阳渐渐西移,双方的胜负还没有最后明朗。
东晋参军胡藩对刘裕说:“南燕倾巢出动,与我们作战,临朐城中的守军一定很少。
我愿意带领一支出敌不意的部队从小路去夺取这座城池,这是韩信击败赵国的办法。”刘裕于是派遣胡藩以及谘议参军檀韶、建成将军河内人向弥暗自带兵绕到南燕军队的后面,进攻临朐,号称是轻装部队从海路直接赶来增援的。
向弥身披铠甲,首先登上城墙,于是攻破该城。
慕容超听说后,大吃一惊,单人匹马从城中逃出,赶到城南投奔段晖。
刘裕趁势催动大军奋力战斗,南燕军队大败,斩杀了段晖等大将十多人,慕容超逃回广固,晋兵缴获了他的玉玺、车辇以及挂在车后的豹尾。
刘裕乘胜追击,直到广固。
丙子(十九日),又攻克了广固外围的外城。
慕容超聚集众人进入内城据守。
刘裕兴筑长墙围困他们,墙高三丈,挖了三道地沟。
好言抚慰接纳投降归附的人士,选择提拔贤才俊杰,不管是汉人还是夷人,都很高兴。
从此,因为夺取了齐地这里储存的粮草,便把从长江、淮河水路运输军粮的工作,全部停止。
超遣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
镇曰:“百姓之心,系於一人。
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
闻秦人自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
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
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於闭门待尽,不犹愈乎!”司徙乐浪王惠曰:“不然。
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
尚书令韩范
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
超从之。
慕容超派遣尚书郎张纲向后秦请求救兵,又赦免了桂林王慕容镇,任命 他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把他请来相见,并谢了罪,又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慕容镇说:“百姓的心事、希望,全部维系在您一个人身上。
现在陛下亲自指挥大部队前去迎战,结果是战败跑回,不但大臣们的心思难以统一,百姓也都丧失了胆气。
我听说秦国自己也正有内患没有清除,恐怕也没有功夫分出兵力解救别人。
现在我们逃散的士兵回来的还有几万,应该把国库中的金银布匹等全部拿出来引诱他们,让他们再去决一死战。
如果天命应该帮助我们,那么这一次一定能击败敌人;如果不这样,那么死了也是一件美事。
这和关起门来坐在这里等死,不也还强出许多吗?”司徒、乐浪王慕容惠说:“不对。
晋军乘胜而来,气势旺盛,比原来还要超出百倍,我们用刚刚惨败的士卒抵挡他们,不也是太难了吗?秦国虽然与刘勃勃互相僵持、斗争不休,但是也不足以把这当成祸患。
况且他们与我们分别占据中原地区,彼此依傍,形势就像唇齿一样,怎么能够不来救助我们呢?但是,不派出官职重要的大臣去,就请不来更多的援兵。
尚书令韩范一直被我们和秦国所重视,应该派他去请求援军。”慕容超听从了他的意见。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秋季,七月,东晋加授刘裕为北青、北冀二州的刺吏。
南燕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以为行参军。
尊、苗皆超所委任以为腹心者也。
南燕尚书略阳人垣尊和他的弟弟京兆太守垣苗,跳出城墙向东晋部队投降,刘裕任命他们为行参军。
垣尊、垣苗都是慕容超喜欢、重用并引为心腹的人。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
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
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迎之,明日,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日以千数,围城益急。
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
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藩臣,裕不许。
有人对刘裕说:“张纲心灵手巧,如果把他抓来,让他制作攻城用具,广固一定可以攻克。”正好张纲从长安回来,太山太守申宣把他抓住,送给刘裕。
刘裕让张纲登上很高的楼车,命令他在城的四周对城内高喊:“刘勃勃把秦军打得大败,所以没有谁能派兵来救你们了。”城中将士听到这话没有不大惊失色的。
东晋从江南每次发兵前来增援,或者派遣使者来广固慰问,刘裕都常常暗自派兵卒在前一天夜里迎候,第二天再打着大旗、敲着锣鼓到来。
北方的百姓
拿着武器、背着粮食归降刘裕的人,每天都有一千多。
晋军对广固的围攻,更加猛烈。
南燕大臣张华、封恺都先后被刘裕俘虏。
慕容超请求割让大岘山以南的地区讲和,并愿做东晋的藩臣,刘裕没有答应。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有秦使,驰入见裕,而秦使者已去。
裕以所言告穆之。
穆之尤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云何遽尔答之!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之。
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
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
晋师不出,为日久矣。
羌见伐齐,殆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者对刘裕说:“慕容氏与我们相邻,关系友好。
现在你们
晋国这样急迫地进攻他们,我们秦国已派遣十万精锐强壮的骑兵屯聚在洛阳。
你们的部队如果不撤,那么,我们就要长驱进军了。”刘裕把后秦的使节叫到跟前来说:“告诉你们姚兴:我攻克燕国之后,停止军事行动三年,然后就要去夺取你们的关中、洛阳。
今天你们要是能自己送来,那就快点来吧!”刘穆之听说有后秦使节来,便骑着快马跑来拜见刘裕,但后秦使节已经走了。
刘裕把自己说的话告诉给了刘穆之。
刘穆之埋怨他说:“平常的时候事情无论大小,都一定找我商量。
这件事太重大,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再决定,为什么就这样冒然地答复他呢?你说的这话不但不足以把敌人威慑住,相反却足以激怒他。
如果广固没有攻下,而那些羌族强盗又突然到来,不知道你怎么对付他们?”刘裕笑着说:“这是用兵之道,不是你所能明白的,所以才不告诉你。
大凡用兵,贵在神奇迅速,他们如果真的能赶来救援的话,一定是害怕我们知道,哪里还能事先派人前来通知我,说下这番话呢?这是他们的大话。
晋军不出国征战,时间已经很久了。
羌人看见我们大举讨伐三齐之地,心中已经开始畏惧。
他们保全自己还来不及,怎么还能援救别人呢?”
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重新登上秦王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更始,公卿以下的官员,全部恢复以前的职位。
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谋逃去,魏主尽杀之。
慕容氏家族,在北魏有一百多户,他们计划逃走,被北魏国主拓跋全部杀掉了。
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不果;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
及有疾,杀大臣。
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
八月,赐仪死。
当初,北魏太尉穆崇与卫王拓跋仪,布下埋伏全副武装的兵士,阴谋刺杀北魏国主拓跋,没有成功。
拓跋惋惜穆崇、拓跋仪过去的赫赫战功,把此事压下,没有追查。
到了拓跋有病之后,杀了许多大臣,拓跋仪担心自己难逃一死,逃亡外地,被追上抓获。
八月,命令拓跋仪自杀。
封融诣刘裕降。
南燕故臣、后来投奔北魏的封融,前去拜见刘裕,投降。
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九月,东晋加封刘裕为太尉。
刘裕坚决推辞。
秦王兴自将击夏王勃勃,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成分督租运。
勃勃乘虚奄至,兴惧,欲轻骑就详等。
右仆射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兴与勃勃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勃勃所禽,左将军姚文崇等力战,勃勃乃退,兴还长安。
勃勃复攻秦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余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后秦主姚兴准备亲自带兵征讨夏王刘勃勃,到达贰城,派遣安远将军姚详等人分别督运粮草。
刘勃勃乘虚突然前来袭击,姚兴非常害怕,打算轻装骑马去到姚详那里躲避。
右仆射韦华说:“如果陛下的大驾一动,部众的心中就会惊骇恐惧,一定不等打仗便自行崩溃,那样的话,恐怕陛下也不一定能跑到姚详的军营中去。”姚兴与刘勃勃对战,后秦军大败,将军姚榆生也被刘勃勃抓获。
左将军姚文崇乘等人拼死力战,刘勃勃才退兵,姚兴回到长安。
刘勃勃又进攻后秦的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全部攻克,把七千多户居民迁移到大城,任命他的丞相右地代兼幽州牧,镇守在那里。
初,兴遣卫将军姚强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阳,并兵以救南燕,及为勃勃所败,追强兵还长安。
韩范叹曰:“天灭燕矣!”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
长水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
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
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
或劝燕主超诛范家。
超以范弟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当初,姚兴派遣右将军姚强,统帅步兵骑兵共一万人,随韩范到洛阳与姚绍会合,然后两个合兵一起去救援南燕,等到被刘勃勃打败之后,又派人追上姚强,让他带领部队回长安。
韩范叹息说:“上天让我燕灭亡了!”南燕尚书张俊从长安回来,投降了刘裕,又对刘裕说:“燕人所仗恃的,是以为韩范一定能请来秦的军队。
现在抓住韩范让他们看看,那么燕国一定会投降。”于是,刘裕一面上疏给朝廷,请求封韩范为散骑常侍,一面写信给韩范,招降他。
后秦长水校尉王蒲劝说韩范投奔后秦国,韩范说:“刘裕从一个平民百姓起家,剿灭桓玄,兴复晋朝皇室,这次起兵讨伐燕国,所到之处,无不土崩瓦解,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燕国亡,那么秦国紧跟着就是第二个,我不能再受一次亡国之辱。”于是,投降了刘裕。
刘裕带着韩范绕城一周,城中人见了,情绪顿时一落千丈,人心离散。
有人劝说南燕国主慕容超诛杀韩范全家,慕容超则因为韩范弟弟韩为国尽忠,从无二心,所以赦免了韩范的家属。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冬季,十月,投奔北魏的南燕旧臣段宏,从北魏投奔刘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其母于城上,支解之。
张纲为刘裕设计制造的攻城用具,每件都是奇妙精巧无比。
慕容超大怒,把他的母亲悬挂在城墙之上,并把她活活支解。
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皇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罕;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
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
吾。”炽磐拜遗於床下。
遗子华至孝,乾归欲以女妻之。
辞曰:“凡娶妻者,欲与之共事二亲也。
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足以强卿。”乃以为尚书民部郎。
西秦王乞伏乾归册立他的夫人边氏为皇后,立他的世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仍然命乞伏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任命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守罕。
任命南安人焦遗为太子太师,参与军事、国家的机密大事。
乞伏乾归说:“焦先生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儒士,而且还是一位辅佐君王的大人才。”对乞伏炽磐说:“你对待他应该像对待我一样。”乞伏炽磐就在焦遗所坐床座之前,拜倒在地。
焦遗的儿子焦华,非常孝顺,乞伏乾归打算把女儿嫁给他。
焦华推辞说:“凡是娶妻的人,大都打算和她一起服侍二位老人。
现在,她以王姬那样的高贵身份,下嫁给我这样一个居住在茅草屋中的贫寒之士,实在不是合适的匹配,我害怕她将来不能很好地操持家务,尽妇人的孝道,这不是我的愿望。”乞伏乾归说:“你所坚持的,是只有古人才有的高洁纯朴之风,我这个女儿,是不配勉强你来娶她的。”于是任命他为尚书民部郎。
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内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
宠臣离班、桃仁专典禁卫,赏赐以臣万计,衣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
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入,称有所启。
班抽剑击云,云以几捍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北燕王高云自以为没有功德,但却登上如此重大的高位,所以心中总有危险恐惧的感觉。
他常常选拔、供养一些精壮的武士作为自己的心腹、爪牙。
他的宠爱之臣离班、桃仁专门掌管帝室、宫廷的警卫工作,他对这二人的赏赐也都不计其数,甚至他们的衣食住行也都跟自己一样。
而离班、桃仁二人又贪得无厌,即使这样,他们也还满腹怨言。
戊辰(十三日),高云来到东堂,离班、桃仁怀里藏着利剑,手里拿着通俗书籍走了进来,声称有事禀报。
离班突然抽出剑来直刺高云,高云用茶几抵挡,桃仁又从旁边刺高云,把他杀死。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
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阳公素弗,素弗不可。
跋乃即天王位於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
跋尊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阳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弘为右仆射,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陈为并、青二州牧。
素弗少豪侠放荡,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
及为宰辅,待业尤厚;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身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
冯跋登上宫城的洪光门观察事态的变化,他手下的帐下督张泰、李桑对冯跋说:“这两个小人想闹到什么程度,请您看着,我们替您把他们杀了。”于是挺剑跳下洪光门,李桑在西门杀了离班,张泰在院中杀了桃仁,大家推举冯跋做国主,冯跋则让位给自己的弟弟范阳公冯素弗,冯素弗不同意。
于是冯跋便在昌黎登上天王宝座,下令大赦,并发布诏书说:“春秋战国时陈氏家族取代姜家,掌握了国家政权,但是却不改变齐国的名称。
所以,我们也应该继续把国家称做燕。”改年号太平,追谥高云为惠懿皇帝。
冯跋尊自己的母亲张氏为太后,立自己的妻子孙氏为王后,立儿子冯永为太子。
任命范阳公冯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冯弘为右仆射,广川公冯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冯乳陈为并、青二州牧。
冯素弗小的时候便豪爽侠义、行为放荡,曾经向尚书左丞韩业求婚,被韩业拒绝。
等到他做了宰相辅佐朝政,对待韩业反而更加优厚。
他喜欢提拔旧的豪门士族,谦虚恭谨,勤俭节约,以身作则,给下级作出了榜样,因此文武百官都敬畏他,议论朝朝政的人也都赞美他有宰相的风采气度。
魏主将立齐王嗣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母,乃赐嗣母刘贵人死。
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母后豫政,外家为乱也。
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国家长久之计耳。”嗣性孝,哀泣不自胜。
怒之。
嗣还舍,日夜号泣,知而复召之。
左右曰:“上怒甚,入将不测,不如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入。”嗣乃逃匿于外,惟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儿二人随之。
北魏国主拓跋准册立齐王拓跋嗣为太子。
按照北魏历史上的传统习惯,大凡立继承王位的人选的时候,常常要把他的母亲事先杀死。
于是,拓跋便令拓跋嗣的母亲刘贵人自杀。
拓跋召见拓跋嗣告诉他说:“汉武帝杀死钩弋夫人,用来防止母后将来干预朝政及外戚家族作乱。
你应当继承国家大业,所以我效法遥远的古人的作为,这是为了国家的长久之计呵!”拓跋嗣生性孝顺,悲哀涕泣,不能自己。
拓跋为此大为恼火。
拓跋嗣回到住处,整天整夜地哭号悲泣,拓跋听说之后又召他进宫去。
左右的侍从告诉拓跋嗣说:“皇上非常气愤,你如果进去的话,结果恐怕不好预测,不如暂时回避一下,等皇上的怒气平定之后再进宫。”拓跋嗣于是逃到外面藏了起来,只有自己手下的人代人车路头、京兆人王洛儿两人跟随。
初,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
贺太后曰:“不可。
是过美,必有不善。
且已有夫,不可夺也。”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
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以为乐。
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
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当初,拓跋前往贺兰部落,见到自己母亲献明贺太后的妹妹非常美丽,便对贺太后说了,请求收纳她为妾。
贺太后说:“不行。
太美的东西,一定有不好的地方。
况且她已有了丈夫,不可强夺。”拓跋秘密派人把她的丈夫杀掉,把她迎娶进宫,生下了清河王拓跋绍。
拓跋绍凶狠无赖,喜欢在大街小巷里游逛,往往抢劫行人,以剥光别人的衣服逗笑取乐。
拓跋非常气愤,曾经把他倒悬在井中惩罚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把他拉上来。
齐王拓跋嗣多次教训责备他,拓跋绍从此与拓跋嗣的关系很不协调。
戊辰,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会日暮,未决。
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残忍,人人危惧。
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宫人数人通谋,逾垣入宫,至天安殿。
左右呼曰:“贼至!”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戊辰(十三日),拓跋责骂夫人,并把她囚禁起来,要杀掉她,正好赶上天黑了,才没有决定。
贺夫人秘密地派人去告诉拓跋绍说:“你怎么救我?”左右侍从都因为拓跋凶狠残暴,个个恐惧异常。
拓跋绍年十六,当夜,与帐下武士以及宦官宫中人员等几个人联络谋划,跳墙进入宫中,来到天安殿。
左右侍卫高喊:“有贼!”拓跋惊醒坐起,一摸弓箭腰刀都不在,于是,被拓跋绍杀死。
己巳,宫门至日中不开。
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
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从谁?”众愕然失色,莫有对者。
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众乃知宫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阴平公烈大哭而去。
烈,仪之弟也。
于是朝野汹汹,人怀异志。
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馀诸部亦各屯聚。
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公以下,崔宏独不受。
己巳(十四日),宫门到中午也没有打开。
拓跋绍谎称奉诏书,把文武百官集合在端门之前,面向北方而立。
拓跋绍从门缝中对百官们说:“我有叔父,也有哥哥,你们打算听从谁的?”大家全都大惊失色,一时间全愣住了,没有一个回答的。
很长时间后,南平公长孙嵩等说:“拥护大王。”众人才知道拓跋已死,但是又不明白死的原因,所以没人胆敢出声,只有阴平公拓跋烈放声大哭,转身离去。
拓跋烈,是拓跋仪的弟弟。
于是,从朝廷到民间,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各有打算。
肥如侯贺护到安阳城北,点起警报的烽火,贺兰部落的人都纷纷赶来,其他那些部落也都各自把部队集合在一起。
拓跋绍听说人心不定,便拿出大量的绸缎布匹,分别赏赐给王公以下的官员,希望以此收买人心,只有崔宏不接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儿家。
洛儿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绍闻之,收道,斩之。
绍募人求访嗣,欲杀之。
猎郎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俊、磨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
俊,建之子也。
王洛儿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
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迎。
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
嗣杀绍及其母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宫人为内应者十馀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齐王拓跋嗣听说都城发生事变,于是从外地赶回,白天藏在山里,晚上住宿在王洛儿家。
王洛儿的邻居李道暗中给拓跋嗣供应食物。
百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高兴得奔走相告。
拓跋绍听说之后,逮捕了李道,并把他杀了。
拓跋绍收买人到处打听拓跋嗣的下落,打算杀了他。
猎郎叔孙俊与皇家宗族比较疏远的一个亲属拓跋磨浑,自己说知道拓跋嗣藏身的地方,拓跋绍便派手下的两个亲信和他们一起前往。
叔孙俊与拓跋磨浑出城以后,便抓住那两个家伙前去拜见拓跋嗣,并把二人杀了。
叔孙俊是叔孙建的儿子。
王洛儿为拓跋嗣,多次往来平城,与各位重要的大臣取得联系,夜里又禀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人,文武官员们听说了拓跋嗣的消息后,纷纷起来响应他,争先恐后地出城迎接。
拓跋嗣来到城西,皇宫卫士抓住了拓跋绍。
押送给他。
拓跋嗣杀掉拓跋绍和她的母亲贺夫人,并诛杀拓跋绍手下武士以及作内应的宦官宫中人员,共十几人。
其中最先刺杀拓跋的人,大臣们把他剁成肉酱吃了。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
追尊刘贵人曰宣穆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
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无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
屈,磨浑之父也。
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讲论,出议政事。
以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
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
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
王洛儿言李先。
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内,以备顾问。
壬申(十七日),拓跋嗣即帝位,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
追尊刘贵人为宣穆皇后,原来被罢官回家、不参预朝廷政务的公卿们,全部召集回来任用。
下诏命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在皇城止车门的右首,一起仲裁国家的朝政,当时的人称他们为八公。
拓跋屈是拓跋磨浑的父亲。
拓跋嗣因为尚书燕凤一直侍奉自己的祖父拓跋什翼犍,便让他与都坐大官封懿等人一起,入宫给自己讲解经书,出宫参与议论政事。
任命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任命叔孙俊为卫将军,任命拓跋磨浑为尚书,并把他们全部封为郡公或者县公。
拓跋嗣向老臣们询问,先帝最信任和赏识的是谁,王洛儿说是李先,拓跋嗣便把李先召来问道:“你因为什么才能什么功劳被先帝知遇?”李先回答说:“臣下既无才能又无功劳,只是因为忠诚正直才为先帝厚爱罢了。”拓跋嗣便下诏任命李先为安东将军,常让他住在宫内,以备随时向他征询意见。
朱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
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入侍,将作乱。
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朱提王拓跋悦是拓跋虔的儿子。
他犯下罪行,自己常常疑虑不安,万分恐惧。
闰十一月,丁亥(初三),拓跋悦怀里藏有匕首,进宫值班,准备制造祸乱。
叔孙俊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反常,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搜索他的怀中,找到匕首,于是把他杀了。
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虚、危。
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十二月,乙巳(二十二日),金星侵犯虚宿和危宿。
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亲手把他杀了。
柔然侵魏。
柔然侵略北魏。
六年(庚戌、410)六年(庚戌,公元410年)
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
乙卯,超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韩谏曰:“陛下遭堙厄之运,正当努力自强以壮士民之志,而更为儿女子泣邪!”超拭目谢之。
尚书令董诜劝超降,超怒,囚之。
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登上天门,在城墙上朝会群臣。
乙卯(初二),慕容超与宠爱的侍姬魏夫人登上城墙,看见东晋军队的强盛景况,握住对方的手相对哭泣。
韩规劝说:“陛下遭受险恶的命运,正应该不懈努力,强行振作,用来鼓舞将士百姓的斗志,怎么能做这小女子似的痛哭流涕的事呢?”慕容超擦了擦眼睛上的眼泪,表示歉意。
尚书令董诜规劝慕容超设降,慕容超大怒,把他囚禁起来。
魏长孙嵩将兵伐柔然。
北魏长孙嵩领兵前去讨伐柔然。
魏主嗣以群县豪右多为民患,悉以优诏征之。
民恋土不乐内徙,长吏逼遣之,于是无赖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盗群起。
嗣引八公议之曰:“朕欲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绥抚,使之纷乱。
今犯者既众,不可尽诛,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屈曰:“民逃亡为盗,不罪而赦之,是为上者反求于下也,不如诛其首恶,赦其馀党。”崔宏曰:“圣王之御民,务在安之而已,不与之较胜负也。
夫赦虽非正,可以行权。
屈欲先诛后赦,要为两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从,诛未晚也。”嗣从之。
二月,癸未朔,遣将军于栗将骑一万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
北魏国主拓跋嗣因为郡县之中的土豪劣绅大多数都是百姓的祸患,所以,便用措辞缓和的诏书征召他们全部来京。
这些豪民留恋故土,不愿迁往都城,而郡县的官吏又逼迫他们前来,于是,有一些无赖的年轻人便逃出家乡聚在一起,因此,到处强盗、贼寇蜂起。
拓跋嗣召见八公议论这件事说:“我打算为民除害,但地方官吏却不能对他们平安抚慰,所以,反倒迫使他们纷纷起来叛乱。
现在,犯法的人既然已经很多,又不能把他们全杀掉,因此,我想下令大赦,以此使他们安心,怎么样?”元城侯拓跋屈说:“百姓逃亡出去做了强盗,不治他们罪反而赦免,这是在上的人反过来求在下的人了,不如杀了他们为首作恶的,把那些党羽赦免。”崔宏说:“圣上统御人民,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安定,不是要和他们比赛谁胜谁负。
因此大赦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可以通达权变。
拓跋屈打算先杀后赦,关键在于两个步骤缺一不可,哪里比得上大赦一次就把他们平定了呢?大赦之后,如果有人不从,再杀也不晚哪!”拓跋嗣接受他的意见。
二月,癸未朔(初一),派遣将军于栗带领骑兵一万人讨伐不听从大赦命令,仍然叛乱的人,所到之处,全部平定。
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
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
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虐,战士凋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
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超叹曰:“废兴,命也。
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
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挖了一条地道出来袭击东晋部队,却不能把他们击退。
广固城门关闭太久,城中男女百姓患软脚病的人超过一半,因此出城投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慕容超乘辇车登上城墙,尚书悦寿劝说慕容超道:“现在,上天帮助强盗制造罪恶,我们的将士疲惫凋零,单独困守这一座穷破的城池,外援已经毫无希望,天时和人心的倾向也是可以想见的。
如果大数已尽,命该如此,那么,即使是尧、舜也都不能不退位,陛下怎么可以不想一下变通的办法呢?”慕容超叹息说:“天下的兴起和覆亡,都是天命。
我宁可高举利剑战斗而死,也决不能口里衔着璧玉投降求生。”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
或曰:“今日往亡,不利于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四面急攻之。
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
裕数以不降之罪。
超神色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母托刘敬宣而已。
丁亥(初五),刘裕动员全部兵力,奋力攻城。
有人说:“今天是往亡日,不利于调动军队。”刘裕说:“我去他死,怎么是不利!”在城的四面发动猛攻。
悦寿打开城门,把东晋部队放了进来。
慕容超与左右侍卫几十个骑兵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被东晋军队追上抓获。
刘裕一一用拒不投降的罪行斥责他,慕容超神色平静,一言不发,只是把母亲托付给刘敬宣照顾而已。
裕忿广固久不下,欲尽坑之,以妻女赏将士。
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强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
彼皆衣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入家口万余,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刘裕忿恨广固久攻不下,打算把所有军民全部活埋,然后把他们的妻子女儿,赏给自己的将士。
韩范劝阻说:“晋朝帝室迁移到南方去之后,中原地区混乱不堪,士人百姓无依无靠,对待强有力的政权,自然便依附过去了。
既然做了人家的臣民,就一定要为人家尽力拼命。
他们都是古老的世族,先帝遗留下来的子民。
今天,王家的军队前来讨伐异族拯救他们,却要把他们全部活埋,那么您打算让百姓往哪里去呢?我私下里担心西北的百姓从此不会再有盼望我们去拯救他们的愿望了。”刘裕马上肃然起敬,向他道歉,但是还是杀了王公以下的三千多人,没收的家庭人口也有一万多,拆毁了广固城墙。
把慕容超押回建康,斩首。
臣光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
刘裕始以王师翦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荡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
臣司马光曰:晋自从南渡长江以来,国势神威,不得伸展振作,致使戎狄异族,横行无忌,如猛虎船吞噬中原。
刘裕开始指挥王家军队,平定华夏东部地区。
但是,他却不在这个时候礼贤下士,旌表俊才,安慰平抚疲惫的百姓,提倡谦抑详和的世风,清除破败污秽的劣政,使有识之士望风响应,各地遗民踮脚盼望,反而却要变本加厉地肆意而为,大开杀戒,以此快慰自己一时的愤怒。
查阅他的所作所为,竟连苻氏姚氏都赶不上,这也正是他不能平定四海,成就一番美好大业的真正原因。
难道不是虽有智谋勇略但却没有仁义之心才使他这样的吗?
初,徐道覆闻刘裕北伐,劝卢循乘虚袭建康,循不从。
道覆自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忌以理极於此,传之子孙邪?正以刘裕难与为敌故也。
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击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耳。
不乘此机苟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君为腹心之疾;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馀,以玺书征君,裕自将屯豫章,遣诸将帅锐师过岭,虽复以将军之神武,恐必不能当也。
今日之机,万不可失。
若先克建康,倾其根蒂,裕虽南还,无能为也。
君若不同,便当帅始兴之众直指寻阳。”循甚不乐此举,而无以夺其计,乃从之。
当初,东晋始兴相徐道覆听说刘裕带兵向北征伐南燕,便劝说卢循乘东晋中空虚袭击建康,卢循没有听从。
徐道覆亲自来到番禺,向卢循游说道:“我们住在这五岭以南的地区,难道你还以为是因为理该如此,并且可以把它传给子孙吗?我们正是因为刘裕力量强大,很难跟他为敌才这样的。
现在刘裕的大军集结在坚固的城池之下,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我们用手下这些希望回到故乡去的敢于拼命的士兵,突然进攻何无忌、刘毅这些小辈,不过就像把手掌翻过来罢了。
不趁这个时机起事,而只是追求一天的平安,朝廷却一直把您当做心腹大患。
如果刘裕平安三齐地区之后,让军队休息一二年,再先用诏书征召您进京,随后刘裕亲自在豫章屯兵,派遣几个将领率领部队翻过五岭,即使将军再有神机勇武,恐怕也一定不能抵挡了。
今天这个机会,是万万不可错过的。
如果我们抢先攻克了建康,把他们的根基全部摧毁,刘裕即使回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您如果不同意,我就要率领始兴的兵众直接进攻寻阳。”卢 循非常不愿意起事,但又没有说服徐道覆的办法,因此,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於南康山,至始兴,贱卖之,居人争市之,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日而办。
循自始兴寇长沙,道覆冠南康、庐陵、豫章,诸守相皆委任奔走。
道覆顺流直下,舟械甚盛。
时克燕之问未至,朝廷急征刘裕。
裕方议留镇下邳,经营司、雍,会得诏书,乃以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封融为勃海太守,檀韶为琅邪太守;戊申,引兵还。
韶,祗之兄也。
久之,刘穆之称范、融谋反,皆杀之。
当初,徐道覆派人到南康山中去砍伐制造船只的木材,到始兴廉价出售,居民们都争相购买,因而造船木材虽然堆积许多但是却引不起别人的怀疑。
到了这个时候,他把这些木材全部聚集到一起,制造船只,十天左右就办成了。
卢循从始兴出发进犯长沙,徐道覆进犯南康、庐陵、豫章,这些地方的官员都放弃了职守逃跑。
徐道覆顺赣江直下,船只器械异常强盛,这时,攻克南燕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朝廷,所以朝廷紧急征召刘裕。
刘裕正在讨论是否留下来镇守下邳,整顿处理司、雍二州的事务,恰好接到皇帝的诏书,于是任命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任命封融为勃海太守,任命檀韶为琅邪太守。
戊申(二十六日),刘裕带兵南归。
檀韵是檀祗的哥哥。
后来,刘穆之以韩范、封融阴谋反叛为借口,把他们全杀了。
安成忠肃公何无忌自寻阳引兵拒卢循。
长史邓潜之谏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
闻循兵舰大盛,势居上流,宜决南塘,守二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远下。
蓄力养锐,俟其疲老,然后击之,此万全之策也。
今决成败於一战,万一失利,悔将无及。”参军殷阐曰:“循所将之众皆三吴旧贼,百战余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
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未为晚也;若以此众轻进,殆必有悔。”无忌不听。
三月,壬申,与徐道覆遇于豫章,贼令强弩数百登西岸小山邀射之。
会西风暴急,飘无忌所乘小舰向东岸。
贼乘风以大舰逼之,众遂奔溃。
无忌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节至,执以督战。
贼众云集,无忌辞色无挠,握节而死。
于是中外震骇,朝议欲奉乘舆北走,就刘裕;既而知贼未至,乃止。
东晋安成忠肃公何无忌从寻阳带兵出发迎击卢循。
长史邓潜之劝阻说:“国家的安危存亡,就在于这次行动了。
听说卢循军队的船只设备精良,气势盛大,又位于赣江的上游,所以我们应该挖开南塘的堤坝,使赣江水位下降,然后
坚守豫章、寻阳两座城,等待他们。
他们一定不敢放下我们不管,径自向更远的地方进发。
我们正好积蓄力量,养精蓄锐,等待他们疲倦不堪之后,再发动进攻,这是万全之策。
现在,以一战决胜负,万一我们失利,后悔也就来不及了。”参军殷阐说:“卢循所带的部队都是三吴一带过去的强盗,身经百战,颇有勇力,而在始兴招募的溪族兵丁,也都力大敏捷,善于争斗,不应该轻视。
将军应该留在豫章屯守,征招兵丁集中到这里,等各路大军到齐之后,再一起出战,也不算太晚。
如果仅仅依靠现有的这些军队轻易前进的话,恐怕将来您一定要后悔。”何无忌并不听从。
三月,壬申(二十日),与徐道覆的军队在豫章遭遇。
徐道覆命令几百名强弩手爬上西岸的小山拦腰射击东晋部队,正好赶上西风骤起,把何无忌所乘坐的小船吹向东岸。
贼兵又乘风用大舰进逼,东晋军卒于是纷纷奔逃溃散。
何无忌厉声高叫道:“拿我的苏武节来!”苏武节送来,他拿着此节亲自督战。
敌兵越来越多,像黑云一样包抄过来,何无忌的言辞神色仍然毫不气馁,最后手持苏武节而死。
何无忌战死的消息,使东晋朝廷内外,震骇惊恐,朝会的时候,有人提议打算保护着安帝向北撤退,去投奔刘裕。
后来知道敌兵还没有到来,这才停止。
西秦王乾归攻秦金城郡,拔之。
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并攻克了后秦金城郡。
夏王勃勃遣尚书胡金纂攻平凉,秦王兴救平凉,击金纂,杀之。
勃勃又遣兄子左将军罗提攻拔定阳,坑将士四千余人。
秦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将数千户内徙,兴处之湟山及陈仓。
勃勃寇陇右,破白崖堡,遂趣清水,略阳太守姚寿都弃城走,勃勃徙其民万六千户于大城。
兴自安定追之,至寿渠川,不及而还。
夏王刘勃勃派遣尚书胡金纂进攻平凉。
后秦王姚兴带兵去援救平凉,进攻胡金纂并把他杀了。
刘勃勃又派遣侄儿、左将军刘罗提进攻定阳,攻克之后,把虏获的四千多名将士全部活埋。
后秦将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带领几千户边民迁往内地,姚兴把他们安置在湟山和陈仓。
刘勃勃进犯陇右,击破白崖堡,于是直奔清水。
略阳太守姚寿都放弃城池逃跑,刘勃勃把那里的一万六千户居民迁往大城,姚兴从安定出发,追击他们,到寿渠川仍未追上,只好回去。
初,南凉王檀遣左将军枯木等伐沮渠蒙逊,掠临松千余户而还。
蒙逊伐南凉,至显美,徙数千户而去。
南凉太尉俱延复伐蒙逊,大败而归。
是月,檀自将五万骑伐蒙逊。
战于穷泉,檀大败,单马奔还。
蒙逊乘胜进围姑臧,姑臧人惩王钟之诛,皆惊溃,夷、夏万馀户降于蒙逊。
檀惧,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佗为质于蒙逊以请和,蒙逊许之;归至胡坑,逃还,佗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去。
右卫将军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
檀畏蒙逊之逼,且惧岭南为奇镇所据,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
檀才出城,魏安人侯谌等闭门作乱,收合三千余家,据南城,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谌自称凉州刺史,降于蒙逊。
当初,南凉王秃发檀派遣左将军枯木等带兵讨伐沮渠蒙逊,掳掠了临松的一千多户居民班师。
沮渠蒙逊讨伐南凉,到达显美,也迁走几千户居民回去。
南凉太尉秃发俱延再一次讨伐沮渠蒙逊,却被打得大败而归。
当月,秃发檀亲自带领五万骑兵征讨沮渠蒙逊,双方在穷泉会战,结果,秃发檀大败,单人匹马跑了回去。
沮渠蒙逊乘胜进军,包围了姑臧。
姑臧人害怕再像王钟那样的被牵连,都惊恐溃散,夷族和汉人一万多户向沮渠蒙逊投降。
秃发檀大为惊恐,派遣司隶校尉敬归和他的儿子敬佗到沮渠蒙逊那里去做人质,以此请求和解,沮渠蒙逊答应了他。
敬归走到胡的时候,趁机逃了回来,敬佗却又被追兵抓了回去。
沮渠蒙逊把当地的八千多户百姓全部迁走。
这时南凉右卫将军折掘奇镇又占据石驴山叛变。
秃发檀既害怕沮渠蒙逊的威胁逼迫,又担心折掘奇镇控制了整个岭南地区,于是只有迁都到乐都,留下大司农成公绪镇守姑臧。
秃发檀刚刚出城,魏安人侯谌等人便关闭城门反叛,集合起了三千多家部众,占据南城,推举焦朗为大都督、垅骧大将军,侯谌自称为凉州刺史,向沮渠蒙逊投降。
刘裕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
至山阳,闻何无忌败死,虑京邑失守,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人以朝廷消息。
行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裕大喜。
将济江,风急,众咸难之。
裕曰:“若天命助国,负当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
过江,至京口,众乃大安。
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
以江州覆没,表送章绶 ,诏不许。
刘裕到达下邳,用船只装载军事物资,自己则统领精锐部队步行赶回。
到山阳,听说何无忌兵败战死,担心都城陷落,下令军士脱去铠甲,急行军,自己先与几十个人赶到长江北岸,向过路人打听朝廷的消息。
过路人说:“敌人还没有到这里,刘公如果回来了,便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了。”刘裕非常高兴。
他想要渡江,但是风太大,众人都说太难。
刘裕说:“如果天公有意帮助我们国家的话,风就应该自动止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翻船淹死又有什么害处呢?”便命令上船,船刚刚启动,风果然就停了。
渡过长江之后,抵达京口,大家于是彻底安下心来。
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刘裕来到建康。
因为江州已经沦陷,他上表交回印信,安帝下诏拒绝。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入卫建康。
藩,豫州刺史毅之从弟也。
毅闻卢循入寇,将拒之而疾作;既瘳,将行。
刘裕遗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变态。
贼新获奸利,其锋不可轻。
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
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 。”又遣刘藩往,谕止之。
毅怒,谓藩曰:“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邪?投书于地,帅舟师二万发姑孰。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分别带领部队来到建康防卫。
刘藩是豫州刺史刘毅的堂弟。
刘毅听说卢循带兵进犯,正要发兵抵抗他们的时候,自己却得了病。
病好之后,准备出发。
刘裕给他写信说:“我过去几次和这伙强盗交战,知道他们狡滑多变。
这次,他们刚刚饶幸获得胜利,他们的气焰及实力不可轻视。
现在,我们对战船的修缮马上就要完毕,自当与老弟一同起兵。
扫平敌人之后,长江上游的管辖重任,便全部交给你了。”又派刘藩前去,让他暂时停止行动。
刘毅勃然大怒,对刘藩说:“过去我们不过因他有一点功劳,推他做临时的盟主罢了,你就以为我真的赶不上刘裕吗?”把刘裕的信扔在地下,率领着两万水军从姑孰出发。
循之初入寇也,使徐道覆向寻阳,循自将攻湘中诸郡。
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军逆战,败于长沙。
循进至巴陵,将向江陵。
徐道覆闻毅将至,驰使报循曰:“毅兵甚盛,成败之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江陵不足忧也。”循即日发巴陵,与道覆合兵而下。
五月,戊午,毅与循战于桑落洲,毅兵大败,弃船,以数百人步走,馀众皆为循所虏,所弃辎重山积。
卢循刚开始向北方进犯时,派徐道覆进攻寻阳,自己准备攻打湘中地区各郡。
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部队迎战他们,在长沙战败。
卢循开进到巴陵,打算直奔江陵。
徐道覆听说刘毅就要攻来,派信使飞马报告卢循说:“刘毅的军队很强大,我们的成功失败,关键就在这次战斗,所以,应该同心协力把他打败。
如果这次能够取得胜利,那么,江陵就不值得担忧了。”卢循当天便从巴陵出发,与徐道覆的兵力会合,然后顺流而下。
五月,戊午(初七),刘毅与卢循在桑落州摆开战场,结果刘毅的军队被打得大败。
他 扔掉船只,只带着几百名下属步行逃走,剩下的士兵全部被卢循俘虏。
他们丢弃的军事物质堆成了小山。
初,循至寻阳,闻裕已还,犹不信;既破毅,乃得审问,与其党相视失色。
循欲退还寻阳,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
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
循犹豫累日,乃从之。
当初,卢循抵达寻阳的时候,听说刘裕已经回来,还有些不相信。
击败刘毅的军队后,才从俘虏的口中得到证实,他和他的党羽们互相对看着面色大变。
卢循打算退回到寻阳,攻克江陵,占据这两个州来和朝廷对抗。
徐道覆则说应该乘胜直接进攻,并坚持自己的观点。
卢循犹豫了好几天,才依从了他的建议。
己未,大赦。
裕募人为兵,尝之同京口赴义之科。
发民治石头城。
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裕曰:“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守,则测人虚实,且一处 失利,则沮三军之心。
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
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
己未(初八),东晋实行大赦。
刘裕招募百姓,充实兵力,酬赏的数量同当年从京口发兵讨伐桓玄时所酬赏的数量相同。
又发动百姓营建石头城。
有人议论说,应该分出兵力去把守各个交通要道,刘裕说:“敌人兵多,我们兵少,如果分开兵力据守各地,就容易把我们的虚实暴露给敌人,况且一旦一个地方失利,就会使全体军队的士气受到打击。
现在我们把部队全部聚集在石头,按照情况的需要,应变行事,这样,既可以让敌人无法知道我们的实力多少,又可以使军队的力量不致分散。
如果各地的军队都能够及时地辗转集结,那就以后再说吧。”
朝廷闻刘毅败,人情惧。
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
循既克二镇,战士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高十二丈,败还者争言其强盛。
孟昶、诸葛长民欲奉乘舆过江,裕不听。
初,何无忌、刘毅之南讨也,昶策其必败,已而果然。
至是,又谓裕必不能抗循,众颇信之,惟龙骧将军东海虞丘进廷折昶等,以为不然。
中兵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贼乘虚入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
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裕甚悦。
昶固请不已,裕曰:“今重镇外倾,强寇内逼,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日月耳。
今兵士虽少,自足一战。
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身许国之志,不能窜伏草间苟求存活也。
我计决矣,卿勿复言!”昶恚其言不行,且以为必败,因请死。
裕怒曰:“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昶知裕终不用其言,乃抗表自陈曰:“臣裕北讨,众并不
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强贼乘间,社稷危逼,臣之罪也。
谨引咎以谢天下。”封表毕,仰药而死。
东晋朝廷听说刘毅被打得大败,人心慌乱不安。
这时北伐的军队刚刚回来,将士不是受伤便是有病,而留在建康的战士又不超过几千人。
卢循攻克江州、豫州之后,战士达到十几万人,战船战车浩浩荡荡,绵延一百里,仍然看不到头,大的楼船高达十二丈。
官军战败跑回来的人都争着传说敌兵的强盛。
孟昶、诸葛长民打算护卫安帝渡长江向北撤退,刘裕不同意。
当初,何无忌、刘毅迎击从南方袭来的敌军时,孟昶估计他们一定失败,过后果然失败。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以为刘裕一定抵挡不住卢循的进攻,大家对他的话都很相信,只有龙骧将军、东海人虞丘进在朝廷中驳斥孟昶等人,以为不是那么回事。
中兵参军王仲德对刘裕说:“明公您受上天之命,当国家的辅佐,又刚刚建立了大功,声威震动天下。
这些妖贼乘我们国内空虚,公然进犯,听到您带兵胜利归来,自会奔逃溃散。
我们如果首先自己逃跑,那么其实就和一个没用的蠢才一样了,蠢才下令,又用什么建立威信呢?这个渡江避难的建议如果被采纳,就请您允许我就此告辞。”刘裕非常高兴。
孟昶一直坚持自己的请求,刘裕说:“现在,我们的重要藩镇在外地失败,强大的敌人又步步近逼,人心恐惧不安,没有一个坚定的信心。
如果我们一旦向北移动,便自然会土崩瓦解,长江以北的地区又哪里能赶得到!即便是到了那里,也不过是拖延一些时日罢了。
现在,我们的兵士虽然很少,却也足够作最后一次决战,如果真的克敌制胜,那我们君臣一同庆幸,如果恶运一定要来,我也应当死在晋室宗庙之前,实现我长期以来以身报国的志向,但决不能逃窜到荒草林野之间只想保全个人的性命。
我的决心已经下定,你不要再多说了!”孟昶因为自己的建议不被采纳而恼羞成怒,又因为认定自己这一方必定失败,所以请求先杀了自己。
刘裕大怒说:“你打完这一仗,再死也不晚!”孟昶知道刘裕一定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了,于是呈上奏表,表明自己的想法:“刘裕北伐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不同意,只有我赞同刘裕出兵的计划,致使强大的敌人乘虚而入,使国家的安全受到威胁,这是我的罪过。
我只好承认自己的罪责,用以告慰天下人。”把奏表封上之后,他便喝下毒药自杀了。
乙丑,卢循至淮口,中外戒严。
琅邪王德文都督宫城诸军事,屯中堂皇,刘裕屯石头,诸将各有屯守。
裕子义隆始四岁,裕使谘议参军刘粹辅之,镇京口。
粹、毅之族弟也。
乙丑(十四日),卢循大军抵达秦淮河口,东晋朝廷都城内外戒严。
琅邪王司马德文都督宫城诸军事,住在中堂大殿处理军务,刘裕则在石头驻扎,其他各位将领各有自己的防地。
刘裕的儿子刘义隆只有四岁,刘裕派谘议参军刘粹辅佐他,镇守京口。
刘粹是刘毅的同门族弟。
裕见民临水望贼,怪之,以问参军张劭,劭曰:“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裕谓将佐曰:“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回岸,此成禽耳。”
刘裕见到许多百姓站在江边看着江中的敌军,觉得很奇怪,问参军张劭这是怎么回事,张劭说:“如果您没有回来,百姓奔逃溃散还嫌来不及,又怎么能站在那里观望呢?现在当然是不再害怕了。”刘裕对各位将领说:“贼兵如果从新亭直接挺进,那么他们的锋芒就不可阻挡,应该暂且回避一下,是胜是负也就不可推测了。
他们如果回到西岸去停泊,这就可以擒获了。”
徐道覆请於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数道攻裕。
循欲以万全为计,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日溃乱。
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不如按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决,乃叹曰:“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足定也。”
徐道覆请求从新亭进军白石,然后烧掉战船登陆,分几路进攻刘裕。
卢循打算以尽可能保险为目的,对徐道覆说:“我们的大军还没有到,只听见一些风声孟昶便被吓得自杀,根据大趋势来说。
敌人自会在几天内崩溃散乱。
现在,决定胜负也就是一个早上的事,一味凭侥幸在战场投机取利,既不是一定能战胜敌人的办法,又能损伤我的士卒,我看不如按兵不动,等他们上来。”徐道覆因为卢循疑心太重又缺决断,于是叹息道:“我终将被卢公耽误,事情一定不会成功。
如果我能有幸为一位英雄卖命奔波的话,天下早就平定了。”
裕登石头城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顾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乃悦。
于是众军转集。
裕恐循侵铁,用虞丘进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延尉三垒,皆以兵守之。
刘裕登上石头城,遥望卢循的部队,最初看见他们向新亭方向移动,刘裕看看两旁随从,脸色稍变。
后来他看见敌军船只回到蔡州停泊下来,这才高兴起来。
于是,他调动各路军队转移集中。
刘裕恐怕卢循发动突然袭击,所以采用了虞丘进的建议,砍伐树木在石头城和秦淮河口等地全部立起栅栏。
同时,他命人尽快整修越城,兴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座堡垒,都派兵在那里把守。
刘毅经涉蛮、晋,仅能自免,从者饥疲,死亡什七八。
丙寅,至建康,待罪。
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
毅乞自贬,诏降为后将军。
刘毅战败以后,穿过蛮族和汉族地区,历经艰险,仅仅保住一条活命,跟随他的人连饿带累,十个人中也死了七八个。
丙寅(十五日),终于赶回建康,等候定罪。
刘裕对他善加鼓励安慰,并让他担任知中外留事。
刘毅自己请求贬谪,安帝下诏把他降为后将军。
魏长孙嵩至漠北而还,柔然追围之于牛川。
壬申,魏主嗣北击柔然。
柔然可汗社仑闻之,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尚幼,部众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豆盖可汗。
嗣引兵还参合陂。
北魏长孙嵩征讨柔然,到了大漠以北才回来,柔然军在牛川追上长孙嵩部队并把他们包围。
壬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进军攻击柔然。
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听说这人消息后,急忙逃走,结果死在路上。
他的儿子郁久闾度拔年纪还小,大臣们便拥立郁久闾社仑的弟弟郁久闾斛律,叫做蔼豆盖可汗。
拓跋嗣带兵回参合陂。
卢循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白石,声言悉众自白石步上。
刘裕留参军
沈林子、徐赤特戍南岸,断查浦,戒令坚守勿动;裕及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
林子曰:“妖贼此言,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裕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足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
卢循把伏兵布置在秦淮口南岸,命令一些老弱将士坐船向白石进发,并声称全部大军准备从白石登岸作战。
刘裕留下参军沈林子、徐赤特戍守南岸,切断通往查浦的交通,命令他们坚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
刘裕和刘毅、诸葛长民等向北出兵迎击敌军。
沈林子说:“贼兵这样说,却不一定真这样做,应该多加防备。”刘裕说:“石头城地势险峻,而且淮口的栅栏很坚固,把你留在后方,足可以守住了。”沈林子是沈穆夫的儿子。
庚辰,卢循焚查浦,进至张侯桥。
徐赤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白石
而屡来挑战,其情可知。
吾众寡不敌,不如守险以待大军。”赤特不从,遂出战;伏兵发,赤特大败,单舸奔淮北。
林子及将军刘据栅力战,朱龄石救之,贼乃退。
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阳郡。
裕帅诸军驰还石头,斩徐赤特,解甲久之,乃出陈于南塘。
庚辰(二十九日),卢循火烧查浦,进兵到张侯桥。
徐赤特准备迎战,沈
林子说:“贼兵声言去了白石,却几次来到这里挑战,他们的险恶用心,我们可以猜到。
我们的军队人少无法抵敌,不如坚守险要,等待大军回来。”徐赤特却不听从,于是出兵交战,敌兵的伏兵突然出现,徐赤特被打得大败,乘着一条船逃往秦淮河北岸。
沈林子及将军刘钟据守栅栏奋力作战,朱龄石又率援军赶来相救,敌军才撤了下去。
卢循带着一支精锐部队急进,到达丹阳郡。
刘裕率着几路部队立即赶回石头,斩了徐赤特,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带兵到南塘列开战阵。
六月,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黄钺;裕受黄铖,馀固辞。
以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
悦,准之子也。
六月,东晋任命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授黄铖。
刘裕接受了黄铖,其他的职位却坚决推辞。
朝廷又任命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
庾悦是庾淮的儿子。
司马国及弟叔、叔道奔秦。
秦王兴曰:“刘裕方诛桓玄,辅晋室,卿何为来?“对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者,裕辄除之;方为国患,甚于桓玄耳。”兴以国为扬州刺史,叔道为交州刺史。
东晋叛将司马国和他的弟弟司马叔、司马叔道投奔后秦。
后秦国王姚兴说:“刘裕刚刚剿灭了桓玄,辅佐晋朝宗室,你们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他们回答说:“刘裕削弱王室的力量,我们宗族之中如果有自己发奋成才的人,常常都被刘裕除掉。
他这样正是为国家制造祸患,甚至比桓玄还厉害。”姚兴任命司马国为扬州刺史,任命司马叔道为交州刺史。
卢循寇掠诸县无所得,谓徐道覆曰:“师老矣,不如还寻阳,并力取荆州,据天下三分之二,徐更与建康争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还寻阳,留其党范崇民将五千人据南陵。
甲子,裕使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河间内史兰陵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玉等帅众追循。
卢循进犯掠夺了几个县,什么也没抢到,对徐道覆说:“军队出来时间太长,已经疲惫不堪,我看不如回到寻阳,合力攻取荆州,这样,我们占据了三分这二的天下,就可以慢慢地再与建康的东晋政权争强斗胜了。”秋季,七月,庚申(初十),卢循从蔡州向南撤退回寻阳,留下他的部将范崇民带领五千人据守南陵。
甲子(十四日),刘裕派遣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内史兰陵人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玉等人带兵追击卢循。
乙丑,魏主嗣还平城。
乙丑(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西秦王乾归讨越质屈机等十余部,降其众二万五千,徙于苑川。
八月,乾归复都苑川。
西秦王乞伏乾归讨伐越质屈机等十几个部落,收降当地的士民二万五千人,并把他们迁到苑川居住。
八月,乞伏乾归恢复苑川为自己的都城。
沮渠蒙逊伐西凉,败西凉世子歆于马庙,禽其将朱元虎而还。
凉公以银二千斤、金二斤两赎元虎;蒙逊归之,遂与结盟而还。
北凉王沮渠蒙逊讨伐西凉,在马庙把西凉公李的嫡长子李歆打败,生擒西凉将领朱元虎,回师。
西凉公李用二千斤白银、二千两黄金赎救朱元虎。
沮渠蒙逊归还了他。
于是,与李结下了联盟之后便回去了。
刘裕还东府,大治水军,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帅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
田子,林子之兄也。
众皆以为“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裕不从,敕处曰:“大军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
东晋刘裕回到东府,大规模建设水军。
他派遣建威将军会稽人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率领部众三千人从海上绕道,前去袭击番禺。
沈田子是沈林子的哥哥。
大家都以为“海上行军艰难遥远,一定要抵达那里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而且分出现有兵力去进攻广州,也不是当务之急。
”刘裕却不听从,命令孙处说:“朝廷的大部队在十二月初一定会打败贼兵,你到那个时候,首先把他们的老窝捣毁,让他们逃跑也无家可归。”
谯纵遣侍中谯良等入见于秦,请兵以伐晋。
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西蜀谯纵派遣侍中谯良等人去到后秦诣见,请求出兵讨伐东晋。
谯纵任命桓谦为荆州刺史,任命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领二万人的军队进犯荆州。
后秦王姚兴派遣前将军苟林率领骑兵和他们会合。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
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入援建康。
道济,祗之弟也。
江陵自从卢循东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京都建康的消息,因此一群群的强盗蜂涌而起。
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司马王镇之率领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人到彦之进兵去救援京都建康。
檀道济是檀祗的弟弟。
镇之至寻阳,为苟林所破。
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
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
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怀异心。
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足以济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
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王镇之到达寻阳,被后秦将军苟林打败。
卢循听到了这个消息,任命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出一些兵交给他统辖,让他乘胜讨伐江陵,并声称徐道覆已经攻克了建康。
桓谦在路上招集了一些讲究恩义的旧部下,投奔他的达到二万人。
桓谦屯扎在枝江,苟林屯扎在江津,这两伙军队交相逼迫,使江陵城中的许多士人百姓在心中都做好了另外的打算。
刘道规于是把将士们集合在一起,对他们说:“桓谦现在就在附近,听说先生们很多都有去投靠他的打算,我们这些从东方过来任职的文武官员足以应付各种事变。
如果有打算去的人,我绝不禁止。”
于是,当夜打开城门,一直到早晨也没有关闭。
众人都非常害怕佩服,没有人离去。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阳赴江陵。
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迎之,宗之感悦。
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
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
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脱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
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返。
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日!”乃驰往攻谦,水陆齐进。
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於枝江。
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
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
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谘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
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内虚实,欲为内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于是大安。
雍州刺史鲁宗之率领部众几千人从襄阳赶赴江陵。
有人说,鲁宗之的意图还不可预料,但刘道规却单人匹马前去相迎,鲁宗之既感动又高兴。
刘道规请鲁宗之留在这里坚守,把他当做心腹之人,自己则统帅几支军队进攻桓谦。
那些将领们说:“这次您到很远的地方去讨伐桓谦,能否胜利还很难说定。
苟林就在很近的江津,等待着我们的动静,如果他来攻打这座城,鲁宗之也不一定能守住。
一旦有什么闪失挫折,那么,我们的情况可就糟了。”刘道规说:“苟林愚蠢懦弱,没什么惊人的计谋,他以为我离开得不远,一定不敢攻城。
我这次进攻桓谦,一到那里就可以胜利,就在敌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
桓谦失败,那么苟林便会被吓破胆了,哪里还有闲心到这里来!况且鲁宗之独自率兵在这里坚守,怎么还不支持几天!”于是他火速进军攻击桓谦,水军、陆军同时发动。
桓谦出动了几乎所有的水师船队,用步兵骑兵相配合,在枝江双方会战。
檀道济抢先冲锋陷阵,桓谦的军队大败。
桓谦坐着一条船逃走去投奔苟林,刘道规追上把他杀了。
他们又回军,到达涌口,进攻苟林,苟林逃跑,刘道规派遣谘议参军临淮人刘遵率众人前去追击。
当初,桓谦抵达枝江时,江陵的各阶层百姓,都给桓谦写信,告诉他城内的情况,打算在桓谦攻城时做内应。
到这时,在桓谦大营搜检到了那些信,刘道规却命令人把信全部烧了,一封也不看,江陵的百姓从此人心非常安定。
江州刺史庾悦以鄱阳太守虞丘进为前驱,屡破卢循兵,进据豫章,绝循粮道。
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
江州刺史庾悦任用鄱阳太守虞丘进为前锋,几次打败卢循的部队,开进到豫章据守,切断了卢循的运粮通道。
九月,刘遵在巴陵斩杀了苟林。
桓石绥因循入寇,起兵洛口,自号荆州刺史,徵阳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据西城。
梁州刺史傅韶遣其子魏兴太守弘之讨石绥等,皆斩之,桓氏遂灭。
韶,畅之孙也。
桓石绥因为卢循的进犯,自己也在洛口拉起一支队伍,自称为荆州刺史,徵阳令王天恩自称为梁州刺史,他们攻占了西城。
梁州刺史傅韶派他的儿子魏兴太守傅弘之征讨桓石绥等,把他们全部杀了。
桓氏家族从此彻底灭绝。
傅韶是傅畅的孙子。
西秦王乾归攻秦略阳、南安、陇西诸郡,皆克之,徙民二万五千户于苑川及罕。
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后秦略阳、南安、陇西等几个郡,都攻克了,把那里的百姓二万五千家迁移到苑川和罕居住。
甲寅,葬魏主于盛乐金陵,谥曰宣武,庙号烈祖。
甲寅(初五),把北魏国主拓跋安葬在盛乐的金陵,谥号宣武,庙号烈祖。
刘毅固求追讨卢循,长史王诞密言于刘裕曰:“毅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裕从之;冬,十月,裕帅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以刘毅监太尉留府,后事皆委焉。
癸巳,裕发建康。
东晋刘毅坚决要求追击征讨卢循,长史王诞偷偷地对刘裕说:“刘毅既然已经战败,丧失了队伍和权力,就不应该再让他立功了。”刘裕接受了这个建议。
冬季,十月,刘裕率领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向南进军攻打卢循,任命刘毅监太尉留府,把后方的杂事全交给了他。
癸巳(十四日),刘裕从建康出发。
徐道覆率众三 万趣江陵,奄至破冢。
时鲁宗之已还襄阳,追召不及,人情大震。
或传循已平京邑,遣道覆来为剌史、江、汉士民感刘道规焚书之恩,无复贰志。
道规使刘遵别为游军,自拒道覆于豫章口,前驱失利;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赴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湓口。
初,道规使遵为游军,众咸以为强敌在前,唯患众少,不应分割见力,置无用之地。
及破道覆,卒得游军之力,众心乃服。
徐道覆率领三万部众,直指江陵,突然抵达破冢。
这时鲁宗之已经回到襄阳,刘道规派人去追赶他,召他回来,已经来不及。
因此江陵人心异常震惊恐慌。
有人传说卢循已经扫平了京邑,这是派徐道覆来做刺史,但是江、汉地区的各阶层百姓却感激刘道规焚烧书信、不计前嫌的恩德,都不再有二心了。
刘道规派刘遵分兵到外地去做为游击部队,自己则在豫章口抵抗徐道覆的进攻,结果,他的前锋部队失利。
刘遵这时从外围拦腰横击徐道覆军队,把他们打得大败,杀死一万多人,其余的跳水淹死很多,敌军几乎死光。
徐道覆仅坐一条船逃回湓口。
当初,刘道规派刘遵去做游击军,众人都认为现在强大的敌人在前,本来担心兵力太少,就不应该再把现在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分割,安排在没有用处的地方,等到打败徐道覆之后,全是依靠这支游击军的力量,大家的心中才感到佩服。
鲜卑仆浑、羌句岂、输报、邓若等帅户二万降于西秦。
鲜卑族仆浑部落,羌族句岂部落、输报部落、邓若部落等,率领二万户居民向西秦投降。
王仲德等闻刘裕大军且至,进攻范崇民于南陵;崇民战舰夹屯西岸。
十一月,刘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
钟因帅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拒之,钟乃徐还,与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
东晋辅国将军王仲德等听说刘裕的大部队就要到来,便在南陵进攻范崇民的军队。
范崇民的军舰呈夹击长江的形势,屯泊在两岸。
十一月,刘钟亲自去侦察敌情,天降大雾,敌人把他的船用铁钩钩住,刘钟于是领着左右随从进攻敌舰的舱门,敌兵只好飞快地把舱门关上挡住他们,刘钟于是从容而回。
他与王钟德一起进攻范崇民,范崇民逃跑。
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
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癸丑(初五),东晋益州刺史鲍陋去世。
谯道福攻陷了巴东,杀死那里的守将温祚、时延祖。
卢循兵守广州者不以海道为虞。
庚戌,孙处乘海奄至,会大雾,四面攻之,即日拔其城。
处抚其旧民,戮循亲党,勒兵谨守,分遣沈田子等击岭表诸郡。
卢循留下镇守广州的军队,不认为海道上会有什么危险。
庚戌(初二),孙处等人带兵在海上乘船突然来到,正好赶上大雾迷漫,便从四面围攻广州,当天就攻克了这座城池。
孙处安抚那里旧有的居民,杀死了卢循的亲朋党羽,并在这里时刻备战,严密防守。
他又分别派遣沈田子等人带兵进攻五岭以南各郡。
刘裕军雷池。
卢循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裕知其欲战,十二月,己卯,进军大雷。
庚辰,卢循、徐道覆帅众数万塞江而下,前后莫见舳舻之际。
裕悉出劲舰,帅众军齐力击之;又分步骑屯于西岸,先备火具。
裕以劲弩射循军,因风水之势以蹙之。
循舰悉泊西岸,岸上军投火焚之,烟炎涨天;循兵大败,走还寻阳。
将趣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丙申,裕军至左里,不得进。
裕麾兵将战,所执麾竿折,幡沉于水,众并怪惧。
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
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者凡万馀人。
纳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刘藩、孟怀玉轻军追之。
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番禺;道覆走保始兴。
裕版建威将军褚裕之行广州刺史。
裕之,裒之曾孙也。
裕还建康。
刘毅恶刘穆之,每从容与裕言穆之权太重,裕益亲任之。
刘裕在雷池驻军。
卢循扬言不去进攻雷池,而要顺江水直接东下。
刘裕知道他打算进行一场决战。
十二月,己卯(初一),他带兵进军到大雷。
庚辰(初二),卢循、徐道覆统帅几万部众涌满长江,向下游进发,前后都看不见船队的头尾。
刘裕出动自己所有的轻型战船,率领几路大军一齐奋力进攻敌人。
他又分出一部分步兵骑兵驻扎在长江西岸,事先准备好火攻的用具。
刘裕下令用强劲的弩箭射击卢循的军队,配合着大风和水流的情势逼迫敌军。
卢循的军队战船只好全部停泊在西岸。
这时,岸上埋伏的东晋军队纷纷把火投向敌船,焚烧敌人,顿时浓烟四起,火焰冲天,卢循的部队大败,只好逃回寻阳,他们准备赶到豫章,于是全力在左里路上构筑栅栏等工事。
丙申(十八日),刘裕的大部队抵达左里,不能前进。
刘裕挥旗指挥军队准备战斗,他所拿 的旗竿突然折断,指挥旗落入水中,大家为此感到奇怪和恐惧。
刘裕笑着说:“当年,在覆舟山那场战役中,我的指挥旗竿也折断了,现在又是那样,敌人一定失败了。”便突破栅栏路障等向前进军。
卢循的军队虽然拼命决战,但是也无法阻挡。
卢循坐着一只船逃走,他的部下被杀和被淹死的有一万多人。
官军收降了敌军的一些士兵,并宽释了那些被逼参加的人。
刘裕又派遣刘藩、孟怀玉带领轻装部队追击逃跑的敌人。
卢循收拢逃散的士卒,还有几千人,想直接回番禺。
徐道覆逃回始兴固守。
刘裕指派建威将军褚裕之代理广州刺史。
褚裕之是褚裒的曾孙。
刘裕回建康。
刘毅讨厌刘穆之,经常对刘裕怂恿说刘穆之的权力太大,刘裕却对刘穆之越加信任亲热。
燕广川万泥、上谷公乳陈,自以宗室,有大功,谓当入为公辅。
燕王跋以二藩任重,久而弗征,二人皆怨。
是岁,乳陈密遣人告万泥曰:“乳陈有至谋,愿与叔父图之。”万泥遂奔白狼,与乳陈俱叛,跋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将步骑二万讨之。
弘先遣使谕以祸福;万泥欲降,乳陈不可。
兴谓弘曰:“贼明日出战,今夜必来惊我营,宜为之备。”弘乃密令人课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
是夜,乳陈果遣壮士千余人来斫营,众火俱起,伏兵邀击,俘斩无遗。
万泥、乳陈惧而出降,弘皆斩之。
跋以范阳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北燕广川公冯万泥、上谷公冯乳陈,自以为是北燕国宗室的人,又立有大功,所以应该入朝担任要职,辅佐朝政。
可是北燕王冯跋却认为他们镇守的地方非常重要,过了很长时间也不把他们征调回来。
两个人都满腹怨气。
这一年,冯乳陈秘密派人告诉冯万泥说:“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愿意和叔父一起商量着办。”冯万泥于是跑到白狼,与冯乳陈一起叛变,冯跋派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带领两万步兵骑兵,前去征讨他们。
冯弘先派人告诉他们祸福利害,冯万泥打算投降,冯乳陈却不同意。
张兴对冯弘说:“他们决定明天来决战,今天夜里就一定会来进攻我们大营,应该准备对付他们。”冯弘于是秘密命令每个人都准备好十把草,收好火种,埋伏好了之后,等待敌兵的到来。
当天夜里,冯乳陈果然派遣精壮的士兵一千多人,前来劫营,官军的火把一起点燃,伏兵冲出,前后截击,把叛军杀的杀,俘虏的俘虏,全部歼灭。
冯万泥、冯乳陈恐惧异常,出城投降,冯弘把他们全部杀了。
冯跋任命范阳公冯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任命冯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晋纪三十八 安皇帝辛义熙七年(辛亥、411)
晋纪三十八 晋安帝义熙七年(辛亥、公元411年)
春,正月,己未,刘裕还建康。
春季,正月,己未(十二日),刘裕回到建康。
秦广平公弼有宠于秦王兴,为雍州刺史,镇安定。
姜纪谄附于弼,劝弼结兴左右以求入朝。
兴征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
弼遂倾身结纳朝士,收采名势,以倾东宫;国人恶之。
会兴以西北多叛乱,欲命重将镇抚之;陇东太守郭播请使弼出镇;兴不从,以太常索棱为太尉、领陇西内史,使招抚西秦。
西秦王乾归遣使送所掠守宰,谢罪请降。
兴遣鸿胪拜乾归都督陇西·岭北·杂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太子炽磐为镇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后秦广平公姚弼,受到后秦王姚兴的宠爱,担任雍州刺史,镇守安定。
姜纪投靠姚弼,极尽谄媚,他劝说姚弼结交姚兴身边的人,争取回到朝廷任职。
姚兴征召姚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
姚弼于是谦恭地与朝中官员交往结纳,树立名望,培植势力,以此排挤太子姚泓,国内官民,对他非常讨厌。
正赶上姚兴因为西北地区的叛乱层出不穷,打算派一名重要的将领到那里镇抚,所以陇东太守郭播便请求派姚弼去镇守。
姚兴并不听从,任命太常索棱为太尉、兼陇西内史,让他去招扶西秦。
西秦王乞伏乾归派使节送还被他俘虏的守、宰等地方官,承认罪过,请求投降。
姚兴便派鸿胪拜乞伏乾归都督陇西、岭北、杂胡诸军事及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封太子乞伏炽磐为镇 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兴命群臣搜举贤才。
右仆射梁喜曰:“臣累受诏而未得其人,可谓世之乏才。”兴曰:“自古帝王之兴,未尝取相於昔人,待将于将来,随时任才,皆能致治。
卿自识拔不明,岂得远诬四海乎?”群臣咸悦。
姚兴命令大臣们寻找荐举贤能的人才。
右仆射梁喜说:“臣几次接受诏命却没有得到一个那样的人,可以说世上的确缺乏人才。”姚兴说:“自古以来,帝王之业兴起的时候,从不曾在古人的行列中借取宰相,也不曾等待在将来出生的人中选拔大将,他们都是随时随地在当世选任才俊,却也都能使国家得到较好的治理。
你自己缺乏识才拔才的眼光,怎么可以诬蔑说广大的四海没有俊才呢?”大臣们都很高兴。
秦姚详屯杏城,为夏王勃勃所逼,南奔大苏;勃勃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斩之,尽俘其众。
勃勃南攻安定,破尚书杨佛嵩于青石北原,降其众四万五千;进攻东乡,下之,徙三千余户于贰城。
秦镇北参军王买德奔夏,夏王勃勃问以灭秦之策,买德曰:“秦德虽衰,藩镇犹固,愿且蓄力以待之。”勃勃以买德为军师中郎将。
秦王兴遣卫大将军常山公显迎姚详,弗及,遂屯杏城。
后秦安远将军姚详屯扎在杏城,被夏王刘勃勃逼迫,向南逃奔大苏。
刘勃勃派遣平东将军鹿弈干追上他并把他杀了,俘虏了他的全部部众。
刘勃勃向南进攻安定,在青石北面的原野,击败尚书杨佛嵩,收降他的部众四万五千。
随后,他又进攻东乡,攻克那里,把当地的三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到贰城。
后秦镇北参军王买德投降夏国,夏王刘勃勃向他询问消灭后秦的办法,王买德说:“后秦的德势虽然已经衰败,但是地方势力却还很稳固,所以我希望您暂时积蓄力量等待机会。”刘勃勃任命王买德为军师中郎将。
后秦王姚兴派遣卫大将军、常山公姚显前去迎救姚详,没有来得及,于是便屯扎在杏城。
刘藩帅孟怀玉等诸将追卢循至岭表,二月,壬午,怀玉克始兴,斩徐道覆。
东晋兖州刺史刘藩率领孟怀玉等几位将领追击卢循到达五岭以南。
二月,壬午(初五),孟怀玉攻克始兴,杀死了徐道覆。
河南王乾归徙鲜卑仆浑部三千余户于度坚城,以子敕勃为秦兴太守以镇之。
后秦刚刚加封的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鲜卑族仆浑部落的三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往度坚城,任命儿子乞伏敕勃为秦兴太守,镇守那里。
焦朗犹据姑臧,沮渠蒙逊攻拔其城,执朗而宥之;以其弟为秦州刺史,镇姑臧。
遂伐南凉,围乐都,三旬不克;南凉王檀以子安周为质,乃还。
南凉将军焦朗还占据着姑臧。
北凉沮渠蒙逊攻克了这座城市,活捉焦朗,又把他宽释了,并任命自己的弟弟沮渠为秦州刺史,镇守姑臧。
于是,他们继续征伐南 凉围困乐都城,过了三十天也不能攻克。
南凉王秃发檀用自己的儿子秃发安周作为人质交给了北凉国,沮渠蒙逊才撤兵。
吐谷浑树洛干伐南凉,败南凉太子虎台。
吐谷浑可汗树洛干讨伐南凉国,打败了南凉太子秃发虎台。
南凉王檀欲复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谏曰:“蒙逊新并姑臧,凶势方盛,不可攻也。”檀不从,五道俱进,至番禾、苕,掠五千余户而还。
将军屈右曰:“今既获利,宜倍道旋师,早度险厄。
蒙逊善用兵,若轻军猝至,大敌外逼,徙户内叛,此危道也。”卫尉伊力延曰:“彼步我骑,势不相及。
今倍道而归则示弱,且捐弃资财,非计也。”俄而昏雾风雨,蒙逊兵大至,檀败走。
蒙逊进围乐都,檀婴城固守,以子染干为质以请和,蒙逊乃还。
南凉王秃发檀打算再一次征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劝阻说:“沮渠蒙逊刚刚吞并了姑臧,凶猛的势头正在极盛的时候,不可以去进攻他。”秃发檀不听,兵分五路,同时进军,抵达番禾、苕,抢掠了五千多户居民回军。
将军屈右说:“这次既然已经得到了好处,就应该火速班师,早点摆脱危险的环境。
沮渠蒙逊善于指挥军队,如果他派一支轻装的部队突然来到,强大的敌人在外围步步威逼,我们裹胁的这些迁移百姓在里面叛乱,这可是危险的事呵!”卫尉伊力延说:“他们步行我们骑马,按道理他们是赶不上我们的。
现在如果我们加速回去,就是向敌人显示我们懦弱,而且要扔掉许多军用物资,不是好办法。”不久,天气昏暗,大雾弥漫,风雨交加,沮渠蒙逊的军队大批出现,秃发檀败退而走。
沮渠蒙逊进军围困乐都,秃发檀绕着城池,坚持防守,最后又用儿子秃发染干作为人质,向对方请求和解,沮渠蒙逊才收兵回去。
三月,刘裕始受太尉、中书监,以刘穆之为太尉司马,陈郡殷景仁为行参军。
裕问穆之曰:“孟昶参佐谁堪入我府者?”穆之举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
晦,安兄据之曾孙也,裕即命为参军。
裕尝讯囚,其旦,刑狱参军有疾,以晦代之;于车中一览讯牒,催促便下。
相府多事,狱系殷积,晦随问酬辨,曾无违谬;裕由是奇之,即日署刑狱贼曹。
晦美风姿,善言笑,博赡多通,裕深加赏爱。
三月,东晋刘裕开始接受太尉、中书监的职务。
他任命刘穆之为太尉司马,任命陈郡人殷景仁为行参军。
刘裕问刘穆之说:“孟昶手下的人谁可以到我这里做事?”刘穆之荐举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
谢晦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曾孙。
刘裕便命他为参军。
刘裕曾经亲自去审问囚犯,那天早晨,恰好刑狱参军有病,便让谢晦去顶替。
谢晦在车中,只把各种诉状口供看了一遍,催促令立刻就能下达。
宰相府的杂事繁多,讼案更是堆积了很多,谢晦随着询问便进行安排分辨,从没有发生过错误。
刘裕因此认为他是一个奇才,当天便调他任刑狱贼曹。
谢晦风度优美,善于言谈逗趣,见多识广,刘裕对他非常欣赏喜爱。
卢循行收兵至番禺,遂围之,孙处拒守二十余日。
沈田子言于刘藩曰:“番禺城虽险固,本贼之巢穴;今循围之,或有内变。
且孙季高众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贼还据广州,凶势复振矣。”夏,四月,田子引兵救番禺,击循,破之,所杀万余人。
循走,田子与处共追之,又破循于苍梧、郁林、宁浦。
会处病,不能进,循奔交州。
卢循在撤退的过程中收集残兵败将,来到番禺,于是把番禺包围,孙处在那里抵抗坚守了二十多天。
沈田子对刘藩说:“番禺城池虽然险要坚固,但是却本来就是敌兵的老窝,现在被卢循围困着,或许城里会出现变乱。
况且孙处的军队少,力量弱,不可能坚持太久,如果让这些贼兵回来占据了广州,那么他们的凶恶势力就要重振了。”夏季,四月,沈田子带兵去援救番禺,进攻卢循,并把他打败,杀死一万多人。
卢循逃跑,沈田子与孙处一起去追击他,又在苍梧、郁林、宁浦等地几次打败卢循。
正巧此时孙处病倒,大军不能继续前进,卢循乘机投奔交州。
初,九真太守李逊作乱,交州刺史交趾杜瑗讨斩之。
瑗卒,朝廷以其子慧度为交州刺史。
诏书未至,循袭破合浦,径向交州;慧度帅州府文武拒循于石,破之。
循馀众犹三千人,李逊馀党李脱等结集俚獠五千余人以应循。
庚子,循晨至龙编南津;慧度悉散家财以赏军士,与循合战,掷雉尾炬焚其舰,以步兵夹岸射之,循众舰俱然,兵众大溃。
循知不免,先鸩妻子,召妓妾问曰:“谁能从我死者?”多云:“雀鼠贪生,就死实难。”或云:“官尚当死,某岂愿生!”乃悉杀诸辞死者,因自投于水。
慧度取其尸斩之,并其父子及李脱等,函七首送建康。
当初,九真太守李逊起兵叛乱,交州刺史交趾人杜瑗前去讨伐,并把他斩杀。
杜瑗去世,朝廷任命他的儿子杜慧度为交州刺史。
诏书还没有到达,卢循已经攻占了合浦,一直奔向交州。
杜慧度率领州府的文武官员在石迎击卢循,把他打败。
卢循剩下的残兵还三千人,李逊的余党李脱等人也结集俚獠族人五千多响应卢循。
庚子(二十四日),卢循早晨到达龙编南面的渡口,杜慧度把自己家的财产全部散发给军士们做奖赏,与卢循展开决战。
杜慧度军队投掷许多雉尾炬,用来焚烧对方的战舰,又用步兵在两岸开弓射箭进攻敌人,卢循军队的那些船全部着火,部众彻底溃散。
卢循知道自己这次难免一死,于是先用毒酒毒死妻子,然后把那些歌妓、小妾等召集在一起问道:“你们谁能跟我一起死?”这些人都说:“即使是一只麻雀、一个老鼠也都贪生,跟你一起死,实在太难。”但也有的说:“您都要死了,我怎能愿意再活下去!”卢循于是把那些不愿死的全部杀掉,随后自己也投水自杀。
杜慧度把他的尸体涝上来,割下人头,再加上他父亲、儿子以及李脱等共七颗人头,装在木盒中,送往都城建康。
初,刘毅在京口,贫困,与知识射于东堂。
庾悦为司徒右长史,后至,夺其射堂;众人皆避之,毅独不去。
悦厨馔甚盛,不以及毅;毅从悦求子鹅炙,悦怒不与,毅由是衔之。
至是,毅求兼督江州,诏许之。
因奏称:“江州内地,以治民为职,不当置军府雕耗民力,宜罢军府移镇豫章;而寻阳接蛮,可即州府千兵以助郡戍。”于是解悦都督、将军官,以刺史镇豫章。
毅以亲将赵恢领千兵守寻阳;悦府文武三千悉入毅府,符摄严峻。
悦忿惧,至豫章,疽发背卒。
当初,刘毅在京口居住时,家庭很贫困,一次与熟人在东堂比赛射箭。
庾悦当时是司徒右长史,后来到这里,夺用了这个射箭的大堂。
别的人全都回避走了,只有刘毅不走,庾悦在这里大摆宴席,酒菜非常丰盛,却不给刘毅吃。
刘毅跟他要一块烤小鹅肉吃,庾悦大怒,没有给,刘毅从此对他怀恨在心。
到了现在,刘毅请求兼管江州,安帝下诏允许。
于是,他便呈上奏章说:“江州属于国家的腹地,江州刺史应该以治理民间事务为主要职守,不应该再配置一个军府消耗百姓的力量,应该解除军府,移到豫章镇守。
寻阳接近蛮夷地区,所以也可在州府的部队中分出一千名兵丁加强该郡的防卫。”于是解除了江州刺史庾悦的都督、将军等官职,仅以刺史的身分镇守豫章。
刘毅派亲信的将领赵恢带领一千名士兵去戍守寻阳,而庾悦府中的三千名文武官员等全部并入刘毅的府中办公。
刘毅对庾悦不断下达严苛的命令又催逼甚紧。
庾悦既愤怒又惧怕,到豫章后不久,后背上生疽痈,去世。
河南王乾归徙羌句岂等部众五千余户于叠兰城。
以兄子阿柴为兴国太守以镇之;五月,复以子木弈干为武威太守,镇城。
后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把羌族句岂等部落的五千多户居民强行迁到叠兰城居住。
任命自己的侄儿乞伏阿柴为兴国太守,镇守那里。
五月,他又任命儿子乞伏木弈干为武威太守,镇守城。
丁卯,魏主嗣谒金陵,山阳侯奚斤居守。
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己巳,奚斤并其党收斩之。
丁卯(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拜谒金陵,命令山阳侯奚斤留在都城镇守。
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
己巳(二十四日),奚斤把他连同他的党羽抓起来后,一同斩首。
秋,七月,燕王跋以太子永领大单于,置四辅。
秋季,七月,北燕国主冯跋任命太子冯永兼任大单于,设置四位辅佐大臣。
柔然可汗斛律遣使献马三千匹于跋,求娶跋女乐浪公主;跋命群臣议之。
辽西公素弗曰:“前世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许以妃嫔之女,乐浪公主不宜下降非类。”跋曰:“朕方崇信殊俗,柰何欺之!”乃以乐浪公主妻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派遣使节向冯跋献上三千匹好马,请求迎娶冯跋的女儿乐浪公主。
冯跋命令大臣们讨论这件事。
辽西公冯素弗说:“前代的君主都把宗室女儿嫁给那些夷人为妻,现在应该把妃嫔所生的女儿许配给他,至于乐浪公主,就不应该下嫁给地位不相当的人了。”冯跋说:“我正要在蛮荒地区树立威信,怎么能够欺骗他呢?”于是把乐浪公主嫁给郁久闾斛律为妻。
跋勤于政事,劝课农桑,省徭役,薄赋敛;每遣守宰,必亲引见,问为政之要,以观其能。
燕人悦之。
冯跋对国家政务勤勤恳恳,鼓励人民务农种桑,减少徭役,降低赋税,每次任命、下派守宰一类的地方官时,总要亲自召见他们,问他们施政的基本打算,观察他的能力。
北燕百姓对此十分欢悦。
河南王乾归遣平昌公炽磐及中军将军审虔伐南凉。
审虔,乾归之子也。
八月,炽磐兵济河,南凉王檀遣太子虎台逆战于岭南;南凉兵败,虏牛马十余万而还。
后秦河南王乞伏乾归派遣平昌公乞伏炽磐以及中军将军乞伏审虔讨伐南凉国。
乞伏审虔是乞伏乾归的儿子。
八月,乞伏炽磐的大军渡过金城河,南凉王秃发檀派遣太子秃发虎台在岭南地区迎战,结果,南凉国军队被打得大败。
乞伏炽磐抢掠了十几万匹牛马便回去了。
沮渠蒙逊帅轻骑袭西凉,西凉公曰:“兵有不战而败敌者,挫其锐也。
蒙逊新与吾盟,而遽来袭我,我闭门不与战,待其锐气竭而击之,蔑不克矣。”顷之,蒙逊粮尽而归,遣世子歆帅骑七千邀击之,蒙逊大败,获其将沮渠百年。
沮渠蒙逊率领轻装骑兵袭击西凉国,西凉公李说:“用兵的人有不用战斗而把敌人打败的,那就是挫伤他的锐气。
沮渠蒙逊刚刚与我们结盟,却又突然前来袭击我们,我们关紧城门不和他们接战,等到他们锐气枯竭之后再来进攻他们,没有不获胜的。”不久,沮渠蒙逊的军队粮食吃完,撤军,李派嫡长子李歆率领骑兵七千人拦腰进攻他们,沮渠蒙逊部队惨败,西凉俘获了他们的大将沮渠百年。
河南王乾归攻秦略阳太守姚龙於柏阳堡,克之;冬十一月,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于水洛城,又克之,徙民三千余户于谭郊。
遣乞伏审虔帅众二万城谭郊。
十二月,西羌彭利发袭据罕,自称大将军、河州牧,乾归讨之,不克。
河南王乞伏乾归进攻后秦略阳太守姚龙于柏阳堡,攻陷了这座城。
冬季,十一月,又到水洛城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也攻克了。
把那里的三千多户百姓强行迁往谭郊,派儿子乞伏审虔统帅二万士卒筑谭郊城。
十二月,西羌部落首领彭利发攻占了罕,自称为大将军、河州牧,乞伏乾归前去讨伐,没有攻克。
是岁,并州刺史刘道怜为北徐州刺史,移镇彭城。
这一年,东晋并州刺史刘道怜改任北徐州刺史,迁移到彭城镇守。
八年(壬子、412)
八年(壬子,公元412年)
春,正月,河南正乾归复讨彭利发,至奴葵谷。
利发弃众南走,乾归遣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至清水,斩之,收羌户一万三千,以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罕而还。
春季,正月,河南王乞伏乾归再一次出兵讨伐彭利发,抵达奴葵谷。
彭利发扔下部众向南逃走,乞伏乾归派遣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到清水,把他杀了。
这一战,收集了羌族居民一万三千户,任命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守罕,大军回师。
二月,丙子,以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
二月,丙子(初五),东晋任命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
河南王乾归徙都谭郊,命平昌公炽磐镇苑川。
乾归击吐谷浑阿若干于赤水,降之。
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谭郊,命令平昌公乞伏炽磐镇守苑川。
乞伏乾归在赤水袭击吐谷浑汗国的阿若干,收降了他。
夏,四月,刘道规以疾求归,许之。
道规在荆州累年,秋毫无犯。
及归,府库帷幕,俨然若旧。
随身甲士二人迁席於舟中,道规刑之于市。
夏季,四月,东晋荆州刺史刘道规因为身体有病,请求解职回京,朝廷准许。
刘道规在荆州任职几年,丝毫也没有侵占百姓的利益。
到他回京的时候,府库的帷幕都和他刚来时一模一样。
他的随从中有两个卫兵把一条草席带上了船,刘道规也把他们拉到市井中斩首。
以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毅谓左卫将军刘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为长史南蛮,岂有见辅意乎?”敬宣惧,以告太尉裕,裕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无过虑。”
东晋朝廷任命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毅对左卫将军刘敬宣说:“我忝居西方重任,打算委屈你为南蛮长史,你有没有帮我忙的意思?”刘敬宣很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尉刘裕,刘裕笑着说:“总会让你老兄平安,一定不要过分忧虑。”
毅性刚愎,自谓建义之功与裕相埒,深自矜伐,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及居方岳,常怏怏不得志。
裕每柔而顺之,毅骄纵滋甚,尝云:“恨不遇刘、项,与之争中原!”及败于桑落,知物情已去,弥复愤激。
裕素不学,而毅颇涉文雅,故朝士有清望者多归之,与尚书仆射谢混,丹杨尹郗僧施,深相凭结。
僧施,超之从子也。
毅既据上流,阴有图裕之志,求兼督交、广二州,裕许之。
毅又奏以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毛之为南郡太守,裕亦许之,以刘穆之代僧施为丹杨尹。
毅表求至京口辞墓,裕往会之于倪塘。
宁远将军胡藩言于裕曰:“公谓刘卫军终能为公下乎?”裕默然,久之,曰:“卿谓何如?”藩曰:“连百万之众,攻必取,战必克,毅以此服公;至于涉猎传记,一谈一咏,自许以为雄豪;以是缙绅白面之士辐凑归之。
恐终不为公下,不如因会取之。”裕曰“吾与毅俱有克复之功,其过未彰,不可自相图也。”
刘毅性格刚愎自用,自以为当年勤王举义的功劳与刘裕相等,心里深深为此骄矜自负,因此,虽然暂时拥戴听从刘裕,但是心里却并不服气,等到独当一面,当上一个地区的首脑之后,仍然经常郁闷不乐,觉得志向不得实现。
刘裕每每对他容让顺从,这更加纵容滋长了他的狂傲,曾说:“真遗憾没有遇到刘邦、项羽,跟他们争夺中原!”到了在桑落惨败之后,他知道自己的情势已去,更增加了他的烦恼和愤激。
刘裕一向不读书,刘毅却相当地涉猎过一些文墨,所以朝中有很多名望清高的有学识的人,都与他往来密切。
他与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关系最好,感情最深,互相结纳。
郗僧施是郗超的侄儿。
刘毅把持了长江上游一带的大权之后,暗地里有图谋刘裕的志向,便请求兼管交、广二州的军事,刘裕也答应了他。
刘毅又奏请任命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任命毛之为南郡太守,刘裕又答应了他,改派刘穆之代替郗僧施为丹阳尹。
刘毅上表请求到京口去向祖先的坟墓辞行,刘裕前往倪塘与他相会。
宁远将军胡藩对刘裕进言道:“您说刘毅能永远地做您的部下吗?”刘裕沉默不语,很久,说:“你认为应当怎么办?”胡藩说:“统帅百万大军,攻击一定得手,交战一定胜利,刘毅以此佩服您。
至于博览群书,谈吐吟咏,他却自认为是英雄豪杰。
正因如此,高雅的士绅、白面的书生等集中归附到他那里。
我担心他终将不会甘心在您之下,不如趁这次会面的机会,干脆除掉他。”刘裕说:“我与 刘毅都有使国家复兴的功劳,他的罪过还没有表露出来,不可自相残杀。”
乞伏炽磐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于白土,克之,以乞伏出累代之。
乞伏炽磐在白土进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击败了他,让乞伏出累代替吴阴镇守白土。
六月,乞伏公府弑河南王乾归,并杀其诸子十余人,走保大夏。
平昌公炽磐遣其弟广武将军智达、扬武将军木弈干帅骑三千讨之;以其弟昙达为镇京将军。
镇谭郊,骁骑将军娄机镇苑川。
炽磐帅文武及民二万余户迁于罕。
六月,西秦振威将军乞伏公府刺杀了河南王乞伏乾归。
同时杀死了乞伏乾归的十几个儿子。
逃到大夏据守。
平昌公乞伏炽磐派他的弟弟广武将军乞伏智达、杨武将军乞伏木弈干率领三千骑兵,前去讨伐。
任命他的另一个弟弟乞伏昙达为镇东将军,镇守谭郊;任命骁骑将军乞伏娄机镇守苑川。
乞伏炽磐统帅文武官员及二万多户百姓迁移到罕。
秦人多劝秦王兴乘乱取炽磐,兴曰:“伐人丧,非礼也。”夏王勃勃攻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谏曰:“炽磐,吾之与国,今遭丧乱,吾不能恤,又恃众力而伐之,匹夫犹且耻为,况万乘乎!”勃勃乃止。
后秦国人有很多都劝后秦王姚兴乘西秦国内危亡动乱之机,消灭乞伏炽磐,姚兴说:“趁别人遭丧之时,讨伐他,不合礼仪。”夏王刘勃勃打算进攻乞伏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劝阻说:“乞伏炽磐是我们的邻邦,现在遭受丧乱,我们不能去体恤帮助,反而依仗人多力大去讨伐他,这样的事,连普通的老百姓都觉得可耻而不去做,何况您是拥有万乘之尊的天王了!”刘勃勃这才停止。
闰月,庚子,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卒。
闰六月,庚子(初一),东晋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去世。
秋,七月,己巳朔,魏主嗣东巡,置四厢大将、十二小将;以山阳侯斤、元城侯屈行左、右丞相。
庚寅,嗣至濡源,巡西北诸部落。
秋季,七月,己巳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东方,设置了四厢大将、十二小将等官。
任命山阳侯奚斤、元城侯拓跋屈担任左、右丞相。
庚寅(二十二日),拓跋嗣抵达濡源,巡视西北的那些部落。
乞伏智达等击破乞伏公府于大夏。
公府奔叠兰城,就其弟阿柴;智达等攻拔之,斩阿柴父子五人。
公府奔南山,追获之,并其四子,之于谭郊。
乞伏智达等人在大夏击败乞伏公府。
乞伏公府逃奔叠兰城,投靠他的弟弟乞伏阿柴。
乞伏智达等攻陷了那里,斩杀了乞伏阿柴他们父子五人。
乞伏公府又逃到以南的山区,被追上抓获,连同他的四个儿子一起,在谭郊城内用车裂刑处死。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大将军、河南王,大赦,改元永康;葬乾归于罕,谥曰武元,庙号高祖。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为大将军、河南王,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康。
把乞伏乾归安葬在罕,追谥他为武元王,庙号高祖。
皇后王氏崩。
东晋皇后王氏去世。
庚戌,魏主嗣还平城。
庚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九月,河南王炽磐以尚书令武始翟为相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罢尚书令、仆、尚书六卿、侍中等官。
九月,西秦河南王乞伏炽磐任命尚书令武始人翟为相国,任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撤销了尚书令、仆、尚书六卿、待中等官职。
癸酉,葬僖皇后于休平陵。
癸酉(初六),东晋把僖皇后王氏安葬在休平陵。
刘毅至江陵,多变易守宰,辄割豫州文武、江州兵力万余人以自随。
会毅疾笃,郗僧施等恐毅死,其党危,乃劝毅请从弟兖州刺史藩以自副,太尉裕伪许之。
藩自广陵入朝,已卯,裕以诏书罪状毅,云与藩及谢混共谋不轨,收藩及混赐死。
刘毅抵达江陵,对下属的守宰等地方官进行很大的变动、撤换,他擅自抽调豫州原来的老文武僚属、江州的原部众一万多人跟随自己到荆州。
正好赶上刘毅病重,郗僧施等人恐怕刘毅死掉,他们这一党处境危险,于是劝说刘毅请求朝廷派自己的堂弟兖州刺史刘藩做自己的副手,太尉刘裕假装答应了他。
刘藩从广陵前往建康来朝见皇帝。
已卯(十二日),刘裕用皇帝的名义下诏书,公布刘毅的罪状,指出他与刘藩以及谢混等人一起阴谋叛乱,抓住了刘藩和谢混,命令他们自杀。
初,混与刘毅款昵,混从兄澹常以为忧,渐与之疏;谓弟璞及从子瞻曰:“益寿此性,终当破家。”澹,安之孙也。
当初,谢混与刘毅感情密切亲昵,谢混的堂兄谢澹常常为此担忧,逐渐与他疏远,并对弟弟谢璞和侄儿谢瞻说:“谢混这种性情,将来一定会家破人亡。”谢澹是谢安的孙子。
庚辰,诏大赦,以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军事、荆州刺史;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镇京口。
使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
裕疑长民难独任,乃加刘穆之建武将军,置佐吏,配给资力以防之。
庚辰(十三日),东晋安帝下诏命令大赦。
任命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命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太尉留府事。
刘裕担心诸葛长民很难单独胜任,于是加封刘穆之为建武将军,设置辅佐官员,配备军事力量,防备意外。
壬午,裕帅诸军发建康,参军王镇恶请给百舸为前驱。
丙申,至姑孰,以镇恶为振武将 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将百舸前发,裕戒之曰:“若贼可击,击之;不可者,烧其船舰,留屯水际以待我。”于是镇恶昼夜兼行,扬声言刘兖州上。
壬午(十五日),刘裕率领几支部队从建康出发,参军王镇恶请求交给他一百条船担任先锋。
丙申(二十九日),抵达姑孰,任命王镇恶为振武将军,与龙骧将军蒯恩带领一百条船提前出发,刘裕告诫他们说:“如果敌人可以战胜,便进攻他们;如果不能取胜,便把他们的船舰烧毁,停留在水边等待我来。”于是王镇恶白天黑夜地加速前进,声言说是刘藩到来。
冬,十月,己未,镇恶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
蒯恩军居前,镇恶次之。
舸留一二人,对舸岸上立六七旗,旗下置鼓,语所留人:“计我将至城,便鼓严,令若后有大军状。”又分遣人烧江津船舰。
镇恶径前袭城,语前军士:“有问者,但云刘兖州至。”津戍及民间皆晏然不疑。
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将朱显之欲出江津,问:“刘兖州何在?”军士曰:“在后。”显之至军后不见藩,而见军人担彭排战具,望江津船舰已被烧,鼓严之声甚盛,知非藩上,便跃马驰去告毅,行令闭诸城门。
镇恶亦驰进,门未及下关,军人因得入城。
卫军长史谢纯入参承毅,出闻兵至,左右欲引车归。
纯叱之曰:“我,人吏也,逃将安之!”驰还入府。
纯,安兄据之孙也。
镇恶与城内兵斗,且攻其金城,自食时至中晡,城内人败散。
镇恶穴其金城而入,遣人以诏及赦文并裕手书示毅,毅皆烧不视,与司马毛之等督士卒力战。
城内人犹未信裕自来,军士从毅自东来者,与台军多中表亲戚,且斗且语,知裕自来 ,人情离骇。
逮夜,听事前兵皆散,斩毅勇将赵蔡,毅左右兵犹闭东西阁拒战。
镇恶虑暗中自相伤犯,乃引军出围金城,开其南面。
毅虑南有伏兵,夜半,帅左右三百许人开北门突出,毛之谓谢纯曰:“君但随仆去。”纯不从,为人所杀。
冬季,十月,己未(二十二日),王镇恶抵达豫章口,离江陵城只有二十里,因此,他们下船,步行进军。
蒯恩带兵走在前面,王镇恶紧跟着他。
每条船上只留一二个人,停船的岸上立起六七面旗帜,旗下放置战鼓,告诉留下的人:“估计我们就要到江陵城时,你们便不停地擂起战鼓,做出后面好像还有大部队的样子。”又分别派人去火烧江津那里的船舰。
王镇恶径直去突袭江陵城,告诉前面的军士:“如果有人问,就说刘藩到了。”渡口卫兵和当地百姓都安下心来,毫不怀疑。
离城还有五六里远时,正好碰上刘毅手下的重要将领朱显之准备去江津,问道:“刘藩在哪里?”军士们说:“在后面。”朱显之到了部队的后面也没有看到刘藩,却看见军士扛着盾牌、旁排等作战工具,又看见江津的船舰已经火起被烧,江边擂鼓的声音又很大,恍然大悟不是刘藩到来,便跳上马背,飞马回城向刘毅报告,下令赶快关闭各个城门。
王镇恶也跟着跑进城去,城门还没来得及关闭,军队所以得以进入江陵城。
卫军长史谢纯进 府去拜见刘毅,出来的时候,听说军队杀到,左右侍从打算拉着他的车回去,射纯呵斥他们说:“我是人家的下属,逃能逃到哪里去?”于是驰回刘毅府中。
谢纯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孙子。
王镇恶与城内的士兵展开激战,一面又进攻江陵的牙城,从中午直到傍晚,城内的守军终于败退溃散。
王镇恶从牙城挖一个洞,冲了进去,派人把皇帝的诏书和赦免他的文件以及刘裕写给他的亲笔信交给刘毅,刘毅看也不看,便全部烧掉了。
他与司马毛之等人督促士卒拼力死战。
城内的人还不相信刘裕亲自到来,可是军队中那些跟着刘毅从东方来的士兵,与朝廷来的兵有一些是表亲的关系,他们一边交战一边对话。
知道的确是刘裕亲自来了,人心为此震骇离乱。
到了夜晚,刘毅办公的府前卫兵全部逃散,并杀掉了刘毅手下的勇将赵蔡;刘毅身边的侍卫还关紧东西大门顽强抗拒。
王镇恶担心黑暗之中自己的士兵彼此误伤,于是又把部众带出围困牙城,并把南面打开一个出口。
刘毅害怕南面有埋伏的官兵,半夜的时候,率领三百个左右的侍卫,打开北门突围出去。
毛之对谢纯说:“你只管跟我去。”谢纯不同意,被别人杀掉了。
毅夜投牛牧佛寺。
初,桓蔚之败也,走投牛牧寺僧昌,昌保藏之,毅杀昌。
至是,寺僧拒之曰:“昔亡师容桓蔚,为刘卫军所杀,今实不敢容异人。”毅叹曰:“为法自弊,一至于此!”遂缢而死。
明日,居人以告,乃斩首于市,并子侄皆伏诛。
毅兄模奔襄阳,鲁宗之斩送之。
刘毅连夜投奔牛牧佛寺。
当初,桓蔚失败的时候,便跑到这里投奔牛牧寺的僧人昌。
昌把桓蔚藏了起来,保护他,刘毅则杀了昌。
到这时,寺里的僧人们拒绝了他,说:“过去我们亡故的师傅昌容留醒蔚,被你杀死,现在实在再不敢容留他人了。”刘毅哀叹说:“自己制订法律规章断绝自己的活路,竟然到了这种程度!”于是,他自己上吊而死。
第二天,当地居民报告,王镇恶便将他的尸体拖到市中,砍下脑袋。
他的儿子、侄子等也都一起被杀。
刘毅的哥哥刘模逃奔到襄阳,雍州刺史鲁宗之斩了他,并把人头送到建康。
初,毅季父镇之闲居京口,不应辟召,常谓毅及藩曰:“汝辈才器,足以得志,但恐不久耳。
我不就尔求财位,亦不同尔受罪累。”每见毅、藩导从到门,辄诟之。
毅甚敬畏,未至宅数百步,悉屏仪卫,与白衣数人俱进。
及毅死,太尉裕奏征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固辞不至。
当初,刘毅的叔父刘镇之在京口闲居,不应朝廷的征召,常常对刘毅和刘藩说:“凭你们的才能天赋,足可以实现自己的志向,干一番大事业,但是恐怕不会得势太长时间。
我不依靠你们谋求钱财和地位,也不和你们一起受到罪行的连累。”他每次看见刘毅、刘藩领着部下路过家门,都出去辱骂他们。
刘毅对他非常尊敬而又害怕,回家时,在没到家宅的几百步远的地方,便把仪仗卫兵等全部屏退,只和几个部下的小官吏的人一起进屋。
等到刘毅死后,太尉刘裕奏请征召刘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刘镇之仍然坚决推辞,不来上任。
仇池公杨盛叛秦,侵扰祁山;秦王兴遣建威将军赵琨为前锋,立节将军姚伯寿继之,前将军姚恢出鹫峡,秦州刺史姚嵩出羊头峡,右卫将军胡翼度出城,以讨盛。
兴自雍赴之,与诸将会于陇口。
被后秦封为仇池公的氐王杨盛,背叛后秦,侵犯骚扰祁山。
后秦国王姚兴派遣建威将军赵琨率领先行部队,派立节将军姚伯寿率领后援部队,派前将军姚恢进军鹫峡,派秦州刺史姚嵩进军羊头峡,派右卫将军胡翼度进军城,同时讨伐杨盛。
姚兴从雍城带兵前去,与那些将领在陇口会合。
天水太守王松言于嵩曰:“先帝神略无方,徐洛生以英 武佐命,再入仇池,无功而还;非杨氏智勇能全也,直地势险固耳。
今以赵琨之众,使君之威,准之先朝,实未见成功。
使君具悉形便,何不表闻!”嵩不从。
盛帅众与琨相持,伯寿畏懦不进,琨众寡不敌,为盛所败。
兴斩伯寿而还。
天水太守王松向姚嵩进言道:“先帝奇谋神智,变化莫测,徐洛生又以自己的英才勇武辅佐王命,就是那样的条件,二次进攻仇池的时候,也免不了没有任何收获,空手而回。
这不是因为杨氏的智谋勇力能够保全自己,只不过是那里的地势艰险牢固罢了。
现在依靠赵琨等人的大军,依靠您的威信名 望,和先帝的朝代相比,实在也不见得能够成功。
您全盘了解这样的形势,为什么不报告皇上呢?”姚嵩没有听从。
杨盛率领部众与赵琨对抗,双方僵持不下,姚伯寿畏惧怯懦,不进兵增援,赵琨力量单薄,难以抵敌,被杨盛打败。
姚兴斩了姚伯寿之后回军。
兴以杨佛嵩为雍州刺史,帅岭北见兵以击夏。
行数日,兴谓群臣曰:“佛嵩每见敌,勇不自制,吾常节其兵不过五千人。
今所将既多,遇敌必败,行已远,追之无及,将若之何?”佛嵩与夏王勃勃战,果败,为勃勃所执,绝亢而死。
姚兴任命杨佛嵩为雍州刺史,率领岭北现有的军队进击夏国。
军队走了几天,姚兴对大臣们说:“杨佛嵩每当看见敌人,便奋勇向前,无法自己克制,我常常限制他的军队不让它超过五千人。
这次他所统领的兵力已经太多了,遇到敌人便一定要失败,但是他们已经走远,追也追不上了,怎么办好呢?”杨佛嵩与夏王刘勃勃交战,果然失败,被刘勃勃抓获,扼住喉咙掐死。
秦立昭仪齐氏为后。
后秦册立昭仪齐氏为王后。
沮渠蒙逊迁于姑臧。
北凉沮渠蒙逊把都城迁到姑臧。
十一月,己卯,太尉裕至江陵,杀郗僧施。
初,毛之虽为刘毅僚佐,素自结于裕,故裕特宥之。
赐王镇恶爵汉寿子。
裕问毅府谘议参军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衅,倍其惠泽,贯叙门次,显擢才能,如此而已。”裕纳之,下书宽租省调,节役原刑,礼辟名士,荆人悦之。
十一月,己卯(十三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江陵,杀死郗僧施。
当初,毛之虽然是刘毅的幕僚属下,但却一向暗自与刘裕结交,所以刘裕特别宽宥了他。
朝廷赐给王镇恶以汉寿子爵位。
刘裕问刘毅府的谘议参军申永说:“现在应当怎么做才合适?”申永说:“消除那些以往的隔阂,加倍向百姓官员施加恩惠,重新严格按照门第来加封官职,公开地擢升有才能的人,不过这样罢了。”刘裕采纳了他的建议,下令减少赋税役差,放宽刑罚,以礼相聘有名 望的人士。
荆州的百姓非常拥护他。
诸葛长民骄纵贪侈,所为多不法,为百姓患,常惧太尉裕按之。
及刘毅被诛,长民谓所亲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
’祸其至矣!”乃屏人问刘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豪不尽,岂容如此邪?”长民意乃小安。
东晋豫州刺史诸葛长民骄横放纵,贪婪奢侈,干的事大多都不合法度,成了百姓的一大祸患。
他也常常担心太尉刘裕查处他。
到了刘毅被杀,诸葛长民便对他所亲近的人说:“‘前年杀彭越,今年杀韩信。
’我的大祸就要来了!”于是,他把别人屏退,问刘穆之说:“大家纷纷传言,都说太尉对我非常不满,这是什么原因?”刘穆之说:“刘公逆流而上,远征刘毅,把老母和幼子全都交给您照顾,如果有一点点的不信任,哪里能这样呢?”诸葛长民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
长民弟辅国大将军黎民说长民曰:“刘氏之亡,亦诸葛氏之惧也,宜因裕未还而图之。”长民犹豫未发,既而叹曰:“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
今日欲为丹徒布衣,岂可得邪!”因遗冀州刺史刘敬宣书曰:“盘龙狠戾专恣,自取夷灭。
异端将尽,世路方夷,富贵之事,相与共之。”敬宣报曰:“下官自义熙以来,忝三州、七郡,常惧福过灾生,思避盈居损。
富贵之旨,非所敢当。”且使以书呈裕,裕曰:“阿寿故为不负我也。”
诸葛长民的弟弟、辅国大将军诸葛黎民,劝说诸葛长民道:“刘毅的死,也就是诸葛氏的可怕的下场,应该趁着刘裕还没有回来,抢先动手。”诸葛长民犹豫不决,没有行动,过后叹息说:“贫贱的时候,常常想着富贵,富贵之后又一定会有危险。
现在要想当一个丹徒的老百姓,怎么能行呢!”于是,给冀州刺史刘敬宣写信道:“刘毅狠毒暴戾,专横任性,自己找的灭亡。
现在,有叛乱之心的人已经要被剿灭,天下就要太平,如果有富贵的事情的话,希望我们一同享受。”刘敬宣回信说:“下官我从义熙初年以来,不称职地当 过三个州的刺史,七个郡的太守,常常害怕福份就要过去,灾祸就要降在头上,因此只想回避太满的好处,宁可吃亏受损。
您所说的富贵的意思,我实在不敢承当。”而且又把信送给刘裕,刘裕说:“刘敬宣还是没有辜负我。”
刘穆之忧长民为变,屏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何承天曰:“公今行济否?”承天曰:“荆州不忧不时判,别有一虑耳。
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慎。”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
刘穆之担心诸葛长民制造叛乱,屏退别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人何承天说:“刘公这次能不能成功?”何承天说:“荆州不怕不马上被平定,不过有另外一个值得忧虑的事。
刘公过去在左里大胜之后回到石头,非常轻松随便,但这次回来,却应该加倍谨慎。”刘穆之说:“不是你,听不到这样的忠告。”
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白裕求先下,裕曰:“诸葛长民似有自疑心,卿讵宜便去!”诞曰:“长民知我蒙公垂盼,今轻身单下,必当以为无虞,乃可以少安其意耳。”裕笑曰:“卿勇过贲、育矣。”乃听先还。
刘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向刘裕表示,请求先行东还,刘裕说:“诸葛长民好像自己非常担心,你怎么敢轻易地就走!”王诞说:“诸葛长民知道我一向承蒙您的垂爱照顾,我现在轻装简从,单身而回,他就一定会觉得没有危险,这样也可以稍稍安定一下他的心意。”刘裕笑着说:“你的勇气,超过孟贲、夏育了。”于是就听凭他先回去。
沮渠蒙逊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玄始,置官僚如凉王光为三河王故事。
沮渠蒙逊登上河西王的位子,下令大赦,改年号为玄始,设置的官员,
就像后凉王吕光为三河王时设置的官员一样。
太尉裕谋伐蜀,择元帅而难其人。
以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武干,又练吏职,欲用之。
众皆以为龄石资名尚轻,难当重任;裕不从。
十二月,以龄石为益州刺史,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伐蜀,分大军之半二万人以配之。
熹,裕之妻弟,位居龄石之右,亦隶焉。
东晋太尉刘裕计划讨伐蜀地,选择元帅的时候,觉得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认为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武勇,又熟悉胜任官吏的职责,打算任用他。
大家却都认为朱龄石的资历名望还轻,难以承当重任。
刘裕不听从。
十二月,任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统帅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人前去讨伐蜀地,并把自己大军的一半共二万人配给他指挥。
臧熹是刘裕的内弟,职位也比朱龄石高,但也接受朱龄石的统领。
裕与龄石密谋进取,曰:“刘敬宣往年出黄虎,无功而退。
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
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
若向黄虎,正坠其计。
今以大众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
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未知处分所由。
刘裕与朱龄石密谋进攻取胜的办法,说:“刘敬宣以前进军到黄虎,没建立什么功业便退回来了。
所以,敌兵以为我们这次应当从外水出发,又防备我们出其不意仍然还从内水进兵。
这样,他们一定会用重兵把守涪城,封锁内水。
如果我们进军黄虎,正中他们的计策。
现在,我们以大部队经过外水直取成都,另派一支迷惑敌人的军队进攻内水,这是克敌制胜的奇计。”他担心这种计划事先传扬出去,敌人摸清了自己的虚实动静,便另外写了一封信装在盒子里,交给朱龄石,在盒子边上写 :“到白帝城再打开。”这几路大军虽然开始行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毛之固请行;裕恐修之至蜀,必多所诛杀,土人与毛氏有嫌,亦当以死自固,不许。
毛之坚决要求随大军出发,刘裕恐怕毛之到蜀地后大肆屠杀,而当地人因为与毛之有宿怨,也可能拼死坚守抵抗,所以,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分荆州十郡置湘州。
东晋把荆州的十个郡分出来,设立湘州。
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
东晋朝廷加授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
丁巳,魏主嗣北巡,至长城而还。
丁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北方,到达长城后返回。
九年(癸丑、413)
九年(癸丑,公元413年)
春,二月,庚戌,魏主嗣如高柳川;甲寅,还宫。
春季,二月,庚戌(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川;甲寅(十九日),回宫。
太尉裕自江陵东还,骆驿遣辎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进。
诸葛长民与公卿频日奉候于新亭,辄差其期。
乙丑晦,裕轻舟径进,潜入东府。
三月,丙寅朔旦,长民闻之,惊趋至门。
裕伏壮士丁于幔中,引长民却入间语,凡平生所不尽者皆及之。
长民甚悦,丁自幔后出,於座拉杀之,舆尸付延尉。
收其弟黎民,黎民素骁勇,格斗而死。
并杀其季弟大司马参军幼民、从弟宁朔将军秀之。
东晋太尉刘裕从江陵东下,返回建康,陆续把军用物资尽快地运送回去,在预定的日期以前,常常滞留,不能按期进发。
诸葛长民与公卿们每天都到新亭去等候,每每错过日期。
乙丑(三十日)夜,刘裕乘快速小艇迅速前进,暗中回到了东府。
三月,丙寅朔(初一)凌晨,诸葛长民才得到消息,大吃一惊,急往晋见。
刘裕命武士丁埋伏在幔中,然后迎接诸葛长民入内,把别人屏退,单独谈话,把凡是一生以来谈不透的话全部谈到了。
诸葛长民非常高兴,却不料丁从帷幔后跳出来,在座位上弄死他。
刘裕命令用车子把他的尸体拉到延尉去判罪。
又去抓他的弟弟诸葛黎民,诸葛黎民一向非常骁勇,拒捕格斗,被杀死。
又杀了他的小弟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他的堂弟宁朔将军诸葛秀之。
庚午,秦王兴遣使至魏修好。
庚午(初五),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节前往北魏建立友好关系。
太尉裕上表曰:“大司马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
自兹迄今,渐用颓弛,请申前制。”于是依界土断,唯徐、兖、青三州居晋陵者,不在断例;诸流寓郡县多所并省。
东晋国太尉刘裕呈上奏表说:“从前,大司马桓温因为‘民众没有固定的根基,对国家的治理危害极大’,所以,颁布‘庚戌’诏书,规定按照现在的住所,确定流亡居民的籍贯,让他们安居乐业。
当时财富的逐渐积累、国家的充实强盛,实在是由于这个缘故。
从那个时候到现 在,对这种规定的执行逐渐放松,因此,请求重新强调以前的这项政策。”于是按照现在居民的住所重新确定籍贯,只有徐、兖、青这三个州居住在晋陵的 人,不在这个限制之内,那些寄居在别郡之上的郡县,有很多不是被合并,就是被撤销。
戊寅,加裕豫州刺史。
裕固让太傅、州牧。
戊寅(十三日),东晋加任刘裕为豫州刺史。
刘裕坚定辞让太傅、州牧等职。
林邑范胡达寇九真,杜慧度击斩之。
林邑国范胡达进犯东晋九真郡,杜慧度回击并把他杀了。
河南王炽磐遣镇东将军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将兵东击休官权小郎、吕破胡于白石川,大破之,虏其男女万余口,进据白石城。
显亲休官权小成、吕奴迦等二万余户据白不服,昙达攻斩之,陇右休官悉降。
秦太尉索棱以陇西降炽磐,炽磐以棱为太傅。
河南王乞伏炽磐派遣镇东将军乞伏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带领部队进攻东部休官部落首领权小郎、吕破胡所据守的白石川,并把他们打得大败,把当地的男女百姓一万多口俘虏,进占白石城。
显亲休官部落首领权小成、吕奴迦等共 二万多户人占据白,不服。
乞伏昙达攻克了那里,把他们杀了。
陇右的休官部落全部投降。
后秦太尉索棱,献出他所据守的陇西,向乞伏炽磐投降。
乞伏炽磐任命索棱为太傅。
夏王勃勃大赦,改元凤翔;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岭北夷、夏十万人筑都城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
勃勃曰:“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宜名新城曰统万。”阿利性巧而残忍,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者而并筑之。
勃勃以为忠,委任之。
凡造兵器成,呈之,工人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则斩弓人,入则斩甲匠。
又铸铜为一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虎之属,饰以黄金,列于宫殿之前。
凡杀工匠数千,由是器物皆精利。
夏王刘勃勃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凤翔。
任命叱干阿利兼任将作大匠,征发岭北胡人、汉人共十万,在朔方水以北、黑水以南的地方建筑都城。
刘勃勃说:“我正要统一天下,以君王的地位统辖所有地区,因此,新城的名字应该叫‘统万’。”叱干阿利性情乖巧伶利,但却凶暴残忍。
他用蒸过的土修筑城墙,验收时铁锥如果能插入一寸深,他就要把泥工杀掉并把他的尸首筑进城中。
刘勃勃认为他非常忠诚,便把筑城的事全部交给了他。
凡是把兵器造成,呈送给他过目的时候,做工的人当中就一定会有人被杀死:弓箭射不透铠甲,那么就杀掉作弓的人;如果射透了,就要杀死作铠甲的工匠。
他又用铜铸成一面大鼓,把“飞廉”、“翁仲”、“铜驼”、“龙”、“虎”等塑像,面上装饰黄金,排列在宫殿之前。
前后大约杀掉了几千名工匠,因此,武器什物等都打磨得非常锋利和精良。
勃勃自谓其祖从母姓为刘,非礼也。
古人氏族无常,乃改姓赫连氏,言帝王系天为子,其徽赫与天连也,其非正统者,皆以铁伐为氏,言其刚锐如铁,皆堪伐人也。
刘勃勃自认为他的祖先沿用母姓,姓刘,不合礼法。
鉴于古人用姓氏也没有常规,于是自己改姓“赫连”,意思是说帝王是天的儿子,他的伟大光耀与天相连。
那些不是直系亲属的旁支后裔,都用“铁伐”为姓,意思是说他们钢强锐利如铁,都可以攻伐别人。
夏,四月,乙卯,魏主嗣西巡,命郑兵将军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击越勤部于跋那山。
大翁,柔然人也。
夏季,四月,乙卯(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下令郑兵将军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进军跋那山,袭击越勤部落。
闾大肥是柔然人。
河南王炽磐遣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击吐谷浑别统句旁于 泣勤川,大破之。
河南王乞伏炽磐派遣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进攻吐谷浑所 属的远方部落首领句旁所据守的泣勤川,并把他们打得大败。
河西王蒙逊立子政德为世子,加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册立儿子沮渠政德为世子,加封为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南凉王檀伐河西王蒙逊,蒙逊败之于若厚坞,又败之于若凉;因进围乐都,二旬不克。
南凉湟河太守文支以郡降于蒙逊,蒙逊以文支为广武太守。
蒙逊复伐南凉,檀以太尉俱延为质,乃还。
南凉王秃发檀讨伐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在若厚坞把他打败,又在若凉再一次击败他。
于是,沮渠蒙逊进军围困秃发檀的都城乐都,过了二十天也没有攻破。
南凉湟河太守秃发文支献出湟河郡,向沮渠蒙逊投降。
沮渠蒙逊任命秃发文支为广武太守。
沮渠蒙逊再一次讨伐南凉,秃发檀把太尉秃发俱延交给他作为人质,他才撤军。
蒙逊西如苕,遣冠军将军伏恩将骑一万袭卑和、乌啼二部,大破之,俘二千余落而还。
沮渠蒙逊向西巡视,前往苕,派遣冠军将军伏恩带领一万骑兵进攻卑和、乌啼两个部落,并把他们击败,俘虏了两千多帐落的百姓回来。
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击蒙逊伤足,其妻孟氏禽斩之。
沮渠蒙逊在新台皇宫就寝,宦官王怀祖突然向他袭击,但却只伤到了他的脚,沮渠蒙逊的妻子孟氏把王怀祖活捉然后杀了。
蒙逊母车氏卒。
沮渠蒙逊的母亲车氏去世。
五月,乙亥,魏主嗣如云中旧宫。
丙子,大赦,西河胡张外等聚众为盗;乙卯,嗣遣会稽公长乐刘等屯西河招讨之。
六月,嗣如五原。
五月,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云中的旧日宫殿。
丙子(十二日),实行大赦。
西河的胡人张外等人招集部众,成了强盗。
乙卯(疑误),拓跋嗣派遣会稽公、长乐人刘等带兵集结在西河,招降或者讨伐他们。
六日,拓跋嗣前往五原。
朱龄石等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十馀,从内水向黄虎。”于是诸军倍道兼行。
谯纵果命谯道福将重兵镇涪城,以备内水。
东晋朱龄石等人带兵抵达白帝,打开盒中刘裕写的书信,上面说:“大部队全部从外水进攻成都,臧熹从水中进攻广汉,老弱残兵乘坐高大的战舰十几条,从内水向黄虎进发。”于是,几路大军火速向目标进发。
谯纵果然命令谯道福带领主力部队镇守涪城,用来防备从内水进攻的敌人。
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帅众万馀屯平模,夹岸筑城以拒之。
龄石谓曰:“今天时盛热,而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拔,只增疲困;且欲养锐息兵以伺其隙,何如?”曰:“不然。
前扬声言大众向内水,谯道福不敢舍涪城。
今重军猝至,出其不意,侯晖之徒已破胆矣。
贼阻兵守险者,是其惧不敢战也。
因其凶惧,尽锐攻之,其势必克。
克平模之后,自可鼓行而进,成都必不能守矣。
若缓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
涪军忽来,并力拒我,人情既安,良将又集,此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馀人悉蜀子虏矣。”龄石从之。
朱龄石抵达平模,距离成都还有二百里。
谯纵派遣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领一万多部众屯扎在平模,在江水两岸筑起城墙,抗拒敌兵。
朱龄石对刘钟说:“现在正赶上天气太热,但是敌兵又防守严密、地热险固,进攻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攻克,只是白白地增加士兵的疲劳困顿。
我想暂时停止进攻,养精蓄锐,等待机会,怎么样?”刘钟说:“不行。
开始的时候我们扬言大部队从内水进攻,谯道福所以才不敢放弃涪城。
现在大军到了这里,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侯晖这帮家伙已经吓破了胆。
贼兵之所以挡住去路、坚守险要,是因为他们害怕,不敢迎战。
正应趁他们非常害怕,调动全部的精锐部队进攻他们,结果我们一定会胜利。
攻克平模之后,自然可以擂动战鼓,勇往直前,成都也便一定不能坚守了。
如果把进攻援解下来,相持不下,他们就会了解到我们的虚实。
涪城的守军再忽然到来,把兵力合在一起,抵抗我们,他们的人心也已经安定,良将也集结过来。
这样,我们希望对战又没有办法把敌人引出来,军中粮食又无法供应,那么,我们的二万多人就要全部被蜀中小子俘虏了。”朱龄石听从了他的劝告。
诸将以水北城地险兵多,欲先攻其南城,龄石曰:“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尽锐以拔北城,则南城不麾自散矣。”秋,七月,龄石帅诸军急攻北城,克之,斩侯晖、谯诜;引兵回趣南城,南城自溃。
龄石舍船步进;谯纵大将谯抚之屯牛脾,谯小苟塞打鼻。
臧熹击抚之,斩之,小苟闻之,亦溃。
于是纵诸营屯望风相次奔溃。
诸将领认为江北的城垣地势险要,守兵众多,所以打算先进攻江南的城池。
朱龄石说:“现在,我们即使屠灭了南城,也没有办法攻克北城,如果集中精锐攻克北城,那么南城便不用挥旗进攻也会自动星散的。”秋季,七月,朱龄石率领几支部队向北城发动猛烈进攻,终于攻克。
斩杀了侯晖、谯诜,又带兵回师进攻南城,南城自动溃败。
朱龄石把船遗留在江中,上岸步行向成都进发。
谯纵的大将谯抚之在牛脾屯聚兵力,谯小苟驻防打鼻。
臧熹进攻谯抚之,把他杀了;谯小苟听说这个消息,也全军崩溃。
于是谯纵手下的那些军营卫所,一听见东晋部队到来的消息,便都一个接一个地崩溃瓦解。
戊辰,纵弃成都出走,尚书令马耽封府库以待晋师。
壬申,龄石入成都,诛纵同祖之亲,馀皆按堵,使复其业。
纵出成都,先辞墓,其女曰:“走必不免,只取辱焉,等死,死于先人之墓可也。”纵不从。
谯道福闻平模不守,自涪引兵入赴,纵往投之。
道福见纵,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业而弃之,将安归乎!人谁不死,何怯之甚也!”因投纵以剑,中其马鞍。
纵乃去,自缢死,巴西人王志斩其首以送龄石。
道福谓其众曰:“蜀之存亡,实系于我,不在谯王,今我在,犹足一战。”众皆许诺;道福尽散金帛以赐众,众受之而走。
道福逃于獠中,巴民杜瑾执送之,斩于军门。
龄石徙马耽于越,耽谓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师,欲灭口也,吾必不免。”乃洗而卧,引绳而死。
须臾,龄石使至,戮其尸。
诏以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戊辰(初五),谯纵放弃成都出逃,尚书令马耽把府库封存起来,等待东晋军队。
壬申(初九),朱龄石进入成都,诛杀了谯纵同祖父的亲属,其余的人都安居如常,让他们恢复正常的生 产经营。
谯纵逃出成都,先去辞别祖先陵墓,他女儿说:“逃跑也一定不能逃脱,只是取得更多的侮辱,同样是死,可以死在祖先的墓旁。”谯纵不听。
谯道福听说平模失守,从涪城带兵赶来救援,谯纵前去投奔他。
谯道福看见谯纵,大怒说:“大丈夫有这样伟大的功名事业,却把它丢弃了,你要回到哪里去!一个人谁能不死,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于是把佩剑狠狠地向谯纵掷去,只砍中了他的马鞍。
谯纵只好离去,自己上吊而死。
巴西人王志把他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朱龄石。
谯道福对他的部众们说:“蜀国的生存和灭亡,其实是维系在我的身上,不在谯王的身上。
现在我还活着,因此,还足以进行一次决战。”部下都表示同意。
谯道福把金银财宝全部分发给手下的人,众人接过东西,却都逃走了。
谯道福无奈,逃到獠人部落之中,巴地居民杜瑾把他抓住,送交东晋军,就在军营门前斩首。
朱龄石把马耽放逐到越,马耽对他的部下说:“朱龄石不把我送往京师,是打算杀我灭口。
我必定难逃一死。”于是,沐浴之后,躺在床上,自缢而死。
不一会儿,朱龄石的使者便到了,砍下了他尸体上的人头。
东晋下诏朱龄石升任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位为丰城县侯。
魏奚斤等破越勤于跋那山西,徙二万余家于大宁。
北魏奚斤等人在跋那山以西的地区打败越勤部落,把当地居民二万多家强行迁移到大宁。
河西胡曹龙等拥部众二万人来入蒲子,张外降之,推龙为大单于。
河西的胡人曹龙等人带领部众二万多人前来进犯蒲子,西河胡人张外向他投降,推举曹龙为大单于。
丙戌,魏主嗣如定襄大洛城。
丙戌(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定襄郡大洛城。
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支旁于长柳川,虏旁及其民五千余户而还。
河南王乞伏炽磐在长柳川进攻吐谷浑的支帝部落,把支旁和他的部众五千多户俘虏,然后回师。
八月,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八月,癸卯(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曹龙请降于魏,执送张外,斩之。
曹龙向北魏请求投降,把张外抓住,送往北魏。
北魏杀掉张外。
丁丑,魏主嗣如豺山宫;癸未,还。
丁丑(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癸未(疑误),回平城。
九月,再命太尉裕为太傅、杨州牧;固辞。
九月,东晋再次任命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
刘裕坚决推辞。
河南王炽磐击吐谷浑别统掘逵于渴浑川,大破之,虏男女二万三千。
冬,十月,掘逵帅其馀众降于炽磐。
河南王乞伏炽磐进军渴浑川袭击吐谷浑的属下掘逵部落,并把那里攻破,俘虏了当地男女百姓二万三千人。
冬季,十月,掘逵率领他的剩下的部众向乞伏炽磐投降。
吐京胡与离石胡出以眷叛魏,魏主嗣命元城侯屈督会稽公刘、永安侯魏勤以讨之。
丁巳,出以眷引夏兵邀击,禽之以献于夏;勤战死。
嗣以屈亡二将。
欲诛之;既而赦之,使摄并州刺史。
屈到州,纵酒废事,嗣积其前后罪恶,槛车征还,斩之。
吐京胡人与离石胡人的首领出以眷背叛北魏,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元城侯拓跋屈督率会稽公刘、记安侯魏勤等带兵前去讨伐。
丁巳(二十六日),出以眷带领夏国军队拦腰阻击刘,并把刘活捉献给夏国。
魏勤战死。
拓跋嗣因为拓跋屈损失了两员大将,打算杀了他,但不久又把他赦免了,让他暂时代理并州刺史。
拓跋屈来到并州治所,天天酗酒,荒废政事,拓跋嗣把他前前后后的罪恶积累到一起,用囚车将他押解回京,斩首。
十一月,魏主嗣遣使请昏于秦,秦王兴行之。
十一月,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使节到后秦去求亲。
后秦王姚兴答应了。
是岁,以敦煌索邈为梁州刺史,苻宣乃还仇池。
初,邈寓居汉川,与别驾姜显有隙,凡十五年而邈镇汉川;显乃肉袒迎候,邈无温色,待之弥厚。
退而谓人曰:“我昔寓此,失志多年,若雠姜显,惧者不少。
但服之自佳,何必逞志!”於是阖境闻之皆悦。
这一年,东晋任命敦煌人索邈为梁州刺史,于是苻宣仍回仇池。
当初,索邈居住在汉川,与梁州别驾姜显有矛盾,过了十五年,索邈反过来镇守汉川。
姜显于是脱去衣服,光着上身出来等候迎接他。
索邈见了姜显,脸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而且对他还更加优厚。
索邈退入内宅之后,对别人说:“我过去在这里居住,有许多年都不如意,如果记恨姜显,那么害怕的人一定还有很多。
只要他能服从就很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报仇解恨,逞自己一时的快意呢!”全州境内的百姓官员,听说了他这话之后,都非常高兴。
十年(甲寅、414)
十年(甲寅,公元414年)
春,正月,辛酉,魏大赦,改元神瑞。
春季,正月,辛酉(初一),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神瑞。
辛巳,魏主嗣如繁,二月,戊戌,还平城。
辛巳(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繁。
二月,戊戌(初九),返回平城。
夏王勃勃侵魏河东蒲子。
夏王赫连勃勃入侵北魏河东的蒲子。
庚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庚戌(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杀夏所置吐京护军及其守兵。
北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进攻并杀死了夏国所设置的吐京护军和那里的守卫士卒。
司马休之在江陵,颇得江、汉民心。
子谯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轻侠;太尉裕恶之。
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杀国吏,诏诛其党而宥文思。
休之上疏谢罪,请解所任,不许。
裕执文思送休之,令自训厉,意欲休之杀之;休之但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
裕由是为悦,以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备之。
东晋司马休之江陵任职,很得江汉一带百姓的民心。
他的儿子谯王司马文思留在建康,性情凶狠残暴,喜欢结交江湖侠士。
太尉刘裕非常讨厌他。
三月,有关部门报告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的官吏,朝廷下诏杀了他的手下差役,却独独赦免了司马文思。
司马休之呈上疏奏请求处罚,承认罪过,并要求解除他现在的职务,朝廷不许。
刘裕把司马文思抓住,送给司马休之,让他自己训戒惩罚,意思是让司马休之自己把儿子杀了。
司马休之只上表请求废黜司马文思的爵位,并写信给刘裕陈说谢罪。
刘裕因此非常不高兴,任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任督豫州六郡,用来戒备司马休之。
夏,五月,辛酉,魏主嗣还平城。
夏季,五月,辛酉(初三),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秦后将军敛成讨叛羌,为羌所败,惧罪,出奔夏。
后秦后将军敛成,讨伐叛乱的羌族部落,被羌人打败,为此他非常害怕,出去投奔夏国。
秦王兴有疾。
妖贼李弘与氐仇常反于贰城,兴舆疾往讨之,斩常,执弘而还。
后秦王姚兴有病。
妖贼首领李弘与氐人部落首领仇常在贰城反叛,姚兴带病坐在车轿上前去讨伐他们,斩杀了仇常,活捉李弘而回京。
秦左将军姚文宗有宠于太子泓,广平公弼恶之,诬文宗有怨言,秦王兴怒,赐文宗死,于是群臣畏弼侧目。
弼言于兴,无不从者,以所亲天水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兴左右掌机要者,皆其党也。
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承间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默然。
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假其威权;倾险无赖之徒辐凑附之。
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兴曰:“岂有此邪!”喜等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庙、社稷。”兴不应。
大司农宝温、司徒左长史王弼皆密疏劝立弼为太子,兴虽不从,亦不责也。
后秦左将军姚文宗受到太子姚泓的宠爱,广平公姚弼很讨厌他,诬告姚文宗说过不满的话。
姚兴大怒,命令姚文宗自杀。
于是文武大臣们畏惧姚弼,不敢正眼看他。
姚弼对姚兴说的,姚兴无不听从,姚弼让他的亲信天水人尹冲为给事黄门侍郎,唐盛为治书侍御史。
姚兴身边掌管机要事务的人,都是姚弼的党羽。
右仆射梁喜、侍中任谦、京兆尹尹昭寻找机会对姚兴说;“父子之间的事情,别人很难插言。
但是君臣之间的大义,却不比父子之间的关系疏远,因此,我们不能默然不语。
广平公姚弼暗地里有夺嫡的想法,陛下您对他的宠爱太过分了,又交给他大权,培养他的威势,这样,那些阴险无赖的家伙们便纷纷像车辐那样,集结依附到他那里。
路上的人都说陛下有废长立幼的打算,真有这事吗?”姚兴说:“哪里有这事?”梁喜等人说:“如果没有这事,那么陛下爱护姚弼,却正是给他惹祸呢。
希望把他身边的官员全部除去,减小他的权力和威势,这样的话,不但是保护姚弼,而且也是在保护祖宗祭庙和国家政权的安全呵!”姚兴默不作声。
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都秘密上奏疏劝说姚兴改立姚弼为太子,姚兴虽然不同意,但是也不责怪他们。
兴疾笃,弼潜聚众数千人,谋作乱。
姚裕遣使以弼逆状告诸兄在藩镇者,于是姚懿治兵于蒲阪,镇东将军、豫州牧治兵于洛阳,平西将军谌治兵于雍,皆欲赴长安讨弼。
会兴疾瘳,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泣以告兴。
梁喜、尹昭请诛弼,且曰:“苟陛下不忍杀弼,亦当夺其权任。”兴不得已,免弼尚书令,使以将军、公还弟。
懿等各罢兵。
姚兴病重,姚弼暗地里聚集部众几千人阴谋制造叛乱。
姚裕派遣使者把姚弼将要叛逆的情形告诉给那些在外地镇守藩地的哥哥。
于是姚懿在蒲阪动员部队,镇东将军、豫州牧姚在洛阳动员部队,平西将军姚谌在雍城动员部队,都打算到长安去讨伐姚弼。
正好这时姚兴病情好转,召见文武百官,征虏将军刘羌便哭着把这种情况向姚兴作了禀告。
梁喜、尹昭请求诛杀姚弼,又说:“如果陛下不忍心杀姚弼,也应该把他的权力职位全部剥夺。”姚兴万不得已,免去了姚弼的尚书令职务,让他以将军、公爵的身份回家赋闲。
姚懿等人也都各自停止军事行动。
懿、、谌与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兴,求见,兴曰:“汝等正欲论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苟有可论,陛下所宜垂听;若懿等言非是,便当置之刑辟,柰何逆拒之!”于是引见懿等于谘议堂。
宣流涕极言,兴曰:“吾自处之,非汝曹所忧。”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曰:“广平公弼,衅成逆著,道路皆知之。
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今圣朝之乱,起自爱子,虽欲含忍掩蔽,而逆党扇惑不已,弼之乱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凶徒,以绝祸端。”兴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儿为口实,将何以处之?”喜曰:”信如虬言,陛下宜早裁决。”兴默然。
姚兴的几个儿子姚懿、姚、姚谌与姚宣等都回到都城,让姚裕进宫告诉姚兴,求见父王。
姚兴说:“你们几个不过就是打算谈论姚弼的事罢了,我已经知道了。”姚裕说:“姚弼的事如有谈论价值,陛下也应该听一听。
如果姚懿等人说的不是属实的,便应该用刑法处罚他们,为什么要凭空猜测因而拒绝和他们谈话呢?”于是,姚兴在谘议堂召见姚懿等人。
姚宣流着眼泪,仗义直言,姚兴说:“我自己决定这事,不用你们担心。”抚军东曹属姜虬呈上疏奏说:“广平公姚弼,灾祸已经形成,叛逆的迹象已经明显,路上的人谁都知道。
过去周文王的教化之所以能够推广,是因为他首先用礼法要求自己的妻子。
而今国家的变乱,是缘起于陛下的爱子,虽然打算包涵容忍掩饰庇护,但是那些叛党们却在不停地煽动蛊惑,姚弼的叛乱之心怎么能够消除呢!应该驱散姚弼身边的那些恶棍凶徒,以此断绝灾祸的来源。”姚兴把姜虬的奏书给梁喜看,说:“天下的人都拿我的儿子当动乱的借口,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梁喜说:“真的就像姜虬说的,陛下应该尽早裁决,”姚兴默然不语。
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凉,南凉王檀欲讨之。
邯川护军孟恺谏曰:“今连年饥馑,南逼炽磐,北逼蒙逊,百姓不安。
远征虽克,必有后患;不如与炽磐结盟通,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檀不从,谓太子虎台曰:“蒙逊近去,不能猝来;旦夕所虑,唯在炽磐。
然炽磐兵少易御,汝谨守乐都,吾不过一月必还矣。”乃师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获马牛羊四十余万。
唾契汗、乙弗等部落全都背叛了南凉,南凉王秃发檀打算去讨伐他们。
邯川护军孟恺劝阻说:“现在,我们连续几年遭受饥荒,南部有乞伏炽磐威胁,北部又有沮渠蒙逊逼迫,百姓的生活得不到安定。
这次即使通过遥远的征伐取得了胜利,那也一定会留下后患。
不如和乞伏炽磐结成联盟,沟通粮食的贸易,安慰平抚那些各族的部落,积足粮食,训练军队,等候时机再采取行动。”秃发檀不听从,对太子秃发虎台说:“沮渠蒙逊刚刚回去不久,不会突然再来。
早晚值得忧虑的,只有乞伏炽磐。
但是乞伏炽磐的兵众却很少,容易抵抗,你只要小心守卫乐都,我不超过一个月一定就能回来了。”于是率领七千名骑兵去袭击乙弗,并将它打得大败,缴获了马、牛、羊等四十多万。
河南王炽磐闻之,欲袭乐都,群臣咸以为不可。
太府主簿焦袭曰:“檀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我今伐之,绝其西路,使不得还救,则虎台独守穷城,可坐禽也。
此天亡之时,必不可失。”炽磐从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
虎台凭城拒守,炽磐四面攻之。
河南王乞伏炽磐听说这个消息,打算进攻乐都,文武大臣都认为不可。
太府主簿焦袭说:“秃发檀不顾眼前的忧患,却去贪图远方的好处,我们今天讨伐他,断绝乐都以西的路,使他没有办法回来援救,那么,秃发虎台单独守卫一座穷困的城市,我们坐着便可以擒获他了。
这是上天覆亡他的时机,一定不能错过。”乞伏炽磐听从了他的建议,率领步兵、骑兵二万人袭击乐都。
秃发虎台依靠城防拒敌防守,乞伏炽磐从城的四面发动进攻。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言于虎台曰:“外城广大难守,殿下不若聚国人守内城,肃等帅晋人拒战于外,虽有不捷,犹足自存。”虎台曰:“炽磐小贼,旦夕当走,卿何过虑之深!”虎台疑晋人有异心,悉召豪望有谋勇者闭之于内。
孟恺泣曰:“炽磐乘虚内侮,国家危于累卵。
恺等进欲报恩,退顾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虎台曰:“吾岂不知君之忠笃,惧馀人脱生虑表,以君等安之耳。”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向秃发虎台进言道:“外城太大难以坚守,殿下不如把本国人聚集起来守卫内城,我率领汉族人在外城坚持迎战敌人,虽然可能不会取胜,但也还足可以保存自己。”秃发虎台说:“乞伏炽磐这个小毛贼,早晚就要逃走,你何必这么深深地过于忧虑呀!”秃发虎台怀疑汉族人有其他想法,便把汉人中有豪名英望、有勇有谋的人全部召进内城软禁。
孟恺哭着说:“乞伏炽磐乘国内空虚悍然进犯,国家的局势比堆在一起的鸡蛋还危险。
我孟恺等人进则打算报答王家的恩遇,退则还要照顾妻子儿女,人人都想为国家拚死力战,但殿下却怀疑我们如此地步!”秃发虎台说:“我怎能不知道你的忠诚笃厚,害怕的只是别的人出现意外,让你们去安定人心。”
一夕,城溃,炽磐入乐都,遣平远将军捷虔师骑五千追檀,以镇南将军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乐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西平;以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广武;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浩,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万馀户于罕,赴单,乌孤之子也。
一天晚上,城防崩溃,乞伏炽磐进入乐都,派遣平远将军乞伏捷虔率领五千骑兵迎击秃发檀,任命镇南将军乞伏谦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守乐都。
任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守西平。
任命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守广武。
任命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守浩。
把秃发虎台和他的文武官员、百姓一万多户强行迁移到罕居住。
秃发赴单是秃发乌孤的儿子。
河间人褚匡言于燕王跋曰:“陛下龙飞辽、碣,旧邦族党,倾首朝阳,以日为岁,请往迎之。”跋曰:“道路数千里,复隔异国,如何可致?”匡曰:“章武临海,舟辑可通,出于辽西临渝,不为难也。”跋许之,以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厚资遣之。
匡与跋从兄买、从弟睹自长乐帅五千余户归于和龙,契丹、库莫奚皆降于燕。
跋署其大人为归善王。
跋弟丕避乱在高句丽,跋召之,以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北燕河间人褚匡向北燕王冯跋进言道:“陛下在辽、碣这里登上帝位,长乐的那些故旧亲友,却在家乡仰头向东,盼望陛下去营救,度日如年,请允许我前去迎接他们。”冯跋说:“道路遥远达几千里,中间又隔着别的国家,怎么去呢?”褚匡说:“章武郡靠着海边,乘船可以通过,从辽西的临渝穿过,不会太难。”冯跋批准了他的计划,任命褚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交给他一笔丰厚的费用,派他前去。
褚匡与冯跋的堂兄冯买、堂弟冯睹,从长乐带领五千多户居民回到和龙。
契丹部落和库莫奚部落都向北燕投降。
冯跋封他们的首领为归善王。
冯跋的弟弟冯丕在高句丽躲避战乱,冯跋召他回来,任命他为仆射,封为常山公。
柔然可汗斛津将嫁女于燕,斛律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幼女远嫁忧思,请以大臣树黎等女为媵。”斛律不许。
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以汝女为媵,远适他国。”树黎恐,与步鹿真谋使勇士夜伏于斛律穹庐之后,伺其出而执之,与女皆送于燕,立步鹿真为可汗而相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斛律,想把女儿嫁给北燕王冯跋,郁久闾斛律的侄儿郁久闾步鹿真对郁久闾斛律说:“幼女远嫁别的国家,难免忧愁思念,最好是让大臣树黎等人的女儿作为陪嫁的婢妾。”郁久闾斛律没有允许。
郁久闾步鹿真出来后,对树黎等人说:“郁久闾斛打算让你的女儿做陪嫁的婢妾,远嫁到别的国家去。”树黎非常害怕,与郁久闾步鹿真商量,派勇武的壮士夜里藏在郁久闾斛律的帐篷之后,等郁久闾斛律出来便抓住他,把他和他的女儿一起送到北燕。
于是,树黎拥立郁久闾步鹿真为可汗,自己当了宰相。
初,社仑之徙高车也,高车人叱洛侯为之乡导以并诸部,社仑德之,以为大人。
步鹿真与社仑之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真曰:“叱洛侯欲奉大檀为主。”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也,领别部镇西境,素得众心。
步鹿真归而发兵围叱洛侯,叱洛侯自杀。
遂引兵袭大檀,大檀逆击,破之,执步鹿真及社拔,杀之,自立为可汁,号牟汗纥升盖可汗。
当初,郁久闾社仑把高车部落迁走,高车人叱洛侯做他的向导,使他得以兼并了几个部落,郁久闾社仑很感激他,任命他为高车部落的大人,现在,郁久闾步鹿真和郁久闾社仑的儿子郁久闾社拔一起到叱洛侯家,奸淫叱洛侯年轻的妻子,这位妻子告诉郁久闾步鹿真说:“叱洛侯打算拥立郁久闾大檀为可汗。”郁久闾大檀是郁久闾社仑的叔父郁久闾仆浑的儿子,他统领着其他部落镇守在西部边境,一向很得人民的拥戴。
郁久闾步鹿真回去后,便发动军队包围了叱洛侯部落,叱洛侯自杀。
于是,他又带兵去袭击郁久闾大檀,郁久闾大檀迎头痛击,并把郁久闾步鹿真的部队打得大败,抓住郁久闾步鹿真和郁久闾社拔,把他们杀掉,他自立为可汗,称做牟汗纥升盖可汗。
斛律至和龙,燕王跋赐斛律爵上谷侯,馆之辽东,待以客礼,纳其女为昭仪。
斛律上书请还其国,跋曰:“今弃国万里,又无内应,若以重兵相送,则馈运难继,兵少则不足成功,如何可还?”斛律固请,曰:“不烦重兵,愿给三百骑,送至敕勒,国人必欣然来迎。”跋乃遣单于前辅万陵帅骑三百送之。
陵惮远役,至黑山,杀斛律而还。
大檀亦遣使献马三千匹、羊万口于燕。
郁久闾斛律抵达和龙,北燕王冯跋封他为上谷侯,并让他在辽东定居,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收纳他的女儿为昭仪。
郁久闾斛律呈上奏疏请求允许他回到自己国家去,冯跋就:“现在,你已经离开本国万里之遥,国中又没有内应,如果用大部队去送你,那么军粮物资等又实在难以供应,兵力太少又不足以夺取胜利,你怎么可能回去呢?”郁久闾斛律坚持请求,说:“不用劳烦大部队,你只要给我三百名骑兵,把我送到敕勒,那么我们国家的人民就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来迎接我。”冯跋于是派遣单于前辅万陵率领三百名骑兵护送他。
万陵害怕远行的劳苦和疲惫,到达黑山,便把郁久闾斛律杀掉,回去了。
郁久闾大檀也派遣使节向北燕献上好马三千匹,羊一万头。
六月,泰山太守刘研等帅流民七千余家、河西胡酋刘遮等帅部落万余家,皆降于魏。
六月,东晋泰山太守刘研等人率领流亡难民七千多家,河西的匈奴部落酋长刘遮等帅领部落的一万多家,都向北魏国投降。
戊申,魏主嗣如豺山宫;丁亥,还平城。
戊申(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丁亥(疑误),回到平城。
乐都之溃也,南凉安西将军樊尼自西平奔告南凉王檀,檀谓其众曰:“今妻子皆为炽磐所虏,退无所归,卿等能与吾藉乙弗之资,取契汗以赎妻子乎?”乃引兵西;众多逃还,檀遣镇北将军段苟追之,苟亦不还。
于是将士皆散,唯樊尼与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不去,檀曰:“蒙逊、炽磐昔皆委质于吾,今而归去,不亦鄙乎!四海之广,无所容身,何其痛也!与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
樊尼,吾长兄之子,宗部所寄;吾众在北者户垂一万,蒙逊方招怀士民,存亡继绝,汝其从之;纥勃、洛肱亦与尼俱行。
吾年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遂归于炽磐,唯阴利鹿随之。
檀谓利鹿曰:“吾亲属皆散,卿何独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归;然委质为臣,忠孝之道,难以两全。
臣不才,不能为陛下泣血求救於邻国,敢离左右乎!”檀叹曰:“知人固未易。
大臣亲戚皆弃我去,今日忠义终始不亏者,唯卿一人而已!”
南凉都城乐都陷落之后,南凉安西将军秃发樊尼从西平逃出,前去报告南凉王秃发檀。
秃发檀对他的部下们说:“现在,我们的妻子儿女全部被乞伏炽磐抢走,想撤退也已没有立足之地了,你们能与我一起凭借乙弗的财力物力,攻克契汗,用这来赎回自己的妻子儿女吗?”于是,他又带兵向西进发,他的部众有很多逃回去了,秃发檀派遣镇北将军段苟去追回他们,段苟也没有回来,就这样,他手下的将领士兵全部逃散,只有秃发樊尼与中军将军秃发纥勃、后军将军秃发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没有逃跑。
秃发檀说:“沮渠蒙逊、乞伏炽磐过去都曾经把人质交给我们,向我们称臣,今天我如果去投靠他们,不有些可耻吗?四海之内,大地之广,没有我容身的地方,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呵!我们与其聚在一起一同死掉,不如就此分手,或者还可以保全生命。
秃发樊尼是我大哥的儿子,是我们宗族部落的希望所在。
我们的部众在北方还有将近一万户,现在沮渠蒙逊正在招抚士大夫和老百姓,扶助将要灭亡的部落,维持他们的生存;你应该投奔他。
秃发纥勃、秃发洛肱,也应与秃发樊尼一道去。
我年纪老了,到哪里也不会有人接纳,宁愿见妻子儿女以后便死。”于是,归降了西秦王乞伏炽磐,只有阴利鹿跟随前往。
秃发檀对阴利鹿说:“我的亲人和部属全都各自散去,你为什么独自一个人留下来?”阴利鹿说:“我家里有老母在堂,不是不想回家;既然委身为臣,忠孝就难以两全。
我没有什么才能,不能为陛下两眼哭出血来向邻国求救,但怎么能够离开您的左右呢?”秃发檀叹息说:”真正了解一个人实在不易,如今大臣亲戚都弃我而去,直到现在,忠诚仗义自始至终完美无缺的只有你一个人!”
檀诸诚皆降于炽磐,独尉贤政屯浩,固守不下。
炽磐遣人谓之曰:“乐都已溃,卿妻子皆在吾所,独守一城,将何为也?”贤政曰:“受凉王厚恩,为国藩屏。
虽知乐都已陷,妻子为禽,先归获赏,后顺受诛;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归命;妻子小事,岂足动心!若贪一时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炽磐乃遣虎台以手书谕之,贤政曰:“汝为储副,不能尽节,而缚于人,弃父忘君,堕万世之业,贤政义士,岂效汝乎!”闻檀至左南,乃降。
南凉王秃发檀所属的各城守将,都投降了乞伏炽磐,唯独驻守在浩的尉贤政坚守城池,不肯出降。
乞伏炽磐派人质问他说:“乐都已经陷落,你的妻子儿女都被我们俘虏,你固守一座孤城,究竟是为什么?”尉贤政说:“我蒙受凉王的厚恩,作为国家的藩镇屏障,虽然知道乐都已经陷落,妻子儿女已经被擒,先投降可以得到奖赏,后归顺难免被杀,但是,我现在并不知道主上是存是亡,所以还不敢前去归附受命。
妻子儿女与国家来比,实在是小事,怎能足以使我动摇信念呢?如果贪图一时的小利,而却忘了朝廷托付给我的重任,你们大王又怎么能擢用我呢?”乞伏炽磐于是命令秃发虎台亲手写 信让他投降,尉贤政说:“你身为国家的王储副手,不能尽守操节,却被人两手反绑,抛弃老父忘记国君,使国家的万世伟业受到摧折,我尉贤政是忠义之士,怎么能效法你呢!”等到他听说秃发檀已经到左南城,这才投降。
炽磐闻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宾之礼。
秋,七月,炽磐以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南凉文武,依才铨叙。
岁余,炽磐使人鸩檀;左右请解之,檀曰:“吾病岂宜疗邪!”遂死,谥曰景王。
虎台亦为炽磐所杀。
檀子保周、贺。
俱延子覆龙,利鹿孤孙副周,乌孤孙承钵,皆奔河西王蒙逊,久之,又奔魏。
魏以保周为张掖王,覆龙为酒泉公,贺西平公,副周永平公,承钵昌松公。
魏主嗣爱贺之才,谓曰:“卿之先与朕同源,赐姓源氏。”
乞伏炽磐听说秃发檀来到,使派遣使节到郊外迎接,用对待上宾的礼节对待他。
秋季,七月,乞伏炽磐任命秃发檀为骠骑大将军,赐封为左南公爵,其他南凉的文武官员也都按照他们各自的才能,依次录用。
一年多以后,乞伏炽磐派人用药酒去毒杀秃发檀,他的左右侍从请求为他解毒,秃发檀说:“我的病难道还要去治吗?”于是死去,谥号为景王。
秃发虎台也被乞伏炽磐杀死。
秃发檀的其他几个儿子秃发保周、秃发贺,秃发俱延的儿子秃发覆龙,秃发利鹿孤的孙子秃发副周,秃发乌孤的孙子秃发承钵,都逃去投奔河西王沮渠蒙逊,很久之后,又投奔北魏。
北魏封秃发保周为张掖王,封秃发覆龙为酒泉公,封秃发贺为西平公,封秃发副周为永平公,封秃发承体为昌松公。
北魏国主拓跋嗣喜爱秃发贺的才能,对他说:“你的祖先与我是同一个起源,就赐你姓源吧!”
八月,戊子,魏主嗣遣马邑侯陋孙使于秦,辛丑,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悦力延使于柔然。
于什门至和龙,不肯入见,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受,然后敢入。”燕王跋使人牵逼令入;什门见跋不拜,跋使人按其项,什门曰:“冯王拜受诏,吾自以宾主致敬,何苦见逼邪!”跋怒,留什门不遣,什门数众辱之。
左右请杀之,跋曰:“彼各为其主耳。”乃幽执什门,欲降之,什门终不降,久之,衣冠弊坏略尽,虮虱流溢;跋遗之衣冠,什门皆不受。
八月,戊子(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马邑人侯陋孙去后秦出使,辛丑(十四日),又派遣谒者于什门去北燕出使,派遣悦力延去柔然出使。
于什门抵达和龙,不肯进去拜见,说:“大魏国皇帝有诏,必须冯王出来受诏之后,我才敢进去。”北燕王冯跋派人牵着他迫使他进来。
于什门看见冯跋又不跪拜施礼,冯跋让人按他的脖子,强行使礼,于什门说:“冯王先来拜受诏书,我自己使会以宾主的礼仪向你致敬,何苦这般逼迫我呢?”冯跋大怒,把于什门扣留下来,不让他回去。
于什门几次当众侮辱冯跋。
冯跋的侍从们请求杀了他,冯跋说:“他这不过是为效忠自己的主人罢了。”于是,把于什门软禁起来,打算招降他,于什们最终也没有投降。
过了很久,他的衣服帽子完全破旧,虱子、虮子到处都是,冯跋送给他新的衣帽,于什门全不接受。
魏主嗣以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使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书与太裕相闻。
太真,古真之弟也。
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让他以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的名义写信给东晋太尉刘裕,致以问侯。
尉太真是尉古真的弟弟。
九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九月,丁巳逆(初一),出现日食。
冬,十月,河南王炽磐复称秦王,置百官。
冬季,十月,河南王乞伏炽磐再一次号称“秦王”,设置文武百官。
燕主跋与夏连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如燕莅盟。
北燕王冯跋与夏国联合,夏王赫连勃勃派遣御史中丞乌洛孤前往北燕签订盟约。
十一月,壬午,魏主嗣遣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家所赍,悉簿为赃。
十一月,壬午(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使者到各州巡察,检查核对守宰等地方官的资产钱财,凡不是从家里自己带出来的东西,全部当作赃物记录下来。
西秦王炽磐立妃秃发氏为后。
西秦王乞伏炽磐册立妃子秃发氏为皇后。
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丙申,魏主嗣北击之。
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堕指者什二三。
十二月,丙戌朔(初一),柔然可汗郁久闾大檀进犯北魏。
丙申(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进军,迎击他。
郁久闾大檀逃走,拓跋嗣派遣奚斤等人追击,路遇大雪,士卒冻死及冻掉手指的,十人当中约有二三人。
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魏人讨之,不克。
北魏国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为晋王,北魏军队讨伐他,没有攻克。
燕辽西公素弗卒,燕王跋比葬七临之。
北燕辽西公冯素弗去世,北燕王冯跋到安葬他的时候,已经前去吊唁了七次。
是岁,司马国兄弟聚众数百潜渡淮,夜入广陵城。
青州刺史檀祗领广陵相,国兵直上听事,祗惊出,将御之,被射伤而入,谓左右曰:“贼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备;但击五鼓,彼惧晓,必走矣。”左右如其言,国兵果走。
这一年,叛离东晋的司马国兄弟,聚集几百个部众,偷偷渡过淮河,趁夜混入广陵城。
青州刺史檀祗兼任广陵相。
司马国带兵直接冲向官署的大厅,檀祗惊觉之后走出来,正要抵抗,被乱箭射伤退回去,对左右的侍从说:“贼人趁天黑冲了进来,打算在我没防备的情况下袭击我们。
只要敲击五鼓,他们害怕天亮,一定会逃跑。”侍从们听从他的吩咐去做了,司马国的兵果然逃走。
魏博士祭酒崔浩为魏主嗣讲《易》及《洪范》,嗣因问浩天文、术数;浩占决多验,由是有宠,凡军国密谋皆预之。
北魏博士祭酒崔浩给国主拓跋嗣讲解《易经》和《尚书·洪范》,拓跋嗣于是向崔浩询问天文、术数等知识。
崔浩占卜的结果大多数都应验了,从此,他得到了国主的宠信,凡是国家的和军事上的秘密计划,他都参预意见。
夏王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子为太子;封子延为阳平公,昌为太原公,伦为酒泉公,定为平原公,满为河南公,安为中山公。
夏王赫连勃勃册立夫人梁氏为王后,册立儿子赫连为太子。
册封儿子赫连延为阳平公,赫连昌为太原公,赫连伦为酒泉公,赫连定为平原公,赫连满为河南公,赫连安为中山公。
晋纪三十九 安皇帝壬义熙十一年(乙卯、415)
晋纪三十九 晋安帝义熙十一年(乙卯,公元415年)
春,正月,丙辰,魏主嗣还平城。
春季,正月,丙辰(初二),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太尉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兄子文祖,并赐死;发兵击之。
诏加裕黄钺,领荆州刺史。
庚午,大赦。
东晋太尉刘裕逮捕了司马休之的次子司马文宝、侄子司马文祖,并命令他们自杀。
刘裕发动军队,西上进攻司马休之。
安帝下诏把皇帝专门用来诛杀的黄钺加授给刘裕,并命令他兼任荆州刺史。
庚午(十六日),实行大赦。
丁丑,以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丁丑(二十三日),东晋朝廷任命吏部尚书谢裕为尚书左仆射。
辛巳,太尉裕发建康。
以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刘穆之兼右仆射;事无大小,皆决于穆之。
又以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冶亭。
休之府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闻之,皆逃归建康。
裕,之兄也。
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太尉裕所容,与其子竟陵太守轨起兵应休之。
二月,休之上表罪状裕,勒兵拒之。
辛巳(二十七日),东晋太尉刘裕统辖的军队,从京城建康出发。
刘裕任命中军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任命刘穆之兼右仆射。
朝廷的事情,无论大小,都由刘穆之决定。
他又任命高阳内史刘钟领石头戍事,屯扎在冶亭。
司马休之府内的司马张裕、南平太守檀范之听说这事之后,都逃回到建康。
张裕,是张邵的哥哥。
雍州刺史鲁宗之怀疑自己终究不会被刘裕宽容,便与他的儿子竟陵太守鲁轨起兵响应司马休之。
二月,司马休之呈上奏书给安帝,列举刘裕的罪状,同时也率领军队,准备抵抗刘裕。
裕密书招休之府录事参军南阳韩延之,延之复书曰:“承亲帅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惶骇。
辱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
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
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
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当嘿然邪!前已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
推寄相与,正当如此;而遽兴兵甲,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乎!刘藩死於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贵府将佐及朝廷贤德,寄命过日。
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平西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僧施之徒明矣。
假令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与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裕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矣!”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乃更其字曰显宗,名其子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刘裕写密信给司马休之府的录事参军、南阳人韩延之,招请他背叛司马休之,为自己效力。
韩延之回信说:“承蒙你亲自统领军马,踏上遥远的西方疆域,荆州全境的士民庶人,没有不惊慌震骇的。
你屈尊给我写信,我才知道这次起兵完全是因为谯王司马文思过去的那件事,更使我增加许多感叹。
司马休之忠心爱国,待人处事又宽怀诚恳,因为你立过匡复朝廷的巨大功勋,朝廷与宗室还需依赖你辅佐,因此推重你的德行,对你一片赤诚,几乎做每件事都听你的指教,看你的脸色。
谯王司马文思过去因为一件小事受到弹劾责难,司马休之还曾自己上表请求辞职,何况谯王如果再犯大错,司马休之哪能闭口无言!前一段时间司马休之已经上表奏请撤销了谯王的王位,唯一没有做绝的不过是留下了司马文思的一条命罢了。
推己及人,把这事交给别人,谁都会这么做的。
但是你却因此突然兴师问罪,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裕,四海之内的人,谁看不出你的这番用心?但是你却还要说谎欺骗国内的通达之士!你的来信说:‘怀有谦敬之心,对别人的要求历来如此。
’今天,你出兵征伐别人的君主,写信用私利引诱别人,这难道真是所谓的‘怀有谦敬之心,对别人的要求历来如此’吗?刘藩死在皇宫的阊阖门,诸葛长民死在你的侍卫之手;用甜言蜜语夸耀地方要员,先稳住他们,然后再用轻装部队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于是,使朝廷的座席之上没有诚信忠贞的人,使京城之外没有了对自己的性命放心的封疆大吏,把这看成是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实在是可耻!你手下的那些将领佐僚以及朝廷里的贤明有德之人,都在把性命交给你过日子,我诚然是鄙陋粗劣,但是也曾经向君子学过做人的道理。
像司马休之这样的德性好的人,怎么可以没有以性命相托的臣下呢?我一定不能去自投虎口,这种迹象,郗僧施这些人的遭遇已经表现得很明确了的。
假如上天注定丧乱的局面还要延长,各派的纷争还要继续污浊不堪,那么我自然要与臧洪那样的人一起到九泉之下去游荡了,不再多言。”刘裕看到他的信,不禁叹息。
他把信拿给手下的将领和官员们看,说:“做别人的属下,应当这样呵!”朝延之因为刘裕的父亲名叫刘翘,字显宗,于是,把自己的字改成显宗,并给他的儿子取名叫韩翘,用这表示绝不做刘氏的臣下。
琅邪太守刘朗帅二千余家降魏。
东晋琅邪太守刘朗率领二千多家百姓投降了北魏。
庚子,河西胡刘云等帅数万户降魏。
庚子(十六日),河西一带的胡族首领刘云等人统率几万户投降北魏。
太尉裕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将步骑出襄阳。
超石,龄石之弟也。
江夏太守刘虔之将兵屯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等积日不至。
鲁轨袭击虔之,杀之。
裕使其振威将军东海徐逵之统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为前锋,出江夏口。
逵之等与鲁轨战于破冢,兵败,逵之、允之、渊子皆死,独蒯恩勒兵不动。
轨乘胜力攻之,不能克,乃退。
渊子,林子之兄也。
东晋太尉刘裕派遣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带领步兵骑兵进攻襄阳。
朱超石是朱龄石的弟弟。
江夏太守刘虔之带领部队屯驻在三连,修筑桥梁,积聚粮草,等待他们的到来,但是檀道济的军队却过了许多天也没有到来。
鲁轨袭击刘虔之,并把他杀了。
刘裕派他的女婿、振威将军、东海人徐逵之统领参军蒯恩、王允之、沈渊子等为前锋,出击江夏口。
徐逵之等人在破冢与鲁轨交战,大军失败,徐逵之、王允之、沈渊子等都被杀,只有蒯恩的部队压住了阵脚,没有败退下去。
鲁轨乘胜对他发动了猛攻,却不能攻克他的防守,于是退了下去。
沈渊子是沈林子的哥哥。
裕军于马头,闻逵之死,怒甚;三月,壬午,帅诸将济江。
鲁轨、司马文思将休之兵四万,临峭岸置陈,军士无能登者。
裕自被甲欲登,诸将谏,不从,怒愈甚。
太尉主簿谢晦前抱持裕,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建武将军胡藩领游兵在江津,裕呼藩使登,藩有疑色。
裕命左右录来,欲斩之。
藩顾曰:“正欲击贼,不得奉教!”乃以刀头穿岸,劣容足指,腾之而上;随之者稍多。
既登岸,直前力战。
休之兵不能当,稍引却。
裕兵因而乘之,休之兵大溃,遂克江陵。
休之、宗之俱北走,轨留石城。
裕命阆中侯下邳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攻之;遣武陵内史王镇恶以舟师追休之等。
刘裕在马头集结军队,听说徐逵之战死,愤怒异常。
三月,壬午(二十九日),率领各位将领渡过长江。
鲁轨、司马文思统领着司马休之的军队四万人,依傍着陡峭的江岸排下战阵,刘裕的军队士卒,没有人能攀登上去。
刘裕披挂起铠甲,打算亲自攀登,各位将领纷纷劝阻,他却坚决不听,越发怒不可遏。
太尉主簿谢晦上前抱住刘裕,刘裕拔着佩剑指着谢晦说:“我杀了你!”谢晦说:“天下可以没有我谢晦,但是却不可以没有您!”建武将军胡藩率领游击部队,此时正在江津,刘裕派人去叫胡藩,让他登岸,胡藩有些疑虑。
刘裕命令身边的侍从去把他抓来,打算杀了他。
胡藩看着来人说:“我正打算去进攻贼兵,没时间前去受教!”于是,用刀尖在江岸上掘出小洞,仅能容下脚趾,他便踩着飞身跃上江岸,后边跟着他向上爬的人渐渐多了。
登上江岸之后,便直奔上前,拚力死战。
司马休之的军队无法抵挡,渐渐向后撤退。
刘裕军队因此趁机猛攻,司马休之的部队完全溃败,刘裕于是攻克江陵。
司马休之、鲁宗之一齐向北逃走,鲁轨留守在石城。
刘裕命令阆中侯下邳人赵伦之、太尉参军沈林子进攻鲁轨;派遣武陵内史王镇恶带领水军船队追击司马休之等人。
有群盗数百夜袭冶亭,京师震骇;刘钟讨平之。
有一群盗匪共几百人在夜色掩护下袭击治亭,京师震惊恐慌。
刘钟带兵讨伐,把他们剿灭。
秦广平公弼谮姚宣于秦王兴,宣司马权丕至长安,兴责以不能辅导,将诛之;丕惧,诬宣罪恶以求自免。
兴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狱,命弼将三万人镇秦州。
尹昭曰:“广平公与皇太子不平,今握强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讳,社稷必危。
‘小不忍,乱大谋’,陛下之谓也。”兴不从。
后秦国广平公姚弼向后秦王姚兴进谗言诬陷姚宣,正好姚宣的司马权丕到长安办事,姚兴责备他不能很好地辅助引导姚宣,准备杀了他。
权丕大为恐惧,也诬陷姚宣罪 恶深重,以此求得对自己的宽恕。
姚兴大怒,派遣使节到杏城把姚宣抓起来打入牢狱,命令姚弼带领三万人去镇守秦州。
尹昭说:“广平公与皇太子关系不和,现在让他手握重兵,在外镇守,将来如果陛下一旦去世,那么国家一定就会面临危险。
‘小不忍则乱大谋”,正是对陛下的最好形容。”姚兴不听。
夏王勃勃攻秦杏城,拔之,执守将逃逵,坑士卒二万人。
秦王兴如北地,遣广平公弼及辅国将军敛曼嵬向新平,兴还长安。
夏王赫连勃勃进攻后秦杏城,攻克,抓获了那里的守将姚逵,把敌军的二万士卒全部活埋。
后秦王姚兴前往北地,派遣广平公姚弼以及辅国将军敛曼嵬率军向新平进发,姚兴回长安。
河西王蒙逊攻西秦广武郡,拔之。
西秦王炽磐遣将军乞伏尼寅邀蒙逊于浩,蒙逊击斩之;又遣将军折斐等帅骑一万据勒姐岭,蒙逊击禽之。
河西王沮渠蒙逊进攻西秦的广武郡,攻克。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将军乞伏尼寅在浩拦截沮渠蒙逊,沮渠蒙逊进攻他并把他杀了。
乞伏炽磐又派遣将军折斐等率领一万骑兵据守勒姐岭,沮渠蒙逊进击并把他擒获。
河西饥胡相聚于上党,推胡人白亚栗斯为单于,改元建平。
以司马顺宰为谋主,寇魏河内。
夏,四月,魏主嗣命公孙表等五将讨之。
河西一带受饥饿困扰的胡族人在上党聚集在一起,推举胡人白亚栗斯为单于,改年号为建平。
他们任用司马顺宰为主要谋士,进犯北魏的河内。
夏季,四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公孙表等五位大将前去讨伐他们。
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参军司马道赐,宗室之疏属也。
闻太尉裕攻司马休之,道赐与同府壁闾道秀、左右小将王猛子谋杀敬宣,据广固以应休之。
乙卯,敬宣召道秀,屏人语,左右悉出户。
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
文武佐吏即时讨道赐等,皆斩之。
东晋青、冀二州刺史刘敬宣的参军司马道赐是晋朝宗室的远亲。
听说太尉刘裕进攻司马休之,司马道赐便与同僚辟闾道秀、身边的小将王猛子阴谋刺杀刘敬宣,然后占据广固,响应司马休之。
乙卯(初三),刘敬宣召见辟闾道秀,把别人全部屏退,秘密交谈,他身边的侍卫也全部被隔在窗外。
王猛子慢慢绕到刘敬宣身后,突然抢过刘敬宣防身用的佩刀,把刘敬宣杀了。
刘敬宣手下的文武将佐、官吏马上声讨司马道赐等人,并把他们全部斩杀。
己卯,魏主嗣北巡。
己卯(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巡视。
西秦王炽磐子元基自长安逃归,炽磐以为尚书左仆射。
西秦王乞伏炽磐的儿子乞伏元基从长安逃了回来。
乞伏炽磐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五月,丁亥,魏主嗣如大宁。
五月,丁亥(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
赵伦之、沈林子破鲁轨于石城,司马休之、鲁宗之救之不及,遂与轨奔襄阳,宗之参军李应之闭门不纳。
甲午,休之、宗之、轨及谯王文思、新蔡王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俱奔秦。
宗之素得士民心,争为之卫送出境。
王镇恶等追之,尽境而还。
东晋赵伦之、沈林子在石城打败鲁轨,司马休之、鲁宗之准备营救 ,却没有来得及,于是,与鲁轨一起逃奔襄阳,鲁宗之的参军李应之紧闭城门,不让他们进去。
甲午(十二日),司马休之、鲁宗之、鲁轨,以及谯王司马文思、新蔡王司马道赐、梁州刺史马敬、南阳太守鲁范等人全部逃奔后秦。
鲁宗之平时很受百姓拥护,人们纷纷掩护、保卫他,把他送出国境。
王镇恶等人前来追捕他们,到了国境没有追上,使回去了。
初,休之等求救于秦、魏,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引兵至南阳,魏长孙嵩至河东,闻休之等败,皆引还。
休之至长安,秦王兴以为扬州刺史,使侵扰襄阳。
侍御史唐盛言于兴曰:“据符谶之文,司马氏当复得河、洛。
今使休之擅兵于外,犹纵鱼于渊也;不如以高爵厚礼,留之京师。”兴曰:“昔文王卒免里,高祖不毙鸿门,苟天命所在,谁能违之!脱如符谶之言,留之适足为害。”遂遣之。
当初,司马休之等向后秦、北魏国请求救助,后秦征虏将军姚成王及司马国带兵抵达南阳,北魏长孙嵩抵达河东,听说司马休之等已经失败,便都带兵回去了。
司马休之到了长安,后秦王姚兴任命他为扬州刺史,让他去侵袭骚扰襄阳。
侍御史唐盛对姚兴说:“根据预言帝王受命吉凶的符命谶讳说,司马氏应当重新夺取河、洛一带。
现在让他带兵在外,就像把鱼又放回湖海一样。
我看不如封他高官,给他优厚的待遇,把他留在京师。”姚兴说:“过去,周文王最终在里得到赦免,汉高祖在鸿门没有被杀,这都是天命在左右,谁能违抗得了!如果真像符谶所说的那样,把他留下来却正好是促使灾害加重。”于是,派遣司马休之去了。
诏加太尉裕太傅、扬州牧,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以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
道怜贪鄙,无才能,裕以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道怜府中众事皆谘决于方明。
方明,冲之子也。
东晋下诏加封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特许他可以带剑穿鞋上殿,进宫朝见皇帝不必小步走,奏事时不必司仪称名通报。
任命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为都督荆、湘、益、秦、宁、梁、雍七州诸军事,骠骑将军,荆州刺史。
刘道怜为人贪婪鄙俗,没有才能。
刘裕任命中军长史、晋陵太守谢方明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刘道怜府中的所有事务都向谢方明请教后再决定。
谢方明是谢冲的儿子。
益州刺史朱龄石遣使诣河西王蒙逊,谕以朝廷威德。
蒙逊遣舍人黄迅诣龄石,且上表言:“伏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
东晋益州刺史朱龄石派遣使节前去拜见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宣扬东晋朝廷的威势和德政。
沮渠蒙逊派遣舍人黄迅前来拜见朱龄石,并且呈上奏表,说:“听说车骑将军刘裕打算清剿中原地区,我甘愿做他的右翼部队,帮助他驱逐戎族强盗。”
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蒙逊结盟,蒙逊遣其弟湟河太守汉平莅盟于夏。
夏王赫连勃勃派遣御史中丞乌洛孤与沮渠蒙逊缔结盟约,沮渠蒙逊派他的弟弟湟河太守沮渠汉平前往夏国,在盟约上签字。
西秦王炽磐率众三万袭湟河,沮渠汉平拒之,遣司马隗仁夜出击炽磐,破之。
炽磐将引去,汉平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潜召炽磐,炽磐复攻之;昶、景因说汉平出降。
仁勒壮士百余据南门楼,三日不下,力屈,为炽磐所禽。
炽磐欲斩之,散骑常侍武威段晖谏曰:“仁临难不畏死,忠臣也,宜宥之以厉事君。”乃囚之。
炽磐以左卫将军匹达为湟河太守,击乙弗窟乾,降其三千余户而归。
以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以凉州刺史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
隗仁在西秦五年,段晖又为之请,炽磐免之,使还姑臧。
西秦王乞伏炽磐统率三万大军袭击湟河,沮渠汉平抵抗,派遣司马隗仁连夜出击乞伏炽磐,把他打败。
乞伏炽磐刚打算带兵回去,沮渠汉平的长史焦昶、将军段景暗地里召引乞伏炽磐来攻,乞伏炽磐再次挥师进攻,焦昶、段景于是劝说沮渠汉平出城投降。
隗仁带领一百多名壮士占据南门楼,坚决不投降,围攻了三天也没有攻下,最后,他们精疲力尽,被乞伏炽磐抓获。
乞伏炽磐打算杀了他,散骑常侍武威人段晖劝说道:“隗仁面临危难不怕死,是一个忠臣,应该宽宥他,以此鼓励那些忠于君王的人们。”于是,把他囚禁起来。
乞伏炽磐任命左卫将军乞伏匹达为湟河太守,进攻乙弗窟乾,收降了那里的三千多户百姓回来。
又任命尚书右仆射出连虔为都督岭北诸军事、凉州刺史;任命凉州刺史乞伏谦屯为镇军大将军、河州牧。
隗仁在西秦被囚五年之后,段晖又为他求情,乞伏炽磐赦免了他,让他回姑臧。
戊午,魏主嗣行如濡源,遂至上谷、涿鹿、广宁;秋,七月,癸未,还平城。
戊午(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濡源,于是又到上谷、涿鹿、广宁等地。
秋季,七月,癸未(初二),回到平城。
西秦王炽磐以秦州刺史昙达为尚书令,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秦州刺史乞伏昙达为尚书令,任命光禄勋王松寿为秦州刺史。
辛亥晦,日有食之。
辛亥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八月,甲子,太尉裕还建康,固太傅、州牧,其馀受命。
以豫章公世子义符为兖州刺史。
八月,甲子(十三日),东晋太尉刘裕回到建康,坚决辞让太傅、扬州牧,接受其余任命。
任命世子豫章公刘义符为兖州刺史。
丁未,谢裕卒;以刘穆之为左仆射。
丁未(疑误),东晋尚书左仆射谢裕去世,任命刘穆之为尚书左仆射。
九月,己亥,大赦。
九月,己亥(十九日),东晋实行大赦。
魏比岁霜旱,云、代之民多饥死。
太史令王亮、苏坦言于魏主嗣曰:“按谶书,魏当都邺,可得丰乐。”嗣以问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曰:“迁都于邺,可以救今年之饥,非久长之计也。
山东之人,以国家居广汉之地,谓其民畜无涯,号曰:‘牛毛之众,’今留兵守旧都,分家南徙,不能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情见事露,恐四方皆有轻侮之心;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伤者必多。
又,旧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将有窥窬之心,举国而来,云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恒、代千里之险,难以赴救,此则声实俱损也。
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我轻骑南下,布林薄之间,孰能知其多少!百姓望尘慑服,此国家所以威制诸夏也。
来春草生,酪将出,兼以菜果,得及秋熟,则事济矣。”嗣曰:“今仓廪空竭,既无以待来秋,若来秋又饥,将若之何?”对曰:“宜简饥贫之户,使就食山东;若来秋复饥,当更图之,但方今不可迁都耳。”嗣悦曰:“唯二人与朕意同。”乃简国人尤贫者诣山东三州就食,遣左部尚书代人周几帅众镇鲁口以安集之。
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
北魏一连几年发生霜旱,收成不好,云中、代郡一带的老百姓有很多都饿死了。
太史令王亮、苏坦向北魏国主拓跋嗣进言道:“按着谶书的说法,我们魏国应把都城建在邺城,那样的话,才可以得到富足欢乐。”拓跋嗣向各位大臣征求对这事的意见,博士祭酒崔浩、特进京兆周澹说:“迁都城到邺地,可以解救今年的饥荒,但却不是长久的办法。
崤山以东的人民,认为国家本来居住在辽阔的大漠之上,以为国民和牲畜一定无数,因此,称作是‘牛毛那样多’。
现在,一旦迁都,便要留下军队戍守旧都,只能分出一部分人向南迁移,这些人不可能住满几个州的土地,只好与汉人参杂居住在各郡各县,这样,我们人少的情势就会暴露,恐怕四方的邻国也都会因此产生轻视我们的想法。
况且我们的百姓,不习惯那里的水土,得病、受伤、死亡的人一定很多。
再者,旧都的守兵减少之后,屈丐、柔然等国就会有窃取我们的想法,假如他们动员全国的军队前来进攻,云中、平城一定会发生危机,南迁后的朝廷由于有恒山、代郡的千里险要重重阻隔,很难前去营救,这样的话,就会在名声和实际利益上都爱到损害。
现在我们居住在北方,假如崤山之东的地区有什么变乱,我们派遣轻装骑兵向南进攻,把部队分布在林野中间,谁能知道我们人数的多少?老百姓看见我们的征尘就会畏慑敬服,这就是我们国之所以用威力制服汉人的真正原因。
明年春天到来之后,杂草生长起来,家畜吃饱之后,牛奶乳酪等也便可以供应上了,再加上蔬菜水果,便可以维持到秋天粮食成熟的季节,我们面临的这些暂时困难便可以克服了。”拓跋嗣说:“现在国库彻底空了,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到来年的秋天,如果明年秋天又出现饥荒,我们将怎么对付呢?”崔浩等回答说:“应该把最贫穷饥馁的人家挑选出来,让他们去太行山以东的地区去谋生,找饭吃。
如果明年再饥荒,到时候再想办法,只是现在不可迁都。”拓跋嗣高兴地说:“只有你们二人与我的想法一致。”于是挑选百姓中最贫寒 的人家前往太行山以东的三个州去谋生,并派左部尚书代郡人周几统率军队镇守鲁口,安抚召集他们。
拓跋嗣本人也亲自下农田耕种,又命令有关部门劝勉指导人们从事农业和种桑养蚕的劳动。
第二年,庄稼丰收,人民于是富足安定。
夏赫连建将兵击秦,执平凉太守姚军都,遂入新平。
广平公弼与战于龙尾堡,禽之。
夏国赫连建带领部队进攻后秦,抓获了平凉太守姚军都,于是又进犯新平。
后秦广平公姚弼与他们在龙尾堡接战,把赫连建活捉。
秦王兴药动。
广平公弼称疾不朝,聚兵于第。
兴闻之,怒,收弼党唐盛、孙玄等,杀之。
太子泓请曰:“臣不肖,不能缉谐兄弟,使至于此,皆臣之罪也。
若臣死而国家安,愿赐臣死;若陛下不杀臣,乞退就藩。”兴恻然悯之,召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与之谋,囚弼,将杀之,穷治党与;泓流涕固请,乃并其党赦之。
泓待弼如初,无忿恨之色。
后秦王姚兴药性发作。
广平公姚弼声称有病,不去参加朝见,却把手下的部队聚集在自己的府第之中。
姚兴听说这事后,大怒,抓住姚弼的党羽唐盛、孙玄等人,杀掉。
太子姚泓请求说:“臣子不肖,不能团结兄弟,所以才导致这样的结果,这都是我的罪过。
如果我死之后国家可以得到安定,我希望您命我自杀。
如果陛下不忍心杀掉我,那么我请求退居藩属的位置。”姚兴心中悲悯姚泓,召见姚、梁喜、尹昭、敛曼嵬等,与他们商议,逮捕了姚弼,准备杀掉他,并彻底追查处理了他的亲信党羽。
姚泓流着眼泪,一再请求,姚兴这才赦免了姚弼和他的那些同党。
姚泓对待姚弼跟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愤恨的样子。
魏太史奏:“荧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妖言,然后行其祸罚。”魏主嗣召名儒十馀人使与太史议荧惑所诣。
崔浩对曰:“按《春秋左氏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
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二日。
庚之与午,皆主于秦;辛为西夷。
今姚兴据长安,荧惑必入秦矣。”众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间安知所诣!”浩笑而不应。
后八十余日,荧惑山东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
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岁而秦亡。
众乃服浩之精妙。
北魏太史启奏说:“火星在匏瓜星座中出现,忽然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按道理说,它应该到形势危险严峻、马上就要灭亡的国家去,先出现童谣妖言,然后再发生祸乱,实行对该国的惩罚。”北魏国主拓跋嗣召见十几个有名的儒士,让他们与太史一起讨论参悟火星所示的含义,推测星落的方位。
崔浩对答说:“按照《春秋左氏传》的说法:‘神灵在莘地降落’,根据它降落的日期推测,可以得知这个神灵是谁。
庚午(八月十九日)的晚上,辛未(八月二十日)的早晨,天上有阴云密布,火星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两天。
庚和午,在地上指的都是秦国,辛指的是西方的夷族。
现在姚兴据守在长安,火星一定是降临到秦国去了。”众人都不客气地说:“天上没有了一颗星,人间怎么能够知道它掉到哪里去了!”崔浩微笑着并不回答。
八十多天以后,火星突然又从井宿附近出现了,在那里若明若暗,很长时间才消失。
后秦出现大旱,昆明池中的水也已枯竭,儿童歌谣和各种谣传纷纷四起,国中的百姓人心不安,只隔一年,后秦国便灭亡了。
大家这才佩服崔浩的神奇精妙。
冬,十月,壬子,秦王兴使散骑常侍姚敞等送其女西平公主于魏,魏主嗣以后礼纳之;铸金人不成,乃以为夫人,而宠遇甚厚。
冬季,十月,壬子(初二),后秦王姚兴派遣散骑常侍姚敞等人护送他的女儿西平公主出嫁到北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以皇后的礼节迎娶了她,但是铸金人没有成功,所以,按照北魏国的传统,她便不能做皇后。
拓跋嗣于是封她为夫人,但对她的宠爱和照顾极为优厚。
辛酉,魏主嗣如沮洳城;癸亥,还平城。
十一月丁亥,复如豺山宫;庚子,还。
辛酉(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沮洳城。
癸亥(十三日),回到平城。
十一月丁亥(初八),他又前往豺出宫。
庚子(二十一日),返回。
西秦王炽磐遣襄武侯昙达等将骑一万击南羌弥姐、康薄于赤水,降之;以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赤水。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襄武侯乞伏昙达等带领一万骑兵袭击南羌的弥姐部落和康薄部落所据守的赤水,收降了他们。
乞伏炽磐任命王孟保为略阳太守,镇守赤水。
燕尚书令孙护之弟伯仁为昌黎尹,与其弟叱支乙拔皆有才勇,从燕王跋起兵有功,求开府不得,有怨言,跋皆杀之。
进护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以慰其心,护届怏怏不悦,跋鸩杀之。
辽东太守务银提自以有功,出为边郡,怨望,谋外叛,跋亦杀之。
北燕尚书令孙护的弟弟孙伯仁为昌黎尹,与他的另一个弟弟孙叱支乙跋都有才略勇武,他们跟随燕王冯跋起兵,立过汗马功劳,但是,他们请求开府的待遇,却没有得到朝廷的同意,因此口出怨言,表示不满,冯跋把他们全部杀掉。
却提升孙护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用来安慰他。
孙护一直闷闷不乐,冯跋于是就用毒酒把他杀了。
辽东太守务银提也自认为有功,却被派出镇守边郡,心中愤愤不平,图谋叛变投奔外邦,冯跋也把他杀了。
林邑寇交州,州将击败之。
林邑进犯东晋的交州,州的守将把来敌打败。
十二年(丙辰、416)
十二年(丙辰,公元416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嗣如豺山宫;戊子,还平城。
春季,正月,甲申(初六),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戊子(初十),回到平城。
加太尉裕兖州刺史、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以世子义符为豫州刺史。
东晋加封太尉刘裕为兖州刺史,都督南秦州,至此,他共都督二十二州。
任命他的世子刘义符为豫州刺史。
秦王兴使鲁宗之将兵寇襄阳,未至而卒。
其子轨引兵入寇,雍州刺史赵伦之击败之。
后秦王姚兴派遣鲁宗之带兵进犯襄阳,还没有到,鲁宗之便突然去世。
他的儿子鲁轨继续带兵进犯。
雍州刺史赵伦之把他打败。
西秦王炽磐攻秦洮阳公彭利和於川,沮渠蒙逊攻石泉以救之。
炽磐至沓中,引还。
二月,炽磐遣襄武侯昙达救石泉,蒙逊亦引去。
蒙逊遂与炽磐结和亲。
西秦王乞伏炽磐在川进攻后秦洮阳公彭利和,沮渠蒙逊进攻西秦所属的石泉,以此解救彭利和。
乞伏炽磐的大军抵达沓中,听说消息后,带兵回国。
二月,乞伏炽磐派遣襄武侯乞伏昙达营救石泉,沮渠蒙逊也带兵回去了。
沮渠蒙逊于是和乞伏炽磐通婚讲和。
秦王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入居西宫。
兴疾笃,还长安。
黄门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而杀之。
兴至,泓将出迎,宫臣谏曰:“主上疾笃,奸臣在侧,殿下今出,进不得见主上,退有不测之祸。”泓曰:“臣子闻君父疾笃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对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
尚书姚沙弥谓尹冲曰:“太子不出迎,宜奉乘舆幸广平公第;宿卫将士闻乘舆所在,自当来集,太子谁与守乎!且吾属以广平公之故,已陷名逆节,将何所自容!今奉乘舆以举事,乃杖大顺,不惟救广平之祸,吾属前罪亦尽雪矣。”冲以兴死生未可知,欲随兴入宫作乱,不用沙弥之言。
后秦王姚兴前往华阴,让太子姚泓主持朝廷政务,进入西宫居住。
姚兴病重,回长安。
黄门侍郎尹冲谋划,要趁姚泓出去迎接的机会杀掉他。
姚兴驾到,姚泓准备出去迎接,宫中官员劝阻道:“主上病危,奸臣就在身旁,殿下现在如果出去,向前也看不见主上,后退则一定有难以预料的灾祸。”姚泓说:“作为臣下和儿子听说君王和父亲病重,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不出去迎候,心里哪能平安呢?”下属们回答说:“保全自己目的是为了使国家稳定,这是最大的孝心了。”姚泓这才没有出去。
尚书姚沙弥对尹冲说:“太子不出来迎接,我们应该把皇帝的车轿抬到广平公的府第去。
禁卫军的将士听说皇上在这里,自然应当集中过来,谁去保护太子呢?况且我们因为广平公的缘故,名字已经被注定是叛逆了,将来到哪里安身?现在趁机挟持皇帝发动事变,是名正言顺的,不但是把广平公从祸患中解救出来,而且我们这些人以前的罪名也可以全部洗雪了。”尹冲因为姚兴的死活还不知道,打算跟随姚兴进宫,然后再寻找机会叛乱,便不采纳姚沙弥的建议。
兴入宫,命太子泓录尚书事,东平公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内外。
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收弼第中甲仗,内之武库。
姚兴进了内宫,命令太子姚泓录尚书事,命令东平公姚绍及右卫将军胡翼度带兵驻防王宫,对内外情势,严加防御。
派遣殿中上将军敛曼嵬搜查收缴姚弼府第中的武器装备,存入国家的武器仓库。
兴疾转笃,其妹南安长公主问疾,不应。
幼子耕儿出,告其兄南阳公曰:“上已崩矣,宜速决计。”即与尹冲帅甲士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闭门拒战。
等遣壮士登门,缘屋而入,及于马道。
泓侍疾在谘议堂,太子右卫率姚和都率东宫兵入屯马道南。
等不得进,遂烧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
禁兵见兴,喜跃,争进赴贼,贼众惊扰;和都以东宫兵自后击之,等大败。
逃于骊山,其党建康公吕隆奔雍,尹冲及弟泓来奔。
兴引东平公绍及姚赞、梁喜、尹昭、敛曼嵬入内寝,受遗诏辅政。
明日,兴卒。
泓秘不发丧,捕南阳公及吕隆、大将军尹元等,皆诛之,乃发丧,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
泓命齐公恢杀安定太守吕超。
恢犹豫久之,乃杀之。
泓疑恢有贰心,恢由是惧,阴聚兵谋作乱。
泓葬兴于偶陵,谥曰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姚兴的病越来越重,他的妹妹南安长公主前来探病,问候他,他没有回答。
他的小儿子姚耕儿出宫,告诉他的哥哥南阳公姚说:“皇上已经驾崩了,应该快点决定对策。”姚便与尹冲率领全副武装的战士进攻端门,敛曼嵬、胡翼度等人指挥军队紧闭宫门拒守力战。
姚等人派遣精壮的士兵登上门楼,沿着屋檐前进,到了马道的地方。
她泓在谘议堂侍奉父亲的病,太子右卫率姚和都率领太子宫的军队进驻马道以南。
姚等没有办法前进,于是,便放火烧了端门。
姚兴勉强支撑起来,来到前殿,命令姚弼自杀。
禁卫部队看到姚兴,欢呼跳跃,争先恐后地发动冲锋攻击敌兵,敌兵惊慌失措。
姚和都又带领太子宫卫队从后面夹击敌人,姚等人大败。
姚逃奔骊山,他的同党建康公吕隆逃奔雍城,尹冲和他的弟弟尹泓逃奔东晋。
姚兴把东平公姚绍以及姚、梁喜、尹昭、敛曼嵬召进内宫他的床边,交给他们遗诏,让他们辅佐朝政。
第二天,姚兴去世。
姚泓封锁姚兴的死讯,不发布消息,下令逮捕南阳公姚和吕隆、大将军尹元等人,全部杀掉,然后才公布父亲去世的消息,登上帝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和。
姚泓命令齐公姚恢杀掉安定太守吕超。
姚恢犹豫很久,才把吕超杀了。
姚泓怀疑姚恢对他有二心,姚恢因此非常害怕,暗地里聚集军队阴谋叛乱。
姚泓把姚兴安葬在偶陵,追谥为文桓皇帝,庙号高祖。
初,兴徙李闰羌三千户于安定。
兴卒,羌酋党容叛,泓遣抚军将军姚赞讨降之,徙其酋豪于长安,馀遣还李闰。
北地太守毛雍据赵氏坞以叛,东平公绍讨禽之。
时姚宣镇李闰,参军韦宗闻毛雍叛,说宣曰:“主上新立,威德未著,国家之难,未可量也,殿下不可不为深虑。
邢望险要,宜徙据之,此霸王之资也。”宣从之,帅户三万八千,弃李闫,南保邢望。
诸羌据李闰以叛,东平公绍进讨,破之。
宣诣绍归罪,绍杀之。
当初,姚兴把李闰的羌族三千户强行迁移到安定居住。
姚兴去世之后,羌族首领党容反叛。
姚泓派遣抚军将军姚前去讨伐并收降了他们,把他们的首领和豪族强行迁到长安,其他的都遣回李闰。
北地太守毛雍据守赵氏坞叛变,东平公姚绍前往征讨并把他抓获。
这时姚宣镇守李闰,参军韦宗听说毛雍反叛,劝说姚宣道:“主上刚刚登基,威望和德行还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国家的灾难是无法预测的,殿下不能不为此多想一想。
邢望那里地势险要,应该迁到那里去据守,那是称王称霸的基本条件呵!”姚宣听从了他的话,率领三万八千户居民,放弃李闰,向南去保守邢望。
几个羌族部落占据李闰反叛,东平公姚绍进兵讨伐,把他们打败。
姚宣前去拜见姚绍请罪,姚绍把他杀了。
二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
裕戒严将伐秦,诏加裕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
琅邪王德文请启行戎路,修敬山陵;诏许之。
三月,东晋朝廷加授太尉刘裕为中外大都督。
刘裕动员军队严加戒备,准备讨伐后秦,安帝下诏加授刘裕兼任司、豫二州刺史,任命他的世子刘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
琅邪王司马德文请求率领部队在前开路,到洛阳去整修祖先的陵墓。
安帝下诏允许。
夏,四月,壬子,魏大赦,改元泰常。
夏季,四月,壬子(初五),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泰常。
西秦襄武侯昙达等击秦秦州刺史姚艾于上,破之,徙其民五千余户於罕。
西秦国襄武侯乞伏昙达等在上袭击后秦国秦州刺史姚艾,并把他打败,把当地的五千多户居民强行迁移到罕。
五月,癸巳,加太尉裕领北雍州刺史。
五月,癸巳(十七日),东晋加授太尉刘裕兼任北雍州刺史。
六月,丁巳,魏主嗣北巡。
六月,丁已(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巡视北方。
并州胡数万落叛秦,入于平阳,推匈奴曹弘为大单于,攻立义将军姚成都于匈奴堡。
征东将军姚懿自蒲坂讨之,执弘,送长安,徙其豪右万五千落于雍州。
并州的几万帐落的胡人背叛后秦,来到平阳,推举匈奴人曹弘为大单于,向匈奴堡开进,攻伐立义将军姚成都。
征东将军姚懿从蒲坂发兵讨伐他们,抓住了曹弘,押送到长安,并把他们中间的一万五千落篷帐的豪门大族迁往雍州。
氐王杨盛攻秦祁山,拔之,进逼秦州。
秦后将军姚平救之;盛引兵退,平与上守将姚嵩追之。
夏王勃勃帅骑四万袭上,未至,嵩与盛战于竹岭,败死。
勃勃攻上,二旬,克之,杀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余人,因毁其城;进攻阴密,又杀秦将姚良子及将士万余人;以其子昌为雍州刺史,镇阴密。
征北将军姚恢弃安定,奔还长安,安定人胡俨等帅户五万据城降於夏。
勃勃使镇东将军羊苟儿将鲜卑五千镇安定,进攻秦镇西将军姚谌于雍城,谌委镇奔长安。
勃勃据雍,进掠城。
秦东平公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将步骑五万击之,勃勃退趋安定,胡俨闭门拒之,杀羊苟儿及所将鲜卑,复以安定降秦。
绍进击勃勃于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还。
勃勃归杏城。
杨盛复遣兄子倦击秦,至陈仓,秦敛曼嵬击却之。
夏王勃勃复遣兄子提南侵泄阳,秦车骑将军姚裕等击却之。
氐王杨盛进攻后秦的祁山,攻克了那里,并进而向秦州逼近。
后秦后将军姚平赶来援救。
杨盛带兵撤退,姚平与上守将姚嵩追击他。
夏王赫连勃勃率领四万骑兵袭击上,还未赶到,姚嵩便在竹岭与杨盛的激战中兵败身死。
赫连勃勃进攻上,二十天之后,攻克,杀死秦州刺史姚军都及将士五千多人,并摧毁了城墙。
他进而进攻阴密,又杀死了后秦国守将姚良子以及一万多将领军卒。
他任命自己的儿子赫连昌为雍州刺史,镇守阴密。
后秦征北将军姚恢放弃安定,逃奔回长安,安定人胡俨等率领五万户居民占据城池向夏国投降。
赫连勃勃让镇东将军羊苟儿带领五千鲜卑人镇守安定,去雍城进攻后秦镇西将军姚谌,姚谌放弃了防地逃奔长安。
赫连勃勃据守雍城,进军劫掠城。
后秦东平公姚绍及征虏将军尹昭等率领步兵、骑兵五万人迎击他们,赫连勃勃退至安定,胡俨紧闭城门抵抗他,并杀了羊苟儿和他所带领的鲜卑人,再次献出安定,归降后秦。
姚绍进军到马鞍阪,向赫连勃勃发动攻击,并把他打败,一直追到朝那,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赫连勃勃回杏城。
杨盛再次派遣侄儿杨倦进攻后秦,抵达陈仓,后秦的敛曼嵬把他击退。
夏王赫连勃勃又派侄儿赫连提向南侵犯泄阳,后秦车骑将军姚裕等把他打跑。
凉司马索承明上书劝凉公伐河西王蒙逊,引见,谓之曰:“蒙逊为百姓患,孤岂忘之!顾势力未能除耳。
卿有必禽之策,当为孤陈之;直唱大言,使孤东讨,此与言‘石虎小竖,宜肆诸市朝’者何异!”承明惭惧而退。
西凉司马索承明呈上奏疏,劝说凉公李讨伐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
李召他进宫见面,对他说:“沮渠蒙逊成为百姓的祸患,我怎么能够忘了他!只不过我的气势力量还不能把他除掉罢了。
你如果有一定可以擒获他的计策,就应该把它告诉我。
只是一味地唱高调、说大话,让我向东讨伐,这和说‘石虎这小崽子,应该抓起来绑到市井上去斩首’的人有什么差别?”索承明羞惭惶恐而退。
秋,七月,魏主嗣大猎于牛川,临殷繁水而还;戊戌,至平城。
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牛川大规模打猎,到了殷繁水才回来。
戊戌(二十三日),抵达平城。
八月,丙午,大赦。
八月,丙午(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宁州献琥珀枕于太尉裕。
裕以虎珀治金创,得之大喜,命碎捣分赐北征将士。
东晋宁州把一个琥珀做的枕头进献给太尉刘裕。
刘裕因为琥珀可以治疗外伤,所以得到这个枕头非常高兴,命令把它捣碎,分别赐给即将要去北方征战的将士。
裕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
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人居东府,总摄内外;以太尉左司马东海徐羡之为穆之之副;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
怀慎,怀敬之弟也。
刘裕任命自己的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
任命刘穆之为左仆射,兼任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并让他进入东府居住,总管朝廷内外的一切事务。
任命太尉左司马东海人徐羡之为刘穆之的副手,命左将军朱龄石守卫宫廷及国家办事机构,命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命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
刘怀慎是刘怀敬的弟弟。
刘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拥滞。
宾客辐凑,求诉百端,内外谘禀,盈阶满室;目览辞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悉皆赡举。
又喜宾客,言谈赏笑,弥日无倦。
裁有闲暇,手自写书,寻览校定。
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未尝独餐。
尝白裕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
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外一毫不以负公。”中军谘议参军张言于裕曰:“人生危脆,必当远虑。
穆之若邂逅不幸,谁可代之?尊业如此,苟有不讳,处分云何?”裕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
刘穆之在内总管朝廷政务,在外供应军旅的给养,遇事当机立断,快如流水,因此一切事情,没有堆积迟滞的。
各方宾客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这里,各种请求诉讼千头万绪,内内外外,谘询禀报,堆满台阶屋子。
他竟然能够眼睛看辞作讼书,手写答复信件,耳朵同时听属下的汇报,嘴里也应酬自如,而且同时进行的这四种工作互相之间又不混淆错乱,全都处置得当。
他又喜欢宾客来往,说笑谈天,从早到晚,毫无倦意。
偶尔有闲暇时间,他便亲自抄书,参阅古籍,校订错误。
他的性格奢放豪迈,吃饭一定要宽大的饭桌,一大早便经常要准备十个人左右的饭食,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进餐。
他曾经告诉刘裕说:“我刘穆之的家庭出身本来贫穷微贱,维持生计都很艰难。
自从得到您的信任忝任高位以来,虽然心中常常想着节俭,但从早到晚所需要的花销,仍然稍微显得过于丰厚了一点,除此而外,没有一点儿是对不起您的了。”中军谘议参军张邵对刘裕说:“人生危机脆弱,必须有一个长远的打算。
刘穆之如果遇到什么不幸,谁可以代替他呢?而你所开创的功业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一旦发生不幸,你说该如何处理后事?”刘裕说:“这自然要完全交给刘穆之和你了。”
丁巳,裕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德督前锋诸军,开钜野入河。
遵考,裕之族弟也。
刘穆之谓王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
丁巳(十二日),刘裕从建康出发。
他派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带领步兵从淮河、淝水向许昌、洛阳进发;派遣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进军阳城;派遣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进军武关;派遣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带领水师从石门出发,自汴水入黄河;派遣冀州刺史王仲德督领前锋的几支部队,开通钜野被淤塞的旧河道,进入黄河。
刘遵考是刘裕的本家弟弟。
刘穆之对王镇恶说:“刘公这次交给你讨伐秦国的重任,你可要努力呀!”王镇恶说:“我如果不攻克收复关中地区,发誓不再过长江!”
裕既行,青州刺史檩祗自广陵辄率众至涂中掩讨亡命。
刘穆之恐祗为变,议欲遣军。
时檀韶为江州刺史,张曰:“今韶据中流,道济为军首,若有相疑之迹,则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劳以观其意,必天患也。”穆之乃止。
刘裕起兵出发之后,青州刺史檀祗便从广陵擅自率领军队到涂中掩杀讨伐逃亡的人。
刘穆之担心檀祗趁机制造变乱,商议准备派军队防备。
当时,檀韶任江州刺史,张邵说:“现在檀韶占据长江中游,檀道济为讨伐秦国军队的重要将领,如果露出一些怀疑他的迹象,那么,留在京都的太尉府乃至朝廷,便会马上陷入危险,不如派人迎上去慰劳他,顺便观察一下他的意图,一定没什么可担忧的。”刘穆之这才停止行动。
初,魏主嗣使公孙表讨白亚栗斯,曰:“必先与秦洛阳戍将相闻,使备河南岸,然后击之。”表未至,胡人废白亚栗斯,更立刘虎为率善王。
表以胡人内自携贰,势必败散,遂不告秦将而击之,大为虎所败,士卒死伤甚众。
当初,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公孙表前去讨伐白亚栗斯,说:“一定事先通知秦国的洛阳守将,让他们在黄河南岸严密设防,然后进攻他。”公孙表还没有到达,胡人便废黜了白亚栗斯,重新拥立刘虎为率善王。
公孙表以为胡人内部勾心斗角、毫不团结,结果一定会失败溃散,于是并不通告后秦的守将,便发动了进攻,被刘虎打得大败,士卒中死伤的人很多。
嗣谋于群臣曰:“胡叛逾年,讨之不克,其众繁多,为患日深。
今盛秋不可复发兵,妨民农务,将若之何?”白马侯崔宏曰:“胡众虽多,无健将御之,终不能成大患。
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法令不整,处分失宜,以致败耳。
得大将素有威望者将数百骑往摄表军,无不克矣。
相州刺史叔孙建前在并州,为胡、魏所畏服,诸将莫及,可遣也。”嗣从之,以建为中领军,督表等讨虎。
九月,戊午,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虎及司马顺宰皆死,俘其众十万馀口。
拓跋嗣与各位大臣商议说:“胡人背叛我们,已超过了一年,征讨他们也没有获胜,他们的人数又很多,制造的祸患也一天比一天深。
现在又正值盛秋,不可以再次发动军队前去讨伐,以免妨碍百姓收获庄稼,怎么办好呢?”白马侯崔宏说:“胡人虽然数量很多,却没有特别称职的大将统辖他们,终究不能成为太大的祸患。
公孙表等的几支军队,不能说力量不够,但是他们的军纪法令却不能严格统一,对战机的把握和对事情的处理都有失妥当,因此才导致了失败。
我看只要选好一员平时便很有威望的大将带领几百名骑兵,前去统御公孙表的军队,便没有不打胜仗的。
相州刺史叔孙建,以前在并州任职,胡人、汉人对他都很害怕敬服,其他将领都赶不上他,可以派他去。”拓跋嗣依从了他的建议,任命叔孙建为中领军,监督公孙表等人去讨伐刘虎。
九月,戊午(疑误),把敌军打得大败,杀死了一万多人,刘虎和司马顺宰全部战死,俘虏了那里的百姓十万多口。
太尉裕至彭城,加领徐州刺史;以太原王玄谟为从事史。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朝廷加任他领徐州刺史。
任命太原人王玄谟为从事史。
初,王之败也,沙门昙永匿其幼子华,使提衣自随。
津逻疑之。
昙永呵华曰:“奴子何不速行!”棰之数十,由是得免;遇赦,还吴。
以其父存亡不测,布衣蔬食,绝交游不仕,十余年。
裕闻华贤,欲用之,乃发丧,使华制服。
服阕,辟为徐州主簿。
当初,王失败的时候,僧人昙永把他的小儿子王华藏了起来,让他扮做童仆,提着自己的衣裳行李,跟在后面。
码头巡逻检查的人对这孩子产生怀疑,昙永呵斥王华说:“你这小奴才,为什么不快走?!”用棍子打了他几十下,因此才免于被识破。
后来,遇到大赦,他才到吴郡。
他因为父亲下落不明,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只穿布衣,只吃蔬菜,拒绝与别人交游,不出来做官,这样过了十几年。
刘裕听说王华贤明,打算征用他,于是便为王发丧,让王华穿了三年的丧服。
三年之后,征召他为徐州主簿。
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捷。
秦将王苟生以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款附。
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济攻拔其城,执遵,杀之。
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
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人董神虎聚众千余人来降,太尉裕版为参军。
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兖州刺史韦华降。
神虎擅还襄邑,林子杀之。
王镇恶、檀道济进入了后秦的境界,所过之处,全部告捷。
后秦将领王苟生献出漆丘,向王镇恶投降;后秦徐州刺史姚掌献出项城,投降了檀道济。
其他的那些保卫地方的守军也都听见东晋军消息便前来归顺,只有新蔡太守董遵不肯屈服。
檀道济攻克了他所坚守的城池,抓住了董遵,把他杀了。
他们进军克复了许昌,抓获了后秦颖川太守姚垣,以及大将军杨业。
沈林子从汴水进入黄河,襄邑人董神虎聚集了一千多部众赶来投降,太尉刘裕任命他为参军。
沈林子与董神虎一起进攻仓垣,并把那里攻破,后秦兖州刺史韦华投降,董神虎擅自回到家乡襄邑,沈林子把他杀了。
秦东平公绍言于秦主泓曰:“晋兵已过许昌;安定孤远,难以救卫,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
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左仆射梁喜曰:“齐公恢有威名,为岭北所惮,镇人已与勃勃深仇,理应守死无贰。
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
今关中兵足以拒晋,无为豫自损削也。”泓从之吏部郎懿横密言于泓曰:“恢于广平之难,有忠勋于陛下。
自陛下龙飞绍统,未有殊赏以答其意。
今外则置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累乎!宜征还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速祸耳。”又不从。
后秦东平公姚绍向后秦国主姚泓进言道:“晋军已经过了许昌,安定遥远孤立,很难救援守卫,应该把迁到那里充实防务和农耕的镇户全部迁回,充实京畿的力量,这样,可以得到十万精锐部队,虽然晋朝和夏国轮流入侵,也还不至于使国家沦亡。
如果不这样的话,晋国进攻豫州,夏国进攻安定,我们怎么办呢?事情的关键时刻已经到来,应该尽快决定。”左仆射梁喜说:“齐公姚恢一向有威勇的名声,岭北一带的军民对他都很害怕,镇守在那里的人也已与赫连勃勃结下深仇,所以理所应当拚死拒守,没有别的想法。
赫连勃勃到最后也不会越过安定,远征京师。
如果没有安定这座屏障,强盗的战马一定会进发到县。
现在,关中的兵马足可以抵抗东晋,不应该自己先损害削弱自己。”姚泓听从了他的话。
吏部郎懿横秘密地向姚泓进言道:“姚恢在广平之难的时候,对陛下忠诚不二,立下大功。
自从陛下继承大统当上皇帝之后,也没有给他特别的封赏,报答他的忠心。
现在,对他来说,在外是把他遗弃在必死之地,在内又不让他参预朝廷的决策,安定的百姓自认为一座孤城岌岌可危,强敌又渐渐逼近,因此希望迁回南方的人十有九个。
如果姚恢操纵几万精锐部队,擂起战鼓向京师进发,岂不是国家的大麻烦吗?应该把他征召回朝廷,安慰他的情绪。”姚泓说:“姚恢如果心怀不轨,阴谋叛逆,把他征召回朝,不过正好加速灾祸的到来罢了。”又不接受他的意见。
王仲德水军入河,将逼滑台。
魏兖州刺史尉建畏懦,帅众弃城,北渡河。
仲德入滑台,宣言曰:“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不谓魏之守将弃城遽去。”魏主嗣闻之,遣叔孙建、公孙表自河内向枋头,因引兵济河,斩尉建於城下,投尸于河。
呼仲德军人,问以侵寇之状;仲德使司马竺和之对曰:“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於魏也。
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于晋、魏之好无废也;何必扬旗鸣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问太尉裕。
裕逊辞谢之曰:“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久矣。
诸桓宗族,司马休之、国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
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魏河内镇将于栗有勇名,筑垒于河上以备侵轶。
裕以书与之,题曰:“黑公麾下”。
栗好操黑以自标,故裕以此目之。
魏因拜栗为黑将军。
东晋王仲德率领的水师进入黄河,即将迫近滑台。
北魏兖州刺史尉建怯懦畏惧,统率部众放弃守城,向北渡过黄河。
王仲德进入了滑台,并宣告说:“我们晋朝本来打算用七万匹布帛做代价向魏国借道,却想不到魏国的守将却突然放弃城池逃跑。”北魏国主拓跋嗣听说后,派遣叔孙建、公孙表从河内向枋头进军,又带兵渡过黄河,在滑台城下杀掉尉建,把他的尸体投入黄河,并向王仲德的部下诘问为什么入侵进犯,王仲德派司马竺和之上前回答说:“刘太尉派遣征虏将军王仲德从黄河进军洛阳,去清扫晋室的祖先陵墓,并不敢向魏国发动进攻。
魏的守将自己放弃滑台逃走,王将军才借助这座空城安歇部队,我们马上就要向西进发,对晋、魏的和睦关系并不妨碍。
你们有什么必要高扬战旗,紧擂战鼓显示威力呢?”拓跋嗣又派叔孙建质问东晋太尉刘裕,刘裕谦逊地道歉说:“洛阳是我们晋朝的旧都,但是,却被羌人占据了,我们晋朝打算修复晋室祖先陵墓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而桓氏的同属亲属,司马休之、司马国兄弟,鲁宗之父子等人,都是晋朝的蠹虫和叛逆,但是羌贼们却收留他们,给我们留下后患。
现在我们晋朝准备讨伐他,打算向你们魏国借一条道,不敢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北魏镇守河内的大将于栗有勇武的名声,在黄河岸上构筑堡垒,防备东晋的侵扰。
刘裕写一封信给他,上面的称呼是:“黑公麾下。”于栗喜欢使用黑做武器,因此这成了他的标志,所以,刘裕才这样称呼他。
北魏于是拜授于栗为黑将军。
冬,十月,壬戌,魏主嗣如豺山宫。
冬季,十月,壬戌(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初,燕将库官斌降魏,既而复叛归燕。
魏主嗣遣骁骑将军延普渡濡水击斌,斩之;遂攻燕幽州刺史库官昌、征北将军库官提,皆斩之。
当初,北燕将领库宫斌投降了北魏,不久又背叛北魏重新归附北燕。
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骁骑将军延普,渡过濡水去进攻库官斌,把他杀了。
于是,他们又乘胜进攻北燕幽州刺史库官昌、征北将军库官提,把他们全部杀掉。
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
秦征南将军陈留公镇洛阳,遣使求救于长安。
秦主泓遣越骑校尉阎生帅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
宁朔将军赵玄言於曰:“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
宜摄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师之救。
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司马姚禹阴与檀道济通,主簿阎恢、杨虔,皆禹之党也,共嫉玄,言于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面;今婴城示弱,得无为朝廷所责乎!”以为然,乃遣赵玄将兵千余南守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东戍巩城。
玄泣谓曰:“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
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既而成皋、虎牢皆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无讳至石关,奔还。
龙骧司马荥阳毛德祖与玄战於柏谷,玄兵败,被十馀创,据地大呼。
玄司马蹇鉴冒刃抱玄而泣,玄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与之皆死。
姚禹逾城奔道济。
甲子,道济进逼洛阳,丙寅,出降。
道济获秦人四千余人,议者欲尽坑之以为京观。
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
于是夷、夏感悦,归之者甚众。
阎生、姚益男未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
后秦阳城、荥阳两座城全部投降,东晋部队进发到成皋。
后秦征南将军陈留公姚镇守洛阳,派遣信使向长安请求救援。
后秦王姚泓派遣越骑校尉阎生率领三千骑兵赶来救助,派遣武卫将军姚益男带领一万步兵去协助镇守洛阳,又派并州牧姚懿向南去屯扎在陕津,作为他们的声援。
宁朔将军赵玄对姚进言道:“现在晋寇越来越深入我们国土,人心震骇动摇。
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无法抵挡他们,如果出去迎战,反而不能取胜,那么我们的宏伟事业便会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我们应该按几处镇守的大军不动,坚守金墉,以等待西部的军队前来救援。
金墉不被攻克,晋军一定不敢越过我们向西进发,这样,我们便可以不去迎战,坐在这里等待他们出现漏洞。”司马姚禹暗地里与东晋的檀道济勾结、通谋,主簿阎恢、杨虔都是姚禹的党羽,他们都非常嫉妒、厌恶赵玄,所以便对姚进言道:“殿下因为有英明勇武的谋略和能力,接受独当一面的国家重任。
现在只是环城坚守,向敌人显示自己的懦弱,怎么能不受到朝廷的责备呢?”姚也认为是这样,于是派遣赵玄带领部众一千多人,向南驻守柏谷坞,派广武将军石无讳向东戍卫巩城。
赵玄流着泪对姚说:“我赵玄接受三代皇帝的重恩,所一直坚守的志向正是以死相报而已。
但是您不采纳忠臣的良言,被奸臣耽误,以后一定后悔。”不久,成皋、虎牢都投降东晋,檀道济等人带领大部队长驱直入。
石无讳抵达石关,逃了回来。
东晋龙骧司马荥阳人毛德祖,在柏谷与赵玄展开战斗,赵玄的军队失败,他身受十几处伤,跌倒在地,大声呼喊。
赵玄的司马蹇鉴,冒着被杀的危险,抱住赵玄而哭。
赵玄说:“我的伤太重了,你应该快点逃走!”蹇鉴说:“将军不脱离危险,我蹇鉴到哪里去?”最后与他一起死了。
姚禹跳出城来投奔檀道济。
甲子(二十日),檀道济进军逼近洛阳,丙寅(二十二日),姚出城投降。
檀道济俘获后秦国人四千多,有提建议的人打算把他们全部活埋,筑起一座土丘。
檀道济说:“讨伐罪人,安抚平民,今天正是时候!”于是,把他们全部释放,遣送回家。
从此,不管是夷族还是汉族,都非常感激高兴,前来归附的人非常多。
阎生、姚益男还没有赶到,听说洛阳已经沦陷,没有敢继续前进。
己丑,诏遣兼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置守卫。
太尉裕以冠军将军毛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阳。
乙丑(疑误),东晋安帝下诏派遣兼司空、高密王司马恢之修复拜谒五位皇帝的陵墓,并设置守卫部队。
太尉刘裕任命冠军将军毛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代理司州的政事,戍守洛阳。
西秦王炽磐使秦州刺史王松寿镇马头,以逼秦之上。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秦州刺史王松寿镇守马头,用来对后秦的上造成压力。
十一月,甲戌,魏主嗣还平城。
十一月,甲戌(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太尉裕遣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
时刘穆之掌留任,而旨从北来,穆之由是愧惧发病。
弘,之子也。
十二月,壬申,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裕辞不受。
太尉刘裕派遣左长史王弘返回建康,委婉地向安帝请求,加授自己九锡。
这时刘穆之执掌留守的大权,但是这旨意却是刘裕自己在北方提出,又通过别人传来,刘穆之从此既惭愧又害怕,得了疾病。
王弘是王的儿子。
十二月,壬申(二十九日),安帝下诏任命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加封为食邑十郡的宋公,备办九锡的礼仪,尊位在各诸侯王之上,并仍像原来那样兼任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
刘裕推辞,不接受任命。
西秦王炽磐遣使诣太尉裕,求击秦以自效。
裕拜炽磐平西将军、河南公。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使节前来拜见东晋太尉刘裕,请求进攻后秦,主动为刘裕效力。
刘裕授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
秦姚懿司马孙畅说懿使袭长安,诛东平公绍,废秦主泓而代之。
懿以为然,乃散谷以赐河北夷、夏,欲树私恩。
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谏曰“殿下以母弟居方面,安危休戚,与国同之。
今吴寇内侵,四州倾没,西虏扰边,秦、凉覆败,朝廷之危,有如累卵。
谷者,国之本也,而殿下无故散之,虚损国储,将若之何?”懿怒,笞杀之。
后秦姚懿的司马孙畅劝说姚懿,让他去回击长安,杀死东平公姚绍,废掉国主姚泓,自己代替他登基。
姚懿认为很对,于是把粮食发放给河北的夷族与汉族,打算以此树立一些个人的恩德,收买民心。
左常侍张敞、侍郎左雅劝阻他说:“殿下以皇帝的同母弟弟的身份坐镇一方,自己的安危悲喜,与皇帝和国家是一样的。
现在吴地的敌人前来侵犯,四州已经丧失,西部的强盗也不断地骚扰边境,秦州、凉州已经倾覆失败,朝廷的危险程度,像垒在一起的鸡蛋那样。
粮食是国家政权稳定的基础,殿下无缘无故地把它散发掉,倒空损耗国家的储备,将来怎么办?”姚懿勃然大怒,鞭打他们至死。
泓闻之,召东平公绍密与之谋。
绍曰:“懿性识鄙浅,从物推移,造此谋者,必孙畅也。
但驰使征畅,遣抚军将军赞据陕城,臣向潼关为诸军节度。
若畅奉诏而至,臣当遣懿帅河东见兵共御晋师;若不受诏命,便当声其罪而讨之。”泓曰:“叔父之言,社稷之计也。”乃遣姚赞及冠军将军司马国、建义将军蛇玄屯陕津,武卫将军姚驴屯潼关。
姚泓听说了这个消息,召东平公姚绍进宫与他秘密商议。
姚绍说:“姚懿性格卑鄙,见识浅薄,听人话行事,想出这种主意的,一定是孙畅。
只要派信使飞马去把孙畅征召来,再派抚军将军姚据守陕城,我再去潼关调遣指挥各支军队。
如果孙畅接受诏书来京,我便派遣姚懿统领河东的现有部队去抵抗晋军;如果他不接受征召,便可以公布他的罪状,公开讨伐他。”姚泓说:“叔叔这些话,真是拯救国家的好办法。”于是派遣姚和冠军将军司马国、建义将军玄,驻扎在陕津,派遣武卫将军姚驴屯扎在潼关。
懿遂举兵称帝,传檄州郡,欲运匈奴堡谷以给镇人。
宁东将军姚成都拒之,懿卑辞诱之,送佩刀为誓,成都不从。
懿遣骁骑将军王国帅甲士数百攻成都,成都击禽之,遣使让懿曰:“明公以至亲当重任,国危不能救,而更图非望;三祖之灵,其肯佑明公乎!成都将纠合义兵,往见明公于河上耳。”于是传檄诸城,谕以逆顺,征兵调食以讨懿。
懿亦发诸城兵,莫有应者,惟临晋数千户应懿。
成都引兵济河,击临晋叛者,破之。
镇人安定郭纯等起兵围懿。
东平公绍入薄阪,执懿,诛孙畅等。
姚懿于是发动大军,自称皇帝,向各州郡传递公告檄文,打算把匈奴堡的粮食运来蒲阪供应自己的部众。
宁东将军姚成都拒绝,姚懿用谦卑的话引诱他,并把自己的佩刀送给他做盟誓的见证,姚成都仍然不听从。
姚懿派遣骁骑将军王国带领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卒去袭击姚成都,姚成都把他们击败抓获,派遣使者责备姚懿说:“您以皇帝至亲的身份担当重任,国家危急的时候不能上前解救,却反倒图谋非分的想望。
三位祖先的在天神灵,怎么能够保佑您呢?我姚成都准备纠集义兵,前往黄河之上与您相见。”于是向各个城池传送檄文,明确告诉他们什么是顺天,什么是叛逆,征集部队调动军粮,用来讨伐姚懿。
姚懿也发动几个城的守军,但是却没有响应他的,只有临晋的几千户人家响应。
姚成都带兵渡过黄河,对临晋的叛军发动进攻,把他们打败。
姚懿手下的蒲阪士兵、安定人郭纯等人拉起队伍包围姚懿。
东平公姚绍进入蒲阪,抓获姚懿,杀死孙畅等人。
是岁,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卒。
魏主嗣甚惜之,谓其妻桓氏曰;“生同其荣,能没同其戚乎?”桓氏乃缢而焉。
这一年,北魏卫将军、安城孝元王叔孙俊去世。
北魏国主拓跋嗣非常惋惜他,对他的妻子桓氏说:“生的时候可以和他一起享受荣华富贵,死后能和他一起承受悲哀吗?”桓氏于是自己上吊而死,死后二人合葬。
丁零翟猛雀驱掠吏民,入白涧山为乱;魏内都大官河内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之。
道生,嵩之从子也。
道生欲进兵击猛雀,蒲曰:“吏民非乐为乱,为猛雀所迫胁耳。
今不分别,并击之,虽欲返善,其道无由,必同心协力,据险以拒官军,未易猝平也。
不如先遣使谕之,以不与猛雀同谋者皆不坐,则必喜而离散矣。”道生从之,降者数千家,使复旧业。
猛雀与其党百余人出走,蒲等追斩猛雀首;左部尚书周几穷讨余党,悉诛之。
北魏境内的丁零部落酋长翟猛雀掠挟驱赶当地的官民,进入白涧山叛乱。
北魏内都大官、河内人张蒲与冀州刺史长孙道生讨伐他们。
长孙道生是长孙嵩的侄儿。
长孙道生打算直接进兵袭击翟猛雀,张蒲说:“官民们不愿意制造叛乱,不过是被翟猛雀逼迫威胁罢了。
现在如果不加以分别,对他们一并进攻,他们虽然打算弃恶从善,但是也已经无路可走,因此,他们一定会同心协力,据守险要抵抗官军的进攻,那样,就不容易马上把他们剿平了。
不如先派遣使者前去告诉他们,说不和翟猛雀一同谋反的人一律不予株连定罪,那么,他们一定非常高兴地叛离翟猛雀,主动散去。”长孙道生听从了他的话,投降过来的果然有几千家,让他们恢复过去的家业。
翟猛雀和他的一百多名死党出逃,张蒲等人追上,把他杀掉。
左部尚书周几对他的余党穷追不舍,严加讨伐,终于把他们全部杀掉。
晋纪四十 安皇帝癸义熙十三年(丁巳、417)
晋纪四十 晋安帝义熙十三年(丁巳,公元417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甲戌朔(初一),出现日食。
秦主泓朝会百官于前殿,以内外危迫,君臣相泣。
征北将军齐公恢帅安定镇户三万八千,焚庐舍,自北雍州趋长安,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移檄州郡,欲除君侧之恶;扬威将军姜纪帅众归之,建节将军彭完都弃阴密奔还长安。
恢至新支,姜纪说恢曰:“国家重将、大兵皆在东方,京师空虚,公亟引轻兵袭之,必克。”恢不从,南攻城;镇西将军姚谌为恢所败,长安大震。
泓驰使征东平公绍,遣姚裕及辅国将军胡翼度屯澧西。
扶风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
东平公绍引诸军西还,与恢相持于灵台,姚赞留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守潼关,亦引兵还。
恢众见诸军四集,皆有惧心;其将齐黄等诣大军降。
恢进兵逼绍,赞自后击之,恢兵大败,杀恢及其三弟。
泓哭之恸,葬以公礼。
后秦国主姚泓,在王宫前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因国家内患外忧交迫,君臣们相对哭泣。
征北将军、齐公姚恢率领安定当地居民三万八千户人家,纵火焚烧了房屋,从北雍州直奔长安而来。
姚恢自称大都督、建义大将军,向所过州县传布檄文,声称要铲除君主身边的恶人。
扬威将军姜纪率领部众归附了姚恢,建节将军彭完都放弃了阴密城,逃回长安。
姚恢大队人马抵达新支,姜纪对姚恢说:“朝廷重要将领和军队主力都在东方,京师空虚,您如果迅速率领轻装的军士袭击长安,定能攻克。”姚恢没有同意,却向南进攻城。
镇西将军姚谌被姚恢击败,长安受到很大震动。
姚泓派人飞马前去征召东平公姚绍,并派姚裕和辅国将军胡翼度屯驻澧西。
扶风太守姚俊等人都投降了姚恢。
东平公姚绍率各路人马紧急向西回军,与姚恢的军队在灵台相持。
姚留下宁朔将军尹雅为弘农太守,镇守潼关,然后也率军回到长安。
姚恢的部众看到各路兵马四面集中过来,都心惊胆战,大将齐黄等人前往官军大营投降。
姚恢挥师进逼姚绍军,姚从后面进攻姚恢,姚恢的部众大败,四处逃散,官军斩杀了姚恢和他的三个弟弟。
姚泓闻知姚恢的死讯失声恸哭,用公爵的礼仪把他们安葬。
太尉裕引水军发彭城,留其子彭城公义隆镇彭城。
诏以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徐州刺史。
东晋太尉刘裕从彭城率水军出发西上,留下他的儿子、彭城公刘义隆镇守彭城。
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任命刘义隆为监徐、兖、青、冀四州诸军事,兼徐州刺史。
凉公寝疾,遗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二月,卒。
官属奉世子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
大赦,改元嘉兴。
尊歆母天水尹氏为太后;以宋繇录三府事。
谥曰武昭王,庙号太祖。
西凉公李患病卧床,临终前,他嘱咐长史宋繇说:“我死以后,世子李歆就像你的儿子,你要好好训导他。”二月,李去世。
朝廷文武百官拥立世子李歆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
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嘉兴。
尊奉李歆的母亲、天水人尹氏为太后。
李歆任命宋繇为录三府事。
追加李谥号称武昭王,庙号称太祖。
西秦安东将军木弈干击吐谷浑树洛干,破其弟阿柴干尧杆川,俘五千余口而还。
树洛干走保白兰山,惭愤发疾,将卒,谓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树洛干卒,阿柴立,自称骠骑将军、沙州刺史。
谥树洛干曰武王。
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种,地方数千里,遂为强国。
西秦安东将军乞伏木弈干,进攻吐谷浑汗国可汗树洛干,在尧杆川大败他的弟弟阿柴,俘虏五千多人班师。
树洛干逃走,退保白兰山;他又羞又愤,大病不起,临死前,他对阿柴说:“我的儿子慕容拾虔年小,我如今把身后大事托付给你。”树洛干去世,阿柴继位,自称为骠骑将军、沙州刺史。
追赠树洛干为武王。
阿柴逐渐兴兵向外扩张,吞并吐谷浑周围的弱小部落,扩展疆域数千里,于是成为一个强大国家。
西河王蒙逊遣其将袭乌啼部,大破之;又击卑和部,降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他的部将袭击乌啼部落,大败乌啼军。
随即又袭击卑和部落,收降他们。
王镇恶进军渑池,遣毛德祖袭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杀守者而逃。
镇恶引兵径前,抵潼关。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进军渑池,又派毛德祖袭击后秦弘农太守尹雅据守的蠡吾城,生擒尹雅。
尹雅杀死了看守他的兵卒逃走。
王镇恶一直向前进攻,抵达潼关。
檀道济、沈林子自陕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东。
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
别将攻匈奴堡,为姚成都所败。
檀道济、沈林子等从陕城北面渡过黄河,攻陷襄邑堡。
后秦河北太守薛帛逃奔河东。
东晋军继续前进,又攻击后秦并州刺史尹昭据守的蒲阪,没有攻克。
东晋另一路将领进攻匈奴堡,被守将姚成都击败。
辛酉,荥阳守将傅洪以虎牢降魏。
辛酉(十九日),东晋荥阳守将傅洪,献出虎牢城,投降北魏。
秦主泓以东平公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改封鲁公,使督武卫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关,又遣别将姚驴救蒲阪。
后秦国主姚泓任命东平公姚绍为太宰、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颁赐帝王专用的黄钺,改封鲁公。
命他督率武卫将军姚鸾等,率步、骑兵共五万人镇守潼关,又遣另一大将姚驴,援救蒲阪。
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不可猝拔,攻之伤众,守之引日。
王镇恶在潼关,势孤力弱,不如与镇恶合势并力以争潼关;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
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对檀道济说:“蒲阪城池坚固,守军又多,不可能一举攻克。
强攻则白白使我军伤亡,不强攻又会拖延时间。
现在,王镇恶在潼关,势单力弱,我们不如与王镇恶会师,合兵攻打潼关。
如能攻克潼关,尹昭在蒲阪,就可以不攻自破了。”檀道济同意。
三月,道济、林子至潼关。
秦鲁公绍引兵出战,道济、林子奋击,大破之,斩获以千数。
绍退屯定城,据险拒守,谓诸将曰:“道济等兵力不多,悬军深入,不过坚壁以待继援。
吾分军绝其粮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
三月,檀道济、沈林子抵达潼关。
后秦鲁公姚绍率兵出城迎战,檀道济、沈林子奋勇进攻,大破后秦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
姚绍率领后秦军撤退,屯驻定城,凭依险要的地势固守城池。
姚绍对他手下的将领们说:“檀道济他们的兵力不多,而且孤军深入,所以他只能加强营垒固守,等待后继援军。
我现在分兵几路,切断他的粮饷供给之路,就可以稳坐这里生擒他。”于是,姚绍派姚鸾把守大路要道,断绝檀道济的送粮道路。
鸾遣尹雅将兵与晋战于关南,为晋兵所获,将杀之。
雅曰:“雅前日已当死,幸得脱至今,死固甘心。
然夷、夏虽殊,群臣之义一也。
晋以大义行师,独不使秦有守节之臣乎!”乃免之。
姚鸾派尹雅率兵与东晋军在潼关之南会战,尹雅再度被东晋士卒俘虏,就要斩首,尹雅说:“我前不久被俘就应当被杀,幸亏逃脱,才得以活到今天,死也当然甘心情愿。
然而。
汉人与夷人虽然民族不同,君臣之间的大义却是一样的。
晋国既然可以出于大义兴兵遣将,为什么只是不让秦国有守节的大臣呢!”东晋军才赦免了他的死罪。
丙子夜,沈林子将锐卒袭鸾营,斩鸾,杀其士卒数千人。
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沈林子击之,赞败走,还定城。
薛帛据河曲来降。
丙子(初四),夜间,沈林子率领精锐部队突然偷袭姚鸾的大营,斩杀姚鸾以及他手下的士卒几千人。
姚绍又派东平公姚驻军黄河岸边,企图断绝东晋军的水道;沈林子又率军进攻姚,姚军大败,姚本人则逃回定城。
后秦河北太守薛帛,献出河曲,投降了东晋军。
太尉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请救于魏。
魏主嗣使群臣议之,皆曰:“潼关天险,刘裕以水军攻之甚难;若登岸北侵,其势便易。
裕声言伐秦,其志难测。
且秦,婚姻之国。
不可不救也。
宜发兵断河上流,勿使得西。”博士祭酒崔浩曰:“裕图秦久矣。
今姚兴死,子泓懦劣,国多内难。
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
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
今柔然寇边,民食又乏,若复与裕为敌,
发兵南赴则北寇愈深,救北则南州复危,非良计也。
不若假之水道,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
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
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吴、越之兵与吾争守河北之地,安能为吾患乎!夫为国计者,惟社稷是利,岂顾一女子乎!”议者犹曰:“裕西入关,则恐吾断其后,腹背受敌;北上,则姚氏必不出关助我,其势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以司徒长孙嵩督山东诸军事,又遣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将步骑十万屯河北岸。
东晋太尉刘裕率领水军从淮河、泗水进入清河,准备再逆流西上,开进黄河,他先派使节向北魏借路。
后秦国主姚泓也派人出使北魏,请求救援。
北魏国主拓跋嗣命令文武百官共同商讨这件事,群臣们都说:“潼关是天险,刘裕用水军攻克恐怕难以达到。
但是,如果从黄河北岸登陆向北方侵入,那就容易得多。
刘裕声称讨伐秦,他的真实目的难以猜测;而且秦是与我们有婚姻关系的国家,不可以不出兵相助。
我们应派兵切断黄河上游,阻止晋军西上。”博士祭酒崔浩说:“刘裕吞并秦国的野心由来已久。
如今,姚兴去世。
他的儿子姚泓愚劣懦弱,国内灾难一再发生。
刘裕乘他国内危机而兴兵讨伐,他的决心是一定要夺取。
我们如果切断黄河上游,阻截晋军,刘裕一怒之下,必然登陆向我们进攻,这样一来,我们等于代替秦国挨打。
如今柔然进攻我们边境,百姓又缺少粮食,如果再与刘裕为敌,发兵南下进攻晋,那么北边敌军柔然就会更加深入。
那时,大军救援北方,南方的州县又将告急,这不是好计策。
不如借给刘裕水道,听任刘裕西上,然后我们出兵驻防东部,阻塞他的退路。
如果刘裕得胜告捷,一定会感激我们借路的恩德;如果失败,我们也会有援救秦国的美名,这是很多办法中比较好的一个。
况且,南方与北方风俗不同,即使朝廷放弃恒山以南的领土,刘裕也决不会用来自吴、越的军队与我们争夺据守黄河以北的土地,怎么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呢?为国家制定方略的人,应该只为国家的利益考虑,怎么可以顾念一个嫁过来的女子呢!”大臣们还说:“刘裕向西进入潼关,便害怕我们切断他的退路,腹背同时遭到攻击;而刘裕如果北上进攻我们,那么秦国姚氏一定不会从潼关出兵救援,所以看刘裕的样子虽然是声称向西,但实际一定是北上。”拓跋嗣于是命令司徒长孙嵩为督山东诸军事。
又派振威将军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屯军黄河北岸。
庚辰,裕引军入河,以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戍。
庚辰(初八),刘裕率领水军开进黄河,任命左将军向弥为北青州刺史,留下戍守。
初,裕命王镇恶等:“若克洛阳,须大军到俱进。”镇恶等乘利径趋潼关,为秦兵所拒,不得前。
久之,乏食,众心疑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
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
柰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尚远,贼众方盛,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当自为将军办之,未知二三君子将何面以见相公之旗鼓邪!”镇恶等遣使驰告裕,求遣粮援。
裕呼使者,开舫北户,指河上魏军以示之曰:“我语令勿进,今轻佻深入。
岸上如此,何由得遣军!”镇恶乃亲至弘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当初,刘裕命令王镇恶等人:“如果攻克洛阳,一定要等主力大军到达后共同前进。”王镇恶等人却乘胜直接进攻潼关,被后秦兵牵制,不能前进,时间一长,军中粮饷接济不上,士卒中发生恐慌和疑虑,有人打算放弃笨重的军用品回去投奔大军。
沈林子手按佩剑怒斥道:“相公大志是统一天下,而今许昌、洛阳均已平定,关右也将要收复,大事成功与否,就在前锋部队的行动。
为什么要挫伤胜利后的士气,放弃就要得到的功业?况且现在主力大军距我们还远,敌人的力量正强盛,即使我们打算撤退,又怎么能够走脱,我接受了命令就不作回头的打算。
今天的事,我自己率军完成任务,不知你们这些君子,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宋公的旗鼓!”王镇恶等人派人飞马报告刘裕,要求支援粮草和兵力。
刘裕把王镇恶的使节叫到面前,打开战船的北窗,指着黄河岸边的北魏大军给他看,说:“我告诉他们不能单独前进,如今却轻率地深入敌境,岸上的形势如此严重,我怎么派得出军队!”王镇恶于是亲自回到弘农,向百姓说明情况,晓以大义,百姓争相捐献粮草,军队的粮饷重新得到补充。
魏人以数千骑缘河随裕军西行;军人于南岸牵百丈,风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辄为魏人所杀略。
裕遣军击之,裁登岸则走,退则复来。
夏,四月,裕遣白直队主丁帅仗士七百人、车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为却月阵,两端抱河,车置七仗士,事毕,使竖一白;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动。
裕先命宁朔将军朱超石戒严,白既举,超石帅二千人驰往赴之,赍大弩百张,一车益二十人,设彭排于辕上。
魏人见营阵既立,乃进围之;长孙嵩帅三万骑助之,四面肉薄攻营,弩不能制。
时超石别赍大锤及千馀张,乃断长三四尺,以锤锤之,一轧洞贯三四人。
魏兵不能当,一时奔溃,死者相积;临陈斩阿薄干,魏人退还畔城。
超石帅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追击,又破之,杀获千计。
魏主嗣闻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北魏军队的几千名骑兵,一直沿着黄河随着刘裕的大军向西行进。
东晋士卒在黄河南岸,用长绳牵引战船,风大浪急,有的牵绳突然折断,战船漂流到北岸,船上的晋军全都遭到北魏军队诛杀劫掠。
刘裕派军还击北魏军队,东晋军一上岸,北魏军就逃走,等东晋军回到船上,北魏军又返回岸边。
夏季,四月,刘裕派白直队主丁,统率武士七百人,战车一百辆,登上黄河北岸,在距河岸一百步的地方,构筑新月形战阵,以河岸作为月弦,两端抱住河道。
每个战车上布置七个武士。
新月阵布置完毕,在阵中竖一个白色羽旗。
北魏军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不敢轻举妄动。
刘裕先派宁朔将军朱超石严加戒备,准备出战,等新月阵中的白旗一举起来,朱超石率领二千人飞奔而至,进入新月阵,携带大弩一百张,每个战车上增加到二十人,并在车辕上安置了防箭木板。
北魏军看到战阵已经完成,开始进攻包围。
长孙嵩又率三万骑兵作为后继援军,从四面八方向新月阵展开肉搏冲锋,东晋军的强弓不能阻止敌人的势头。
当时,朱超石另外还携带了大铁锺和铁一千支,这时朱超石命人把铁折成三四尺长,用大锺锺打铁,一下去,能贯穿三四人。
北魏士卒招架不住,一时间全都四处溃散,争相逃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积成山。
东晋军在战阵中斩杀了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干,北魏军败退,逃回畔城。
朱超石率领宁朔将军胡藩、宁远将军刘荣祖乘胜追击,又一次大破北魏军,斩杀和俘虏敌人数以千计。
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报告,才后悔没有采用崔浩的建议。
秦鲁公绍遣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帅众二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为固,欲以绝檀道济粮援。
沈林子邀击,破之,斩洽、墨蠡、小方,杀获殆尽。
林子因启太尉裕曰:“绍气盖关中,今兵屈于外,国危于内,恐其凶命先尽,不得以膏齐斧耳。”绍闻洽等败死,愤恚,发病呕血,以兵属东平公赞而卒。
赞既代绍,众力犹盛,引兵袭林子,林子复击破之。
后秦鲁公姚绍派长史姚洽、宁朔将军安鸾、护军姚墨蠡、河东太守唐小方,率领二千人驻军黄河北岸的九原,依据黄河天险,打算切断檀道济军队的粮草供应。
东晋建武将军沈林子阻击后秦军,大败敌人,斩杀了姚洽、姚墨蠡和唐小方,这支后秦部队被杀被俘几乎全军覆灭。
于是,沈林子奏报太尉刘裕说:“姚绍的威名,遍扬关中,但如今在外,他的大军遭到多次失败;在内,他的国家又危机四伏,恐怕他的寿命提前结束,等不到让我们用利斧来斩杀他了。”姚绍听说姚洽等人战败身死,又伤心又愤怒,得了重病,吐血不止,把兵权交给东平公姚,便死去了。
姚代替姚绍之后,后秦的兵势仍很强盛,姚领兵袭击沈林子,沈林子又一次打败后秦军。
太尉裕至洛阳,行视城堑,嘉毛之完葺之功,赐衣服玩好,直二千万。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洛阳,巡视东晋军队的城堡工事,嘉奖毛之整理修护的功劳,赐给毛之许多衣服珍宝,价值高达二千万。
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还平城。
丁巳(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壬戌(二十一日),返回京都平城。
河西王蒙逊大赦。
遣张掖太守沮渠广宗诈降以诱凉公歆,歆发兵应之。
蒙逊将兵三万伏于蓼泉,歆觉之,引兵还。
蒙逊追之,歆与战于解支涧,大破之,斩首七千余级。
蒙逊城建康,置戍而还。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大赦天下。
他派张掖太守沮渠广宗向西凉诈降,引诱西凉公李歆派兵出来迎接,李歆果然发兵接应。
而沮渠蒙逊率领三万士兵埋伏在蓼泉,李歆发觉,率兵撤退。
沮渠蒙逊率众追击,李歆与沮渠蒙逊在解支涧会战,李歆大破北凉军,斩杀七千余人。
沮渠蒙逊修建建康城,设置戍所,然后回国。
五月,乙未,齐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绝其归路,可不战而克。
“魏主嗣善之。
五月,乙未(二十四日),东晋齐郡太守王懿投降了北魏,他上书北魏朝廷说:“刘裕现在洛阳,应该迅速发兵切断他的归路,可以不战而胜。”北魏国主拓跋嗣表示赞许。
崔浩侍讲在前,嗣问之曰:“刘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对曰:“克之。”嗣曰:“何故?”对曰:“昔姚兴好事虚名而少实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争。
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对曰:“胜之。
垂藉父兄之资,修复旧业,国人归之,若夜虫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
刘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讨灭桓玄,兴复晋室,北禽慕容超,南枭卢循,所向无前,非其才之过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关,不能进退,我以精骑直捣彭城、寿春,裕将若之何?”对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窥伺国隙。
陛下既不可亲御六师,虽有精兵,未睹良将。
长孙嵩长于治国,短于用兵,非刘裕敌也。
兴兵远攻,未见其利;不如且安静以待之。
裕克秦而归,必篡其主。
关中华、戎杂错,风俗劲悍;裕欲以荆、扬之化施之函、秦,此无异解衣包火,张罗捕虎;虽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趋尚不同,适足为寇敌人资耳。
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观其变,秦地终为国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审矣。”浩曰:“臣尝私论近世将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之霍光也;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国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
不思酬恩报义,而乘时徼利,盗有一方,结怨四邻;撅竖小人,虽能纵暴一时,终当为人所吞食耳。”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然犹命长孙嵩、叔孙建各简精兵伺裕西过,自成皋济河,南侵彭、沛;若不时过,则引兵随之。
当时,崔浩在前面为拓跋嗣讲解经典,拓跋嗣问崔浩说:“刘裕讨伐姚泓,果真能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定能攻克!”拓跋嗣问:“为什么!”崔浩说:“当年姚兴喜欢追求虚名而不做实事,他的儿子姚泓生性懦弱,身体多病,兄弟之间争权夺势,不能团结一心。
如今刘裕乘人之危,他的将士勇猛善战,训练有素,有什么理由不能取胜!”拓跋嗣又问:“刘裕的才华与慕容垂相比如何?”崔浩说:”刘裕胜过慕容垂。
慕容垂凭借父兄的资荫,复兴故有的基业,国人都投靠他,就像夜间的昆虫飞向火光一样,对此稍加凭借,就能轻而易举地建功立业。
而刘裕则出身微贱贫寒,没有一尺土地可以凭借,却消灭了桓玄,兴复了晋朝宗室的统治。
在北方生擒慕容超,在南方砍下卢循的首级,所过之处,没有敌手,他如果不是才智过人,怎么会这样呢?”拓跋嗣说:“刘裕既然已经进入函谷关,一时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我们以精锐骑兵直捣他的老巢彭城、寿春,刘裕将会怎么样!”崔浩回答说:“如今我们西面有夏国赫连勃勃,北有柔然,他们都在时刻窥伺我们的行动,准备乘机来攻。
陛下既然不能亲自指挥军队,我军虽然有精兵,却没发现有良将,长孙嵩的长处是善于治理国家,短处是不善于用兵,根本不是刘裕的对手。
我军大举兴兵远征,看不到实际利益,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事态的发展。
刘裕攻克秦国后回国,一定会篡取皇帝宝座。
关中地区汉族、戎族杂居一处,风俗强悍。
刘裕打算用教化荆州、扬州百姓的方法统治函谷关和秦国这一带的百姓,这就好像脱下衣服包火,张开罗网捕捉老虎一样,难以奏效。
刘裕虽然会留下军队驻守,可一时人心难以信服,志趣习俗又不一样,恰好为别人入侵提供了好条件。
希望陛下停止出兵征讨,让百姓休养生息,观察局势的变化,秦国的地盘终究会为我国所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就能到手。”拓跋嗣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周详。”崔浩说:“我曾经私下评论过近世的将领和宰相,比如王猛治理国家,是苻坚的管仲;慕容恪辅佐幼主,是慕容的霍光;刘裕平定桓玄祸乱,是司马德宗的曹操呀。”拓跋嗣又问:“赫连勃勃怎么样?”崔浩说:“赫连勃勃当年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寄食在姚家门下,接受姚氏的官禄。
不但不想报答姚氏的恩情,反而乘人之危,占据一方地盘,与四邻结下了仇怨。
像他这样的撅起自我竖立的小人,虽然能强大暴虐一时,终究要被别人吞并。”拓跋嗣非常高兴,君臣二人一直谈论到深夜,拓跋嗣把御用青白色醅酒三十升、水精盐一两赏赐崔浩,说:“我听了你一席话,就像品味这盐和酒的滋味一样,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共享这种美好的感受。”然而,拓跋嗣还是命令长孙嵩、叔孙建各自挑选精兵备战,如果刘裕再向西部深入,他们则从成皋渡黄河南下,进攻彭城、沛郡;如果刘裕推进很慢,则仍继续在岸上紧紧跟随。
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济河,畋于大漠。
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然后渡过黄河,在大漠上狩猎。
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诸公为之。
北魏朝廷设置天、地、东、西、南、北六部大人,一律选用爵以及地位相当于公爵的大臣担任。
秋,七月,太尉裕至陕。
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秦戍将皆委城走。
田子等进屯青泥,秦主泓使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柳以拒之。
秋季,七月,东晋太尉刘裕抵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等率兵进入武关,后秦的守将纷纷弃城逃走。
沈田子等进兵驻守青泥。
后秦国主姚泓命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在柳驻兵屯守,阻截东晋军。
西秦相国翟卒;八月,以尚书令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曲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西秦相国翟去世。
八月,西秦朝廷任命尚书令乞伏昙达为左丞相,左仆射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麴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太尉裕至乡。
沈田子等将攻柳,秦主泓欲自将以御裕军,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乃帅步骑数万,奄至青泥。
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千余人,闻泓至,欲击之;傅弘之以众寡不敌止之,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
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
不如乘其始至,营陈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帅所领先进,弘之继之。
秦兵合围数重。
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皆勇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兵大败,斩馘万馀级,得其乘舆服御物,秦主泓奔还灞上。
东晋太尉刘裕抵达乡。
沈田子等将领准备进攻柳。
后秦国主姚泓打算亲自统兵出征,抵御刘裕的大军,又害怕沈田子等人突袭他的后方,就想先消灭沈田子等人,然后出动全国的兵力向东攻打刘裕。
于是,姚泓率领步、骑兵数万人,突然抵达青泥。
沈田子这支部队,本来就是为迷惑敌人布置的疑兵,一共才一千多人。
沈田子听说姚泓亲征,打算迎战,建威将军傅弘之认为敌众我寡无法抵敌,从而劝止他。
沈田子说:“用兵贵在出奇制胜,不一定在人数多。
况且如今敌我寡众悬殊,看形势不能并存。
如果等到敌人集结的阵势稳固,我们就会无处可逃。
不如乘他们刚刚到达,营地和战阵都没有建立,我们主动挑战,定能成功。”于是,沈田子率领他的部众首先出动,傅弘之作为后继援军紧跟。
后秦兵把这支东晋军重重包围。
沈田子安抚激励士卒们说:“各位不畏艰险、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会战,生死对决,封侯升官的大业就在这里了!”士卒们大声疾呼,跃跃欲试,手执短兵器奋勇杀敌。
后秦军大败,被斩杀共一万多人,缴获姚泓的御车御衣,以及王家专用的器物。
姚泓逃回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众少,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往助之,至则秦兵已败,乃相与追之,关中郡县多潜送款于田子。
当初,刘裕认为沈田子兵员太少,就派沈林子率兵从秦岭赶赴救助。
等他们到达青泥,后秦军已经失败,于是沈林子与沈田子合兵追击敌人,关中郡县很多向沈田子暗中投降。
辛丑,太尉裕至潼关,以朱超石为河东太守,使与振武将军徐猗之会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
秦平原公璞与姚和都共击之,猗之败死,超石奔还潼关,东平公赞遣司马国引魏兵以蹑裕后。
辛丑(初二),东晋太尉刘裕抵达潼关,他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命他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在河北与薛帛会师,共同进攻蒲阪。
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迎击东晋军,徐猗之战败身亡,朱超石逃回潼关。
后秦东平公姚,派司马国率领北魏军队尾随刘裕大军之后。
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
秦恢武将军姚难自香城引兵而西,镇恶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以为之援,镇北将军姚强与难合兵屯泾上以拒镇恶。
镇恶使毛德祖进击,破之,强死,难奔长安。
东晋龙骧将军王镇恶,请求率水军从黄河开进渭水,然后直趋长安,刘裕应允。
后秦恢武将军姚难,从香城率军向西退却,王镇恶挥师追击。
后秦国主姚泓从灞上率军返回,屯驻石桥 ,准备援救姚难。
后秦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会师,屯兵泾水岸边,抵抗王镇恶的追击。
王镇恶命毛德祖进攻,大破后秦军,姚强战死,姚难逃回长安。
东平公赞退屯郑城,太尉裕进军逼之。
泓使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石积,东平公赞屯灞东,泓屯逍遥园。
后秦东平公姚退守郑城,东晋太尉刘裕进逼城下。
姚泓命姚丕守住渭桥,胡翼度屯驻石积,东平公姚驻守灞东。
姚泓自己则驻守逍遥园。
镇恶溯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
壬戌旦,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斩。
众既登,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倏忽不知所在。
时泓所将尚数万人。
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
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岐矣。
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众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
泓引兵救之,为丕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死,泓单马还宫。
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
东平公赞闻泓败,引兵赴之,众皆溃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王镇恶率水军在渭水中逆流而上,乘坐蒙冲小舰,划桨的士卒都在船内。
后秦人看到战舰行进却没有划船的人,都惊奇地以为神仙下凡。
壬戌(二十三日)凌晨,王镇恶军抵达渭桥,命令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全部手持兵器登岸,最后登陆的人斩首。
士卒们登陆完毕,渭水流急,东晋的战舰随波东下,倏忽之间,不见踪影。
当时姚泓统率的军队还有几万人。
王镇恶向士卒们宣告说:“我们的亲人和家园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故乡有万里之遥。
现在,战船、衣服、粮食都随波飘走,今天我们进攻,战胜可以建功立名;失败,我们的尸骨都回不了家,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你们大家共勉吧!”于是,王镇恶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士卒们士气高涨,踊跃奋击,在渭桥大败后秦姚丕的军队。
姚泓率兵救援,却被姚丕的败兵冲击践踏,不战自溃。
姚谌等人全都战死,姚泓单人匹马逃回皇宫。
王镇恶从长安的平朔门进城,姚泓和姚裕等率几百名骑兵逃奔石桥。
东平公姚听说姚泓战败,急忙率军赴难救援,可是,后秦军心大乱,士卒们四处逃散。
胡翼度向东晋太尉刘裕投降。
泓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晋人将逞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泓怃然不应。
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
癸亥,泓将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以属吏。
城中夷、晋六万馀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
姚泓打算出城投降,他的儿子姚佛念,年仅十一岁,对姚泓说:“晋人势必要在我们身上满足欲望,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不如自杀。”姚泓心里痛楚,没有回答。
姚佛念自己登上宫墙,投下摔死。
癸亥(二十四日),姚泓携妻子儿女、文武百官,前往王镇恶的大营投降,王镇恶把他们交给下属官吏关押。
长安城中的汉族人和夷族人共有六万多户,王镇恶宣扬东晋的恩德,加以安抚,号令严明,百姓安居乐业。
九月,太尉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
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学冯异邪?”镇恶性贪,秦府库盈积,镇恶盗取,不可胜纪;裕以其功大,不问。
或谮诸裕曰:“镇恶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裕使人觇之,镇恶剔取其金银,弃辇于垣侧,裕意乃安。
九月,太尉刘裕抵达长安,王镇恶在灞上迎接。
刘裕慰劳他说:“是你帮助我完成了霸业!”五镇恶再拜谦让说:“全仰赖您的英明指挥和威望,各位将领的努力,我有什么功劳!”刘裕笑着说:“你难道要学习冯异吗?”其实,王镇恶一向贪财好利,后秦府库仓储十分丰富,王镇恶私自盗取的财物,不计其数,刘裕因为他的功劳很大,所以不予过问。
有人向刘裕诬陷王镇恶说:“王镇恶私藏姚泓的御用辇车,可能会叛变。”刘裕派人侦察。
原来,王镇恶剔取了辇车上的金银珠饰,然后把辇车抛弃到城墙外面。
刘裕这才安心。
裕收秦彝器、浑仪、士圭、记里鼓、指南车送诣建康。
其余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
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东平公赞帅宗族百余人诣裕降,裕皆杀之。
送姚泓至建康,斩于市。
刘裕下令没收后秦的宗室祭祀用具彝器、浑天仪、测日仪器土圭、计程用的记里鼓、指南车等,送往建康。
其余金银玉石、绫罗绸缎、稀世珍宝都赏赐给将士。
后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献出了蒲阪城投降;东平公姚,率领皇室一百多人,前往刘裕的大营投降,刘裕把他们全部杀死。
然后把姚泓送到建康,绑到市井刑场斩首。
裕以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捍北道。
刘裕任命薛辩为平阳太守,令他镇守和保卫东晋北部边防。
裕议迁都洛阳。
谘议参军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骇动。
今暴师日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未可议也。”裕乃止。
刘裕提议迁都洛阳。
谘议参军王仲德说:“不寻常的事,本来不是寻常人所能接受,一旦迁都,必然引起举国惊骇骚动。
如今军队在外作战已久,人心思归,迁都的计划,不能提出讨论。”刘裕才作罢。
羌众十余万口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万计。
羌族部落的部众十余万口,向西逃奔陇上,沈林子追击羌人直到槐里,俘虏数以万计。
河西王蒙逊闻太尉裕灭秦,怒甚。
门下校郎刘祥入言事,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斩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听说东晋太尉刘裕灭掉了后秦,十分愤怒。
门下校郎刘祥进宫向蒙逊奏事,沮渠蒙逊暴跳说:“你听说刘裕进关,还敢穿得如此漂亮!”于是斩杀了刘祥。
初,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伐秦,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
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
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训养士卒,进据安定,秦岭北郡县镇戍皆降之。
裕遣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使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报书而阴诵之,对裕使者,口授舍人使书之。
裕读其文,叹曰:“吾不如也!”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听说刘裕讨伐后秦,对文武百官说:“姚泓不是刘裕的对手。
而且他的兄弟们纷纷背叛,怎么还能抗拒别人?刘裕定能夺取关中。
可是,刘裕自己也不会长久留在关中,最后还得回到江南,留下子弟和一些战将守卫在那里。
那时,我再去夺取关中,就像拾一根草叶一样容易。”于是,他秣马厉兵,让士卒充分休息,加以训练。
然后,赫连勃勃兵进占据了安定。
后秦岭北各郡县、军事重镇、戍所纷纷投降了夏国。
刘裕派人出使夏国,致信给赫连勃勃,相约结为兄弟之国。
赫连勃勃命中书侍郎皇甫徽代写一封回信,暗地里背诵下来,然后当着刘裕使臣的面,口授舍人命他照写。
刘裕看到后,叹息说:“我比不上他!”
广州刺史谢欣卒;东海人徐道期聚众攻陷州城,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刘谦之讨诛之。
诏以谦之为广州刺史。
东晋广州刺史谢欣去世。
东海人徐道期召集部众,攻克州城番禺,进攻始兴,始兴相、彭城人刘谦之讨伐徐道期,徐道期被杀。
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刘谦之为广州刺史。
癸酉,司马休之、司马文思、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及桓温之孙道度、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袁式等皆诣魏长孙嵩降。
秦匈奴镇将姚成都及弟和都举镇降魏。
魏主嗣诏民间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赏之。
冬,十月,己酉,嗣召长孙嵩等还。
司马休之寻卒于魏。
魏赐国爵淮南公、道赐爵池阳子、鲁轨爵襄阳公。
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为建义将军。
雍聚众于河、济这间,扰动徐、兖;太尉裕遣兵讨之,不克。
雍进屯固山,众至二万。
癸酉(初四),先后从东晋流亡后秦的司马休之、司马文思、司马国、司马道赐、鲁轨、韩延之、刁雍、王慧龙,以及桓温的孙子桓道度、桓道子、族人桓谧、桓、陈郡人袁式等,全都投降了北魏司徒长孙嵩。
后秦匈奴堡守将姚成都与他的弟弟姚和都,举献城池,投降了北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下诏,声称民间百姓凡是救出姚氏子弟送到平城的人,重重有赏。
冬季,十月,己酉(十一日),拓跋嗣征召长孙嵩等班师回朝。
不久,司马休之死在北魏。
北魏朝廷赐封司马国为淮南公、司马道赐为池阳子、鲁轨为襄阳公。
刁雍上书请求到南部边疆,报效北魏,拓跋嗣任命刁雍为建义将军。
刁雍在黄河、济水之间集结部队,骚扰东晋所属的徐州、兖州;太尉刘裕出兵讨伐,不能攻克。
刁雍进驻固山,手下兵员达二万人。
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封十郡;辞不受。
东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封宋公刘裕为宋王,采邑增加十个郡,刘裕辞让,没有接受。
西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等击秦故将姚艾,艾遣使称藩,炽磐以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
征王松寿为尚书左仆射。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等进攻后秦旧将姚艾。
姚艾遣使到西秦,愿为藩属,乞伏炽磐任命姚艾为征东大将军、秦州牧。
召回王松寿,任命他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魏叔孙建等讨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十一月,北魏征南大将军叔孙建等征讨西山丁零部落酋长翟蜀洛支,平定了该部。
辛未,刘穆之卒,太尉裕闻之,惊恸哀惋者累日。
始,裕欲留长安经略西北,而诸将佐皆久役思归,多不欲留。
会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遂决意东还。
辛未(初三),东晋左仆射、军司刘穆之去世。
太尉刘裕听说后,一连几天震惊悲痛,不胜哀惋。
当初,刘裕打算留在长安,继续征服西北,但是,东晋的各位将领都因长期征战,思念故土,大多数都不愿再留。
正巧,刘穆之去世,刘裕鉴于朝中没有可以托付的人,才决定东返。
穆之之卒也,朝廷惧,欲发诏,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之。
中军谘议参军张邵曰:“今诚急病,任终在徐;然世子无专命,宜须谘之。”裕欲以王弘代穆之。
从事中郎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乃以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
于是朝廷大事常决于穆之者,并悉北谘。
刘穆之去世之后,东晋朝廷不胜惶恐,打算颁下诏书,任命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替刘穆之的职位。
中军谘议参军张邵说:“现在情势确实危急,看来最终还要委任徐羡之。
然而,世子刘义符还没有决定一方的权力,应该询问刘裕裕。”刘裕又想让王弘代替刘穆之,从事中郎谢晦说:“王弘轻率简单,不如徐羡之。”于是刘裕才决定任命徐羡之为吏部尚书、建威将军、丹杨尹,代管留任的事务。
从此,过去朝廷中由刘穆之决定的大事,现在都送到北方,由刘裕亲自决定。
裕以次子桂阳公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
义真时年十二。
以太尉谘议参军京兆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领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为中兵参军,仍以田子领始平太守,德祖领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刘裕任命他的次子、桂阳公刘义真为都督雍、梁、秦三州诸军事,安西将军,领雍、东秦二州刺史。
刘义真当时只有十二岁。
又任命太尉谘议参军、京兆人王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兼任冯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都为中兵参军。
命沈田子兼任始平太守,毛德祖兼任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为雍州治中从事史。
先是,陇上流户寓关中者,望因兵威得复本土;及置东秦州,知裕无复西略之意,皆叹息失望。
在此之前,陇上流亡到关中寄居的流民,冀望东晋军队乘胜西上,光复故土。
等到刘裕设置东秦州,知道刘裕没有继续西上的意图,都叹息失望。
关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长安,王镇恶功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
沈田子自以柳之捷,与镇恶争功不平。
裕将还,田子及傅弘之屡言于裕曰:“镇恶家在关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将士精兵万人,彼若欲为不善,正足自灭耳。
勿复多言。”裕私谓田子曰:“钟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故也。
语曰:‘猛兽不如群狐,’卿等十余人,何惧王镇恶!”
关中人一向看重王猛的威名,刘裕攻克长安,王镇恶的功劳最大,所以南方的将领都忌恨王镇恶。
沈田子自以为柳大捷,功绩不凡,与王镇恶争功,心里十分不平。
刘裕将回建康,沈田子和傅弘之多次对刘裕说:“王镇恶的老家在关中,不能完全信任他。”刘裕说:“现在,我留你们这些文武官员、将领和精锐士卒一万人,王镇恶如果图谋不轨,只能是自取灭亡。
你们别再多说了。”刘裕私下对沈田子说:“钟会之所以没有作乱,是因为卫的缘故。
俗话说:‘猛兽不如群狐’,你们十多人,难道还惧怕王镇恶不成?”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则勿任,任则勿疑。”裕既委镇恶以关中,而复与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为乱也。
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土,得之艰难,失之造次,使丰、之都复输寇手。
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坚凝之难。”信哉!
臣司马光曰:古人有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刘裕既然委任王镇恶镇守关中,而又与沈田子说了后面那些话,是挑拨他们相斗为乱。
太可惜了,百年之久的敌人,千里之广的疆土,取得不易,却因一时不慎而丢掉,使丰邑、京这些古都,又重新落入敌手。
荀况说过:“兼并容易,凝结为一体就难了。”这话太对了!
三秦父老闻裕将还,诣门流涕诉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贺。
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为之愍然,慰谕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
诚多诸君怀本之志,今以次息与文武贤才共镇此境,勉与之居。”十二月,庚子,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而归。
三秦地区的父老,听说刘裕就要返回江南,都痛哭流涕地来到大营门前诉说:“我们这些残余的汉人,没有接受朝廷的教化,至今已有一百年之久,直到今天才看到汉民族衣冠装束,人人都互相庆贺。
长安十陵是你们刘家的坟墓,咸阳宫殿是你们刘家的住宅,你放弃它们想要去哪里!”刘裕也很伤感,安慰他们说:“我接受朝廷的命令,不敢擅自停留。
感谢诸位怀念故国的诚意,现在留下我的次子与文武贤才共同镇守这里,希望你们和好共处。”十二月,庚子(初三),刘裕从长安出发,自洛水进入黄河,开掘汴渠东返。
氐豪徐骇奴、齐元子等拥部落三万在雍,遣使请降于魏。
魏主嗣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西行以应之。
氐族酋长徐骇奴、齐元子等率领部落部众三万人在雍城,派遣使臣投降了北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将军王洛生、河内太守杨声等向西行进,接应氐族部落。
闰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宁长川。
闰十二月,壬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大宁、长川。
秦、雍人千余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赞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赞魏郡太守。
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荥阳、河内者,户以万数,嗣乃置南雍州,以赞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阳;立雍州郡县以抚之。
赞善于招怀,流民归之者,三倍其初。
秦州、雍州土著居民一千多家,推举襄邑令、上谷人寇为盟主,投降了北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寇为魏郡太守。
很久以后,秦州、雍州的百姓流亡到北魏的河南、荥阳、河内的有几万户,拓跋嗣于是设置南雍州,任命寇为南雍州刺史,封河南公,州治设在洛阳,设立雍州郡县安抚流民。
寇善于招抚怀柔,前来归附的流民,比当初多了三倍。
夏王勃勃闻太尉裕东还,大喜,问于王买德曰:“朕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
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
青泥、上洛,南北之险要,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威德,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以其子抚军大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帅骑二万向长安,前将军昌屯潼关,以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青泥,勃勃将大军为后继。
夏王赫连勃勃,听说东晋太尉刘裕返回江南,大喜,向王买德询问说:“我打算夺取关中,你说说你的方法策略。”王买德说:“关中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刘裕却叫他的幼子镇守,自己则狼狈而回,正打算快点办完篡夺帝位的事,没时间再把中原这块地盘放在心上。
这是上天把关中赏赐给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青泥、上洛,是南北的险要重镇,应该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他们的补给和退路,然后在东部阻住潼关,切断他们与本国的水陆通道。
然后向三辅地区发布檄文,恩威并施。
这样,刘义真就等于掉进了网篓之中,不用费劲就可以生擒。”于是,赫连勃勃任命他的儿子、抚军大将军赫连为都督前锋诸军事,率领骑兵二万人直奔长安。
命前将军赫连昌屯驻潼关;任命王买德为抚军右长史,屯驻青泥;赫连勃勃本人则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是岁,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这一年,北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去世。
十四年(戊午、418)
十四年(戊午,公元418年)
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帅高车、丁零北略,至弱水而还。
春季,正月,丁酉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
命护高车中郎将薛繁,率领高车、丁零部落向北进攻,推进到弱水,班师。
辛巳,大赦。
辛巳(疑误),东晋下令实行大赦。
夏赫连至渭阳,关中民降之者属路。
龙骧将军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众盛,退屯刘回堡,遣使还报王镇恶。
镇恶谓王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使者还,以告田子。
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由是益忿惧。
未几,镇恶与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以数十人送义真南还,因据关中反。”辛亥,田子请镇恶至傅弘之营计事;田子求屏人语,使其宗人沈敬仁斩之幕下,矫称受太尉令诛之。
弘之奔告刘义真,义真与王被甲登横门以察其变。
俄而田子帅数十人来,言镇恶反,执田子,数以专戮,斩之;以冠军将军毛之代镇恶为安西司马。
傅弘之大破赫连于池阳,又破之于寡妇渡,斩获甚众,夏兵乃退。
夏国抚军大将军赫连率军开到渭阳,关中前来投降的百姓,在道上前后相连。
东晋龙骧将军沈田子,率军迎战,害怕夏军人多势众,退守刘回堡。
然后派人立即回去向王镇恶报告。
王镇恶对王说:“刘公把十岁小儿托付给我们,我们应该同心协力。
沈田子拥兵众多,却迟迟不进攻,敌人怎么会击退!”使节回去,把这些话报告给沈田子。
沈田子与王镇恶平时就有互不相容心思,现在更是又愤又惧。
不久,沈田子和王镇恶同时出军北地,抵抗夏兵的进攻。
东晋军中传言:“王镇恶打算全部杀掉南方人,然后派几十人把刘义真送回江南,自己占据关中,背叛朝廷。”辛亥(十五日),沈田子请王镇恶来到傅弘之的大营商讨战事。
沈田子请求屏退左右侍从密谈,然后命他的族人沈敬仁,在虎帐下将王镇恶斩杀,声称是奉太尉刘裕的旨意行事。
傅弘之急忙跑去报告刘义真,刘义真和王全副武装登上横门,观察局势的变化。
不久,沈田子率领几十人赶来,声称王镇恶谋反。
王逮捕沈田子,历数他擅自杀戮的罪行,将他斩首。
然后命令冠军将军毛之代替王镇恶为安西司马。
傅弘之在池阳大破赫连,在寡妇渡再一次大败夏军,斩杀和俘虏夏军士卒很多,夏军撤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严。
琅邪王德文先归建康。
壬戌(二十六日),东晋太尉刘裕抵达彭城,解除戒严。
琅邪王司马德文提前返回建康。
裕闻王镇恶死,表言“沈田子忽发狂易,奄害忠勋,”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刘裕听到王镇恶的死讯,上疏东晋安帝司马德宗说:“沈田子忽然发狂,杀害忠良功臣。”东晋朝廷追赠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
以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领河东太守,镇蒲阪;征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任命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任河东太守,镇守蒲阪;征召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州、兖州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洛阳。
中军谘议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处外。”乃更以义隆为都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西中郎将、荆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领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
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
昙首,弘之弟也。
裕谓义隆曰:“王昙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谘之。”
刘裕打算派世子刘义符镇守荆州,以徐州刺史刘义隆为司州刺史,镇守洛阳。
中军谘议张劝阻说:“世子是储君,维系四海人心,不能派到外地驻守。”于是,刘裕改派刘义隆为都督荆州、益州、宁州、雍州、梁州、秦州六州诸军事,兼任西中郎将、荆州刺史。
又任命南郡太守到彦之为南蛮校尉;张为司马,兼任南郡相;冠军功曹王昙首为长史;北徐州从事王华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为西中郎参军。
刘义隆年纪尚小,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张决定。
王昙首,是王弘的弟弟。
刘裕对刘义隆说:“王昙首沉着坚毅,有器度,是宰相之才。
你每件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以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
义庆,道怜之子也。
东晋朝廷任命南郡公刘义庆为豫州刺史。
刘义庆是刘道怜的儿子。
裕解司州,领徐、冀二州刺史。
东晋朝廷解除刘裕司州刺史职务,任命他兼徐、冀二州刺史。
秦王炽磐以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乐都。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乞伏木弈干为沙州刺史,镇守乐都。
二月,乙弗乌地延帅户二万降秦。
二月,乙弗部落、乌地延部落酋长率二万户部众归降西秦。
三月,遣使聘魏。
三月,东晋朝廷派遣使臣访问北魏。
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
夏季,四月,己巳(初四),北魏强行迁徙散居在冀州、定州、幽州三州的徒河人到代郡。
初,和龙有赤气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张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气也。
今魏方强盛,而执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窃惧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东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帅精骑二万袭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自幽州引兵趋辽西,为之声势,嗣屯突门岭以待之。
道生等拔乙连城,进攻和龙,与燕单于右辅古泥战,破之,杀其将皇甫轨。
燕王跋婴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万余家而还。
当初,北燕都城和龙四周弥满了赤气,遮住了太阳。
从寅时直到申时才消失。
北燕太史令张穆对北燕国王冯跋说:“这是战争之气呀。
如今魏国的势力正十分强盛,而我们扣留他们的使臣,致使两国交好的使命不能通达,我深感恐惧。”冯跋说:“我正在考虑这件事。”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先后抵达濡源和甘松。
他征调征东将军长孙道生、安东将军李先、给事黄门侍郎奚观等人,率领精锐骑兵二万人袭击北燕;又命骁骑将军延普、幽州刺史尉诺,从幽州率兵直扑辽西,为长孙道生声援;拓跋嗣亲自屯驻突门岭督战。
长孙道生等人攻克乙连城,进攻和龙,与北燕单于右辅古泥会战,大破北燕军,斩杀他们的将领皇甫轨。
北燕王冯跋绕城固守,北魏加紧围攻,不能攻克,劫掠北燕百姓一万余家班师回国。
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赦国中殊死以下,崇继母兰陵萧氏为太妃,以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领选,从事中郎傅亮、蔡廓皆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馀百官,悉依天朝之制。
靖辞不受。
亮,咸之孙;郭,谟之曾孙;鲜之,浑之玄孙;景仁,融之曾孙也。
景仁学不为文,敏有思致;口不谈义,深达理体;至于国典、朝仪、旧章、记注,莫不撰录,识者知其有当世之志。
六月,东晋太尉刘裕接受了相国、宋公、九锡之命。
赦免了宋公封邑内死罪以下的囚徒。
尊崇刘裕的继母、兰陵人萧氏为太妃;任命太尉军谘祭酒孔靖为宋国尚书令,左长史王弘为仆射,兼管官员的选举和任免;任命从事中郎傅亮、蔡廓都担任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右长史郑鲜之为奉常,行参军殷景仁为秘书郎,其他文武官员,也都按照朝廷的编制设置。
孔靖谢绝,没有接受。
傅亮是傅咸的孙子;蔡廓,是蔡谟的曾孙;郑鲜之,是郑浑的玄孙;殷景仁,是殷融的曾孙。
殷景仁学识超人,但不写文章,敏捷而善于思考,从不空谈义理,却深通情理大体,以至于朝廷的法律制度、礼仪规章、行政司法的注释和记录,都抄录下来,有识之士都知道他有治理国家的雄心大志。
魏天部大人白马文贞公崔宏疾笃,魏主遣侍臣问病,一夜数返。
及卒,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
北魏天部大人、白马公崔宏病重,北魏国主拓跋嗣派他的侍从询问病情,一夜之间,返往数次。
不久,崔宏去世,拓跋嗣下诏,命群臣和归附的部落酋长都来参加葬礼。
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秋季,七月,戊午(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平城。
九月,甲寅,魏人命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
九月,甲寅(二十一日),北魏朝廷命令各州县征收租赋,每户交纳五十石,屯积在定州、相州、冀州三州。
河西王蒙逊复引兵伐凉,凉公歆将拒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
蒙逊芟其秋稼而还。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率兵讨伐西凉,西凉公李歆准备出兵迎战,左长史张体顺坚决劝阻,李歆才停止行动。
沮渠蒙逊收割了长成的庄稼,班师回国。
歆遣使来告袭位。
冬,十月,以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李歆派人出使东晋,报告他继位。
冬季,十月,东晋朝廷任命李歆为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酒泉公。
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逊,蒙逊引兵迎之。
艾叔父隽言于众曰:“秦王宽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为从河西王西迁!”众咸以为然,乃相与逐艾,推隽为主,复归于秦。
秦王炽磐征隽为侍中、中书监,赐爵陇西公,以左丞相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南安。
西秦秦州牧姚艾叛变,投降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出兵迎接。
姚艾的叔父姚隽对他的部众说:“秦王乞伏炽磐宽厚仁爱有雅量,我们可以安心留下来事奉他,为什么要跟随沮渠蒙逊西迁?”部众都认为有理,就联合起来驱逐了姚艾,推举姚隽为首领,又归附了西秦。
西秦王乞伏炽磐委任姚隽为侍中、中书监,赐封陇西公;又任命左丞相乞伏昙达为都督洮、罕以东诸军事、征东大将军、秦州牧,镇守南安。
刘义真年少,赐与左右无节,王每裁抑之。
左右皆怨,谮于义真曰:“王镇恶欲反,故沈田子杀之。
杀田子,是亦欲反也。”义真信之,使左右刘乞等杀。
东晋雍州、东秦州二州刺史刘义真,年纪还小,随意赏赐左右侍从,没有节制。
长史王常常限制他。
于是,刘义真左右都怨恨王,在刘义真面前陷害王,说:“王镇恶打算叛变,所以沈田子杀了他。
王杀死沈田子,这样也是打算造反呀。”刘义真信以为真,派亲信刘乞等杀死了王。
既死,人情离骇,莫相统壹。
义真悉召外军入长安,闭门拒守。
关中郡县悉降于夏。
赫连夜袭长安,不克。
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
王一死,人心惧怕离散,各自为政,无法统一。
刘义真把驻防在外地的军队全部调入长安,关闭城门自守。
关中的各个郡县全都投降了夏国。
赫连在夜间突袭长安,不能攻克。
夏王赫连勃勃进兵占据了咸阳,长安的砍柴的路被切断。
宋公裕闻之,使辅国将军蒯恩如长安,召义真东归;以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镇长安。
裕谓龄石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然可徐行。
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河、洛。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这种情况后,派辅国将军蒯恩前往长安,征召刘义真回到江南;任命相国右司马朱龄石为都督关中诸军事、右将军、雍州刺史,代替刘义真镇守长安。
刘裕对朱龄石说:“你到了那里,可以命令刘义真轻装疾速前进。
等出了潼关,才可以放慢脚步。
如果关右确实难以驻守,你可以与刘义真一道回来。”随后,刘裕又命中书侍郎朱超石慰劳黄河、洛水一带的军民,安定人心。
十一月,龄石至长安。
义真将士贪纵,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
雍州别驾韦华奔夏。
赫连帅众三万追义真;建威将军傅弘之曰:“公处分亟进;今多将辎重,一日行不过十里,虏追骑且至,何以待之!宜弃车轻行,乃可以免。”义真不从。
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
至青泥,晋兵大败,弘之、恩皆为王买德所禽;司马毛之与义真相失,亦为夏兵所禽。
义真行在前,会日暮,夏兵不穷追,故得免;左右尽散,独逃草中。
中兵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两全,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公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
义真谓宏曰:“今日之事,诚无算略;然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
十一月,朱龄石抵达长安。
刘义真手下的将士贪婪放纵,在长安周围大肆掠夺以后才准备返回江南。
刘义真的车辆上,都装满了金银财宝、子女,然后两车并进,缓慢向东撤退。
东晋雍州别驾韦华逃奔夏国。
夏国大将赫连率领三万人追击刘义真。
东晋建威将军傅弘之对刘义真说:“宋公让你疾速前进,而现在你带这么多辎重,一日走不出十里,敌人的骑兵马上就要追到,你该怎么办?应该放弃车辆,轻装前进,才有可能幸免。”刘义真没有听从。
不久,夏国的大军追到,傅弘之、蒯恩在后面掩护,奋力拚战,连续几天不能休息。
在青泥,东晋军大败,傅弘之、蒯恩都被王买德生擒。
司马毛之与刘义真走散,也被夏军擒获。
刘义真在最前面奔逃,正巧夜色降临,夏兵没有继续追赶,所以才幸免于难。
刘义真的左右亲兵都被夏兵冲散,他一个人藏在草丛中。
东晋中兵参军段宏,单枪匹马追踪找寻,一道呼叫刘义真。
刘义真听出是他的声音,才跑出来,说:“你是不是段中兵?我在这儿呢,咱们走吧!你保护我上路一定不能两全,如果情势危急,可以割下我的头,带回南方,叫我的父亲不再想念我。”段宏哭着说:“我们要生死与共,下官不忍心那样做。”于是,段宏把刘义真绑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乘一匹马逃回。
刘义真对段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由于少谋失算,然而大丈夫不经这次大难,怎么知道事情的艰难。”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勃勃裸之,弘之叫骂而死。
勃勃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
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其宫殿,奔潼关。
勃勃入长安,大飨将士,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
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以买德为都官尚书,封河阳侯。
夏王赫连勃勃打算让傅弘之归降,傅弘之宁死不屈。
赫连勃勃脱光了他的衣服,傅弘之叫骂不停而死。
赫连勃勃把死人的头骨堆积成山,建为大坟,号称髑髅台。
长安城的百姓驱逐朱龄石,朱龄石纵火焚烧了长安的宫殿,逃回潼关。
赫连勃勃进入长安,大举犒赏将士。
在庆功宴上,赫连勃勃举杯对王买德说:“你往日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可以说是预谋没有丝毫的失算。
这一杯酒,不敬你敬谁?”然后,他任命王买德为都官尚书,封爵为河阳侯。
龙骧将军王敬先戍曹公垒,龄石往从之。
朱超石至蒲阪,闻龄石所在,亦往从之。
赫连昌攻敬先垒,断其水道;众渴,不能战。
城且陷,龄石谓超石曰:“弟兄俱死异域,使老亲何以为心!尔求间道亡归,我死此,无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谁不死,宁忍今日辞兄去乎!”遂与敬先及右军参军刘钦之皆被执送长安,勃勃杀之;钦之弟秀之悲泣不欢燕者十年。
钦之,穆之之从兄子也。
东晋龙骧将军王敬先驻守在曹公垒,朱龄石前往投奔。
朱超石抵达蒲阪,得知朱龄石在曹公堡,也投奔到那里。
夏国前将军赫连昌进攻王敬先的堡垒,切断堡中的水源,东晋士卒干渴乏力不能战斗,城池将被攻克时,朱龄石对朱超石说:“我们兄弟俩都死在异城他乡,父母亲会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遗恨了。”朱超石握着哥哥的手说:“人谁能不死,我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与你辞别而去!”于是,兄弟二人与王敬先,以及右军参军刘钦之都被俘虏,押送到长安。
赫连勃勃杀害了他们。
刘钦之的弟弟刘秀之不胜悲哀,十年间不曾欢歌宴饮。
刘钦之,是刘穆之的堂侄。
宋公裕闻青泥败,未知义真存亡,刻日北伐。
侍中谢晦谏以“士卒疲弊,请俟他年”; 不从。
郑鲜之上表,以为:“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
径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舆驾顿洛,则不足上劳圣躬。
且虏虽得志,不敢乘 胜过陕者,犹摄服大威,为将来之虑故也。
若造洛而反,虏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既往之效,后来之鉴也。
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吴群盗攻没诸县,皆由困于征役故也。
江南士庶,引领以望殿下之返旆,闻更北出,不测浅深之谋,往还之期,臣恐返顾之忧更在腹心也。
若虑西虏更为河、洛之患者,宜结好北虏;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矣。”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
降义真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以段宏为宋台黄门郎、领太子右卫率。
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刘遵考守蒲阪。
东晋宋公刘裕听说晋军在青泥大败的消息,不知刘义真的生生边患。
况大军远出,后患甚多。
昔岁西征,刘钟狼狈;去年北讨,广州倾覆死,约定日期,准备北伐。
侍中谢晦劝阻刘裕,认为“如今干卒疲劳不堪,难以作战,请等来年再说。”刘裕没有采纳。
郑鲜之上疏,认为“敌人如果听说殿下亲自出征,一定会齐心合力固守潼关。
如果直接进攻潼关,恐怕也不易攻克。
如果殿下在洛阳停留,那样就更没有必要亲征了。
现在敌人虽然志得意满,士气正旺,但还不敢乘胜打过陕城,这是因为他们还畏服您的威名,为将来留一条退路。
我们如果推进到洛阳后就班师回朝,敌人看破我们的实力,一定产生测度之心,可能会加深边疆危机。
何况大军远征,后患很多。
当年西征,刘钟十分狼狈;去年北伐,广州一度陷落。
以往的经验,是将来的借鉴。
如今境内各州县发生水灾,饥馑频频发生,三吴地区盗匪遍地,攻克各县,都是因为苦于出征服役的缘故。
江南的士大夫和老百姓,都伸长脖子盼望您的归来。
忽然听说您又要北伐,都不了解其中的真实情况和大军班师的日期,我恐怕要在心腹之地发生异变成为后顾之忧。
殿下如果担心西边的夏虏不断侵扰河洛地区,最好是与北方的魏国结盟。
我们与魏国关系友好,黄河之南自然安定,黄河之南安定,济水、泗水流域也会平静了。”正巧,刘裕刚接到段宏的报告,得知刘义真已经幸免,刘裕才放弃西征的计划。
只不过登上城楼向西眺望,都禁不住感慨流涕。
于是,下令把刘义真贬降为建威将军、司州刺史;任命段宏为宋台黄门郎,兼领太子右卫率。
刘裕还任命天水太守毛德祖为河东太守,代替刘遵考镇守蒲阪。
夏王勃勃筑坛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夏王赫连勃勃,在灞上建筑高台,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改年号为昌武。
西秦王炽磐东巡;十二月,徙上民五千余户于罕。
西秦王乞伏炽磐向东巡视;十二月,强行将上的百姓五千余户迁徙到罕。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
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四海分裂,灾咎之应,果在何国?朕甚畏之。
卿辈尽言,勿有所隐!”众推崔浩使对,浩曰:“夫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苟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篡汉,彗星出入,正与今同。
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
晋室陵夷,危亡不远;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篡之应乎!”众无以易其言。
彗星从天津星穿出,进入太微星,经过北斗星,联结紫微星,八十多天以后,彗星消失。
北魏国主拓跋嗣,再次征召名儒、术士,问道:“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自为主。
这次天上变异所暗示的灾祸,到底应在哪一国?我心中十分恐惧,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不要有所隐瞒。”众人都推举崔浩回答这个问题,崔浩说:“天灾异变的发生,通常照应地上人间的事变,如果人间的统治没有发生问题,又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当年王莽将要篡夺汉位时,彗星出入的方向,正与今天相同。
我们魏国,主尊臣卑,老百姓就没有不安分的想法。
现在晋朝皇室日趋没落,危亡不远。
彗星的出现,莫非预示刘裕将要篡夺皇位!”其他人都没有不同意见。
宋公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鸩帝而立琅邪王德文。
德文常在帝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韶之伺之经时,不得间。
会德文有疾,出居于外。
戊寅,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
韶之,之曾孙也。
裕因称遗诏,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东晋宋公刘裕,认为谶书上有句话:“昌明之后,还有两个皇帝。”于是,派中书侍郎王韶之,与晋安帝左右亲信密谋毒死安帝司马德宗,另立琅邪王司马德文。
司马德文常在司马德宗身边,饮食睡眠,都不曾暂时离开。
王韶之窥伺多时,没有机会下手。
正巧,司马德文患病,出宫休养。
戊寅(十七日),王韶之用衣裳拧成绳索,在东堂勒死司马德宗。
王韶之是王的曾孙。
刘裕于是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是岁,河西王蒙逊奉表称藩,拜凉州刺史。
本年,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向东晋呈上奏章,自称藩属。
东晋朝廷任命他为凉州刺史。
尚书右仆射袁湛卒。
东晋尚书右仆射袁湛去世。
恭皇帝元熙元年(己未、419)
晋恭帝元熙元年(己未、公元419年)
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春季,正月,壬辰朔(初一),东晋改年号元熙。
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后,裒之曾孙也。
东晋朝廷立琅邪王妃褚氏为皇后;褚皇后是褚裒的曾孙女。
魏主嗣畋于犊渚。
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犊渚狩猎。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进爵为王;裕辞。
甲午(初三),东晋恭帝司马德文召宋公刘裕回朝,入宫晋见。
司马德文封他为宋王,刘裕谢绝。
癸卯,魏主嗣还平城。
癸卯(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庚申(二十九日),东晋朝廷在休平陵安葬晋安帝司马德宗。
刺刘道怜司空出镇京口。
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诏命刘道怜为司空,镇守京口。
夏将叱奴侯提帅步骑二万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军归彭城。
二月,宋公裕以德祖为荥阳太守,戍虎牢。
夏国将领叱奴侯提率领步、骑兵二万人,进攻毛德祖据守的蒲阪。
毛德祖没有能力抵抗,撤退。
全军退回彭城。
二月,宋公刘裕任命毛德祖为荥阳太守,驻守虎牢。
夏主勃勃征隐士京兆韦祖思。
祖思既至,恭惧过甚,勃勃怒曰:“我以国士征汝,汝乃以非类遇我!汝昔不拜姚兴,今何独拜我?我在,汝犹不以我为帝王;我死,汝曹弄笔,当置我于何地邪!”遂杀之。
夏主赫连勃勃征召隐士、京兆人韦祖思。
韦祖思来到长安,过于谦卑恐惧,赫连勃勃大怒道:“我把你当成国家的高士,征召来京,你却把我当作异族来对待。
你当年不向姚兴叩头,今天为什么偏偏来拜见我?我活着的时候,你就不把我当作帝王;我死后,你们这些人舞文弄墨,还不知把我作践到何种地步!”于是,杀掉了韦祖思。
群臣请都长安。
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历世帝王之都,沃饶险固!然晋人僻远,终不能为吾患。
魏与我风俗略同,土壤邻接,自统万距魏境裁百余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魏必不敢济河而西。
诸卿适未见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以赫连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大赦,改元真兴。
夏国朝廷中的文武百官,都请求把都城迁到长安。
赫连勃勃说:“我怎会不知道长安是历代帝王之都,土地肥沃,地势险固!然而,晋人鞭长莫及,终究不会与我们为敌。
魏国的风俗人情与我们大略相同,疆域相连,从统万到魏国边境只有一百余里,我在长安,统万一定危险。
我留在统万,魏军绝不敢渡过黄河西上。
你们各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文武百官都说:“我们是望尘莫及的。”于是,在长安设置南台,任命赫连为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
赫连勃勃回到统万,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真兴”。
勃勃性骄虐,视民如草芥。
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之。
群臣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唇,谏者先截其舌而后斩之。
赫连勃勃生性骄躁暴虐,视百姓如草芥。
常常登上城楼,旁边放置弓剑,每每心中不快,就亲自杀人泄愤。
群臣中如有斜眼看他的,就会被挖去眼睛。
如有胆敢随便发笑的,用刀豁开他的嘴唇;有进言劝阻的,先割掉舌头,再斩下头颅。
初,司马楚之奉其父荣期之丧归建康,会宋公称诛翦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蛮中。
及从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颍间,聚众以谋复雠。
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下士,有众万馀,屯据长社。
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
楚之待谦甚厚。
谦欲发,未得间,乃夜称疾,知楚之必在问疾,因欲刺之。
楚之果自赍汤药往视疾,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之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当初,东晋益州刺史司马荣期被叛将暗杀,他的儿子司马楚之,送灵柩回建康安葬。
而宋公刘裕正在着手斩除晋室皇族司马氏中有才士、有名望的人,司马楚之的叔父司马宣期、哥哥司马贞之都被处死。
于是司马楚之流亡至竟陵蛮人中躲藏。
后来,他的堂祖父司马休之从江陵投奔后秦,司马楚之又逃亡到汝水、颍水流域,集结部众准备复仇。
司马楚之年青有为,有英雄气概,能够放下架子,礼遇士人。
他拥有一万多人的军队,屯驻在长社。
刘裕派刺客沐谦去暗杀他,司马楚之对沐谦礼貌周到,格外重视。
沐谦打算下手,总没有机会,于是他在一个夜晚声称有病,知道司马楚之一定会赶来探望,想要借机刺杀他。
司马楚之果然端着汤药亲自赶来,问候病情,情意真挚诚恳,沐谦不忍动手,于是从席下拿出匕首,把实情一一报告给司马楚之,说:“刘裕对于将军,深为忌恨,希望你不要轻率跟人亲近,借以保全自己。”于是投效司马楚之,担任司马楚之的贴身卫士。
王镇恶之死也,沈田子杀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为相国行参军。
康求还洛阳视母;会长安不守,康纠合关中徙民,得百许人,驱帅侨户七百余家,共保金墉城。
时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马文荣者,帅乞活千馀户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马道恭,自东垣帅三千人屯城西,司马顺明帅五千人屯陵云台,司马楚之屯柏谷坞。
魏河内镇将于栗游骑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坚守六旬。
裕以康为河东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
康劝课农桑,百姓甚亲赖之。
王镇恶被杀以后,沈田子又杀死了王氏兄弟七人,只有王镇恶的弟弟王康逃走,才得以幸免。
王康来到彭城投奔宋公刘裕,刘裕任命他为相国行参军。
王康请求回洛阳探望老母,正巧长安失守,王康纠集关中流亡的逃民,共百多人,又裹胁客居洛阳的外郡人七百多户,共同保卫金墉城。
当时晋朝宗室的人,大多数都在河南流亡。
其中有个叫司马文荣的人,率领流民一千多户屯驻在金墉城南;还有司马道恭,从东垣东下,率领三千多人屯驻在金墉城西;司马顺明,率领五千人屯驻在陵云台;司马楚之则驻防在柏谷坞。
北魏河内守将于栗的游击骑兵,在芒山上逗留,等待时机。
各方面敌人交相逼近金墉城下,王康坚守孤城达六十天。
刘裕任命王康为河东太守,派兵赶赴救援,敌人才被驱散逃走。
王康劝百姓耕种土地,植桑养蚕,当地百姓都非常信赖他。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及平阳太守薛辩皆降于魏,魏以辩为河东太守以拒夏人。
司马顺明、司马道恭,以及平阳太守薛辩都投降了北魏。
北魏朝廷任命薛辩为河东太守,抵拒夏国军队的进攻。
夏,四月,秦征西将军孔子帅骑五千讨吐谷浑觅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觅地帅其众六千降于秦,拜弱水护军。
夏季,四月,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率领骑兵五千人,在弱水之南进攻吐谷浑国酋长觅地,大破吐谷浑军队,觅地率领他的部众六千人归降了西秦,被西秦委任为弱水护军。
庚辰,魏主嗣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辛巳,南巡至雁门。
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观渔于水;己亥,还平城。
庚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在白登山东皇家祖庙祭祀祖先,前来陪祭的有几百个部落酋长。
辛巳(二十二日),拓跋嗣向南巡视,抵达雁门。
五月,庚寅朔(初一),拓跋嗣在水观看捕鱼;己亥(初十),返回平城。
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
兼并之本,在于务农;怀远之略,莫如宽简。
今入岁已来,阴阳失序,风雨乖和;是宜减膳彻悬,侧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
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轨,得失昭然。
太祖以神圣之姿,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开西域。
殿不不能奉承遗志,混壹凉土,侔踪张后,将何以下见先王乎!沮渠蒙逊,胡夷之杰,内修政事,外礼英贤,攻战之际,身均士卒;百姓怀之,乐为之用。
臣谓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逊,亦惧蒙逊方为社稷之忧。”歆览之,不悦。
西凉公李歆用刑过于严厉,又喜欢大造宫殿,从事中郎张显上疏劝告说:“凉州疆土被一分为三,势必不会长久维持这种局面。
军事兼并的根本,在于发展农耕;怀柔远方部族的方法,莫过于统治宽大,刑罚简单。
今年新年以来,阴阳失序,风雨失调,正应该减少膳食,撤除乐器,谨身修道。
而如今,刑罚繁重,法规严峻,又大兴土木,不停地修造,这样不能使国家兴隆。
当年,周文王只依据一百多里的土地,兴起帝王大业;秦二世虽然拥有四海之广,却被消灭。
前车之鉴,成功失败,非常明显。
太祖以神圣的英姿,受到西夏百姓的拥戴,东取酒泉,西开西域之道。
殿下不能继承太祖遗志,统一凉州疆土,与张轨相媲美,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先王呢!沮渠蒙逊是胡族中的一代英杰,他对内政治修明,对外礼遇贤才。
每遇战事,都能身同士卒,老百姓对他深为敬服,愿意接受他的统治。
我认为,殿下不仅不能削平沮渠蒙逊,还恐怕沮渠蒙逊图谋我们的疆土。”李歆看过奏章,非常不高兴。
主簿汜称上疏谏曰:“天之子爱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灾异以戒告之,改者虽危必昌,不改者虽安必亡。
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八月,效地裂;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孤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频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
臣虽学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
乃者咸安之初,四平地裂,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帅奄至,都城不守。
梁熙既为凉州,不抚百姓,专为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藏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明年为吕光所杀。
段业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馀所;既而先王龙兴于瓜州,蒙逊篡弑于张掖。
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
效,先王鸿渐之地;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
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衰。
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
’狐上南门,亦变异之大者也。
今蛮夷益盛,中国益微。
愿殿下亟罢宫室之役,止游畋之娱,延礼英俊,爱养百姓,以应天变、防未然。”歆不从。
西凉主簿称也上疏劝告说:“上天把人主当作儿子来爱护,百般殷勤周到。
所以政治不清明,上天就要降下灾异警告人主。
凡是能够改正的人主,国家眼下虽危,最终还会昌盛起来;不能改正的人主,现在统治安定,最后难免灭亡。
嘉兴元年,三月,癸卯(疑误),敦煌谦德堂塌陷;八月,效发生地裂。
二年,正月初一,天降大雾,四处弥漫;四月,太阳赤红,黯淡无光,二十天以后才恢复原状;十一月,狐狸跳上南门城楼。
今年春、夏两季,地震频发,连续发生五次;六月,又有陨星坠落在建康。
我的学问虽然不能考证古书,年龄却已有五十九岁,请允许我为殿下大略陈述一下耳闻目睹的灾变,不再引证史书记载的事情。
记得在咸安初年,西平发生地裂,狐狸窜进谦光殿的前面。
不久,秦国大军突然兵临城下,都城失守。
梁熙既为凉州刺史,不安抚百姓,只知搜刮贪污。
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突然崩塌,陨石落到闲豫堂。
第二年,梁熙被吕光诛杀。
段业在此地称王的时候,三年之中,发生了五十多次地震。
不久,先王在瓜州兴起,沮渠蒙逊也在张掖杀主篡位。
这些都是眼前现成的事例,殿下知道得十分清楚。
效,是先王发祥之地;谦德堂是继承王位的宝殿。
根本之地发生崩塌陷裂,是非常凶险的征兆。
太阳,是阳气的精华,中国的象征;太阳红而无光,预示中国将要衰微。
俗谚说:‘野兽闯进家门,主人就要逃奔。
’狐狸窜上南门,也是大的变异。
如今夷族更加强盛,中原汉族统治更加衰落。
希望殿下赶快停止兴建宫室,停止出游狩猎娱乐,延请并礼遇英才俊杰,爱护并用心休养百姓,以应答上天的警告,防范于未然。”李歆没有听从。
14秋,七月,宋公裕始受进爵之命。
八月,移镇寿阳,以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14秋季,七月,东晋宋公刘裕接受了晋封为宋王的诏命。
八月,从彭城移驻寿阳,任命度支尚书刘怀慎为督淮北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辛未,魏主嗣东巡;甲申,还平城。
辛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向东巡视;甲申(二十六日),返回平城。
九月,宋王裕自解扬州牧。
九月,东晋宋王刘裕主动辞去扬州牧一职。
秦左卫将军匹达等将兵讨彭利和于川,大破之,利和单骑奔仇池;获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户于罕,川羌三万余户皆安堵如故。
冬,十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川。
西秦左卫将军乞伏匹达率军讨伐彭利和据守的川,大破彭利和军,彭利和单枪匹马逃奔仇池。
乞伏匹达俘虏了他的妻子。
把羌族豪民三千户强行迁到罕。
川羌族三万多户百姓仍然像过去一样安居乐业。
冬季,十月,西秦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松寿为益州刺史,镇守川。
宋王裕以河南萧条,乙酉,徙司州刺史义真为扬州刺史,镇石头。
萧太妃谓裕曰:“道怜汝布衣兄弟,宜用为扬州。”裕曰:“寄奴于道怜,岂有所惜!扬州根本所寄,事务至多,非道怜所了。”太妃曰:“道怜年出五十,岂不如汝十岁儿邪?”裕曰:“义真虽为刺史,事无大小,悉由寄奴。
道怜年长,不亲其事,于听望不足。”太妃乃无言。
道怜性愚鄙而贪纵,故裕不肯用。
东晋宋王刘裕鉴于河南人稀荒凉,乙酉(二十八日),召回司州刺史刘义真,改任扬州刺史,镇守石头。
萧太妃对刘裕说:“刘道怜是你从小患难与共的兄弟,应该让他担任扬州刺史。”刘裕说:“我对于道怜,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扬州是京师重地,国家的根本,事务繁多,恐怕不是道怜所能胜任的。”萧太妃说:“刘道怜已经年过五十,难道还不如你那十几岁的小儿吗?”刘裕说:“刘义真虽然名为刺史,但事无大小,都由我亲自决定。
道怜年长,不亲自处理事务,有损于声望名位。”萧太妃才无言以对。
刘道怜生性愚蠢卑鄙,贪婪放纵,所以刘裕不肯任用他。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丁亥朔(初一),出现日食。
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从君子津西渡河,大猎于薛林山。
十二月,癸亥(初七),北魏国主拓跋嗣向西巡视,抵达云中。
然后从君子津向西渡过黄河,在薛林山大举狩猎。
辛卯,宋王裕加殊礼,进王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
辛卯(疑误),东晋宋王刘裕被朝廷加授特殊礼仪,进封萧太妃为太后,称世子刘义符为太子。
南 朝 帝 王 世 系 表
国号 帝王 年号 公元 本书卷次
武帝(刘裕) 永初(3) 420422 卷119
少帝(刘义符) 景平(2) 423424 卷119
文帝(刘义隆) 元嘉(30) 424453 卷120127
刘劬 太初(1) 453卷127
宋
孝武帝 孝建(3) 454456 卷128129
(刘骏) 大明(8) 457464
前废帝 永光(1) 465
(刘子业) 景和(1) 465 卷130
明帝 泰始(7) 465471 卷130133
(刘) 泰豫(1) 472
齐
后废帝(刘昱) 元徽(5) 473477 卷133
顺帝(刘) 升明(3) 477479卷134
太祖(萧道成) 建元(4) 479482 卷135
武帝(萧赜) 永明(11) 483493 卷135138
郁林王(萧昭业) 隆昌(1) 494 卷139
海陵王(萧昭文) 延兴(1) 494 卷139
梁
明帝 建武(5) 494498 卷139141
(萧鸾) 永泰(1) 498
东昏侯(萧宝卷) 永元(3) 499501 卷142143
和帝(萧宝融) 中兴(2) 501502 卷144
武帝 天监(18) 502519
(萧衍) 普通(8) 520527
大通(3) 527529
中大通(6) 529534 卷145162
陈大同(12) 535546
中大同(2) 546547
太清(3) 547549
简文帝(萧纲) 大宝(2) 550551 卷163164
豫章王(萧栋) 天正(1) 551 卷 164
简文帝(萧纲) 承圣(4) 552555 卷165
元帝(萧绎) 天成(1) 555 卷165
敬帝 绍泰(2) 555556 卷166
(萧方智) 太平(2) 556557
永嘉王(萧庄) 天启(2) 557558 卷166
武帝(陈霸先) 永定(3) 557559 卷167
陈
文帝 天嘉(7) 560566 卷168169
(陈茜) 天康(1) 566
废帝 (陈伯宗) 光大(2) 567568 卷170
宣帝(陈顼) 太建(14) 569582 卷170175
后主 至德(4) 583586 卷175176
(陈叔宝) 祯明(3) 587589
宋纪一 高祖武皇帝永初元年(庚申、420)
宋纪一 宋武帝永初元年(庚申,公元420年)
春,正月,己亥,魏主还宫。
春季,正月,乙亥(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秦王炽磐立其子乞伏暮末为太子,仍领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大赦,改元建弘。
西秦王乞伏炽磐封他的儿子乞伏暮末为太子,仍然兼任抚军大将军,总掌全国内外的军事,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建弘。
宋王欲受禅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玄篡位,鼎命已移。
我首唱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
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群臣惟盛称功德,莫谕其意。
日晚,坐散。
中书令傅亮还外,乃悟,而宫门已闭,亮叩扉请见,王即开门见之。
亮入,但曰:“卧暂宜还都。”王解其意,无复他言,直云:“须几人自送?”亮曰:“数十人可也。”即时奉辞。
亮出,已夜,见长星竟天,拊髀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亮至建康,夏,四月,征王入辅。
王留子义康为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寿阳。
义康尚幼,以相国参军南阳刘湛为长史,决府、州事。
湛自弱年即有宰物之情,常自比管、葛,博涉书史,不为文章,不喜谈议。
王甚重之。
东晋宋王刘裕希望晋恭帝司马德文能以禅让的形式把帝位传给自己,却难于启齿,于是,他召集手下朝臣饮酒欢宴。
在筵席上,刘裕若无其事地说:“当年桓玄篡位,晋国大权旁落。
是我首先提倡大义,复兴皇帝宗室,南征北讨,平定了天下,可谓大功告成,业绩卓著,于是承蒙皇上恩赐而有九锡之尊。
如今我的年纪也快老了,地位又如此尊崇,无以复加,天下的事最忌讳装得太满而盈溢出来,那样就不可以得到长久的安宁了,现在我要将爵位奉还皇上,回到京师颐养天年。”群臣不理解他的真正含意,只是一味盛称他的功德。
这日天色已晚,群臣散去。
中书令傅亮走出宫门,方才悟出宋王一席话的真实用意,但是宫门已经关闭,傅亮便叩门请求见宋王,宋王即令开门召见他。
傅亮入宫,只说:“我应该暂且返回京师。”宋王刘裕明白他的用意,也不再多说别的,直接问:“你需要多少人护送?”傅亮回答说:“数十人就足够了。”随即与宋王刘裕辞别。
傅亮出宫时已是半夜时分,只见彗星划过夜空,傅亮拍腿叹曰:“我过去常常不信天象,今天看来天象开始应验了。”傅亮来到京师建康,当时正值初夏四月,晋恭帝征召刘裕入京辅弼。
宋王刘裕让他的儿子刘义康留守,都督豫、司、雍、并四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坐镇寿阳。
刘义康年纪还很幼小,刘裕于是任用相国参军南阳人刘湛为长史,帮助决策和处理府、州日常军政事务。
刘湛自幼就有做宰辅的远大志向,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他博览书史,却不喜做文章,不爱空发议论,因此刘裕特别器重他的才干。
五月,乙酉,魏更谥宣武帝曰道武帝。
五月,乙酉(初二),北魏变更宣武帝拓跋的谥号,改称道武帝。
魏淮南公司马国、池阳子司马道赐谋外叛,司马文思告之。
庚戌,魏主杀国、道赐,赐文思爵郁林公。
国等连引平城豪杰,坐族诛者数十人,章安侯封懿之子玄之当坐。
魏主以玄之燕朝旧族,欲宥其一子。
玄之曰:“弟子磨奴早孤,乞全其命。”乃杀玄之四子而宥磨奴。
北魏淮南公司马国、池阳子司马道赐阴谋反叛,司马文思告发了他们。
庚戌(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杀司马国与司马道赐,赐封司马文思为郁林公。
司马国一伙的阴谋牵连了平城的大户豪强,全族被诛的就有数十人,章安侯封懿的儿子封玄之也应斩首。
北魏国主念及封玄之是燕朝旧族,想要宽宥他的一个儿子。
封玄之说:“我的侄儿封磨奴幼年丧父,乞求您留他一命。”北魏国主于是杀掉了封玄之的四个儿子而饶恕了封磨奴。
六月,壬戌,王至建康。
傅亮讽晋恭帝禅位于宋,具诏草呈帝,使书之。
帝欣然操笔,谓左右曰:“桓玄之时,晋氏已无天下,重为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书赤纸为诏。
六月,壬戌(初九),宋王刘裕来到建康。
傅亮用委婉的语言暗示晋恭帝将帝位禅让给宋王,并且草拟了退位诏书呈给晋恭帝,让他亲自抄写一遍。
晋恭帝欣然提笔,并对左右侍臣说:“桓玄之乱的时候,晋朝已失掉天下,后来幸赖刘公才得以延续将近二十年;今日禅位给他,是我甘心所为。”于是将傅亮呈来的草稿作为正式诏书抄写在红纸上。
甲子,帝逊于琅邪第,百官拜辞,秘书监徐广流涕哀恸。
甲子(十一日),晋恭帝司马德文让位,回到了琅邪旧邸,百官叩拜辞别,秘书监徐广痛哭流涕,不胜哀恸。
丁卯,王为坛于南郊,即皇帝位。
礼毕,自石头备法驾入建康宫。
徐广又悲感流涕,侍中谢晦谓之曰:“徐公得无小过!”广曰:“君为宋朝佐命,身是晋室遗老,悲欢之事,固不可同。”广,邈之弟也。
丁卯(十四日),宋王刘裕在南郊设坛,即帝位。
典礼结束后,刘裕乘皇帝的车驾从石头进入建康宫。
徐广又悲痛不已。
侍中谢晦对他说:“徐公如此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徐广说:“您是宋朝佐命大臣,我是晋室遗老,悲欢之情,当然是各不相同。”徐广是徐邈的弟弟。
帝临太极殿,大赦,改元。
其犯乡论清议,一皆荡涤,与之更始。
刘宋武帝刘裕登太极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初。
刘裕宣布,凡是行为不道德,受过舆论抨击的人,一律清除罪名,使之改过自新。
裴子野论曰:昔重华受终,四凶流放;武王克殷,顽民迁洛。
天下之恶一也,乡论清议,除之,过矣!
裴子野论曰:当年虞舜姚重华接受国家大任,流放共工、兜、三苗、鲧等四凶;武王征服殷商,将顽劣的遗民迁到洛阳。
天下的罪恶何时都是相同的,而刘裕一概免除触犯众怒的人的罪名,是做得太过分了!
奉晋恭帝为零陵王;优崇之礼,皆仿晋初故事,即宫于故秣陵县,使冠军将军刘遵考将兵防卫。
降褚后为王妃。
刘宋武帝封晋恭帝为零陵王;他对待晋室的优崇之礼,一律仿照晋初优待魏室的先例。
随即又在故秣陵县为晋恭帝兴建王宫,派遣冠军将军刘遵考率兵保卫。
又将晋恭帝的皇后褚灵媛降为王妃。
追尊皇考为孝穆皇帝,皇妣赵氏为孝穆皇后;尊王太后萧氏为皇太后。
上事萧太后素谨,及即位,春秋已高,每旦入朝太后,未尝失时刻。
刘宋武帝追尊他的父亲为孝穆皇帝,母亲赵氏为孝穆皇后;尊封其继母王太后萧氏为皇太后。
刘裕事奉萧太后一向恭谨,即皇帝位以后,虽然他年事已高,每天清晨必入后宫给太后问安,从未错过时刻。
诏晋氏封爵,当随运改,独置始兴、庐陵、始安、长沙、康乐五公,降爵为县公及县侯,以奉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玄之祀,其宣力义熙、豫同艰难者,一仍本秩。
刘裕又下诏说,晋朝时所封的爵位,应当随着改朝换姓而有所更改,于是他将过去封置的始兴公、庐陵公、始安公、长沙公由郡公降爵为县公;康乐公由县公降为县侯,以使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玄等人的祭祀香火得以延续。
凡是当年与刘裕同甘共苦抗击过桓玄的人,仍保持其爵位和俸禄不变。
庚午,以司空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
追封司徒道规为临川王,以道怜子义庆袭其爵。
其余功臣徐羡之等,增位进爵各有差。
庚午(十七日),刘宋武帝提升司空刘道怜为太尉,封他为长沙王。
追封司徒刘道规为临川王,并以刘道怜的儿子刘义庆继承刘道规的爵位。
其余的功臣徐羡之等等,也分别加官增禄或进升爵位。
追封刘穆之为南康郡公,王镇恶为龙阳县侯。
上每叹念穆之,曰:“穆之不死,当助我治天下。
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又曰:“穆之死,人轻易我。”
刘宋武帝又追封刘穆之为南康郡公,王镇恶为龙阳县侯。
刘裕常常想念刘穆之,叹息着说:“刘穆之如果不死,一定能帮助我治理天下。
真可谓是‘好人散去,国家遭殃’!”又说:“刘穆之一死,人们将很容易对付我了。”
立皇子桂阳公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义隆为宜都王,义康为彭城王。
刘宋武帝又封皇子桂阳公刘义真为庐陵王、彭城公刘义隆为宜都王,刘义康为彭城王。
己卯,改《泰始历》为《永初历》。
己卯(二十六日),取消《泰始历》,改用《永初历》。
魏主如翳犊山,遂至冯卤池。
闻上受禅,驿召崔浩告之曰:“卿往年之言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
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翳犊山,又西去冯卤池。
他闻知刘裕接受禅让,用驿车征召崔浩,对他说:“你当年的预言全部都应验了,我到今日才开始相信天道。”
秋,七月,丁酉,魏主如五原。
秋季,七月,丁酉(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五原。
甲辰,诏以凉公歆为都督高昌等七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酒泉公; 秦王炽磐为安西大将军。
甲辰(二十二日),刘裕下诏,任命西凉公李歆为都督高昌等七郡诸 军事、征西大将军,进封他为酒泉公。
又任命西秦王乞伏炽磐为安西大将军。
交州刺史杜慧度击林邑,大破之,所杀过半。
林邑乞降,前后为所钞 掠者皆遣还。
慧度在交州,为政纤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爱之;城门夜开, 道不拾遗。
刘宋交州刺史杜慧度进攻林邑,大破林邑军,斩杀敌人过半。
林邑请求投降,并将前后入寇所抢劫掳掠的人口和财产全部归还。
杜慧度在交州任职,处理公务,细密谨慎,仿佛管理自己的家事,官吏和百姓对他都十分敬畏;城门夜不关闭,路不拾遗。
己未,魏主如云中。
己未(疑误),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云中。
河西王蒙逊欲伐凉,先引兵攻秦浩;既至,潜师还屯川岩。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准备进攻西凉,于是,他设计先在东方进攻西秦的浩,大军一到浩,立即秘密回师,驻军川岩。
凉公歆欲乘虚袭张掖;宋繇、张体顺切谏,不听。
太后尹氏谓歆曰:“汝新造之国,地狭民希,自守犹惧不足,何暇伐人!先王临终,殷勤戒汝,深慎用兵,保境宁民,以俟天时,言犹在耳,奈何弃之!蒙逊善用兵,非汝之敌,数年以来,常有兼并之志。
汝国虽小,足为善政,修德养民,静以待之。
彼若昏暴,民将归汝;若其休明,汝将事之;岂得轻为举动,侥冀非望!以吾观之,非但丧师,殆将亡国!”亦不听。
宋繇叹曰:“今兹大事去矣!”
西凉公李歆得到沮渠蒙逊进攻浩的消息,便想要乘北凉西部防务空虚,进攻张掖。
右长史宋繇、左长史张体顺恳切地劝阻他,李歆不听。
李歆的母亲、太后尹氏警告李歆说:“你的王国是一个新建的国家,地狭民少,自卫还怕力量不够,哪有余力去讨伐别人!先王临死时,一再叮咛你,对于军事行动千万要慎重,要保境安民,等待良机。
言犹在耳,为什么就抛在一边?沮渠蒙逊善于用兵,你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多年来一直有吞并我们的野心。
你的王国虽然很小,但足以施行善政,修德养民,冷静地休养生息以等待时机。
沮渠蒙逊如果昏庸暴虐,人民自会归附于你;他如果英明有德政,你应该事奉于他。
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去讨伐别人,只图侥幸成功。
依我看来,你此番举动,不但会全军覆没,还将亡国!”李歆还是不接受。
宋繇叹息说:“到如此地步,大势去矣!”
歆将步骑三万东出。
蒙逊闻之曰:“歆已入吾术中;然闻吾旋师,必不敢前。”乃露布西境,云已克浩,将进攻黄谷。
歆闻之,喜,进入都渎涧。
蒙逊引兵击之,战于怀城,歆大败。
或劝歆还保酒泉。
歆曰:“吾违老母之言以取败,不杀此胡,何面目复见我母!”遂勒兵战于蓼泉,为蒙逊所杀。
歆弟酒泉太守翻、新城太守预、领羽林右监密、左将军眺、右将军亮西奔敦煌。
李歆率领步、骑兵三万人自都城酒泉向东进发。
沮渠蒙逊闻知大喜,说:“李歆已经中了我的圈套,但是如果他听说我回军埋伏,一定不敢继续前进。”于是沮渠蒙逊下令在西部边境,遍传攻克浩的消息,并扬言大军还要进攻黄谷。
李歆得到这个消息,大喜,立即率大军开进都渎涧,沮渠蒙逊率军进攻,两支军队在怀城决战,结果李歆率领的西凉军大败。
有人劝李歆退军保卫都城酒泉。
李歆说:“我违背母亲的教训才遭到如此挫败,不杀掉这个胡蛮,我有何面目再见老母。”于是率领又手下的将士在蓼泉与蒙逊军队展开第二次会战,西凉军大败,李歆被沮渠蒙逊杀掉。
李歆的弟弟酒泉太守李翻、新城太守李预、领羽林军右监李密、左将军李眺、右将军李亮,向西逃往敦煌。
蒙逊入酒泉,禁侵掠,士民安堵。
以宋繇为吏部郎中,委之选举;凉之旧臣有才望者,咸礼而用之。
以其子牧犍为酒泉太守。
敦煌太守李恂,翻之弟也,与翻等弃敦煌奔北山。
蒙逊以索嗣之子元绪行敦煌太守。
沮渠蒙逊于是进入酒泉,他严明纪律,禁止士兵抢劫,人民生活安定。
沮渠蒙逊任命宋繇为吏部郎中,掌管全国官员的任免和升迁调补。
西凉旧有臣僚中有才干和声望的,都以礼对待他们并延聘任官。
沮渠蒙逊任命他的儿子沮渠牧犍为酒泉太守。
西凉敦煌太守李恂,是李翻的弟弟,这时也与李翻等一道放弃敦煌,逃往北山。
沮渠蒙逊任命索嗣的儿子索元绪代理敦煌太守。
蒙逊还姑臧,见凉太后尹氏而劳之。
尹氏曰:“李氏为胡所灭,知复何言!”或谓尹氏曰:“今母子之命在人掌握,柰何傲之!且国亡子死,曾无忧色,何也?”尹氏曰:“存亡死生,皆有天命,柰何更如凡人,为儿女子之悲乎!吾老妇人,国亡家破,岂可复惜余生,为人臣妾乎!惟速死为幸耳。”蒙逊嘉而赦之,娶其女为牧犍妇。
沮渠蒙逊返回都城姑臧,见到西凉国尹太后,极尽安抚慰问。
尹太后说:“李氏家族为胡人所灭,还有什么可说。”有人对尹太后说:“而今,你们母子的性命都握在别人手中,怎么可以如此傲慢!况且国家灭亡,儿子被杀,你却连一点忧色都没有,为什么?”尹太后说:“存亡生死,都是上天的旨意,为什么要象普通人那样,作小儿女般的悲恸?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如今国破家亡,怎么可以爱惜余生,为人家臣妾呢!我只求快快死掉,就是万幸了。”沮渠蒙逊嘉许她的言行,赦免了她,并娶她的女儿做自己儿子沮渠牧犍的妻子。
八月,辛未,追谥妃臧氏为敬皇后。
癸酉,立王太子义符为皇太子。
八月,辛未(十九日),刘裕追赠妃臧爱亲谥号敬皇后。
癸酉(二十一日),立王太子刘义符为皇太子。
闰月,壬午,诏晋帝诸陵悉置守卫。
闰月,壬午(初一),刘裕下诏:东晋历代皇帝陵墓,都设置守卫。
九月,秦振武将军王基等袭河西王蒙逊胡园戍,俘二千余人而还。
九月,西秦振武将军王基等在胡园戍地方袭击了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的部队,俘获二千余人而回。
李恂在敦煌有惠政;索元绪粗险好杀,大失人和。
郡人宋承、张弘密信招恂。
冬,恂帅数十骑入敦煌,元绪东奔凉兴。
承等推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改元永建。
河西王蒙逊遣世子政德攻敦煌,恂闭城不战。
西凉敦煌太守李恂在任时,对百姓有德政,深得民心,而北凉新派的太守索元绪粗暴凶狠、阴险嗜杀,大失人心。
敦煌人宋承、张弘秘密写信给前太守李恂,请他回来主政。
这年冬季,李恂率领骑兵数十人进入敦煌,索元绪向东逃往凉兴。
宋承等推举李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改年号为永建。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世子沮渠政德进攻敦煌,李恂等紧闭城门,不出来应战。
十二月,丁亥,杏城羌酋狄温子帅三千余家降魏。
十二月,丁亥(初七日),夏国所属杏城羌族部落酋长狄温子,率三千余家背叛夏国,投奔北魏。
是岁,魏姚夫人卒,追谥昭哀皇后。
本年,北魏姚夫人去世。
追赠谥号昭哀皇后。
二年(辛酉、421)
二年(辛酉,公元421年)
春,正月,辛酉,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辛酉(十二日),刘宋武帝到南郊圜丘,祭祀天神,大赦天下。
裴子野论曰:夫郊祀天地,修岁事也;赦彼有罪,夫何为哉!
裴子野论曰:在南郊祭祀天神地神,是每年例行的典礼;刘裕却赦免有罪的人,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以扬州刺史庐陵王义真为司徒,尚书仆射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中书令傅亮为尚书仆射。
刘宋武帝任命扬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为司徒,尚书仆射徐羡之为尚书令、扬州刺史,中书令傅亮为尚书仆射。
辛未,魏主嗣行如公阳。
辛未(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一行前往公阳。
河西王蒙逊帅众二万攻李恂于敦煌。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亲自率兵二万人攻打西凉李恂所据守的敦煌。
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木弈干、辅国将军元基攻上,遇霖雨而还。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辅国将军乞伏元基攻打夏 国所属的上,遇到连绵大雨,班师回朝。
三月,甲子,魏阳平王熙卒。
三月,甲子(十六日),北魏阳平王拓跋熙去世。
魏主发代都六千人筑苑,东包白登,周三十余里。
北魏国主拓跋嗣征调代郡百姓六千人兴筑御花园,东面包括白登,周围三十余里。
河西王蒙逊筑堤壅水以灌敦煌;李恂乞降,不许。
恂将宋承等举城降, 恂自杀。
蒙逊屠其城,获恂弟子宝,囚于姑臧。
于是西域诸国皆请诣蒙逊称臣朝贡。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兴筑长堤,采用水攻的方法,把敦煌城围困起来;李恂请求投降,沮渠蒙逊拒绝。
李恂手下的大将宋承等再次背叛,举献城池投降了沮渠蒙逊,李恂自杀。
沮渠蒙逊下令屠城,生擒了李恂的侄儿李宝,送到姑臧囚禁起来。
于是,西域各国纷纷请求归附北凉,自称臣属,遣使朝贡。
夏,四月,己卯朔,诏所在淫祠自蒋子文以下皆除之;其先贤及以勋德 立祠者,不在此例。
夏季,四月,己卯朔(初一),刘宋武帝下诏:所有不正规的祠庙, 包括蒋子文以下的祠庙,一律撤除。
但是祭祀先辈圣贤,以及有功勋、有德望 的先辈宗祠,仍可保留。
吐谷浑王阿柴遣使降秦,秦王炽磐以阿柴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白兰王。
吐谷浑王慕容阿柴派遣使臣向西秦投降。
西秦国王乞伏炽磐任命慕容阿柴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安州牧、白兰王。
六月,乙酉,魏主北巡至蟠羊山;秋,七月,西巡至河。
六月,乙酉(初八),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巡视,抵达蟠羊山;秋季,七月,拓跋嗣又向西巡视,抵达黄河。
河西王蒙逊遣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帅众七千伐秦。
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木弈干等帅步骑五千拒之,败鄯善等于五涧,虏苟生,斩首二千而还。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右卫将军沮渠鄯善、建节将军沮渠苟生率军七千人攻打西秦。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等率领步、骑兵五千人抵抗北凉军队的进攻,在五涧大败沮渠鄯善的军队,生擒沮渠苟生,斩首二千人,班师告捷。
初,帝以毒酒一授前琅邪郎中令张伟,使鸩零陵王,伟叹曰:“鸩君以求生,不如死!”乃于道自饮而卒。
伟,之兄也。
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皆王之妃兄也,王每生男,帝辄令秀之兄弟方便杀之。
王自逊位,深虑祸及,与褚妃共处一室,自煮食于床前,馀食所资,皆出褚妃,故宋人莫得伺其隙。
九月,帝令淡之与兄右卫将军叔度往视妃,妃出就别室相见。
兵人逾垣而入,进药于王。
王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兵人以被掩杀之。
帝帅百官临于朝堂三日。
当初,刘宋武帝曾把一瓦罐毒酒交给前琅邪郎中令张伟,让他毒死东晋废帝、改封为零陵王的司马德文,张伟叹息说:“毒杀君王而求活命,不如一死”。
于是就在路上自饮而亡。
张伟是张的哥哥。
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二人都是零陵王的王妃褚灵秀的哥哥,司马德文的妻妾中,每每有人生下男孩,刘裕便命褚秀之兄弟趁便扼杀。
司马德文逊位后,他深恐自己也不免毒手,就与褚妃同住一室,在床前煮饭烧汤,饮食等所需用的都由褚妃亲手操办。
所以刘裕的人一时没有机会下手。
九月,刘宋武帝命令褚淡之与其兄右卫将军褚叔度前往探视他们的妹妹褚妃。
褚妃出来到另一间房子与二兄相见。
伏兵翻墙而入,把毒药递给零陵王司马德文。
司马德文不肯饮服,说:“佛教的教义,自杀而死的,再世投胎时,将不能得到人身。”士卒一拥而上,用被蒙住司马德文的头,将他闷死。
刘裕率领文武百官亲临朝堂哭泣哀悼三天。
庚戌,魏主还宫。
庚戌(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冬,十月,己亥,诏以河西王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冬季,十月,己亥(二十四日),刘宋武帝下诏,任命北凉河西王沮 渠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己亥,魏主如代。
己亥(二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前往代郡。
十一月,辛亥,葬晋恭帝于冲平陵,帝帅百官瞻送。
十一月,辛亥(初七),刘宋将晋恭帝司马德文安葬于冲平陵,刘宋 武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护送灵柩。
十二月,丙申,魏主西巡,至云中。
十二月,丙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嗣视察西部边防,抵达云中。
秦王炽磐遣征西将军孔子等帅骑二万击契汗秃真于罗川。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等率领骑兵二万人,袭击匈奴部落酋长契汗秃真据守的罗川。
河西王蒙逊所署晋昌太守唐契据郡叛,蒙逊遣世子政德讨之。
契,瑶之子也。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所属的晋昌太守唐契据郡叛变,沮渠蒙逊派遣其世子沮渠政德讨伐叛军。
唐契是唐瑶的儿子。
上之为宋公也,谢瞻为宋台中书侍郎,其弟晦为右卫将军。
时晦权遇已重,自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凑,门巷填咽。
瞻在家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趣乃尔!吾家素以恬退为业,不愿干豫时事,交游不过亲朋。
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城,言于宋公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
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位任显密。
福过灾生,其应无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前后屡陈之。
晦或以朝廷密事语瞻,瞻故向亲旧陈说,用为戏笑,以绝其言。
及上即位,晦以佐命功,位任益重,瞻愈忧惧。
是岁,瞻为豫章太守,遇病不疗。
临终,遗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亦何所恨!弟思自勉励,为国为家。”
刘宋武帝刘裕还是东晋的宋公时,谢瞻为宋国的中书侍郎,他的弟弟谢晦为右卫将军。
当时谢晦的权势和地位已经很重,他自彭城回京迎接家属,宾客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车马盈门堵塞巷口。
谢瞻在家看到如此情形不胜惊骇,对谢晦说:“你的声望和职位并不很高,人们却如此奉承你!你们谢家一向淡泊权利,不愿干预朝政,交游的人不是亲戚便是朋友。
而你却权倾朝野,这哪里是家门之福!”于是,他用篱笆把两家门庭隔开说:“我不忍心见到这种场面。”等到回到彭城,谢瞻对宋公刘裕说:“我本出身于清贫之家,祖、父的官禄不过二千石,我的弟弟谢晦年方三十,志向平庸,才能不高,却荣居高位,地位格外尊崇,掌理机要。
享福太过,灾难必生,应验不远,请求您贬降谢晦的官阶,以保存我们衰微的家门!”此后又多次向刘裕陈请。
谢晦有时把朝廷中的机密告诉谢瞻,谢瞻就故意传给亲戚朋友,作为取笑的谈资,目的在于使谢晦闭口。
宋公刘裕即位后,谢晦因有辅助开国的功劳,官位更高,责任愈重,谢瞻也为此更加忧惧。
这年,谢瞻担任豫章太守,患病不治。
临终前,他留一封遗嘱给谢晦,说:“我幸能保全一身,还有什么恨事?你要自思勉励,为国为家。”
三年(壬戌、422)
三年(壬戌,公元422年)
春,正月,甲辰朔,魏主自云中西巡,至屋窦城。
春季,正月,甲辰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从云中出发继续向西巡视,抵达屋窦城。
癸丑,以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刺史如故。
江州刺史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兼散骑常侍,入直殿省,总统宿卫。
徐羡之起自布衣,又无术学,直以志力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
沈密寡言,不以忧喜见色;颇工奕棋,观戏,常若未解,当世倍以此推之。
傅亮、蔡廊常言:“徐公晓万事,安异同。”尝与傅亮、谢晦宴聚,亮、晦才学辩博,羡之风度详整,时然后言。
郑鲜之叹曰:“观徐、傅言论,不复以学问为长。”
癸丑(初十),刘宋武帝任命徐羡之为司空、录尚书事,继续兼任扬州刺史。
任命江州刺史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领军谢晦为领军将军兼散骑常侍,入宫值班,总管宫廷安全保卫事务。
徐羡之由平民起家,又没有学问,但有很大的志向和气度,一旦居于高位,掌理国家大权,朝野上下,都推崇佩服,都认为他有宰相的声望。
徐羡之平时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精于奕棋,但观看别人对局,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当时的人因此加倍推崇他。
傅亮、蔡廓常说:“徐公通晓万事,善于调解纠纷。”徐羡之曾经与傅亮、谢晦酒筵欢聚,傅亮、谢晦才学渊博,善于辞辩,徐羡之风度庄重严肃,在适当的时候才发言。
奉常官郑鲜之曾叹息地说:“观察徐羡之、傅亮的言论,已经不再是以学问见长了。”
秦征西将军孔子等大破契汗秃真,获男女二万口,牛羊五十余万头。
秃真帅骑数千西走,其别部树奚帅户五千降秦。
西秦征西将军乞伏孔子等大破匈奴部落酋长契汗秃真的军队,俘获男女共二万人,牛羊五十余万头。
契汗秃真仅率数千人向西逃走。
另外一支匈奴部落酋长契汗树奚,率领五千户人家投降了西秦。
二月,丁丑,诏分豫州淮以东为南豫州,治历阳,以彭城王义康为刺史。
又分荆州十郡置湘州,治临湘,以左卫将军张为刺史。
二月,丁丑(初四),刘宋武帝下诏,分割豫州淮河以东土地为南豫州,州治设在历阳,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南豫州刺史。
又分割荆州十个郡,建立湘州,州治设在临湘,任命左卫将军张为湘州刺史。
丙戌,魏主还宫。
丙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三月,上不豫,太尉长沙王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并入侍医药。
群臣请祈祷神祗,上不许,唯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宗庙而已。
上性不信奇怪,微时多符瑞,及贵,史官审以所闻,上拒而不答。
三月,刘宋武帝病重,太尉长沙王刘道怜、司空徐羡之、尚书仆射傅亮、领军将军谢晦、护军将军檀道济一道进宫,侍侯刘裕治疗服药。
朝中大臣们请求向神灵祈祷,刘裕不许,只派侍中谢方明到宗庙焚香,把病情向祖先报告。
刘裕一向不信神怪,当他还是一个平民的时候,曾有许多祥兆,等到后来大贵,史官们向他查证传闻,刘裕都拒而不答。
檀道济出为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广陵,悉监淮南诸军。
檀道济出任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镇守广陵,兼领淮南各路军队。
皇太子多狎群小,谢晦言于上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上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出造卢陵王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
还曰:“德轻于才,非人主也。”丁未,出义真为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
是后,大州率加都督,多者或至五十州,不可复详载矣。
皇太子刘义符常和一些奸佞小人厮混,谢晦曾对刘宋武帝说:“陛下年事已高,应考虑如何使大业万世长存,帝位至关重要,不能交给没有才能的人。”刘裕问道:“你看庐陵王刘义真如何?”谢晦说:“且容我观察观察!”出宫后即去拜访庐陵王刘义真。
刘义真盛情款待谢晦,并想要与他长谈,谢晦支吾其辞,不愿答话。
回宫对宋武帝刘裕说:“德行低于才能,不是人主呵。”丁未(初五),刘裕命刘义真出任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诸军事及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
从此以后,大州州牧官职之上又加都督之职便成定例,有的都督所辖,最多达到五十个州,已无法详细列出。
帝疾瘳,己未,大赦。
刘宋武帝大病稍愈,己未(十七日),大赦天下。
秦、雍流民南入梁州;庚申,遣使送绢万匹,且漕荆、雍之谷以赈之。
秦州、雍州逃难的流民南下进入了刘宋所辖的梁州;庚申(十八日),刘宋武帝派遣使臣送一万匹绢,并且将荆州、雍州二处的谷米漕运到梁州,赈济那里的流民。
刁逵之诛也,其子弥亡命。
辛酉,弥帅数十人入京口,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击斩之。
当初,刁逵伏诛,他的儿子刁弥逃亡。
辛酉(十九日),刁弥率领数十人攻入京口,太尉留府司马陆仲元迎击,并斩杀了刁弥。
乙丑,魏河南王曜卒。
乙丑(二十三日),北魏河南王拓跋曜去世。
夏,四月,甲戌,魏立皇子焘为太平王,拜相国,加大将军;丕为乐平王,弥为安定王,范为乐安王,健为永昌王,崇为建宁王,俊为新兴王。
夏季,四月,甲戌(初二),北魏国主拓跋嗣封皇子拓跋焘为太平王,拜授相国,加授大将军;封皇子拓跋丕为乐平王、拓跋弥为安定王、拓跋范为乐安王、拓跋健为永昌王、拓跋崇为建宁王、拓跋俊为新兴王。
乙亥,诏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
乙亥(初三),刘宋武帝下诏封仇池公杨盛为武都王。
秦王炽磐以折冲将军乞伏是辰为西胡校尉,筑列浑城于汁罗以镇之。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折冲将军乞伏是辰为西胡校尉,并在汁罗兴筑列浑城对胡人加以镇抚。
五月,帝疾甚,召太子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略,而无远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
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
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又为手诏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同被顾命。
癸亥,帝殂于西殿。
帝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被服居处,俭于布素,游宴甚稀,嫔御至少。
尝得后秦高祖从女,有盛宠,颇以废事;谢晦微谏,即时遣出。
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
岭南尝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
公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绣之物。
内外奉禁,莫敢为侈靡。
五月,刘宋武帝病重,他把太子刘义符召到床前,告诫他说:“檀道济虽有才干,精于谋略,却无野心,不像他的哥哥檀道韶,有一种难以驾御的气质。
徐羡之、傅亮,当不会有其他企图。
谢晦多次随我南北征战,善于随机应变,将来如果有问题,一定是他。”然后,刘裕又亲笔写下遗诏:“后世如果出现年幼的君主,朝中政事一概委托给宰相,皇太后用不着临朝主政。”司空徐羡之、中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镇北将军檀道济,共同接受遗命。
癸亥(二十一日),刘宋武帝刘裕在西殿去世。
刘裕生前清心寡欲,生活简朴,起居有常,严整有度。
衣服和住所都很朴素,游览欢宴也次数很少,后宫嫔妃也不多。
他曾经获得后秦文桓帝姚兴的侄女,对她倍加宠爱,并因此耽误了政事。
谢晦稍加劝谏,他立即把姚妃遣送出宫。
刘裕的财产全放在国库,宫内没有私藏。
岭南曾经进贡过一种筒装细布,一筒竟能容纳八丈。
刘裕嫌它过于精美华丽,耗费人力,于是他命令有关部门弹劾岭南太守,把进贡的细布还给当地,并且亲自下令禁止岭南织做这种细布。
公主出嫁,嫁妆不过二十万,另外再也没有锦绣等精品。
宫内宫外,都严奉禁约,没有人敢奢侈浪费。
太子即皇帝位,年十七,大赦,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立妃司马氏为皇后。
后,晋恭帝女海盐公主也。
皇太子刘义符即皇帝位,年仅十七岁,下令大赦,尊皇太后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封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
司马茂英是晋恭帝的女儿海盐公主。
魏主服寒食散,频年药发,灾异屡见,颇以自忧。
遣中使密问白马公崔浩曰:“属者日食赵、代之分。
朕疾弥年不愈,恐一旦不讳,诸子并少,将若之何?其为我思身后之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行就平愈,必不得已,请陈瞽言。
自圣代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
今宜早建东宫,选贤公卿以为师傅,左右信臣以为宾友;入总万机,出抚戎政。
如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
万岁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奸宄息望,祸无自生矣。
皇子焘年将周星,明睿温和,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必待成人然后择之,倒错天伦,则召乱之道也。”魏主复以问南平公长孙嵩。
对曰:“立长则顺,置贤则人服;焘长且贤,天所命也。”帝从之,立太平王焘为皇太子,使之居正殿临朝,为国副主。
以长孙嵩及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崔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代人丘堆为右弼,坐西厢,东面;百官总己以听焉。
帝避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侍臣曰:“嵩宿德旧臣,历事四世,功存社稷;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同晓解俗情,明练于事;观达于政要,识吾旨趣;浩博闻强识,精察天人;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
以此六人辅相太子,吾与汝曹巡行四境,伐叛柔服,足以得志于天下矣。”
北魏国主拓跋嗣,一直服用寒食散,一连几年,药性发作,天上变异与地上灾难也屡屡出现,他自己深感忧虑。
于是派宦官秘密询问白马公崔浩说:“最近,赵、代地区多次发生日食,而朕的病又多年不愈,我担心如果我一旦去世,皇子们还都年幼,那该如何是好?请你为我考虑考虑身后的办法。”崔浩回答说:“陛下正值壮年,您的病很快就会痊愈。
如果您一定要听听我的意见,那我就说几句不一定合适的话。
自从我们魏国创立以来,一向不注重选立储君。
所以永兴初年发生的宫廷巨变,国家几乎倾覆。
现在我们亟待要做的就是早早建东宫立太子,遴选贤明的公卿做太子的师傅,让您左右亲信的大臣作他的宾客和朋友;让太子在京师时主持朝政,出京时则统率军队安抚百姓,讨伐敌人。
如果这样,陛下您就可以身心悠闲,不必亲自处理政事,在宫中颐养天年。
陛下百年之后,国家有确定的君主,百姓亦有所归附,奸佞之徒不敢再生其他企图,灾祸也无从出现。
皇子拓跋焘,年将十二岁,聪明睿智,性情温和,以长子立为太子,是礼制的最高原则,如果一定要等到他们长大成人,再在他们中间选择太子,那就很可能废长立幼,使天伦倒错,从而召致天下大乱。”北魏国主又就立太子的问题征询南平公长孙嵩的意见。
长孙嵩回答说:“立长为储君,名正言顺,选贤为太子,则人心信服。
拓跋焘既是长子又很贤能,这是上天的旨意。”北魏国主同意他的意见,于是,下诏立太平王拓跋焘为皇太子,并让他坐在正殿,处理朝中大事,作为国家的副主,北魏国主又任命长孙嵩及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等为左辅官,座位设在东厢,面向西方;命白马公崔浩,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代郡人丘堆为右辅官,座位设在西厢,面向东方,共同辅弼太子。
百官则居于左右辅官之下,听候差遣。
拓跋嗣则避居西宫,但亦不时悄悄出来,从旁窥视,观察太子和辅臣如何裁断政事。
他听后非常高兴,对左右侍臣们说:“长孙嵩是德高望重的老臣。
曾经事奉过四代皇帝,功在国家;奚斤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远近闻名;安同通晓世情,了解民间疾苦,处事明达干练;穆观深通政务,能领悟我的旨意;崔浩博闻强记,精于观察天象和民情;丘堆虽无大才,但他专心为公,谨慎处世。
用这样六个人来辅佐太子,我跟你们只要巡视四方边境,对叛逆加以讨伐,对臣服者加以安抚,就足以称霸天下了。
嵩实姓拔拔,斤姓达奚,观姓丘穆陵,堆姓丘敦。
是时,魏之群臣出于代北者,姓多重复,及高祖迁洛,始皆改之。
备史恶其烦杂难知,故皆从后姓以就简易,今从之。
公孙嵩本姓“拔拔”,奚斤姓“达奚”,穆观姓“丘穆陵”,丘堆姓“丘敦”。
当时,北魏的文武官员,凡出身于代郡以北的,仍保持多音节的复姓,等到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以后,才开始改为单姓,旧史书嫌恶复姓繁复难记,所以在叙述改姓前的事时,也采用改姓后的姓,以求简易。
本书也采用这个做法。
魏主又以典东西部刘、门下奏事代人古弼、直郎徒河卢鲁元忠谨恭勤,使之给侍东宫,分典机要,宣纳辞令。
太子聪明,有大度;群臣时奏所疑,帝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汝曹国主也。”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因为典东西部官刘,门下奏事代郡人古弼、直郎徒河人卢鲁元等人忠心谨慎,节俭勤劳,分派他们为东宫官属,分别负责掌管机要,传达政令和报告。
太子拓跋焘聪明,胸襟开阔,文武百官有时就疑难问题请示拓跋嗣,拓跋嗣就说:“这个我不知道,去让你们的国主决定吧!”
六月,壬申,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以领军将军谢晦领中书令,侍中谢方明为丹杨尹。
方明善治郡,所至有能名;承代前人,不易其政,必宜改者,则以渐移变,使无迹可寻。
六月,壬申(初一),刘宋任命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领军将军谢晦为中书令,侍中谢方明为丹杨尹。
谢方明善于治理地方,凡是他任过职的地方,都盛赞他的才能。
他继续前任的工作,不改其方针政策,如果有非改不可的,他就逐渐地加以改变,使人看不出更改的痕迹。
戊子,长沙景王道怜卒。
戊子(十七日),长沙景王刘道怜去世。
魏建义将军刁雍寇青州,州兵击破之。
雍收散卒,走保大乡山。
北魏建义将军刁雍进犯刘宋的青州,青州守兵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刁雍于是收集残兵,逃入大乡山自保。
秋,七月,己酉,葬武皇帝于初宁陵,庙号高祖。
秋季,七月,己酉(初八),刘宋在初宁陵安葬了武帝刘裕,庙号高祖。
河西王蒙逊遣前将军沮渠成都帅众一万,耀兵岭南,遂屯五涧。
九月,秦王炽磐遣征北将军出连虔等帅骑六千击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前将军沮渠成都,率军一万人,到岭南显示武力,然后大军屯驻在五涧。
九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征北将军出连虔等,率领骑兵六千人袭击沮渠成都的部队。
初,魏主闻高祖克长安,大惧,遣使请和,自是每岁交聘不绝。
及高祖殂,殿中将军沈等奉使在魏,还,及河,魏主遣人追执之,议发兵取洛阳、虎牢、滑台。
崔浩谏曰:“陛下不以刘裕起,纳其使贡,裕亦敬事陛下。
不幸今死,遽乘丧伐之,虽得之不足为美。
且国家今日亦未能一举取江南也,而徒有伐丧之名,窃为陛下不取。
臣谓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灾,使义声布于天下,则江南不攻自服矣。
况裕新死,党与未离,兵临其境,必相帅拒战,功不可必。
不如缓之,待其强臣争权,变难必起,然后命将出师,可以兵不疲劳,坐收淮北也。”魏主曰:“刘裕乘姚兴之死而灭之,今我乘裕丧而伐之,何为不可?”浩曰:“不然。
姚兴死,诸子交争,故裕乘衅伐之。
今江南无衅,不可比也。”魏主不从,假司空奚斤节,加晋兵大将军、行扬州刺史,使督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公孙表同入寇。
最初,北魏国主拓跋嗣听到东晋的太尉刘裕克复长安的消息,大为恐惧,立即派遣使臣请和。
从此以后,两国使臣每年互访,来往不断。
刘裕去世的时候,刘宋使臣殿中将军沈正出使北魏,告辞返国,刚到黄河,北魏国主便派人追赶,生擒而回。
北魏还打算发兵攻取黄河南岸的洛阳、虎牢和滑台。
白马公崔浩劝阻说:“当初陛下您没有因为刘裕骤然得势,而接纳他派遣的使臣和礼物,而刘裕对陛下也十分恭敬。
不幸他现在去世了,我们却乘人家遭丧而兴兵讨伐,即使得手也不是光彩的事。
更何况以我们国家眼下的实力,也不可一举夺取江南,却只落得个伐丧的恶名,我自以为陛下不该这样做。
在我看来,我们应该派使节前往吊丧,抚慰孤儿寡妇,同情他们的不幸,从而使我们仁义的名声,传播天下,这样一来,长江以南的江山,不攻自服了。
况且如今刘裕刚刚去世,其党羽还不曾离析,一旦大军压境,他们势必会同心协力抵抗,我们不一定能成功。
不如稍稍延缓,等待他们的权臣争权内讧,变故和灾难必然发生,然后我们再调兵遣将,军士还不曾疲劳,即可坐收淮北的大片土地。”北魏国主拓跋嗣问道:“当年刘裕乘姚兴之死,一举灭掉了秦国。
如今我要乘刘裕之死,讨伐刘宋,有什么不可以?”崔浩说:“那不一样。
姚兴死后,他的儿子们拼命内争,刘裕才得以乘机讨伐。
现在,江南的刘宋无机可乘,所以不可同日而语呀!”北魏国主拒不接受崔浩的意见,授司空奚斤以符节,命他加授晋兵大将军、代理扬州刺史等官职,率领宋兵将军、交州刺史周几,吴兵将军、广州刺史公孙表等,一起向刘宋进攻。
乙巳,魏主如南宫,遂如广宁。
乙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南宫,又前往广宁。
辛亥,魏人筑平城外郭,周围三十二里。
辛亥(十一日),北魏在平城兴筑外城,周围三十二里。
魏主如乔山。
遂东如幽州;冬,十月,甲戌,还宫。
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乔山,再东行到达幽州。
冬季,十月,甲戌(初五),回宫。
魏军将发,公卿集议于监国之前,以先攻城与先略地。
奚斤欲先攻城,崔浩曰:“南人长于守城。
昔苻氏攻襄阳,经年不拔。
今以大兵坐攻小城,若不时克,挫伤军势,敌得徐严而来,我怠彼锐,此危道也。
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则洛阳、滑台、虎牢更在军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不则为囿中之物,何忧其不获也!”公孙表固请攻城,魏主从之。
北魏南征的大军将要出发,朝中的公卿显官在太子拓跋焘的殿前,举行会议,讨论应先攻城池还是先占领土地?奚斤认为应先攻取城池,崔浩反对,说:“南方人擅长守城。
从前苻氏进攻襄阳,一年有余,不能破城。
现在,我们以大军攻小城,如果不立即攻克,必定会挫伤军力,敌人就会慢慢的增援,我军疲劳而敌人气势正盛,这是十分危险的办法。
我们不如分别派兵,夺取土地,以淮河为界限,依次委派地方官,征收田赋租金,把洛阳、滑台、虎牢远隔在我们大军的后方。
当他们对南方的救援感到绝望的时候,必定会沿黄河往东走;即使不走,他们也已经是我们苑中的猎物,还用担心不能擒获?”吴军将军公孙表却仍然坚持先行攻城,拓跋嗣应许了公孙表的请求。
于是奚斤等帅步骑二万,济河,营于滑台之东。
时司州刺史毛德祖戍虎牢,东郡太守王景度告急于德祖,德祖遣司马翟广等将步骑三千救之。
于是,北魏的奚斤统率步、骑兵二万人,渡过了黄河,在滑台之东安营扎寨。
这时,刘宋的司州刺史毛德祖镇守虎牢,东郡太守王景度向毛德祖紧急求救。
于是,毛德祖派遣司马翟广等率领步、骑兵三千前去救援。
先是,司马楚之聚众在陈留之境,闻魏兵济河,遣使迎降。
魏以楚之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使侵扰北境。
德祖遣长社令王法政将五百人戍邵陵,将军刘怜将二百骑戍雍丘以备之。
楚之引兵袭怜,不克。
会台送军资,怜出迎之,酸枣民王玉驰以告魏。
丁酉,魏尚书滑稽引兵袭仓垣,兵吏悉逾城走,陈留太守冯翊严棱诣斤降。
魏以王玉为陈留太守,给兵守仓垣。
在此之前,司马楚之在陈留境内招兵买马,集结力量。
他听说北魏大军渡过黄河的消息,立即派遣使臣前往迎降。
于是,北魏便任命司马楚之为征南将军、荆州刺史,命他侵略并骚扰刘宋的北部边境。
毛德祖派遣长社县令王法政,率领五百人守卫邵陵,将军刘怜率领二百骑兵驻防雍丘,准备迎击敌人。
司马楚之率军突袭刘怜,不能攻克。
这时,正赶上刘宋朝廷为守军送来军用物资,刘怜出城迎接,酸枣县的居民王玉飞奔告诉了北魏军队。
丁酉(二十八日),北魏尚书滑稽率兵袭击仓垣,守兵和官吏全都翻城逃走,陈留太守冯翊人严棱向奚斤投降。
北魏任命王玉为陈留太守,拨给他军队,镇守仓垣。
奚斤等攻滑台,不拔,求益兵,魏主怒,切责之。
壬辰,自将诸国兵五万余人南出天关,逾恒岭,为斤等声援。
奚斤等率兵围攻滑台,不能攻破,请求增兵。
北魏国主拓跋嗣闻之大怒,严厉斥责了奚斤。
壬辰(二十三日),拓跋嗣亲自率领各部落联军五万余人南下,出天关,越过恒岭,声援奚斤。
秦出连虔与河西沮渠成都战,禽之。
西秦征北将军出连虔,与河西沮渠成都交战,生擒沮渠成都。
十一月,魏太子焘将兵出屯塞上,使安定王弥与安同居守。
十一月,北魏国太子拓跋焘率军出京,在塞上屯聚军队,命令安定王拓跋弥和北新公安同留守京师。
庚戌,奚斤等急攻滑台,拔之。
王景度出走;景度司马阳瓒为魏所执,不降而死。
魏主以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滑台。
庚戌(十一日),北魏大将奚斤等猛攻滑台。
终于攻克。
刘宋守将东郡太守王景度逃走。
王景度手下的司马阳瓒被北魏兵擒获,不降被杀。
拓跋嗣任命成皋侯苟儿为兖州刺史,镇守滑台。
斤等进击翟广等于土楼,破之,乘胜进逼虎牢;毛德祖与战,屡破之。
魏主别遣黑将军于栗将三千人屯河阳,谋取金墉,德祖遣振威将军窦晃等缘河拒之。
十二月,丙戌,魏主至冀州,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将兵自平原济河,徇青、兖。
豫州刺史刘粹遣治中高道瑾将步骑五百据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将兵屯湖陆。
于栗济河,与奚斤并力攻窦晃等,破之。
奚斤等进攻翟广所驻守的土楼,很快攻破翟广军队,乘胜进逼虎牢。
镇守虎牢的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反攻,多次击败北魏军。
拓跋嗣又另派黑将军于栗率领三千人屯驻河阳,打算夺取金墉。
毛德祖派遣振威将军窦晃等沿黄河南岸布防抵抗。
十二月,丙戌(十八日),拓跋嗣抵达冀州,派遣楚兵将军、徐州刺史叔孙建率兵,从平原渡过黄河,夺取青州、兖州。
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遣总管内务的治中高道瑾率领步、骑兵五百人据守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德率兵屯驻湖陆。
北魏大将于栗渡过黄河,与奚斤合兵进攻窦晃,大破窦晃的军队。
魏主遣中领军代人娥清、期思侯柔然闾大肥将兵七千人会周几、叔孙建南渡河,军于,癸未,兖州刺史徐琰弃尹卯南走。
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皆没于魏。
叔孙建等东入青州,司马爱之、季之先聚众于济东,皆降于魏。
北魏国主拓跋嗣派遣中领军代郡人娥清、期思侯柔然人闾大肥率兵七千人,会同周几、叔孙建等,南渡黄河,驻扎在。
癸未(十五日),刘宋兖州刺史徐琰放弃尹卯城向南逃走。
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全部陷入北魏之手。
北魏楚兵将军叔孙建等向东攻入青州。
东晋逃亡的皇族司马爱之、司马季之等,原先便在济水之东集结部众,这时也都投降了北魏。
戊子,魏兵逼虎牢。
青州刺史东莞竺夔镇东阳城,遣使告急。
己丑,诏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德共救之。
庐陵王义真遣龙骧将军沈叔狸将三千人就刘粹,量宜赴援。
戊子(二十日),北魏军逼进虎牢。
刘宋青州刺史东莞人竺夔当时正在镇守东阳城,立即派人告急求救。
己丑(二十一日),刘宋下诏,命令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督察征讨诸军事,会同徐州刺史王仲德一起前去救援。
庐陵王刘义真派遣龙骧将军沈叔率兵三千人,奔赴豫州刺史刘粹的驻地,察看时机前去救援。
秦王炽磐征秦州牧昙达为左丞相、征东大将军。
西秦王乞伏炽磐,召回秦州牧乞伏昙达,任命他为左丞相、征东大将军。
营阳王景平元年(癸亥、423)
宋营阳王景平元年(癸亥,公元423年)
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
春季,正月,己亥朔(初一),刘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平。
辛丑,帝祀南郊。
辛丑(初三),刘宋少帝刘义符到南郊祭祀天神。
魏于栗攻金墉,癸卯,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走。
魏主以栗为豫州刺史,镇洛阳。
北魏于栗进攻金墉。
癸卯(初五),宋河南太守王涓之弃城逃走。
北魏国主拓跋嗣任命于栗为豫州刺史,镇守洛阳。
魏主南巡恒岳,丙辰,至邺。
北魏国主拓跋嗣南巡到北岳恒山。
丙辰(十八日),抵达邺城。
己未,诏征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廓谓傅亮曰:“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录事尚书徐羡之,羡之曰:“黄、散以下悉以委蔡,吾徒不复措怀;自此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遂不拜。
干木,羡之小字也。
选案黄纸,录尚书与吏部尚书连名,故廓云然。
己未(二十一日),刘宋下诏,征召豫章太守蔡廓为吏部尚书。
蔡廓对尚书令傅亮说:“官员的任免和升迁调补的权力,如果全部交给我,我就接受,否则,我将不接受任命。”傅亮把这番话转达给录事尚书徐羡之。
徐羡之说:“黄门侍郎、散骑常侍以下的任免,全权委托蔡廓,我们不再参与意见。
但这些官职以上的人选,还应该由我们共同研究,统一意见。”蔡廓说:“我不能在徐干木签署过的黄纸尾上署名!”拒绝受官。
干木,是徐羡之的小名。
官员任免和升迁调补的签呈文件,通常写在黄纸上,然后由录尚书与吏部尚书共同签名,方才有效。
所以蔡廓才这样说。
沈约论曰:“蔡廓固辞铨衡,耻为志屈;岂不知选、录同体,义无偏断乎!良以主暗时难,不欲居通塞之任。
远矣哉!
沈约论曰:蔡廓坚决不接受吏部尚书的职位,把不能全权作主,使自己的意志服从于他人看作是一种耻辱。
他难道不知道吏部尚书和录尚书事是两位一体,不能有所偏重吗?实际上他是鉴于当时君主昏庸,时势艰难,而不愿一人担当可以疏通人才也可以阻塞人才的渠道的责任而已,见识实在远大啊!
庚申,檀道济军于彭城。
庚申(二十二日),刘宋檀道济的大军驻扎在彭城。
魏叔孙建入临淄,所向城邑皆溃。
竺夔聚民保东阳城,其不入城者,使各依据山险,芟夷禾稼,魏军至,无所得食。
济南太守垣苗帅众依夔。
北魏叔孙建攻入临淄,他的大军所到,刘宋城池全部崩溃。
刘宋青州刺史竺夔召集百姓,于东阳城固守城垣。
凡是不愿入城的居民,也令他们分别依据险要的山势,把田野里的庄稼全部割掉,使北魏军来到后,无法就地取得粮食。
济南太守垣苗率众投靠了竺夔。
刁雍见魏主于邺,魏主曰:“叔孙建等入青州,民皆藏避,攻城不下。
彼素服卿威信,今遣卿助之。”乃以雍为青州刺史,给雍骑,使行募兵以取青州。
魏兵济河向青州者凡六万骑,刁雍募兵得五千人,抚慰士民,皆送租供军。
北魏刁雍前往邺城晋见北魏国主拓跋嗣,拓跋嗣说:“叔孙建等进入青州地区,老百姓纷纷躲藏,而城又久攻不下。
你在青州一向有威信,现在我派你前去助阵。”于是,任命刁雍为青州刺史,拨付给他马匹,命他一路招募士卒来攻取青州。
北魏南征军渡过黄河,奔赴青州的骑兵共有六万,刁雍一路募兵又集结五千人,他对境内的绅士平民;竭力安抚慰劳,当地人都愿为刁雍的军队提供粮草。
柔然寇魏边。
二月,戊辰,魏筑长城,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余里,备置戍卒,以备柔然。
柔然汗国南下侵略北魏的边境。
二月,戊辰(初一),北魏兴筑长城,从赤城往西直到五原,连绵二千余里,同时在边境各要塞配备戍卒,以抵御柔然。
丁丑,太皇太后萧氏殂。
丁丑(初十),刘宋太皇太后萧氏去世。
河西王蒙逊及吐谷浑王阿柴皆遣使入贡。
庚辰,诏以蒙逊为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凉州牧、河西王;以阿柴为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和吐谷浑王慕容阿柴都派遣使臣向刘宋进贡。
庚辰(十三日),刘宋下诏,任命沮渠蒙逊为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及骠骑大将军、凉州牧、河西王;任命慕容阿柴为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
三月,壬子,葬孝懿皇后于兴宁陵。
三月,壬子(十五日),刘宋在兴宁陵安葬孝懿皇后。
魏奚斤、公孙表等共攻虎牢,魏主自邺遣兵助之。
毛德祖于城内穴地入七丈,分为六道,出魏围外;募敢死之士四百人,使参军范道基等帅之,从穴中出,掩袭其后。
魏军惊扰,斩首数百级,焚其攻具而还。
魏兵虽退散,随复更合,攻之益急。
北魏大将奚斤、公孙表等合兵进攻虎牢,北魏国主拓跋嗣从邺城遣兵助战。
刘宋司州刺史毛德祖,在虎牢城内挖掘地道,深达七丈,分为六道,直通魏军的包围圈外。
同时又招募敢死勇士四百人,由参军范道基率领,从地道爬出去袭击敌人的后背,北魏军队不胜惊慌。
范道基斩杀敌人数百,然后焚毁了敌人攻城的器械,返回城中。
北魏兵虽然暂时溃散,很快又集结到一起,更 猛烈地进攻虎牢城。
奚斤自虎牢将步骑三千攻颍川太守李元德等于许昌,元德等败走。
魏以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戍许昌。
奚斤从虎牢统率步、骑兵三千人,在许昌攻打颍川太守李元德,李元德放弃守城败退逃走。
北魏任命颍川人庾龙为颍川太守,据守许昌。
毛德祖出兵与公孙表大战,从朝至晡,杀魏兵数百。
会奚斤自许昌还,合击德祖,大破之,亡甲士千余人,复婴城自守。
毛德祖率兵出城与北魏公孙表大战,从早晨到傍晚,斩杀魏兵数百人。
正巧奚斤从许昌得胜而回,二人合击毛德祖,毛德祖大败,损失士卒一千多人,只好固守城池坚持守御。
魏主又遣万余人从白沙渡河,屯濮阳南。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派出一万余人,从白沙渡黄河南下,屯驻濮阳南。
朝议以项城去魏不远,非轻军所抗,使刘粹召高道瑾还寿阳;若沈叔狸已进,亦宜且追。
粹奏:“虏攻虎牢,未复南向,若遽摄军舍项城,则淮西诸郡无所凭依;沈叔狸已顿肥口,又不宜遽退。”时李元德帅散卒二百至项,刘粹使助高道瑾戍守,请宥其奔败之罪,朝议并许之。
刘宋朝臣们经讨论一致认为,项城距北魏南征军很近,守军力量薄弱,难以抵御魏军的攻击。
于是命令豫州刺史刘粹,召回项城守将高道瑾,退守寿阳。
如果龙骧将军沈叔已经开进悬壶,也一并撤退。
刘粹上疏力争说:“敌人正集中力量进攻虎牢,尚未南下,如果我们轻率地放弃项城,淮河以西各郡就失去依靠;沈叔的军队已进驻肥口,也不应立即撤退。”当时,颍川刺史李元德,率领残兵败将二百人逃回项城,刘粹命令他帮助高道瑾严守项城,并请示朝廷宽免了李元德许昌战败之罪,朝议对此并予赞许。
乙巳,魏主畋于韩陵山,遂如汲郡,至枋头。
乙巳(初八),北魏国主拓跋嗣到韩陵山狩猎,然后抵达汲郡,又前往枋头。
初,毛德祖在北,与公孙表有旧。
表有权略,德祖患之,乃与交通音问;密遣人说奚斤,云表与之连谋。
每答表书,多所治定;表以书示斤,斤疑之,以告魏主。
先是,表与太史令王亮少同营署,好轻侮亮;亮奏“表置军虎牢东,不得便地,故令贼不时灭。”魏主素好术数,以为然,积前后忿,使人夜就帐中缢杀之。
当初,毛德祖在北方时,与公孙表有旧谊。
公孙表有权谋,毛德祖深感忧虑,于是决定用反间手段。
他致信公孙表,向他问候。
公孙表也回信答谢。
然后毛德祖秘密派人告诉奚斤,说公孙表与毛德祖有阴谋。
毛德祖每次给公孙表的信,都故意涂改。
公孙表每次接到毛德祖的信,都呈给奚斤看,奚斤却更加怀疑,于是就把毛德祖和公孙表的事报告了拓跋嗣。
从前,公孙表与太史令王亮同在一个官署做事,公孙表一向看不起王亮,经常轻蔑地侮辱王亮。
现在,王亮乘机上奏拓跋嗣说:“公孙表把军营安扎在虎牢之东,方向不利,有意使敌人不致立时覆灭。”北魏国主拓跋嗣一向迷信巫术,认为果然如此,又勾起多年的积忿,于是,派人深夜入公孙表的军帐,把公孙表绞死。
乙卯,魏主济自灵昌津,遂如东郡、陈留。
乙卯(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嗣从灵昌津渡黄河南下,前往东郡、陈留。
叔孙建将三万骑逼东阳城,城中文武才一千五百人,竺夔、垣苗悉力固守,时出奇兵击魏,破之。
魏步骑绕城列陈十馀里,大治攻具;夔作四重堑,魏人填其三重,为车以攻城,夔遣人从地道中出,以大麻挽之令折。
魏人复作长围,进攻逾急。
历时浸久,城转堕坏,战士多死伤,馀众困乏,旦暮且陷。
檀道济至彭城,以司、青二州并急,而所领兵少,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夔兵弱,乃与王仲德兼行先救之。
北魏叔孙建率领三万骑兵进逼东阳城,城中文武官兵才一千五百人。
竺夔、垣苗全力固守,而且不时出奇兵袭击魏军,击败了北魏的进攻。
于是北魏步、骑兵绕城排列,阵地纵深十多里,大规模地兴造功城武器。
竺夔组织挖掘的四道堑濠,魏军填平了三道,并制造车撞击城墙。
竺夔派人从地道中出击,用粗绳把撞车拉翻,使它摧折。
魏军又组成大的包围圈,攻势越发凶猛。
时间一久,东阳城城墙纷纷崩溃,战士死伤惨重,剩下的残兵,又困又乏,东阳城陷落在即。
这时,刘宋镇北将军檀道济率军抵达彭城,因司州、青州同时告急,所率军队人数太少,不能分兵救援。
因距青州的东阳城道路较近,竺夔兵力又弱,檀道济便与徐州刺史王仲德日夜兼程,赶赴东阳城救援。
甲子,刘粹遣李元德袭许昌,斩庾龙。
元德因留绥抚,并上租粮。
甲子(二十七日),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颍川太守李元德,袭击许昌,斩杀北魏委任的颍川太守庾龙。
李元德于是留驻许昌,安抚百姓,缴上征收的租赋。
魏主至盟津。
于栗造浮桥于冶阪津。
乙丑,魏主引兵北济,西如河内。
娥清、周几、闾大肥徇地至湖陆、高平,民屯聚而射之。
清等尽攻破高平诸县,灭数千家,虏掠万余口;兖州刺史郑顺之戍湖陆,以兵少不敢出。
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盟津。
黑将军于栗在冶阪津搭建黄河浮桥。
乙丑(二十八日),拓跋嗣率军北渡黄河,向西前往河内。
中领军娥清、宋兵将军周几、期思侯闾大肥,带兵攻略土地,他们先后到达湖陆、高平,当地的居民聚集在城堡中,发箭射击。
娥清等大怒,连续攻破高平各县,屠杀数千家,掠获一万余人。
当时,刘宋兖州刺史郑顺之驻守湖陆,因手下兵少,不敢出击。
魏主又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助奚斤攻虎牢;毛德祖随方抗拒,颇杀魏兵,而将士稍零落。
北魏国主拓跋嗣又派遣并州刺史伊楼拔帮助奚斤进攻虎牢;刘宋守将毛德祖随机应变,顽强抵抗,斩杀很多魏兵,而自己的将士也日渐减少。
夏,四月,丁卯,魏主如成皋,绝虎牢汲河之路。
停三日,自督众攻城,竟不能下,遂如洛阳观《石经》。
遣使祀嵩高。
夏季,四月,丁卯(初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到达成皋,切断了虎牢到黄河汲水的道路。
停留了三日,然后亲自督战,攻打虎牢城,仍然没有攻下。
于是他又绕道前往洛阳观看《石经》。
派遣使臣祭祀嵩山。
叔孙建攻东阳,堕其北城三十许步;刁雍请速入,建不许,遂不克,及闻檀道济等将至,雍又谓建曰:“贼畏官军突骑,以锁连车为函陈。
大岘已南,处处狭隘,车不得方轨,雍请将所募兵五千据险以邀之,破之必矣。”时天暑,魏军多疫。
建曰:“兵人疫病过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尽,何须复战!今全军而返,计之上也。”己巳,道济军于临朐。
壬申,建等烧营及器械而遁;道济至东阳,粮尽,不能追。
竺夔以东阳城坏,不可守,移镇不其城。
北魏楚兵将军叔孙建正在攻打东阳城,东阳城的北城坍塌三十余步,北魏青州刺史刁雍请示从此缺口冲进城去,叔孙建不同意,于是东阳城仍攻取不下。
等到他们听说檀道济的援军即将到来,刁雍又对叔孙建说:“竺夔等畏惧我们骑兵的突击,所以把车辆锁在一起,构筑方阵。
大岘山以南,道路狭窄,车辆不能并行,我请您允许我带领我所募集的五千士卒,据守险要,阻击宋兵,定能取胜。”当时正值大暑,天气炎热,魏军士卒很多都染上了瘟疫。
叔孙建说:“部队中一半以上的士卒都染上了疫病,如果僵持下去,士卒会死光,哪里需要敌人再战?现在保存实力,安全撤退是上策。”己巳(初三),刘宋征北将军檀道济驻军临朐。
壬申(初六),叔孙建等焚烧大营及各种军械,撤退。
檀道济大军抵达东阳,军饷不济,不能追击北魏逃军。
青州刺史竺夔因东阳城破坏较重,不能再守,于是移兵不其城镇守。
叔孙建自东阳趋滑台,道济分遣王仲德向尹卯。
道济停军湖陆,仲德未至尹卯,闻魏兵已远,还就道济。
刁雍遂留镇尹卯,招集谯、梁、彭、沛民五千余家,置二十七营以领之。
叔孙建率部从东阳前往滑台,刘宋大将檀道济派遣王仲德向尹卯挺进。
檀道济则驻军湖陆。
王仲德还没有到尹卯,听说魏兵已逃得很远,于是不再追赶,回军与檀道济会合。
而北魏的青州刺史刁雍留下驻守尹卯,招募谯郡、梁郡、彭城郡、沛郡等地百姓五千余家,设立二十七个营寨由刁雍统一指挥。
蛮王梅安帅渠帅数十人入贡于魏。
初,诸蛮本居江、淮之间,其后种落滋蔓,布于数州,东连寿春,西通巴、蜀,北接汝、颍,往往有之。
在魏世不甚为患;及晋,稍益繁昌,渐为寇暴。
及刘、石乱中原,诸蛮无所忌惮,渐复北徙,伊阙以南,满于山谷矣。
中原蛮族首领梅安率领手下将帅数十人,向北魏进贡。
最初,各个蛮族部落本来居住在淮河、长江之间地带,后来部落人口增长很快,使蛮族人的势力遍布数州,东连寿春,西达巴、蜀,北到汝水、颍水,到处都有。
在曹魏时期,为患还不太大;到了晋朝,蛮族更加繁盛,于是渐渐变成强大的强盗势力。
等到刘曜、石勒等南侵大乱中原时,这些蛮族部落更加肆无忌惮,又逐渐向北迁徙,于是,伊阙以南的地区,山间谷底遍布的全是蛮人。
河西世子政德攻晋昌,克之。
唐契及弟和、甥李宝同奔伊吾,招集遗民,归附者至二千余家,臣于柔然,柔然以契为伊吾王。
河西世子沮渠政德攻击唐契据守的晋昌,随即攻克。
唐契跟他的弟弟唐和、外甥李宝一道逃往伊吾,招收逃亡的遗民,归附他们的有二千余家,向柔然汗国称臣。
柔然汗国封唐契为伊吾王。
秦王炽磐谓其群臣曰:“今宋虽奄有江南,夏人雄据关中,皆不足与也。
独魏主奕世英武,贤能为用,谶云,‘恒代之北当有真人’,吾将举国而事之。”乃遣尚书郎莫者阿胡等入见于魏,贡黄金二百斤,并陈伐夏方略。
西秦王乞伏炽磐,对他的文武百官说:“现在宋虽然拥有江南,夏国雄据关中,都没有什么了不起。
唯独魏主,世代英明威武,能任用贤才,而且谶书说:‘恒山及代郡之北,一定有真龙天子,’我将统率全国官民,事奉魏主。”于是,乞伏炽磐派遣尚书郎莫者阿胡等人,前往北魏朝见,进贡黄金二百斤,并呈献讨伐夏国方略。
闰月,丁未,魏主如河内,登太行,至高都。
闰月,丁未(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抵达河内,登太行山。
又到达高都。
叔孙建自滑台西就奚斤,共攻虎牢。
虎牢被围二百日,无日不战,劲兵战死殆尽,而魏增兵转多。
魏人毁其处城,毛德祖于其内更筑三重城以拒之,魏人又毁其二重。
德祖唯保一城,昼夜相拒,将士眼皆生创;德祖抚之以恩,终无离心。
时檀道济军湖陆,刘粹军项城,沈叔狸军高桥,皆畏魏兵强,不敢进。
丁巳,魏人作地道以泄虎牢城中井,井深四十丈,山势峻峭,不可得防;城中人马渴乏,被创者不复出血,重以饥疫。
魏仍急攻之,己未,城陷;将士欲扶德祖出走,德祖曰:“我誓与此城俱毙,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也!”魏主命将士:“得德祖者,必生致之。”将军代人豆代田执德祖以献。
将佐在城中者,皆为魏所虏,唯参军范道基将二百人突围南还。
魏士卒疫死者亦什二三。
北魏将军叔孙建从滑台向西增援,与大将奚斤合兵一处,攻打虎牢城。
虎牢被围困已有二百多天,没有一天不在作战,守城的精锐士卒几乎全部战死,而北魏围城军却越增越多。
北魏军已摧毁了虎牢的外城。
刘宋守将毛德祖又构筑了三层内城用来抵御,北魏再摧毁其中二城。
毛德祖只保持最后一城,日夜奋战,守城的将士不能睡眠,眼睛都长疮。
毛德祖与士卒们恩义相结,始终团结一心。
这时,檀道济驻军湖陆,豫州刺史刘粹驻军项城,龙骧将军沈叔驻军高桥,都畏惧北魏兵强势盛,不敢前来救援。
丁巳(二十一日),北魏军挖地道,宣泄虎牢城里的井水,井深四十丈,山势高峻陡峭,守军无法阻止魏军挖掘。
城中开始缺水,人马干渴倦乏,受伤的人已流不出鲜血,再加上饥饿和瘟疫,守军难以坚持下去。
北魏军仍然发动急迫的强攻。
己未(二十三日),城破。
将士们想要保护毛德祖突围,毛德祖说:“我发誓与此城一同毁灭,大义所在,我不能使城陷而我仍然生存。”拓跋嗣传令攻城将士:“碰上毛德祖,必须生擒。”北魏将军、代郡人豆代田俘虏了毛德祖,呈献给拓跋嗣。
刘宋将领在虎牢城中的,也都被魏军生擒,唯独参军范道基率领二百人突围,返回江南。
北魏南征士卒死于瘟疫的,也有十分之二三。
奚斤等悉定司、兖、豫诸郡县,置守宰以抚之。
魏主命周几镇河南,河南人安之。
北魏大将奚斤等完全占领了刘宋的司州、兖州、豫州所属各郡县,设置地方官安抚治理。
北魏国主拓跋嗣命将军周几镇守河南,河南人安于北魏的统治。
徐羡之、傅亮、谢晦以亡失境土,上表自劾;诏勿问。
刘宋司空徐羡之、尚书令傅亮、领军将军谢晦因为前方战败,丧失国土,上疏自请处分。
下诏,不作追究。
徐羡之兄子吴郡太守佩之颇豫政事,与侍中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结为党友。
时谢晦久病,不堪见客。
佩之等疑其诈疾,有异图,乃称羡之意以告傅亮,欲令亮作诏诛之。
亮曰:“我等三人同受顾命,岂可自相诛戮!诸君果行此事,亮当角巾步出掖门耳。”佩之等乃止。
徐羡之的侄儿、吴郡太守徐佩之经常干预朝廷政事,与侍中王韶之、程道惠,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结成党羽。
当时谢晦一直患病,不能接见宾客。
徐佩之怀疑谢晦装病,另有阴谋,于是他声称这是徐羡之的想法,把它告诉了傅亮,想要让傅亮草拟诏书,诛杀谢晦。
傅亮说:“我们三人共同接受先帝遗诏,怎么可以自相残杀!你们一定要这样做,我只好换上平民衣服,徒步走出宫城侧门!”徐佩之一伙才罢休。
五月,魏主还平城。
五月,北魏国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六月,己亥,魏宜都文成王穆观卒。
六月,己亥(初四),北魏宜都文成王穆观去世。
丙辰,魏主北巡,至参合陂。
丙辰(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向北视察,抵达参合陂。
秋,七月,尊帝母张夫人为皇太后。
秋季,七月,刘宋少帝尊母亲张夫人为皇太后。
魏主如三会屋侯泉;八月,辛丑,如马邑,观源,
北魏国主拓跋嗣到达三会屋侯泉。
八月,辛丑(初七),又抵达马邑,察看水源头。
柔然寇河西,河西王蒙逊命世子政德击之。
政德轻骑进战,为柔然所杀;蒙逊立次子兴为世子。
柔然汗国攻击河西,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命令他的世子沮渠政德迎战。
沮渠政德率轻骑兵进攻,为柔然所杀。
沮渠蒙逊立其次子沮渠兴为世子。
九月,乙亥,魏主还宫。
召奚斤还平城,留兵守虎牢;使娥清、周几镇枋头;以司马楚之所将户口置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以益豫州。
九月,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宫。
召奚斤返回平城,留下军队镇守虎牢。
同时命中领军娥清、将军周几镇守枋头;以司马楚之率领的部众设置汝南、南阳、南顿、新蔡四郡,来增加豫州的管辖范围。
冬,十月,癸卯,魏人广西宫外垣,周二十里。
冬季,十月,癸卯(初十),北魏扩建平城西宫外墙,周围长二十里。
秃发檀之死也,河西王蒙逊遣人诱其故太子虎台,许以番禾、西安二郡处之,且借之兵,使伐秦,报其父仇,复取故地。
虎台阴许之,事泄而止。
秦王炽磐之后,虎台之妹也,炽磐待之如初。
后密与虎台谋曰:“秦本我之仇雠,虽以婚烟待之,盖时宜耳。
先王之薨,又非天命;遗令不治者,欲全济子孙故也。
为人子者,岂可臣妾于仇雠而不思报复乎!”乃与武卫将军越质洛城谋弑炽磐。
后妹为炽磐左夫人,知其谋而告之,炽磐杀后及虎台等十余人。
当初,南凉景王秃发檀被毒死后,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人引诱南凉太子秃发虎台,承诺把番禾、西安二郡借给他,并借给他军队,让他去讨伐西秦,为父报仇,光复故土。
秃发虎台暗地里答应下来了,后来消息泄漏,只好作罢。
西秦王乞伏炽磐的王后,是秃发虎台的妹妹,所以乞伏炽磐对待秃发虎台仍跟从前一样。
但是秃发王后却与其兄秃发虎台秘密策划说:“秦国本是我们的世仇,虽然结成了姻亲,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先王的死,不是寿终天年,临死吩咐不要治疗,于是,他们与武卫将军越质洛城共同策划谋杀乞伏炽磐。
秃发王后的妹妹是乞伏炽磐的左夫人,她知道了秃发王后的阴谋后,报告了乞伏炽磐,乞伏炽磐于是斩杀秃发王后、秃发虎台等十余人。
十一月,魏周几寇许昌,许昌溃,颍川太守李元德奔项。
戊辰,魏人围汝阳,汝阳太守王公度亦奔项。
刘粹遣其将姚耸夫等将兵助守项城。
魏人夷许昌城,毁钟城,以立封疆而还。
十一月,北魏将军周几进攻许昌,许昌城崩溃,刘宋颍川太守李元德逃奔项城。
戊辰(初五),北魏军围攻汝阳,刘宋汝阳太守王公度也逃到项城。
于是,刘宋豫州刺史刘粹派遣将领姚耸天等率兵增援,固守项城。
北魏军夷平了许昌城,毁坏了钟城的城墙,确定魏宋新的边界,然后便回去了。
己巳,魏太宗殂。
壬申,世祖即位,大赦。
己巳(初六),北魏国主拓跋嗣去世。
壬申(初九),太子拓跋焘登极,大赦天下。
十二月,庚子,魏葬明元帝于金陵。
庙号太宗。
十二月,庚子(初八),北魏在金陵安葬了明元帝拓跋嗣,庙号太宗。
魏主追尊其母杜贵嫔为密皇后。
自司徒长孙嵩以下普增爵位。
以襄城公卢鲁元为中书监,会稽公刘为尚书令,司卫监尉眷、散骑侍郎刘库仁等八人分典四部。
眷,古真之弟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追尊其母杜贵嫔为密皇后。
自司徒长孙嵩以下普遍擢升爵位。
任命襄城公卢鲁元为中书监,会稽公刘为尚书令,司卫监尉眷、散骑侍郎刘库仁等八人分别掌管东、西、南、北四部。
尉眷是尉古真的侄儿。
以河内镇将代人罗结为侍中、外都大官,总三十六曹事。
结时年一百七,精爽不衰,魏主以其忠悫,亲任之,使兼长秋卿,监典后宫,出入卧内;年一百一十,乃听归老,朝廷每有大事,遣骑访焉。
又十年乃卒。
北魏任命河内镇将代郡人罗结为侍中、外都大官,总管三十六个部门的事务。
罗结当时已有一百零七岁,精力旺盛,拓跋焘认为他忠诚憨直,十分尊敬信任他。
命他再兼长秋卿,负责管理后宫日常事务,可以出入卧室寝殿。
一百一十岁时,才准许他告老还乡,朝廷每有大事。
仍派人骑马去向他请教。
又过了十年他才去世。
左光禄大夫崔浩研精经术,练习制度,凡朝廷礼仪,军国书诏,无不关掌。
浩不好老、庄之书,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
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肯为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治乎!”尤不信佛法,曰:“何为事此胡神!”及世祖即位,左右多毁之;帝不得已,命洛以公归第,然素知其贤,每有疑议,辄召问之。
浩纤妍洁白如美妇,常自谓才比张良而稽古过之。
既归第,因修服食养性之术。
北魏左光禄大夫崔浩精通儒家经典,对于朝廷制度和各级机构的功能,尤其熟悉。
因此,凡是朝廷礼仪典章、军国诏令,全由他负责。
崔浩不喜欢老子、庄子的著作,说:“这些都是虚妄、矫情的学说,和人情世态不大切近。
老聃研究礼仪,是孔丘尊为老师的人,怎么竟然写出败坏礼教的著作,而搞乱先古圣王的治世之道呢!”崔浩尤其不信佛教,说:“为什么要崇拜这个胡人的神!”拓跋焘即位后,他的左右亲信大臣常常攻击崔浩;拓跋焘不得已,只好命崔浩保留公爵,返回私宅。
但是,因为他素知崔浩的贤明智慧,朝廷凡是发生争议,出现疑难问题,拓跋焘总是要召见他,听取他的意见。
崔浩肌肤洁白细腻,如同美妇,常自以为才干可与张良相比,而考辨古制方面更超过张良。
返回私宅后,崔浩又研究修身养性的方法。
初,嵩山道士寇谦之,赞之弟也,修张道陵之术,自言尝遇老子降,命谦之继道陵为天师,授以辟谷轻身之术及《科戒》二十卷,使之清整道教。
又遇神人李谱文,云老子之玄孙也。
授以《图真经》六十余卷,使之辅佐北方太平真君;出天宫静轮之法,其中数篇,李君之手笔也。
谦之奉其书献于魏主。
朝野多未之信,崔浩独师事之,从受其术,且上书赞明其事曰:“臣闻圣王受命,必有天应,《河图》、《洛书》皆寄言于虫兽之文,未若今日人神接对,手笔粲然,辞旨深妙,自古无比;岂可以世俗常虑而忽上灵之命!臣窃惧之。”帝欣然,使谒者奉玉帛、牲牢祭嵩岳,迎致谦之弟子在山中者,以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宣布天下。
起天师道场于平城之东南,重坛五层;给道士百二十人衣食,每月设厨会数千人。
最初,嵩山道士寇谦之,即寇赞之的弟弟,修炼张道陵的法术,自称曾经见过老子降临人世,老子命令他继承张道陵的法统,担任天师,并传授他不进饮食和飞腾升空的法术,以及符咒《科戒》二十卷,命他重新清理整顿道教。
后来,又遇见了神人李谱文,据说是老子的玄孙,授以《图真经》六十余卷,命他辅佐北方太平真君。
又传授天宫静轮之法,其中有几篇还是出自李谱文的手笔。
寇谦之把这本书呈献给北魏国主拓跋焘。
朝野上下很多人都不相信。
唯独崔浩把寇谦之当作老师尊奉,追随他学习法术,并且上疏皇帝赞扬寇谦之说:“臣曾经听说,圣明的君王接受天命,上天必定有祥瑞相应。
《河图》、《洛书》都是象虫子一样的古文字,不象今天,人神面对,手书笔迹十分清晰,辞意深奥奇妙,自古以来,无与伦比。
怎么可以因世俗的顾虑,忽视上天的旨意!臣感到恐惧。”拓跋焘大喜,命令谒者携带璧玉、绸缎、猪牛羊祭祀嵩山,并迎接寇谦之在山中修炼的弟子到平城,表示崇奉天师,宣场道法,遍告天下周知。
于是,在平城东南建立天师道场,设坛,坛高五层,朝廷供经道士一百二十人衣股饮食,每月道场设置厨房,供给膳食,与会的有数千人。
臣光曰:“老、庄之书,大指欲同死生,轻去就。
而为神仙者,服饵修炼以求轻举,炼草石为金银,其为术正相戾矣;是以刘歆《七略》叙道家为诸子,神仙为方技。
其后复有符水、禁咒之术,至谦之遂合而为一;至今循之,其讹甚矣!崔浩不喜佛、老之书而信谦之之言,其故何哉!昔臧文仲祀爱居,孔子以为不智;如谦之者,其为爱居亦大矣。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君子之于择术,可不慎哉!
臣司马光曰:老子、庄子的著作,主要是要人们超脱生死,把生与死一样看待,轻视人世的来去进退。
而要成仙的人,靠吞服丹药,常加修炼以求飞腾升天,烧炼草木石以求变成黄金白银。
这方法跟老庄的基本思想恰恰相反。
所以刘歆著《七略》,把道家归入《诸子略》,神仙归入《方技略》。
此后又有符水、咒语等等法术。
到寇谦之将以上种种合而为一,一直因循至今,这是一个大错误啊!崔浩不崇信佛教,不喜读老子的著作,却相信寇谦之的话,这是什么缘故呢!过去臧文仲祭祀爱居鸟,孔丘认为他不明智。
至于寇谦之,比起爰居鸟,则大得多了!“《诗经》三百首,一言以蔽之,就是思无邪。”君子对于思想和学说的选择,不能不谨慎啊!
宋纪二 太祖文皇帝上之上元嘉元年(甲子、424)
宋纪二 宋文帝元嘉元年(甲子,公元424年)
春,正月,魏改元始光。
春季,正月,北魏改年号为始光。
丙寅,魏安定殇王弥卒。
丙寅(初四),北魏安定殇王拓跋弥去世。
营阳王居丧无礼,好与左右狎昵,游戏无度。
特进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闻陛下时在后园,颇习武备,鼓在宫,声闻于外。
黩武掖庭之内,喧哗省闼之间,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远近之怪。
陛下践阼,委政宰臣,实同高宗谅暗之美;而更亲狎小人,惧非社稷至计,经世之道也。”不听。
泰,宁之子也。
营阳王刘义符在为其父宋武帝刘裕服丧期间,喜欢与左右侍从亲昵轻佻,嬉戏游乐,不能自我节制。
以特进衔退休的范泰呈上一本用皂囊封板的奏章,说:“我听说陛下常常在后花园习武练功,鼓虽在宫中,鼓声却远传宫外,在禁宫深院,打闹砍杀,又在朝廷各部公堂之间,喧哗嘶喊。
如此,则不但不能威服四方夷族,而只能使远近各邦觉得怪诞不经。
陛下即位以来,把政务都交给了宰相大臣,实际上同商朝的高宗武丁一样,有着服丧期间闭口不言的美誉。
想不到您却与小人亲近,恐怕这不是治理国家的好办法和维持世风的好策略。”刘义符没有理会范泰的劝告。
范泰是范宁的儿子。
南豫州刺史庐陵王义真,警悟爱文义,而性轻易,与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款密。
常云:“得志之日,以灵运、延之为宰相,慧琳为西豫州都督。”灵运,玄之孙也,性褊傲,不遵法度;朝廷但以文义处之,不以为有实用。
灵运自谓才能宜参权要,常怀愤邑。
延之,含之曾孙也,嗜酒放纵。
刘宋南豫州刺史庐陵王刘义真,聪睿敏捷,喜爱文学,但是性情轻浮,常与太子左卫率谢灵运、员外常侍颜延之以及慧琳道人等情投意合,过从甚密。
刘义真曾经说:“有朝一日我当上皇帝,就任命谢灵运、颜延之任宰相,慧琳道人为西豫州都督。”谢灵运是谢玄的孙子,性情傲慢偏激,不遵守法令及世俗的约束。
当时朝廷只把他放在文学侍从之臣的位置上,却不认为他有从事实际工作的才干。
而谢灵运却自认为他的才能应该参与朝廷机要,因而常常愤愤不平。
颜延之是颜含的曾孙,喜爱饮酒,放荡不羁。
徐羡之等恶义真与灵运等游,义真故吏范晏从容戒之,义真曰:“灵运空疏,延之隘薄,魏文帝所谓‘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者也;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赏耳。”于是羡之等以为灵运、延之构扇异同,非毁执政,出灵运为永嘉太守,延之为始安太守。
司空徐羡之等对刘义真与谢灵运的交游,十分厌恶。
刘义真的旧部范晏曾婉言规劝刘义真,刘义真说:“谢灵运思想空疏不切实际,颜延之心胸狭窄,见识浅薄,正如魏文帝曹丕所说的‘古今文人,多不拘小节’呀!然而,我们几人性情相投,不能象古人说的互相理解而忘了言语那样。”于是,徐羡之等认为谢灵运、颜延之挑拨是非,离间亲王与朝廷的关系,诽谤朝廷要臣,贬谢灵运为永嘉太守,颜延之为始安太守。
义真至历阳,多所求索,执政每裁量不尽与;义真深怨之,数有不平之言,又表求还都,谘议参军庐江何尚之屡谏,不听。
时羡之等已密谋废帝,而次立者应在义真;乃因义真与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恶,废为庶人,徙新安郡。
前吉阳令堂邑张约之上疏曰:“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怀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骄恣之愆。
至于天姿夙成,实有卓然之美,宜在容养,录善掩瑕,训尽义方,进退以渐。
今猥加剥辱,幽徙远郡,上伤陛下常棣之笃,下令远近然失图。
臣伏思大宋开基造次,根条未繁,宜广树藩戚,敦睦以道。
人谁无过,贵能自新;以武皇之爱子,陛下之懿弟,岂可以其一眚,长致沦弃哉!”书奏,以约之为梁州府参军,寻杀之。
刘义真来到历阳之后,不断向朝廷索要供应,掌权的朝臣每次都裁减,不完全听命。
刘义真深怀怨恨,经常有愤懑不平的言论,又上书朝廷请求回到京师建康。
谘议参军庐江人何尚之多次进言劝阻,刘义真拒不接受。
此时,徐羡之等已经在密谋策划废黜少帝刘义符,但废黜刘义符后,身为次子的刘义真依照顺序,应当继位。
于是,徐羡之等便利用刘义真与刘义符之间早已存在的宿怨,先上疏弹劾刘义真的种种罪行,将刘义真贬为平民,放逐到新安郡。
前吉阳县令堂邑人张约之上疏说:“庐陵王从小就得到先帝优厚慈爱的待遇,长大后又受到陛下和睦友爱的恩宠,所以心里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内心想什么,一定会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
或许在某些地方违背了为臣之道,招致骄傲放纵而带来的灾祸。
但他聪明早熟,确有过人的才华,应该对他宽容教养,发挥他的长处,宽恕他的缺点,以恰当的方法训戒引导,升降都不应该过急。
如今朝廷突然剥夺了他的爵位,把他放逐并幽禁到边远的地方。
对上伤害了陛下手足之情,对下使远近民心仓皇失措。
我认为,我们大宋刚刚建立,宗室枝叶未繁,应该广泛树立藩属屏障,互相之间,敦厚和睦。
人谁能无过,可贵的是能够改过自新。
刘义真是武皇帝的爱子,是陛下的品德美好的弟弟,怎么可以因为他一时之过,就长期地舍弃放逐!”奏疏呈上后,朝廷任命张约之为梁州府参军,不久,便把他杀了。
夏,四月,甲辰,魏主东巡大宁。
夏季,四月,甲辰(十四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向东巡视,抵达大宁。
秦王炽磐遣镇南将军吉毗等帅步骑一万南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四国,皆降之。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率领步、骑兵共一万人,向南讨伐白苟、车孚、崔提、旁为等四个部族,全部降服。
徐羡之等以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且有兵众,乃召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废立之谋告之。
刘宋司空徐羡之等因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是刘宋武帝时代的大将,威望震慑朝廷内外,而且掌握强大的军队,于是,便征召檀道济及江州刺史王弘入朝。
五月,二人先后抵达京师建康,徐羡之等就把废立皇帝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甲申,谢晦以领军府屋败,悉令家人出外,聚将士于府内;又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
夜,邀檀道济同宿,晦悚动不得眠,道济就寝便熟,晦以此服之。
甲申(二十四日),领军将军谢晦声称:领军将军府第破败,于是将家人全部迁到别的地方,而在府中聚集了将士,又派中书舍人刑安泰、潘盛为内应。
这天夜里,谢晦邀请檀道济同居一室,谢晦又紧张又激动,不能合眼,檀道济却倒头便睡,十分酣畅,谢晦不由得大为敬服。
时帝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又与左右引船为乐,夕,游天渊池,即龙舟而寝。
乙酉诘旦,道济引兵居前,羡之等继其后,入自云龙门;安泰等先诫宿卫,莫有御者。
帝未兴,军士进杀二侍者,伤帝指,扶出东阁,收玺绶,群臣拜辞,卫送故太子宫。
当时,少帝刘义符在皇家华林园造了一排商店,亲自买入卖出,讨价还价;又跟左右佞臣一起,划船取乐。
傍晚,刘义符又率左右游逛天渊池,夜里就睡在龙舟上。
乙酉(二十五日)凌晨,檀道济引兵开路,徐羡之等随后继进,从云龙门入宫。
刑安泰等已先行说服了皇家禁卫军,所以没有人出来阻挡。
刘义符还没有起床,军士已经闯入,杀掉刘义符的两个侍从,砍伤刘义符的手指,将刘义符扶持出东阁,收缴了皇帝的玉玺和绶带。
文武百官向他叩拜辞行,由军士把刘义符送回到他的故居太子宫。
侍中程道惠劝羡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义恭。
羡之等以宜都王义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称皇太后令,数帝过恶,废为营阳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统,赦死罪以下。
又称皇太后令,奉还玺绂;并废皇后为营阳王妃,迁营阳王于吴。
使檀道济入守朝堂。
王至吴,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羡之等使邢安泰就弑之。
王多力,突走出昌门,追者以门关踣而弑之。
侍中程道惠劝徐羡之等人拥立皇弟、南豫州刺史刘义恭。
徐羡之等却认为宜都王刘义隆一向有很高的声望,又多有祥瑞之兆出现,于是,就宣称奉皇太后张氏之命,列举刘义符过失罪恶,废为营阳王,而由宜都王刘义隆继承皇帝之位,赦免死罪以下人犯。
又声称奉皇太后之命,收回皇帝印信,贬皇后司马茂英为营阳王妃,把刘义符送到吴郡,由檀道济入宫守卫朝堂。
刘义符抵达吴郡后,被软禁在金昌亭。
六月,癸丑(二十四日),徐羡之等派刑安泰,前去刺杀刘义符。
刘义符年轻力壮,奋战突围,逃出昌门,追兵用门闩捶击,将刘义符打翻在地杀死。
裴子野论曰:古者人君养子,能言而师授之辞,能行而傅相之礼。
宋之教晦,雅异于斯,居中则任仆妾,处处则近趋走。
太子、皇子,有帅,有侍,是二职者,皆台皂也。
制其行止,授其法则,导达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于礼义,识不达于今古,谨敕者能劝之以吝啬,狂愚者或诱之以凶慝。
虽有师傅,多以耆艾大夫为之;虽有友及文学,多以膏粱年少为之;具位而已,亦弗与游。
幼王临州,长史行事;宣传教命,又有典签;往往专恣,窃弄威权,是以本根虽茂而端良甚寡。
嗣君冲幼,世继奸回,虽恶物丑类,天然自出,然习则生常,其流远矣。
降及太宗,举天下而弃之,亦昵比之为也。
呜呼!有国有家,其鉴之矣!
裴子野论曰:古代君王养育儿子,儿子会说话的时候,由师傅教他文辞;会走路的时候,由师傅教他礼仪,刘宋国的皇家教育,一向与此不同;皇子在宫里的时候,交给奴仆婢女;在宫外,则依靠左右跟班。
不论是太子,还是皇子,都有所属的“帅”和“侍”,但是,担任这二种职务的人,都是等级低下的臣仆。
太子、皇子们的言谈举止,教育修养,以及行善行恶都由他们诱导。
而他们口中从不谈论礼义,见识不知古今。
因此,拘束谨慎的人,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小气鄙俗,而狂妄粗暴的人,则可能把太子和皇子引向凶暴与邪恶。
太子、皇上们虽然也有师傅,多由年迈力衰的大臣充任,虽然也有“友”和《文学》这些设置,但多是些纨子弟充当,徒有其名而已。
何况,皇子们也不愿跟这些人来往。
年幼的亲王,赴州就任,而负实际责任的,却是长史,并由长史推广教化,执行政务,又设有典签一职。
他们也往往窃弄权柄,恣意横行。
所以,皇族根部虽然很茂盛,优良的枝叶却很少。
继位的小皇帝年纪幼小,邪恶奸佞之人世代不断。
虽然恶物丑类,出自上天,然而习惯已成,流毒久远呵!直到刘宋太宗皇帝刘,更是无道,连整个国家都丢弃了他,也是由于亲近奸佞小人的缘故呀!呜呼!有国有家的人,应当以此为鉴。
傅亮帅行台百官奉法驾迎宜都王于江陵。
祠部尚书蔡廓至寻阳,遇疾不堪前;亮与之别。
廓曰:“营阳在吴,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诸人有弑主之名,欲立于世,将可得邪!”时亮已与羡之议害营阳王,乃驰信止之,不及。
羡之大怒曰:“与人共计议,如何旋背即卖恶于人邪!”羡之等又遣使者杀前庐陵王义真于新安。
刘宋尚书令傅亮率领行台的文武百官,携带皇帝专用的法驾,前往江陵迎接宜都王刘义隆。
随行的祠部尚书蔡廓走到寻阳,患病不能继续前进。
傅亮与蔡廓辞别时,蔡廓说:“如今营阳王刘义符在吴郡,朝廷的供奉应十分优厚。
万一发生不幸,你们几人有弑君之罪名,到那时候,仍想活在世上就难了!”当时,傅亮已经与徐羡之商量好,决定谋害营阳王刘义符,听了蔡廓这番话后,便急忙写信给徐羡之,阻止这次行动,但已来不及。
徐羡之大怒,说:“与人共同商议的计划,怎么能够转过身就改变主意,而把恶名加给别人呢!”徐羡之等又派人杀死了流放在新安的庐陵王刘义真。
羡之以荆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别用人,乃亟以录命除领军将军谢晦行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欲令居外为援,精兵旧将,悉以配之。
徐羡之认为荆州之地十分重要,恐怕宜都王刘义隆抵达京师后,或许任命别人继任,于是他以录尚书事、总领朝政的名义,任命领军将军谢晦代理都督荆、湘等七州诸军事,兼荆州刺史,希望谢晦居外地作为声援。
于是,为谢晦配备了精锐军队和能征善战的将领。
秋,七月,行台至江陵,立行门于城南,题曰“大司马门”。
傅亮帅百僚诣门上表,进玺绂,仪物甚盛。
宜都王时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德,谬降大命,顾己兢悸,何以克堪!辄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怀。
望体其心,勿为辞费。”府州佐史并称臣,请题榜诸门,一依宫省;王皆不许。
教州、府、国纲纪宥所统内见刑,原逋责。
秋季,七月,行台到江陵,把象征性的宫城城门立在城南,题名“大司马门”。
傅亮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大司马门”,呈上奏章和皇帝玉玺和服装,仪式盛大隆重。
宜都王刘义隆当时年仅十八岁,发布文告说:“我无才无德,蒙上天错爱降下大命。
我实在惶恐惊悸,怎么能够担负起如此大任!现在暂且回到京师,哀祭祖先陵墓,并与朝中贤能的大臣陈述我的意见,希望诸位大臣体谅我的用心,不要再说别的。”荆州府州长史及其他辅助官员一律称臣,并请求仿效国都宫城,更改各门名称。
刘义隆一概不许。
而且命令荆州、都督府和宜都国的官署宽怒管辖地区内已叛决的罪人,和无力偿还的债务。
诸将佐闻营阳、庐陵王死,皆以为疑,劝王不可东下。
司马王华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虽嗣主不纲,人望未改。
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诸生,非有晋宣帝、王大将军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德。
畏庐陵严断,将来必不自容。
以殿下宽睿慈仁,远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见德;悠悠之论,殆必不然。
又,羡之等五人,同功并位,孰肯相让!就怀不轨,势必不行。
废主若存,虑其将来受祸,致此杀害;盖由贪生过深,宁敢一朝顿怀逆志!不过欲握权自固,以少主仰待耳。
殿下但当长驱六辔,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复欲为宋昌邪!”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皆劝王行,昙首仍陈天人符应,王乃曰:“诸公受遗,不容背义。
且劳臣旧将,内外充满,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华总后任,留镇荆州。
王欲使到彦之将兵前驱,彦之曰:“了彼不反,便应朝服顺流;若使有虞,此师既不足恃,更开嫌隙之端,非所以副远迩之望也。”会雍州刺史褚叔度卒,乃遣彦之权镇襄阳。
刘义隆左右将领和亲信闻知营阳王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二人被杀身死,都认为可疑,劝刘义隆不要东下。
司马王华说:“先帝功盖天下,四海威服;虽然继承人违法犯纪,皇家的威望却没有改变。
徐羡之才能中等、出身寒士;傅亮也是由平民起家的书生。
他们并没有晋宣帝司马懿、王敦那样的野心,这一点是很明显的。
他们接受托孤的重任,享有崇高的地位,一时不会背叛。
只是害怕庐陵王刘义真下肯宽宥,将来无地自容,才痛下毒手。
殿下聪睿机敏,仁慈宽厚,远近闻名。
他们这次破格率众前来奉迎,是希望殿下感激他们。
毫无根据的谣言,一定不是真的。
另外,徐羡之等五人,功劳地位相同,谁肯服谁?即使他们中有人心怀不轨,企图背叛,也势必不成。
被废黜的君主如果活着,他们担心将来遭到报复,所以才起杀机,是因为他们过于贪生怕死的缘故,他们怎么敢一朝之间突然谋反呢!只不过想牢牢地掌握大权,巩固地位,奉立年轻的君主使自己得到重视而已!殿下只管坐上六匹马拉的车驾,长驱直入,才能不辜负上天及百姓的希望。”宜都王刘义隆说:“你莫非想当宋昌第二!”长史王昙首、南蛮校尉到彦之等都劝刘义隆动身东行。
王昙首又分析了天象和人间的种种祥瑞征兆。
刘义隆才说:“徐羡之等接受先帝的遗命,不致于背义忘恩。
而且功臣旧将,布满朝廷内外,现有的兵力又足以制服叛乱,如此,我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于是,刘义隆命令王华总管善后事务,留守荆州,又想派到彦之率军作前锋,先行出发开道,到彦之说:“如果肯定他们不反,就应该穿上官服,顺流而下,倘若万一发生不测,我的这支军队根本不能抵御,却使他们由此产生误会,不符合远近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正好雍州刺史褚叔度去世,刘义隆就派遣到彦之暂且镇守襄阳。
甲戌,王发江陵,引见傅亮,号泣,哀动左右。
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哭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
亮流汗沾背,不能对;乃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深自结纳。
王以府州文武严兵自卫,台所遣百官众力不得近部伍。
中兵参军朱容子抱刀处王所乘舟户外,不解带者累旬。
甲戌(十五日),刘义隆一行从江陵出发,他接见了傅亮,痛哭不已,悲哀的情绪感动了左右侍从人员。
过了一会儿,刘义隆又问及刘义真及少帝刘义符被废及被杀的经过,不胜哀恸,悲哭不止,两旁侍从都不敢抬头。
傅亮汗流浃背,张口结舌不能应对。
过后,傅亮派心腹去结交到彦之、王华这些人,与他们建立亲密的关系。
刘义隆命令他的府州文武百官和军队加强保护,严密戒备。
从建康来的临时朝廷文武官员和军队则不能接近他的队伍。
中兵参军朱容子,手抱佩刀,守卫在刘义隆所乘船舱房门外,衣不解带地守卫长达几十天。
魏主还宫。
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秦王炽磐遣太子暮末帅征北将军木弈干等步骑三万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岭、临松郡,皆破之,徙民二万余口而还。
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率征北将军木弈干等以及步、骑兵三万人向貂渠谷出击,进攻北凉的白草岭和临松郡,秦军都攻破这几个地方,俘虏居民二万余人而还。
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群臣迎拜于新亭。
徐羡之问傅亮曰:“王可方谁?”亮曰:“晋文、景以上人。”羡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
八月,丙申(初八),宜都王刘义隆抵达京师建康,朝廷文武百官都赶赴新亭迎接叩拜。
徐羡之问傅亮说:“宜都王可以比历史上的谁?”傅亮说:“比晋文帝,景帝还要高明。”徐羡之说:“他一定明白我们的一片忠心。”傅亮说:“未必。”
丁酉,王谒初宁陵,还,止中堂。
百官奉玺绶,王辞让数四,乃受之,即皇帝位于中堂。
备法驾入宫,御太极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赐位二等。
丁酉(初九),刘义隆拜谒了其父宋武帝的陵墓初宁陵,回来停留在中堂。
朝廷的文武百官呈上皇帝的印信,刘义隆推让了几次,才接受,在中堂继承了皇位。
然后又乘坐皇帝专用的法驾入宫,登太极前殿,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元嘉,文武百官一律加官二等。
戊戌,谒太庙。
诏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孙华、谢妃还建康。
戊戌(初十),刘义隆祭拜皇家祖庙。
下诏恢复刘义真庐陵王的封号,把刘义真的灵柩及刘义真的母亲孙修华、刘义真的正室谢妃,迎回建康。
庚子,以行荆州刺史谢晦为真。
晦将行,与蔡廓别,屏人问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顾命,任以社稷,废昏立明,义无不可。
但杀人二兄而以之北面,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为难。”晦始惧不得去,既发,顾望石头城喜曰:“今得脱矣!”
庚子(十二日),刘义隆下诏,命代理荆州刺史谢晦改为实任。
谢晦赴任前,向祠部尚书蔡廓辞行,屏去左右侍从,问蔡廓:“你看我能够幸免吗?”蔡廓说:“你们接受先帝临终托孤大事,以社稷的兴衰为己任,废黜昏庸无道的君主而改立英明的皇帝,从道义上讲,没有什么不可。
可是,杀害人家的两个哥哥,却又北面称臣,则有震主之威。
你又镇守长江上流重镇,这样,以古推今,你恐怕在劫难逃。”谢晦这才开始害怕无法得以逃脱,等到船只离岸,谢晦回首顾望石头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说:“今日终于得以脱险了!”
癸卯,徐羡之进位司徒,王弘进位司空,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进号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癸卯(十五日),刘义隆下诏,擢升司空徐羡之为司徒,王弘进升为司空,傅亮加授开府仪同三司,谢晦则加授卫将军,檀道济进号征北将军。
有司奏车驾依故事临华林园听讼。
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讯。”
有关部门上疏奏请文帝,依照惯例到华林园听取诉讼。
刘义隆下诏说:“我对于政务刑法很不熟悉,可以跟从前一样,仍请徐羡之、王弘二公主持。”
帝以王昙首、王华为侍中,昙首领右卫将军,华领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随后,刘义隆又任命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王昙首还兼任右卫将军,王华兼任骁骑将军,朱容子为右军将军。
甲辰,追尊帝母胡婕妤曰章皇后。
封皇弟义恭为江夏王,义宣为竟陵王,义季为衡阳王;仍以义宣为左将军,镇石头。
甲辰(十六日),刘义隆追尊生母胡婕妤为章皇后。
封皇弟刘义恭为江夏王,刘义宣为竟陵王,刘义季为衡阳王。
仍命刘义宣任左将军,镇守石头。
徐羡之等欲即以到彦之为雍州,帝不许;征彦之为中领军,委以戎政。
彦之自襄阳南下,谢晦已至镇,虑彦之不过己。
彦之至杨口,步往江陵,深布诚款;晦亦厚自结纳。
彦之留马及利剑、名刀以与晦,晦由此大安。
徐羡之等打算任命到彦之为雍州刺史,文帝不许;文帝征召到彦之来京,担任中领军,负责京师守卫。
到彦之于是从襄阳南下赴京,这时,领军将军谢晦已经到荆州,担心到彦之不会来看自己。
到彦之一到杨口,就从陆路前往江陵探望谢晦,真挚地表达自己的诚意。
谢晦也推心置腹,缔结友情。
到彦之留下自己的名马及利剑、名刀赠给谢晦,谢晦至此才完全安定下来。
柔然纥升盖可汗闻魏太宗殂,将六万骑入云中,杀掠吏民,攻拔盛乐宫。
魏世祖自将轻骑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
纥升盖引骑围魏主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将士大惧,魏主颜色自若,众情乃安。
纥升盖以弟子于陟斤为大将,魏人射杀之;纥升盖惧,遁去。
尚书令刘言于魏主曰:“大檀自恃其众,必将复来,请俟收田毕,大发兵为二道,东西并进以讨之。”魏主然之。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闻知北魏明元帝拓跋嗣去世的消息,率骑兵六万人攻入云中地区,屠杀掳掠吏民百姓,并且攻陷了盛乐宫。
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率领轻骑兵前往讨伐,他们三天两夜,才抵达云中。
纥升盖可汗率领柔然骑兵将拓跋焘的轻骑队伍包围五十余重,铁骑紧逼拓跋焘的马首,依次排列,如同铁墙。
北魏将士大为恐惧,拓跋焘却神情自若,十分镇静,军心这才安定。
纥升盖可汗任命他的侄儿郁久闾于陟斤为大将。
北魏用箭射杀了郁久闾于陟斤;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恐慌,率柔然大军逃走。
尚书令刘对拓跋焘说:“郁久闾大檀仗恃他的兵多将广,一定会卷土重来。
请等秋天田里的庄稼收割以后,我们派遣大军分兵两路,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并进,加以讨伐。”拓拔焘允准。
九月,丙子,立妃袁氏为皇后;耽之曾孙也。
九月,丙子(十八日),刘宋皇帝刘义隆封王妃袁齐妫为皇后。
袁齐妫是袁耽的曾孙女。
冬,十月,吐谷浑威王阿柴卒。
阿柴有子二十人。
疾病,召诸子弟谓之曰:“先公车骑,以大业之故,舍其子拾虔而授孤;孤敢私于纬代而忘先君之志乎!我死,汝曹当奉慕为主。”纬代者,阿柴之长子;慕者,阿柴之母弟、叔父乌纥提之子也。
冬季,十月,吐谷浑可汗慕容阿柴去世。
慕容阿柴共有二十个儿子。
病重时,慕容阿柴把他的子弟们召集到病榻前,对他们说:“先公车骑将军因维持汗国大业的缘故,不教他的儿子慕容拾虔继承汗位,而把大任交给了我。
我怎么敢用私心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慕容纬代,而忘记先帝的伟大志向呢!我死后,你们要拥戴慕容慕为汗。”慕容纬代是慕容阿柴的长子;慕容慕是慕容阿柴同母异父的弟弟、叔父慕容乌纥堤的儿子。
阿柴又命诸子各献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
慕利延折之。
又取十九箭使折之,慕利延不能折。
阿柴乃谕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众则难摧。
汝曹当戮力一心,然后可以保国宁家。”言终而卒。
慕容阿柴又命令所有的儿子,每人各拿出一箭,在其中抽出一支,叫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折断,慕容慕利延就把它折断。
阿柴又把剩下的十九支箭合在一起,叫慕容慕利延折断,慕利延无法折断。
慕容阿柴于是告诫大家说:“你们知道吗?一支箭容易折断,一把箭则难以摧折。
你们应该同心合力,然后才可以保国保家。”说完就去世了。
慕亦有才略,扶秦、凉失业之民及氐、羌杂种至五六百落,部众转盛。
慕容慕也富有才干韬略,他妥善地安抚了来自凉州、秦州失业的难民,以及羌族、氐族等各部族共五六百余部落,增加了部众人数和国家的实力。
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将军长孙翰、安北将军尉眷北击柔然,魏主自将屯柞山。
柔然北遁,诸军追之,大获而还。
翰,肥之子也。
十二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集将军长孙翰、安北将军尉眷,北上进攻柔然汗国。
拓跋焘亲自率兵,屯驻在柞山。
柔然汗国的部众闻讯北逃,北魏的几路大军紧紧追击,大获全胜而回。
长孙翰是长孙肥的儿子。
诏拜营阳王母张氏为营阳太妃。
刘宋文帝下诏,封营阳王的母亲张氏为营阳太妃。
林邑王范阳迈寇日南、九德诸郡。
林邑王范阳迈,进犯刘宋日南、九德等郡。
宕昌王梁弥匆遣子弥黄入见于魏。
宕昌,羌之别种也。
羌地东接中国,西通西域,长数千里,各有酋帅,部落分地,不相统摄;而宕昌最强,有民二万馀落,诸种畏之。
宕昌王梁弥匆,派遣他的儿子梁弥黄,前往北魏朝见。
宕昌是羌族的一个支派。
羌族所居住的地域,东与中原相接,西与西域相通,东西长数千里。
羌族各支各有首领,部落与部落之间也分地而居,不相管辖。
其中,属宕昌部的实力最强,共有二万多个部落,其他各部族都非常畏惧他们。
夏主将废太子而立少子酒泉公伦。
闻之,将兵七万北伐伦。
伦将骑三万拒之,战于高平,伦败死。
伦兄太原公昌将骑一万袭,杀之,并其众八万五千,归于统万。
夏主大悦,立昌为太子。
夏王赫连勃勃,准备废黜太子赫连而改立幼子酒泉公赫连伦。
赫连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率兵七万人北上进攻赫连伦。
赫连伦率兵三万人迎击,双方在高平大战。
赫连伦兵败身死。
赫连伦的同胞兄、太原公赫连昌率骑兵一万人袭击赫连的大军,斩杀赫连,收服了他的部众八万五千人,回到国都统万,夏王大喜,封赫连昌为太子。
夏主好自矜大,名其四门:东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凉,北曰平朔。
夏王赫连勃勃一向妄自尊大,他给都城统万的四个城门分别命名:东门为招魏门,南门为朝宋门,西门为服凉门,北门为平朔门。
二年(乙丑、425)
二年(乙丑,公元425年)
春,正月,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表三上,帝乃许之。
丙寅,始亲万机。
羡之仍逊位还第;徐佩之、程道惠及吴兴太守王韶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乃复奉诏视事。
春季,正月,刘宋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上书刘宋文帝,请求文帝亲自主持朝政,归还政权,一连上奏了三次,文帝才批准。
丙寅(初十),文帝开始亲自处理朝廷政务。
徐羡之于是辞职返回私宅。
徐佩之、侍中程道惠、吴兴太守王韶之等都认为徐羡之此举不合适,苦苦规劝敦促徐羡之返回朝廷。
徐羡之于是接受诏书,当朝视事。
辛未,帝祀南效,大赦。
辛未(十五日),刘宋文帝前往南郊,祭祀天神。
下令大赦。
己卯,魏主还平城。
己卯(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
二月,燕有女子化为男;燕主以问群臣。
尚书左丞傅权对曰:“西汉之末,雌鸡化为雄,犹如王莽之祸。
况今女化为男,臣将为君之兆也。”
二月,北燕国中有女子变成了男子。
北燕王以此询问朝中文武官员的意见。
尚书左丞傅权回答说:“西汉末年,母鸡变为公鸡,结果出现了王莽篡汉的大祸。
何况今天发生的是女子变为男子,这是臣属变成君王的先兆!”
三月,丙寅,魏主尊保母窦氏为保太后。
密后之殂也,世祖尚幼,太宗以窦氏慈良,有操行,使保养之。
窦氏抚视有恩,训导有礼,世祖德之,故加以尊号,奉养不导所生。
三月,丙寅(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尊奉他的乳母窦氏为保太后。
拓跋焘的母亲杜贵嫔死时,拓跋焘年纪尚幼。
明元帝拓跋嗣因为窦氏心地善良,品德好,所以让她哺育拓跋焘。
窦氏精心照顾拓跋焘,至为疼爱,教导也很有方,拓跋焘十分感激,所以继位后奉上尊号,奉养她跟生母一样。
丁巳,魏以长孙嵩为太尉,长孙翰为司徒,奚斤为司空。
丁巳(初二),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长孙嵩为太尉,长孙翰为司徒,奚斤为司空。
夏,四月,秦王炽磐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袭河西镇南将军沮渠白蹄于临松,擒之,徙其民五千余户于罕。
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袭击北凉国镇南将军沮渠白蹄镇守的临松,擒获沮渠白蹄,把临松五千余户居民强行迁徙到罕。
魏主遣龙骧将军步堆等来聘,始复通好。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龙骧将军步堆等前来刘宋访问,两国又恢复了友好关系。
六月,武都惠文杨盛卒。
初,盛闻晋亡,不改义熙年号,谓世子玄曰:“吾老矣,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及盛卒,玄自称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遣使来告丧,始用元嘉年号。
六月,受东晋封号的氐族首领、武都惠文王杨盛去世。
当初,杨盛听说东晋灭亡的消息,坚持不改东晋的义熙年号,对他的世子杨玄说:“我已经老朽了,应当至死当晋朝的臣民;而你们则应好好事奉宋国。”等到杨盛去世,杨玄自称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和武都王,派遣使臣前往刘宋报丧。
这时,才开始改用元嘉年号。
秋,七月,秦王炽磐遣镇南将军吉毗等南击黑水羌酋丘担,大破之。
秋季,七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镇南将军乞伏吉毗等,南下袭击黑水羌族部落酋长丘担,大败丘担的军队。
八月,夏武烈帝殂,葬嘉平陵,庙号世祖;太子昌即皇帝位。
大赦,改元承光。
八月,夏国武烈帝赫连勃勃去世,安葬在嘉平陵,庙号称世祖;夏太子赫连昌即皇帝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承光。
王弘自以始不预定策,不受司空;表让弥年,乃许之。
乙酉,以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王弘因最初未能参与废黜少帝、拥戴文帝的政变,因此不接受司空一职的任命,不断地呈上奏章,辞让了一年,文帝才下诏批准。
乙酉(初二),宋文帝任命王弘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冬,十月,丘担以其众降秦,秦以担为归善将军;拜折冲将军乞伏信帝为平羌校尉以镇之。
冬季,十月,黑水羌族部落酋长丘担,率领他的部众归降西秦。
西秦任命丘担为归善将军。
另行任命折冲将军乞伏信帝为平羌校尉,以镇抚归附的黑水羌族部落。
癸卯,魏主大伐柔然,五道并进:长孙翰等从东道,出黑漠,廷尉卿长孙道生等出白、黑二漠之间,魏主从中道,东平公娥清出栗园,奚斤等从西道,出尔寒山。
诸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度漠击之。
柔然部落大惊,绝迹北走。
癸卯(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大规模讨伐柔然汗国,五路兵马,同时并进。
司徒长孙翰等从东路,出兵黑漠;廷尉卿长孙道生等出兵白漠、黑漠之间;拓跋焘亲自率军,从中道直入;东平公娥清出兵栗园;奚斤等从西道,出兵尔寒山。
几路军队到达漠南以后,舍弃辎重,改作轻骑兵,每人带十五天的干粮,深入大漠攻击。
柔然各部落大吃一惊,全部撤退,向北逃窜。
十一月,以武都世子玄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十一月,刘宋任命武都惠文王杨盛的世子杨玄为北秦州刺史和武都王。
初,会稽孔宁子为帝镇西谘议参军,及即位,以宁子为步兵校尉;与侍中王华并有富贵之愿,疾徐羡之、傅亮专权,日夜构之于帝。
最初,刘宋会稽人孔宁子为刘义隆镇西谘议参军。
刘义隆即位以后,任命孔宁子为步兵校尉。
孔宁子与侍中王华都有追求荣华富贵的强烈愿望,对徐羡之、傅亮等专揽大权深怀不满。
于是,他们日夜在刘义隆面前,捏造罪状,陷害徐、傅二人。
会谢晦二女当适彭城王义康、新野侯义宾,遣其妻曹氏及长子世休送女至建康。
帝欲诛羡之、亮,并发兵讨晦,声言当伐魏,又言拜京陵,治行装舰。
正巧,谢晦的两个女儿将分别嫁给彭城王刘义康、新野侯刘义宾,所以,谢晦派他的妻子曹氏和长子谢世休送女儿抵达建康。
文帝打算诛杀徐羡之、傅亮,并准备发兵讨伐谢晦。
于是,他宣称要征伐北魏,又声称到京口的兴宁陵祭拜祖母孝懿皇后,整治行装,放到战舰上。
亮与晦书曰:“薄伐河朔,事犹未已,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言“朝士多谏北征,上当遣外监万幼宗往相谘访。”时朝廷处分异常,其谋颇泄。
傅亮写信给谢晦说:“目前,朝廷就要动员讨伐黄河以北,事情并不到此为止。
朝廷内外的官吏和百姓,对此多深感忧虑和恐惧。”又写道:“朝中多数官员都劝阻皇上北征,皇上将要派遣外监万幼宗去荆州听取你的意见。”当时朝廷的举动不同寻常,文帝的清洗计划有些泄漏。
三年(丙寅、426)
(丙寅,公元426年)
春,正月,谢晦弟黄门侍郎驰使告晦,晦犹谓不然,以傅亮书示谘议参军何承天曰:“计幼宗一二日必至。
傅公虑我好事,故先遣此书。”承天曰:“外间所闻,咸谓西讨已定,幼宗岂有上理!”晦尚谓虚妄,使承天豫立答诏启草,言伐虏宜须明年。
江夏内史程道惠得寻阳人书,言“朝廷将有大处分,其事已审”,使其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封以示晦。
晦问承天曰:“若果尔,卿令我云何?”对曰:“蒙将军殊顾,常思报德,事变至矣,何敢隐情!然明日戒严,动用军法,区区所怀,惧不得尽。”晦惧曰:“卿岂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
以王者之重,举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顺又异。
境外求全,上计也。
其次,以腹心将兵屯义阳,将军自帅大众战于夏口;若败,即趋义阳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荆州用武之地,兵粮易给,聊且决战,走复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颜谋举兵,饮药而死。
春季,正月,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派专人飞驰警告谢晦。
但谢晦仍以为不至于此,并拿出傅亮的信给谘议参军何承天看,说:“估计万幼宗一二日之内就会到达,傅亮怕我招惹是非,所以先送此信。”何承天说:“我在外面听到的,都说向西讨伐我们的计划已经确定,万幼宗怎么会有到这里来的道理!”谢晦仍然认为谣言虚妄不可信,就命何承天先行起草回答诏书的奏章,建议朝廷如果讨伐北魏,最好延到明年。
江夏内史程道惠接到一封寻阳方面送来的信,信中说:“朝廷将有大规模的非常行动,事情已经明确了。”程道惠派辅国府中兵参军乐,把信封好送给谢晦。
谢晦问何承天:“如果真有不测,你认为我该怎么办呢?”何承天说:“我蒙受将军您的特殊照顾,常想报答您的恩惠。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怎么敢隐瞒真情!可是,一旦明天下令戒严,动不动就用军法制裁,我心中要说的话,恐怕不能说尽。”谢晦惊恐地问道:“你难道让我自杀吗?”何承天说:“还不到这个地步。
以帝王的威严和全国的力量去进攻一个州,实力大小既悬殊,民心逆顺又迥异·您到国境外保全性命,是上策。
其次,派心腹将领驻军义阳,将军您亲率大军与敌人在夏口决战;如果失败,可以取道义阳北上出境,投奔北魏,这是中策。”谢晦沉吟良久才说:“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兵力和粮草都容易接济,不妨先来一次决战,打败了再走也不晚。”于是,命令何承天撰写檄文;又与卫军谘议参军琅邪人颜商讨起兵反抗。
颜服毒自杀。
晦立幡戒严,谓司马庾登之曰:“今当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备御刘粹。”登之曰:“下官亲老在都,又素无部众,情计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问诸将佐:“战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蛮司马周超对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辨,下官请解司马、南郡以授之。”晦即于坐命超为司马,领南义阳太守。
转登之为长史,南郡如故。
登之,蕴之孙也。
谢晦竖起大旗,下令戒严,对司马庾登之说:“我现在要亲自东下出征,打算委屈你以三千人守卫江陵,防备刘粹。”庾登之说:“我的双亲都已年迈,身在建康,而我自己又从来没有过直属的部队,我考虑再三,不敢接受这项命令。”谢晦又问其他将领和佐臣:“战士三千人,够不够守城?”南蛮司马周超说:“不仅足够守城,如有敌人从外面攻击,还可以立功。”庾登之于是说:“周超一定能够胜任,我愿意解除司马和南郡太守两个职务转授给他。”谢晦当即就在座位上任命周超为司马,兼任南义阳郡太守。
改庾登之为长史,仍任南郡太守如初。
庾登之是庾蕴的孙子。
帝以王弘、檀道济始不预废弑之谋,弘弟昙首又为帝所亲委,事将发,密使报弘,且召道济,欲使讨晦。
王华等皆以为不可,帝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创谋,杀害之事,又所不关;吾抚而使之,必将无虑。”乙丑,道济至建康。
刘宋文帝认为王弘、檀道济在开始并没有参预废弑刘义真、刘义符的阴谋,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又是刘宋文帝亲近信任的心腹。
所以,在开始行动之前,刘义隆秘密派人告诉王弘,并且召见檀道济,打算派檀道济去讨伐谢晦。
王华等刘义隆身边的大臣都坚决反对。
刘义隆说:“檀道济当初只不过是被胁迫而随从徐羡之等行事,本不是他主动提出,而谋杀的事,更与他没有关系。
我安抚并使用他,不必有其他顾虑。”乙丑(十五日),檀道济抵达建康。
丙寅,下诏暴羡之、亮、晦杀营阳、庐陵王之罪,命有司诛之,且曰:“晦据有上流,或不即罪,朕当亲帅六师为其过防。
可遣中领军到彦之即日电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骆驿继路,符卫军府州,以时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断其走伏。
罪止元凶,馀无所问。”
丙寅(十六日),刘宋文帝下诏公布徐羡之、傅亮、谢晦杀害营阳王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的罪状,命有关部门逮捕诛杀,并且说:“谢晦据守长江上游,可能不会立即伏法。
朕将亲自统率朝廷的大军前往讨伐。
可派中领军到彦之即日开始急速出发,征北将军檀道济陆续出发为后继。
符卫军府及荆州官属,应及时逮捕并诛杀谢晦。
已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截击,切断其逃跑或潜伏的道路。
罪犯只限谢晦一人,其他胁从者一律不加追究。”
是日,诏召羡之、亮。
羡之行至西明门外,谢正直,遣报亮云:“殿内有异处分。”亮辞以嫂病暂还,遣使报羡之,羡之还西州,乘内人问讯车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经死。
亮乘车出郭门,乘马奔兄迪墓,屯骑校尉郭泓收之。
至广莫门,上遣中书舍人以诏书示亮,并谓曰:“以公江陵之诚,当使诸子无恙。”亮读诏书讫,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蒙顾托。
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
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诛亮而徙其妻子于建安;诛羡之二子,而宥其兄子佩之。
又诛晦子世休,收系谢。
这天,文帝下诏召见徐羡之、傅亮。
徐羡之走到建康城西明门外,谢正在值班,派人飞报傅亮说:“殿内举动异常!”傅亮马上借口嫂嫂生病,暂时回家,派人通知徐羡之,徐羡之回到西城,乘坐宫廷内部人出差的车逃出建康城,又步行走到新林,在一个烧陶器的窑里,自缢身死。
傅亮乘车逃出建康城,再乘马奔其兄傅迪的墓园,屯骑校尉郭泓将他逮捕。
到建康城北门广莫门,文帝刘义隆派中书舍人拿诏书给傅亮看,对他说:“因你当初在江陵迎驾时,态度至为诚恳,所以饶恕你的儿子们不死。”傅亮读过诏书说:“我出身平民,蒙先帝垂爱,赋予托孤大任。
废黜昏君,迎立明主,全是为国家百年大计。
要想把罪过强加在我身上,还怕没有借口吗?”于是,傅亮被杀,他的妻室和子女被放逐到建安。
又斩杀了徐羡之的两个儿子,而饶恕了他的侄儿徐佩之。
诛杀了谢晦的儿子谢世休,逮捕谢。
帝将讨谢晦,问策于檀道济,对曰:“臣昔与晦同从北征,入关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练,殆为少敌。
然未尝孤军决胜,戎事恐非其长。
臣悉晦智,晦悉臣勇。
今奉王命以讨之,可未陈而擒也。”丁卯,征王弘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扬州刺史,以彭城王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宋文帝将要讨伐谢晦,向檀道济询问策略,檀道济说:“我当年与谢晦一同北伐,当时得以入关的十项计策,有九项是由谢晦提出的。
谢晦才略精明老练,大约很少有敌手。
但他从没有单独带领部队打过胜仗,战场上的军事行动,恐怕不是他所擅长的。
我了解谢晦的才智,谢晦也了解我的勇敢。
今天我奉皇帝的命令来讨伐他,可以在他没有摆开阵势以前,就把他擒获。”丁卯(十七日),宋文帝召见王弘,并任命他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和扬州刺史;任命彭城王刘义康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
乐复遣使告谢晦以徐、傅及等已诛。
晦先举羡之、亮哀,次发子弟凶问,既而自出射堂勒兵。
晦从高祖征讨,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数日间,四远投集,得精兵三万人。
乃奉表称羡之、亮等忠贞,横被冤酷。
且言:“臣等若志欲执权,不专为国,初废营阳,陛下在远,武皇之子尚有童劝,拥以号令,谁敢非之!岂得溯流三千里,虚馆七旬,仰望鸾旗者哉!故庐陵王,于营阳之世积怨犯上,自贻非命。
不有所废,将何以兴!耿不以贼遗君、父,臣亦何负于宋室邪!此皆王弘、王昙首、王华险躁猜忌,谗构成祸。
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
辅国府中兵参军乐,再派人报告谢晦,说徐羡之、傅亮、谢等已被杀。
于是,谢晦先为徐羡之、傅亮举行祭礼,又为弟弟及儿子发布死讯。
然后亲自走出虎帐统率军队。
谢晦当年随刘宋武帝南征北讨,经验丰富,所以发号施令,指挥调动,莫不切实妥当,几天之间,人们从四面八方投奔谢晦,很快就聚集了精兵三万人。
于是,谢晦上表,盛赞徐羡之、傅亮等都是忠贞之臣,却遭受横暴的冤杀。
又说:“我们这些人如果想长久地把握权柄,不一心为国家着想,我们当初在废黜营阳王时,陛下您远在荆州,武皇帝的儿子中还有幼童,我们完全可以拥戴小皇帝,发号施令,谁敢说个不字!怎么会逆流而上三千里,虚位七十多天,去迎接陛下的鸾旗!已故的庐陵王刘义真,在营阳王在位的时候,就曾积恨,冒犯皇上,是他自己死于非命,不有所废黜,怎么会有兴起!耿不曾把贼寇遗留给君王,我又有什么地方辜负了宋皇室呢!这都是因为王弘、王昙首、王华一伙阴险、狂暴,多所猜忌和挑拨离间造成的灾祸。
现在,我要发动大军,以清除陛下身边的邪恶之徒。”
秦王炽磐复遣使如魏,请用师于夏。
西秦王乞伏炽磐,再次派使臣前往北魏,请求对夏国采取军事行动。
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后自详视,使驰白帝曰:“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即欲杀之。
帝狼狈至后殿户外,手拨幔禁之,乃止。
以尚在谅暗,故秘之。
闰月,丙戌,始言劭生。
最初,刘义隆的皇后袁氏,生下皇子刘劭以后,端详婴儿良久,派人飞快报告刘义隆,说:“此儿相貌异常,将来一定会弄得国破家亡,不能养他!”就要动手把婴儿弄死。
刘义隆急急忙忙赶到后殿门外,用手拨开门帘阻止,这才留下刘劭一命。
只是在为父亲守丧期间生子,违犯礼教,所以一直保密。
闰正月,丙戌(初六),才宣布皇子刘劭诞生。
帝下诏戒严,大赦,诸军相次进路以讨谢晦。
晦以弟遁为竟陵内史,将万人总留任,帅众二万发江陵,列舟舰自江津至于破冢,旌旗蔽日。
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
文帝下诏戒严,实行大赦,各路军队依次出发,讨伐谢晦。
谢晦任命他的弟弟谢遁为竟陵内史,率领一万人留守江陵。
他自己则亲自率兵二万人从江陵出发,他指挥的战舰,从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谢晦长叹一声,说:“真恨不得这是一支保护皇家的大军!”
晦欲遣兵袭湘州刺史张,何承天以兄益州刺史茂度与晦善,曰:“意趣未可知,不宜遽击之。”晦以书招,不从。
谢晦想要派兵袭击湘州刺史张,何承天因为张的哥哥、益州刺史张茂度与谢晦私交甚好,就说:“张的态度还不明朗,不应该轻率地发动攻击。”谢晦写信招抚张,张不肯追随谢晦。
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敬弘,之曾孙也。
二月,戊午(初九),刘宋文帝任命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任命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
王敬弘是王的曾孙。
庚申,上发建康。
命王弘与彭城王义康居守,入居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参掌留任;帝姊会稽长公主留止台内,总摄六宫。
庚申(十一日),刘义隆从建康出发。
命令王弘与彭城王刘义康留守京师建康,进驻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也参预负责留守京师的任务。
文帝的姐姐会稽长公主刘兴弟住进皇宫,总管后宫事务。
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府不从。
晦至江口,到彦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据巴陵,畏懦不敢进,会霖雨连日,参军刘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寻至,东军方强,惟宜速战。”登之怯,使小将陈作大囊,贮茅悬于帆樯,云可以焚舰,用火宜须晴,以缓战期。
晦然之,停军十五日。
乃使中兵参军孔延秀攻将军萧欣于彭城洲,破之。
又攻洲口栅,陷之。
诸将咸欲退还夏口,到彦之不可,乃保隐圻。
晦又上表自讼,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绛阙,臣便勒众旋旗,还保所任。”
谢晦从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守江陵没有随从。
谢晦抵达西江口,到彦之的军队已开进彭城洲。
庾登之据守巴陵,胆怯畏缩,不敢前进。
当时正值大雨连绵,数日不停,参军刘和之警告庾登之说:“我们遇雨,敌人也遇雨,征北将军檀道济的大军不久就要到了,官军实力正强,我们应该速战速决才好。”庾登之还是畏惧不敢战,却令手下的小军官陈,制造了一个大型口袋,装满茅草悬挂在桅杆之上,声称可以用来焚毁敌人的舰船。
用火攻必须等到天晴,他用这个办法,延缓会战的日期,谢晦却同意了庾登之的做法,逗留了十五日,才派中兵参军孔延秀进攻驻扎在彭城洲的将军萧欣,大败萧欣的军队,又进攻彭城洲口官军营垒阵地,一举攻克。
官军的大小将领都主张退走,据守夏口,到彦之反对,于是退守隐圻。
谢晦又上疏为自己辩护,并且十分骄傲地夸耀自己在军事上的胜利,说:“陛下如果把‘四凶’斩首,把‘三监’的人头悬挂 在宫墙上,我就立刻停止进攻,回转旌期,折返我的任所。”
初,晦与徐羡之、傅亮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而檀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朝廷;羡之、亮居中秉权,可得持久。
及闻道济帅众来上,惶惧无计。
当初,谢晦与徐羡之、傅亮为了保全自己,就用谢晦把守长江上游,又把檀道济安置在广陵,使他们各自拥有强兵,足以胁制朝廷;而徐羡之、傅亮在朝中居高官、掌实权,可以维持长久的安定。
等到谢晦听说檀道济率兵来攻打自己,不禁大为惶恐,束手无策。
道济既至,与到彦之军合,牵舰缘岸。
晦始见舰数不多,轻之,不即出战。
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沮,无复斗心。
戊辰,台军至忌置洲尾,列舰过江,晦军一时皆溃。
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还江陵。
檀道济的大军一到隐圻,立即与到彦之的军队合兵一处,战舰沿岸停泊。
谢晦最初看见战舰不多,毫不在意,也不马上发动攻击。
到了晚上,东风大起,官军的船舰,帆篷满张,陆续抵达,前后相连,塞满江面。
谢晦军队的士气涣散,军心沮丧,不再有斗志。
戊辰(十九日),官军舰队挺进到忌置洲尾,战舰排列着渡过长江,谢晦的军队一触即溃,全军大败。
谢晦在夜色的掩护下出走,投奔巴陵,找到一艘小船回到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刘粹自陆道帅步骑袭江陵,至沙桥;周超帅万余人逆战,大破之,士卒伤死者过半。
俄而晦败问至。
初,晦与粹善,以粹子旷之为参军;帝疑之,王弘曰:“粹无私,必无忧也。”及受命南讨,一无所顾,帝以此嘉之。
晦亦不杀旷之,遣还粹所。
最初,刘宋文帝派遣雍州刺史刘粹从陆路,率领步骑兵袭击江陵,刘粹的军队刚到沙桥,谢晦的司马周超就率军一万多人迎战,刘粹军大败,死伤的士卒在一半以上。
不久,就传来谢晦战败的消息。
最初,谢晦与刘粹私交甚好,并任命刘粹的儿子刘旷之为参军;宋文帝对刘粹的态度,感到怀疑。
王弘说:“刘粹没有野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等到刘粹接受朝廷的命令讨伐谢晦,则一无反顾,宋文帝因此对刘粹倍加赞许。
谢晦也并没有因此杀害刘旷之,反而把他送回到刘粹那里。
丙子,帝自芜湖东还。
丙子(二十七日),刘宋文帝从芜湖东归建康。
晦至江陵,无他处分。
唯愧谢周超而已。
其夜,超舍军单舸诣到彦之降。
晦众散略尽,乃携其弟遁等七骑北走。
遁肥壮,不能乘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
己卯,至安陆延头,为戍主光顺之所执,槛送建康。
谢晦逃回江陵,也没有做其他部署,只是惭愧地向周超道歉。
当天晚上,周超舍弃他指挥的军队,一个人乘舟前往到彦之的营地请降。
谢晦的部将全部散尽,于是,谢晦携同他的弟弟谢遁等人共七匹马向北逃去。
谢遁体胖且壮,不能骑马,谢晦常常要停下来等候,因此他们的速度很慢。
己卯(三十日)谢晦一行才逃到安陆延头,被当地戍守的将领光顺之俘虏,用囚车送到京师建康。
到彦之到马头,何承天自归。
彦之因监荆州府事,以周超为参军;刘粹以沙桥之败告,乃执之。
于是诛晦、、遁及其兄弟之子,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
晦女彭城王妃被发徒跣,与晦诀曰:“大丈夫当横尸战场,柰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无任,免官禁锢;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王玄谟等皆见原。
晦之走也,左右皆弃之,唯延陵盖追随不舍,帝以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到彦之的军队进抵马头,谢晦的谘议参军何承天投降。
到彦之于是主持荆州政务,任命周超为参军,等到刘粹把沙桥之败的情形上报,才逮捕了周超。
于是,刘义隆下令斩谢晦、谢、谢遁以及他们兄弟的儿子,同时被斩的还有谢晦的同党孔延秀、周超等人。
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妃披散头发,光着双脚,与父亲诀别,她说:“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为什么要行为不法以致在都城的市上被斩!”庾登之因为在谢晦军中没有实权,所以被免除官职,监禁起来。
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人王玄谟等都得到朝廷的赦免。
谢晦败走的时候,左右亲信都抛弃他各自逃命,唯独延陵盖一人追随谢晦不肯离去,刘宋文帝又命延陵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晦之起兵,引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援。
慧龙帅众一万拔思陵戍,进围项城,闻晦败,乃退。
谢晦起兵之时,曾连络北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外援。
王慧龙率军队一万人,攻陷思陵戍,进而包围了项城,等到听说谢晦战败,才退回北魏境内。
益州刺史张茂度受诏袭江陵;晦败,茂度军始至白帝。
议者疑茂度有贰心,帝以茂度弟有诚节,赦不问,代还。
益州刺史张茂度也曾接受文帝的诏书去袭击江陵;谢晦战败的时候,张茂度的军队才到白帝城。
当时的人怀疑张茂对朝廷有二心,刘宋文帝却因为张茂度的弟弟张忠诚,有节操,对张茂度的行为不加追究,只是派人接替而召他回京师。
三月,辛己,帝还建康,征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遇甚厚。
三月,辛己(初二),刘宋文帝返回建康,征召谢灵运担任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赐和礼遇都非常优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谈论,因与议朝廷大事,遂参权要,宾客辐凑,门车常有数十两,四方赠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恒满。
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
会稽孔觊尝诣之,遇宾客填咽,暄凉而已。
觊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谓冠屦失所矣!”
文帝因为慧琳道人擅长谈论分析,所以常跟他商讨国家大事,慧琳道人因此得到参预国家机要的机会。
于是,宾客们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拥到慧琳道人的门庭,门前等侯召见的车常有数十辆之多,各地送来的财物,前后相接,每天的筵席就有七八桌,座位常满。
慧琳道人脚穿高齿木屐,身披貂皮外衣,在府中设立负责传达的通呈官和掌书翰的官佐。
会稽人孔觊曾经拜访慧琳道人,正遇宾客拥挤,两个人只能寒暄两句,不能多说别的话。
孔觊感慨叹息,说:“如今穿黑衣服的和尚都做了宰相,这真可以说衣冠文士失所了!”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
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诸州郡县,观察吏政,访求民隐;又使郡县各言损益。
丙午,上临延贤堂听讼,自是每岁三讯。
夏季,五月,乙未(十七日),刘宋文帝任命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江州刺史;擢升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
又派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别巡察各州郡县,考察官员的政绩,访求民间无处申诉的疾苦。
刘宋文帝还命郡县上疏奏报当地的行政得失。
丙午(二十八日),刘宋文帝亲自到延贤堂听取诉讼。
从此,每年前来三次。
左仆射王敬弘,性恬淡,有重名;关署文案,初不省读。
尝预听讼,上问以疑狱,敬弘不对。
上变色,问左右:“何故不以讯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讯牒读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悦,虽加礼敬,不复以时务及之。
左仆射王敬弘,性情恬然,甘于淡泊,在朝廷内外享有盛誉。
可是在签署文稿时,从来不事先审阅。
有一次,他随同刘宋文帝听取民间诉讼,文帝就一件有疑问的案件询问王敬弘,王敬弘回答不出。
文帝脸色大变,问左右侍臣:“你们为什么不把案卷的副本送给王仆射?”王敬弘回答说:“我已看到了案卷的副本,可是看不懂。”文帝非常不高兴,虽然对他仍然礼敬,却不再与他讨论国家大事。
六月,以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侍中如故。
华以王弘辅政,王昙首为上所亲任,与己相埒,自谓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时,宰相无常官,唯人主所与议论政事、委以机密者,皆宰相也,故华有是言。
亦有任侍中而不为宰相者;然尚书令·仆、中书监·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皆当时要官也。
六月,刘宋文帝任命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同时仍兼任侍中。
王华认为,司徒王弘是文帝的辅弼之臣,侍中王昙首又是皇上十分信任的心腹,他们的地位与自己相当。
因此,王华自以为自己的才能,无法完全施展,他常常叹息着说:“朝中宰相,一时之间多达数人,天下怎么能够治理!”当时,朝中没有固定的宰相,只要谁与皇帝讨论国家大事,国家机要大事交给谁办,谁就是宰相,所以王华才有这样的议论。
当时也有任侍中的职务而不是宰相的人;然而,尚书令、仆射、中书监、中书令、侍中、侍郎、给事中等都是重要的官职。
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俱为侍中,风力局干,冠冕一时。
上尝与四人于合殿宴饮,甚悦。
既罢出,上目送良久,叹曰:”此四贤,一时之秀,同管喉唇,恐后世难继也。”
王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都担任侍中的职务,他们风采卓然,精明干练,荣显一时。
刘宋文帝曾经在合殿设宴款待他们四人,与他们共同欢饮,特别高兴。
筵席散后,文帝目送他们好久好久,叹息道:“这四位贤才,是一时之俊杰,一起作为我的喉唇,恐怕后世很难再出现。”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华等皆上所重,当时号曰五臣。
弘微,琰之从孙也。
精神端审,时然后言,婢仆之前不妄语笑;由是尊卑大小,敬之若神。
从叔混特重之,常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吾无间然。”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王华等都深得刘宋文帝的重用,当时他与王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等号称五臣。
谢弘微,是谢琰的侄孙。
他一向端重严谨,在适当的时机,才开口说话,在仆役奴婢面前,也从不随便说笑,因此不论尊卑大小,都象对待神明一样恭敬他。
他的堂叔谢混对他尤其推崇敬重,常说:“谢弘微这人,与别人相异时不会伤害别人,与别人相同时也不会违背正道,对他我是没什么毛病可挑的了。”
上欲封王昙首、王华等,拊御床曰:“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因出封诏以示之。
昙首固辞曰:“近日之事,赖陛下英明,罪人斯得;臣等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上乃止。
刘宋文帝打算封王昙首、王华等人爵位,他抚摸着御座说:“这个宝座,如果不是你们兄弟,我今天就坐不上。”于是,他就拿出封爵的诏书给他们看。
王昙首坚决辞让说:“近来发生的事,全仰赖陛下英明决断,使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怎么可以因为国家的灾难,而自己得到好处!”文帝才作罢。
魏主诏问公卿:“今当用兵,赫连、蠕蠕,二国何先?”长孙嵩、长孙翰、奚斤皆曰:“赫连土著,未能为患。
不如先伐蠕蠕,若追而及之,可以大获;不及,则猎于阴山,取其禽兽皮角以充军实。”太常崔浩曰:“蠕蠕鸟集兽逃,举大众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
赫连氏土地不过千里,政刑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尚书刘、武京侯安原请先伐燕。
于是魏主自云中西巡至王原,因畋于阴山,东至和兜山;秋,八月,还平城。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书遍问朝中文武大臣:“现在我们要出兵讨伐赫连和蠕蠕,应当先讨伐哪一国?”太尉长孙嵩、司徒长孙翰、司空奚斤都说:“赫连氏土生土长,暂时还不足为患。
不如先伐蠕蠕,如果能够追到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如果追不到,我们则到阴山作一次大狩猎,可以获取大批禽兽的毛皮骨角,用来充实军用物资。”太常崔浩说:“蠕蠕来的时候,象飞鸟一样霎时集结;去的时候,也象野兽一样霎时逃散。
用大军追赶,一定不会追上,如果用少量的军队追赶,又无法把他们制服。
赫连氏土地不过一千里,政治残暴,刑法酷烈,得不到上天的保佑和人民的拥护,应当先行讨伐赫连。”尚书刘、武京侯安原则请求先行讨伐北燕。
于是,北魏国主拓拔焘从云中向西视察,抵达五原,到阴山狩猎,又往东抵达和兜山。
秋季,八月,拓跋焘才返回平城。
诏殿中将军吉恒聘于魏。
刘宋文帝下诏,派殿中将军吉恒出使北魏。
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为太子。
北燕太子冯永去世,封次子冯翼为太子。
秦王炽磐伐河西,至廉川,遣太子暮末等步骑三万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
河西王蒙逊发兵御之,且遣使说夏主,使乘虚袭罕。
夏主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将骑二万攻苑川,车骑大将军韦伐将骑三万攻南安。
炽磐闻之,引归。
九月,徙其境内老弱、畜产于浇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昙达守罕。
韦伐攻拔南安,获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西秦王乞伏炽磐讨代北凉,大军抵达廉川,乞伏炽磐派遣太子乞伏暮末等率领步、骑兵共三万人,进攻西安,不能攻克,于是又转攻番禾。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出军迎战,极力抵御,同时又派使臣出使夏国游说,请夏国国主赫连昌乘西秦国内空虚之际,袭击西秦的都城罕。
夏国国主赫连昌派遣征南大将军呼卢古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西秦的苑川;派车骑大将军韦伐率领骑兵三万人,进攻南安。
西秦国王乞伏炽磬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从北凉撤军回国。
九月,乞伏炽磐把境内的老弱妇孺和家畜,集中迁徙到浇河郡和莫河的仍寒川,同时又命令左丞相乞伏昙达留守京师罕。
夏国的车骑大将军韦伐率众攻陷南安城,生擒西秦秦州刺史翟爽和南安太守李亮。
吐谷浑握逵等帅部众二万落叛秦,奔昴川,附于吐谷浑王慕。
隶属西秦的吐谷浑部落酋长慕容握逵率所属二万帐落背叛西秦,逃到昂川,归附了吐谷浑可汗慕容慕。
大旱,蝗。
天下大旱,出现蝗灾。
左光禄大夫范泰上表曰:“妇人有三从之义,无自专之道。
谢晦妇女犹在尚方,唯陛下留意。”有诏原之。
刘宋左光禄大夫范泰上疏说:“女子有三从的大义,而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
现在谢晦家的妇女仍被羁押在尚方作坊里做苦工,敬请陛下留意。”于是,刘宋文帝下诏赦免了她们。
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
长孙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伐。
天人相应,不可失也。”嵩固争之,帝大怒,责嵩在官贪污,命武士顿辱之。
于是遣司空奚斤帅四万五千人袭蒲阪,宋兵将军周几帅万人袭陕城,以河东太守薛谨为乡导。
谨,辩之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到夏国主赫连勃勃去世,儿子们内哄,民心不安的消息,打算征讨夏国。
长孙嵩等人都说:“夏国如果围绕城池固守,以逸待劳,而柔然汗国的郁久闾大檀听说了这一消息,会乘我们国内空虚,大举进攻,这可是危险的策略。”太常崔浩说:“说起当年,火星两次紧傍着羽林星和钩己星运转,算卦占卜都预示着秦国一定灭亡。
今年,金、木、水、火、土五星同时出现在东方,显示西征一定胜利。
上天的旨意和凡世的人心是互相呼应的,良机不可失去。”长孙嵩仍然坚持不能西征,拓跋焘暴跳如雷,斥责长孙嵩做官贪赃枉法,命令武士强按他的头,猛烈触地,殴打侮辱。
于是,拓跋焘派遣司空奚斤率领四万五千人袭击夏国的蒲阪;派宋兵将军周几率一万人袭击陕城;命令河东太守薛谨为大军的向导。
薛谨是薛辩的儿子。
魏主欲以中书博士平棘李顺总前驱之兵,访于崔浩,浩曰:“顺诚有筹略;然臣与之婚姻,深知其为人果于去就,不可专委。”帝乃止。
浩与顺由是有隙。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让中书博士、平棘人李顺全权指挥前锋部队。
他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说:“李顺确实很有谋略,善于筹划,但是,我与李顺是姻亲,深知他为人非常自信,不可委任他要职。”拓跋焘于是停止了他的任命。
崔浩和李顺之间因此产生了隔阂。
冬,十月,丁己,魏主发平城。
冬季,十月,丁己(十一日),拓跋焘一行从平城出发。
秦左丞相昙达与夏呼卢古战于山,昙达兵败。
十一月,呼卢古、韦伐进攻罕。
秦王炽磐迁保定连。
呼卢古入南城,镇京将军赵寿生率死士三百人力战,却之。
呼卢古、韦伐又攻沙州刺史出连虔于湟河,虔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败之。
又攻西平,执安西将军库洛干,坑战士五千余人,掠民二万余户而去。
西秦左丞相乞伏昙达与夏国的征南大将军呼卢古在山会战,乞伏昙达兵败。
十一月,呼卢古与车骑大将军韦伐合兵进攻西秦的都城罕。
西秦王乞伏炽磐迁都定连,率众据城死守。
夏国大将呼卢古攻入罕南城。
西秦镇京将军赵寿生率领敢死队三百人,浴血抵抗,击退呼卢古。
呼卢古、韦伐又合兵攻打沙州刺史出连虔据守的湟河。
出连虔派遣后将军乞伏万年击退了呼卢古和韦伐的进攻。
呼卢古、韦伐率军再攻西平,俘获了西秦的安西将军库洛干,活埋了西秦战士五千余人,掠走居民二万余户,班师回国。
仇池氐杨兴平求内附。
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庞谘据武兴。
氐王杨玄遣其弟难当将兵拒谘,谘击走之。
仇池氐族部落酋长杨兴平请求归附刘宋。
刘宋梁州、南秦州二州刺史吉翰派始平太守庞谘进军占据武兴。
氐王杨玄派他的弟弟杨难当率军迎击庞谘,被庞谘击退。
魏主行至君子津,会天暴寒,冰合,戊寅,帅轻骑二万济河袭统万。
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群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
魏主军于黑水,去城三十余里。
夏主出战而败,退走入城,门未及闭,内三郎豆代田帅众乘胜入西宫,焚其西门;宫门闭,代田逾宫垣而出。
魏主拜代田勇武将军。
魏军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杀获数万,得牛马十余万。
魏主谓诸将曰:“统万未可得也,他年当与卿等取之。”乃徙其民万余家而还。
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君子津,正遇天气酷寒,气温急骤下降,黄河冰封。
戊寅(初三),拓跋焘亲自统率轻骑兵二万人,踏冰渡过黄河,袭击夏国都城统万。
壬午(初七),冬至,夏王赫连昌正在与文武群臣欢歌宴饮。
北魏大军的突然出现,使夏国上下不胜惊恐。
北魏国主拓跋焘驻军在黑水,距统万城只有三十余里。
赫连昌率兵迎战,大败而回,急向城中撤退。
城门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北魏禁军内三郎豆代田率众乘胜攻进西宫,纵火焚烧了西宫城门;夏军关闭了所有的宫门,豆代田跳出宫墙撤退。
拓跋焘擢升豆代田为勇武将军。
这天夜里,北魏军队在城北扎营。
癸未(初八),北魏军队四处出动,抢夺掳掠,斩杀及俘虏夏国军民数万人,缴获牛马十余万头。
拓跋焘对他手下的各位大将说:“统万城恐怕打不下了,以后跟各位再来攻取。”于是,裹胁当地居民一万余户,班师回国。
夏弘农太守曹达闻周几将至,不战而走;魏师乘胜长驱,遂入三辅。
会几卒于军中,蒲阪守将东平公乙斗闻奚斤将至,遣使诣统万告急。
使者至统万,魏军已围其城;还,告乙斗曰:“统万已败矣。”乙斗惧,弃城西奔长安,斤遂克蒲阪。
夏主之弟助兴先守长安,乙斗至,与助兴弃长安,西奔安定。
十二月,斤入长安,秦、雍氐羌皆诣斤降。
河西王蒙逊及氐王杨玄闻之,皆遣使附魏。
夏国的弘农太守曹达听说北魏将军周几率军将要打来,没等大军到达,先弃城逃走。
北魏军队乘胜长驱直入,迅速深入长安附近的三辅地区。
不料周几在行军途中去世。
夏国镇守蒲阪的守将东平公赫连乙斗听说北魏司空奚斤率领的大军就要到达,派使节往都城统万告急。
使者到统万时,看到北魏的大军已经包围统万,便回去报告赫连乙斗:“统万已经被攻陷。”赫连乙斗惊惧不已,放弃蒲阪城,向西逃往长安。
奚斤于是攻克了蒲阪。
夏王赫连昌的弟弟赫连助兴正在镇守长安,赫连乙斗到后,赫连助兴与赫连乙斗放弃长安向西逃往安定。
十二月,奚斤率军进入长安,夏国秦州、雍州所属的氐族部落和羌族部落,全向奚斤投降。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和氐王杨玄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派遣使臣向北魏帝国归附。
前吴郡太守徐佩之聚党百余人,谋以明年正会于殿中作乱,事觉,壬 戌,收斩之。
刘宋前吴郡太守徐佩之,集结党羽一百余人,阴谋策划明年元旦朝会时,在殿中发动叛乱,事情泄漏。
壬戌(十七日),逮捕了徐佩之,斩首。
营阳太妃张氏卒。
刘宋营阳太妃张氏去世。
秦征南将军吉毗镇南,陇西人辛澹帅户三千据城逐毗,毗走还罕,澹南奔仇池。
西秦征南将军乞伏吉毗镇守南,陇西人辛澹率领部众三千户占据南城,驱逐乞伏吉毗,乞伏吉毗逃回罕,辛澹向东南撤退,逃往仇池。
魏初得中原,民多逃隐。
天兴中,诏采诸漏户,令输缯帛;于是自占为绸茧罗户者甚众,不隶郡县;赋役不均。
是岁,始诏一切罢之,以属郡县。
北魏最初占领中原时,当地的居民大多逃亡、隐藏。
天兴年间,拓跋下诏清查这些没有纳入户籍的人家,命他们缴纳绸缎布匹。
于是,自己申报缴纳绸缎布匹的人家非常多,不隶属任何郡县,使赋税徭役很不均匀。
这一年,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停止一切清查,将上述人家隶属郡县。
四年(丁卯、427)
四年(丁卯,公元427年)
春,正月,辛己,帝祀南郊。
春季,正月,辛己(初七),刘宋文帝前往都城建康南郊,祭祀天神。
乙酉,魏主还平城。
统万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才六七。
乙酉(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
从统万强行迁徙的民户在途中死亡甚多,能到达平城的,不过十分之六七。
己亥,魏主如幽州。
夏主遣平原公定帅众二万向长安。
魏主闻之,伐木阴山,大造攻具,再谋伐夏。
己亥(二十五日),拓跋焘前往幽州。
夏王赫连昌派遣平原公赫连定率军二万人,准备收复长安。
拓跋焘听到消息后,下令砍伐阴山林木,大规模兴造攻城械具,准备第二次进攻夏国。
山羌叛秦。
二月,秦王炽磐遣左丞相昙达招慰武始诸羌,征南将军吉毗招慰洮阳诸羌。
羌人执昙达送夏;吉毗为羌所击,奔还,士马死伤者什八九。
山地羌族部落背叛了西秦。
二月,西秦王乞伏炽磐派遣左丞相乞伏昙达招抚慰问武始山地羌族部落,又命征南将军乞伏吉毗安抚洮阳各个羌族部落。
羌族人生擒西秦乞伏昙达,把他献给夏国。
乞伏吉毗也受到洮阳羌族的攻击,大败而回,士卒马匹死亡伤残的占十之八九。
魏主还平城。
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到平城。
乙卯,帝如丹徒;己己,谒京陵。
初,高祖既贵,命藏微时耕具以示子孙。
帝至故宫,见之,有惭色。
近侍或进曰:“大舜躬耕历山,伯禹亲事水土。
陛下不睹遗物,安知先帝之至德,稼穑之艰难乎!”
乙卯(十一日),刘宋文帝前往丹徒。
己己(二十五日),祭拜京陵。
最初,刘宋武帝在富贵之后,下命把他幼年贫穷微贱时所用耕田农具收藏起来,以展示给子孙。
文帝抵达故宫,看到他父亲早年用过那些耕具,深感惭愧。
他身边侍臣中有人进言说:“当年大舜亲自在历山耕田种地,大禹也曾亲自治理水土。
陛下不看到这些遗物,怎么能够知道先帝崇高的仁德和耕种的艰难呢!”
二月,丙子,魏主遣高凉王礼镇长安。
礼,斤之孙也。
又诏执金吾桓贷造桥于君子津。
二月,丙子(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委派高凉王拓跋礼镇守长安。
拓跋礼是拓跋斤的孙子。
同时又下诏命令执金吾桓贷在君子津建造大桥。
丁丑,魏广平王连卒。
丁丑(初四),北魏广平王拓跋连去世。
丁亥,帝还建康。
丁亥(十四日),刘宋文帝刘义隆返回建康。
戊子,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卒。
戊子(十五日),刘宋尚书右仆射郑鲜之去世。
秦王炽磐以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镇乐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西平;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镇赤水。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辅国将军段晖为凉州刺史,驻守乐都;任命平西将军景为沙州刺史,镇守西平;又命宁朔将军出连辅政为梁州刺史,坐镇赤水。
夏,四月,丁未,魏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来聘。
夏季,四月,丁未(初四),北魏特使员外散骑常侍步堆等前往刘宋访问。
庚戌,以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前刺史杜弘文。
弘文有疾,自舆就路;或劝之待病愈,弘文曰:“吾杖节三世,常欲投躯帝庭,况被征乎!”遂行,卒于广州。
弘文,慧度之子也。
庚戌(初七),刘宋任命廷尉王徽之为交州刺史,征召前交州刺史杜弘文回京。
当时杜弘文正患重病,得到命令后,亲自备车上路,有人劝告他等病稍好些再走,杜弘文说:“我家祖孙三代镇守边陲,平时就渴望到京城去,何况今日又得到征召!”于是,杜弘文抱病启程,走到广州去世。
杜弘文是杜慧度的儿子。
魏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相持于长安。
魏主欲乘虚伐统万,简兵练士,
部分诸将,命司徒长孙翰等将三万骑为前驱,常山王素等将步兵三万为后继 ,南阳王伏真等将步兵三万部送攻具,将军贺多罗将精骑三千为前候。
素,遵之子也。
五月,魏主发平城,命龙骧将军代人陆俟督诸军镇大碛以备柔然 。
辛巳,济君子津。
北魏司空奚斤跟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在长安对峙。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乘夏国后方空虚,攻打夏国的都城统万,于是,挑选精兵,严格 训练,部署将领。
拓跋焘还任命司徒长孙翰等率领三万骑兵为前锋,任 命常山王拓跋素等率领步兵三万人为后继,派遣南在前锋部队之前,负责搜索侦察。
拓跋素是拓跋遵的儿子。
五月,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从平城出发,临行前又命令龙骧将军、代郡人陆俟统率北方各路兵马镇守大碛,防备柔然汗国乘虚来攻。
辛巳(初九),拓跋焘一行从君子津渡黄河西上。
壬午,中护军王华卒。
壬午(初十),刘宋中护军王华去世。
魏主至拔邻山,筑城,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
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朝夕可拔。
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与步兵、攻具一时俱往。”帝曰:“用兵之术,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后用之。
今以步兵、攻具皆进,彼必惧而坚守。
若攻不时拔,食尽兵疲,外无所掠,进退无地。
不如以轻骑直抵其城,彼见步兵未至,意必宽驰;吾羸形以诱之,彼或出战,则成擒矣。
所以然者,吾之军士去家二千余里,又隔大河,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者也。
故以之攻城则不足,决战则有余矣。”遂行。
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拔邻山,在那里兴筑城堡,留下辎重,然后率领轻骑兵三万人,加速先行进发。
朝中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劝阻他说:“统万城十分坚固,不是一日之内就可以攻克的。
如今您率领轻装部队去讨伐,恐怕不能一时攻破,想要退回又没有粮饷及其他军用物资,不如与步兵一道,携带攻城械具进攻统万。”拓跋焘说:“用兵的策略,攻城是最下策;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现在我们如果以步兵携攻城械具一起开进,敌人见状,一定会恐惧并坚守城池。
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攻下,粮食吃完,兵士疲劳,城外又没什么可以抢夺的,那时我们就会进退不得,陷入窘境。
不如先用骑兵长驱直抵统万城下,敌人见到我们的步兵没有来,一定不太在意。
我们再故意装出羸弱不堪的样子,引诱他们出击,他们如果出城迎战,就会被我们生擒。
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将士离家二千余里,又隔着一条黄河,这就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三万人的轻骑兵,攻城自然不够,但用来决战,还绰绰有余。”于是大军启程。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
六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魏主至统万,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
夏将狄子玉降魏,言:“夏主闻有魏师,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统万坚峻,未易攻拔 。
待我擒奚斤,然后徐往,内外击之,蔑不济矣。
’故夏主坚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军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帅骑五千西掠居民。
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统万,大军分别埋伏在深谷之中,只派少数部队来到城下。
夏国的大将狄子玉投降了北魏,他向拓跋焘报告说:“夏王赫连昌听说北魏大军将到,就派人征召平原公赫连定回军,赫连定说:‘统万城 坚固险峻,不容易攻破,等我生擒奚斤然后再赶赴统万,内外夹击北魏大军,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所以夏王赫连昌专心守城,等待赫连定。”拓跋焘听到这席话,十分忧虑。
于是命令军队撤退,显示懦弱。
又派遣娥清和永昌王拓跋健率领骑兵五千人向西大肆劫掠居民。
魏军士有得罪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宜急击之。
夏主从之,甲辰,将步骑三万出城。
长孙翰等皆言:“夏兵步陈 难陷,宜避其锋。”魏主曰:“吾远来求贼,惟恐不出。
今既出矣,乃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众伪遁,引而疲之。
北魏军中的士卒有人因犯罪逃走,投降了夏军,他向夏国报告说,魏军的粮草已经用尽,军中士卒每天只吃菜,而辎重补给还在后方,步兵也尚未到 达,应当乘机急速地袭击他们。”赫连昌同意。
甲辰(初二),赫连昌亲自统率步、骑兵共三万人出城。
北魏的大臣司徒长孙翰等人都说:“夏国的骑、步兵的阵势难以攻破,我们应该避开他的锋锐。”拓跋焘说:“我们远道而来,就是要引诱敌人出城,唯恐他们不出。
现在他们既然出城了,我们却避而不打,只能使敌人士气旺盛,我们却被削弱,这不是用兵的好计策!”于是,命令部队集结假装逃走,引诱敌人追赶,使他们疲惫。
夏兵为两翼,鼓噪追之,行五六里,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冥。
宦者赵倪,颇晓方术,言于魏主曰:“今风雨从贼上来,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贪进不止,后军已绝,宜隐军分出,掩击不意。
风道在人,岂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骑为左右队以掎之。
魏主马蹶而坠,几为夏兵所获;拓跋齐以身捍蔽,决死力战,夏兵乃退,魏主腾马得上,刺夏尚书斛黎文,杀之,又杀骑兵十余人,身中流矢,奋击不辍,夏众大溃。
齐,翳槐之玄孙也。
夏国的军队兵分两路,左右追击包抄,鼓声震天,追了五六里路,就赶上大风雨从东南而来,漫漫尘沙,遮天蔽日。
北魏军中的宦官赵倪相当通晓神道法术,就对魏主拓跋焘说:“如今风雨是从敌人那边袭来,我们逆风,敌人顺风,这表明天不助我。
更何况我们的将士饥渴交加,希望陛下暂时避开他们的锋锐,等以后再寻找时机。”太常崔浩厉声喝止说:“这是什么话!我们千里而来,自有制胜的策略,一天之内怎么可以说变就变!敌人贪图胜利的战果,不会停止追击,根本没有后继军队。
我们应该把精兵隐蔽起来,分别出击,对他们作一次意外的突袭。
刮风下雨,要看人们怎么利用,怎么可以硬套常规而认定对我们不利!”拓跋焘说:“你说的极对!”于是,把骑兵分作两队,牵制敌军。
北魏国主拓跋焘忽因坐骑失蹄摔倒,掉下马来,几乎被夏国的军卒所抓获。
拓跋齐用自己的身体护卫遮挡敌人对拓跋焘的进攻,拼死尽力搏战,夏国围攻的士兵才被打退。
北魏国主拓跋焘趁此机会,翻身跳上马背,直刺夏国尚书斛黎文,当即把他杀死,随后又杀死敌人骑兵十多个人,自己也被流箭射中,但他仍然奋力杀敌,苦战不休,夏国的部队完全崩溃。
拓跋齐是拓跋翳槐的玄孙。
魏人乘胜逐夏主至城北,杀夏主之弟河南公满及兄子蒙逊,死者万余人。
夏主不及入城,遂奔上。
魏主微服逐奔者,入其城;拓跋齐 固谏,不听。
夏人觉之,诸门悉闭;魏主因与齐等入其宫中,得妇人裙,系之槊上,魏主乘之而上,仅乃得免。
会日暮,夏尚书仆射问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长孙翰将八千骑追夏主至高平,不及而还。
北魏国部队乘胜把夏国残兵追到统万城北,杀死了夏王赫连昌的弟弟阿南公赫连满和侄儿赫连蒙逊,杀死士卒一万多人。
夏王赫连昌来不及跑进城去,于是便逃奔上。
北魏国主拓跋焘换上士兵的服装追赶逃跑的敌人,并进入了统万城。
拓跋齐苦苦劝阻,拓跋焘坚决不听。
后来夏国人发觉了这件事,把几个城门都关了起来。
拓跋焘于是与拓跋齐等人混进内宫之中,弄到了几件女人穿的裙子,用它当绳索,绑在铁槊上,拓跋焘借此爬上城墙,逃出城外,才免于被擒。
等到了黄昏的时候,夏国的尚书仆射问至保护着赫连昌的母亲逃出城外。
北魏司徒长孙翰率领八百骑兵追赶夏王赫连昌,一直追到高平,没有追上,便回来了。
乙巳,魏主入城,获夏王、公、卿、将、校及诸母、后妃、姊妹、宫人以万数,马三十余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颁赐将士有差。
乙巳(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进入统万城,俘虏夏国的亲王、公爵、高级文官、军事将领以及赫连昌的太后太妃皇后嫔妃、姐妹、宫女等数以万计。
还缴获马匹三十余万匹,牛羊几千万头,国库中的珍宝、车辆、旌旗,各种精美的器物,多得不可胜数,拓跋焘把它们按等级分别赏赐给自己的将士。
初,夏世祖性豪侈,筑统万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高五仞,其坚可以厉刀斧。
台榭壮大,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穷极文采。
魏主顾谓左右曰:“蕞尔国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
当初,夏王赫连勃勃,性情奢侈,兴筑了这座统万城,城墙高十仞,墙基厚达三十步,上宽十步,宫墙高约五仞,它坚硬得可以用来磨砺刀斧。
亭台楼阁、水榭也都十分雄伟壮丽,全都雕刻图画,用锦绣装饰,精致侈华,无以复加。
北魏国主拓跋焘看到这些,回头对左右侍从官员说:“一个小国,却把百姓奴役到这种地步,怎么能够不亡国呢?”
得夏太史令张渊、徐辩,复以为太史令。
得故晋将毛之、秦将军库洛干,归库洛干于秦,以毛之善烹调,用为太官令。
魏主见夏著作郎天水赵逸所为文,誉夏主太过,怒曰:“此竖无道,何敢如是!谁所为邪?当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褒贬,多过其实,盖非得已,不足罪也。”乃止。
魏主纳夏世祖三女为贵人。
北魏还俘虏了夏国太史令张渊和徐辩,任命他们仍旧担任太史令。
拓跋焘还俘虏了前东晋的大将毛之以及西秦的将领库洛干,把库洛干送回西秦。
因毛之擅长烹调,就任命他为北魏的太官令。
拓跋焘还看到一篇夏国著作郎天水人赵逸写的文章,过分吹捧赫连昌,大怒说:“这小子是个无道君主,怎么胆敢如此,谁写的文章?应当快快查出问罪!”崔浩劝阻说:“文人写文章,无论是赞颂,还是抨击,大多数都是言过其实,不一定发自内心,只不过是不得不写而已,用不着惩罚。”拓跋焘这才作罢。
拓跋焘把赫连勃勃的三个女儿收入后宫作自己的妃子。
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犹相拒于长安。
魏主命宗正娥清、太仆丘堆帅骑五千略地关右。
定闻统万已破,遂奔上;斤追至雍,不及而还。
清、堆攻夏贰城,拔之。
北魏司空奚斤与夏国的平原公赫连定仍在长安对峙。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宗正娥清、太仆丘堆率骑兵五千人开赴关右一带,去占领地盘。
赫连定听说统万城已经被攻破,于是他率众投奔上。
奚斤率部追击,追到雍城,没有追上,只好班师。
娥清与丘堆联合进攻夏国的贰城,攻克贰城。
魏主诏斤等班师。
斤上言:“赫连昌亡保上,鸠合余烬,未有蟠据之资;今因其危,灭之为易。
请益铠马,平昌而还。
魏主不许。
斤固请,乃许之。
给斤兵万人,遣将军刘拔送马三十匹,并留娥清、丘堆使共击夏。
拓跋焘下诏命令奚斤等将领班师。
奚斤上疏说:“如今赫连昌逃到上自保,集结残部,还不足以长久盘踞在那里。
现在,我们乘他危急,彻底消灭他极其容易,请增加士卒和马匹,等我削平赫连昌再班师。”拓跋焘不许。
奚斤坚决请求,拓跋焘才应允,又拨给奚斤士卒一万人,派遣将军刘拔送去战马三千匹,并且留下娥清,丘堆二人,命令他们配合奚斤一道攻击夏国。
辛酉,魏主自统万东还,以常山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镇统万。
云,题之弟也。
辛酉(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从统万出发,向东回国。
拓跋焘任命常山王拓跋素为征南大将军、假节,命他与执金吾桓贷、莫云留下镇守统万。
莫云是莫题的弟弟。
秦王炽磐还罕。
西秦王乞伏炽磐回到罕城。
秋,七月,己卯,魏主至柞岭。
柔然寇云中,闻魏已克统万,乃遁去。
秋季,七月,己卯(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柞岭。
当时,柔然汗国正在进犯云中,他们听说北魏的军队已经攻克了统万,才撤退北逃。
秦王炽磐谓群臣曰:“孤知赫连氏必无成,冒险归魏,今果如孤言。”八月,遣其叔父平远将军渥头等入贡于魏。
西秦王乞伏炽磐对他手下的文武群臣说:“我早就知道赫连氏必定不会成大气候,才冒险归降了北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应验了我的预言。”八月,乞伏炽磐派他的叔父、平远将军乞伏渥头等人到北魏朝拜进贡。
壬子,魏主还至平城,以所获颁赐留台百官有差。
壬子(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抵平城,把缴获的战利品按等级分别赏赐给留守的文武百官。
魏主为人,壮健鸷勇,临城对陈,亲犯矢石,左右死伤相继,神色自若;由是将士畏服,咸尽死力。
性俭率,服御饮膳,取给而已。
君臣请增峻京城及修宫室曰:“《易》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
’”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险。
’屈丐蒸土筑城而朕灭之,岂在城也?今天下未平,方须民力,土功之事,朕所未为。
萧何之对,非雅言也。”每以为财者军国之本,不可轻费。
至于赏赐,皆死事勋绩之家,亲戚贵宠未尝横有所及。
命将出师,指授节度,违之者多致负败。
明于知人,或拔士于卒伍之中,唯其才用所长,不论本末。
听察精敏,下无遁情,赏不违贱,罚不避贵,虽所甚爱之人,终无宽假。
常曰:“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然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已杀而复悔之。
北魏国主为人壮健勇敢,沉着稳重,无论是攻打城池,还是两军对阵,短兵相接,都能亲自冒着乱箭飞石,身先士卒。
他的左右士卒相继倒下,或死或伤,他却神色自若,毫不畏惧。
因此,将士们对他无不畏惧钦佩,都愿尽力效死。
他生性节俭,衣服饮食够用就已满足。
文武百官请求加固京师的城墙,修缮皇宫的建筑,说:“《易经》说:‘王公设险,固守国家。
’萧何也曾经说过:‘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不能增加威严。
’”拓跋焘却说:“古人曾经说过:‘只在恩德,不在险要。
’赫连屈丐用蒸过的土建筑城墙,却被我灭掉了,这怎么在城的坚固不坚固呢?而今,天下还没有太平,正需要人力,大兴土木的事,我不想去做。
萧何的话并不正确。”拓跋焘常常把财物看做是军队和国家的基础,不可以轻意浪费。
至于赏赐,也都赏给为国死难将士的遗属或有功之家,皇亲国戚以及倍受恩宠的人和显贵达官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得到赏赐。
他选任将领出征,亲自指挥谋划,面授机宜,凡是违背他旨意的人,大多失败。
他知人善任,有时在士卒中选拔将领,只看重并使用他的才干,不在乎他的出身。
拓跋焘观察敏锐,部下没有什么隐情能逃出他的眼睛。
他赏赐不论贫贱,惩罚不避权贵,赏罚分明,既使是他平时最宠爱的人,也绝不纵容包庇。
他常说:“国家的法律,是我与天下臣民应共同遵守的,怎么敢轻视呢。”然而,拓跋焘却生性残忍,杀人从不手软,但是杀人之后,又常常后悔。
九月,丁酉,安定民举城降魏。
九月,丁酉(二十六日),夏国所属的安定城居民献出城池,投降北魏。
氐王杨玄遣将军苻白作围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于赤水;城中粮尽,民执辅政以降。
辅政至骆谷,逃还。
冬,十月,秦以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镇南。
氐王杨玄派遣将军苻白作,在赤水围攻西秦梁州刺史出连辅政。
赤水城中粮草断绝,百姓生擒出连辅政,开城门投降。
出连辅政在被押送途中,走到骆谷,逃回西秦。
冬季,十月,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骁骑将军吴汉为平南将军和梁州刺史,驻守南。
十一月,魏主遣军司马公孙轨兼大鸿胪,持节策,拜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梁州刺史、南秦王。
及境,玄不出迎;轨责让之,欲奉策以还,玄惧而郊迎。
魏主善之,以轨为尚书。
轨,表之子也。
十一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军司马公孙轨兼任大鸿胪,持节策,任命氐王杨玄为都督荆、梁等四州诸军事和梁州刺史,封南秦王。
公孙轨一行抵达杨玄辖境之后,杨玄却不出来迎接,公孙轨斥责他,并打算奉诏书回去。
杨玄才感到恐惧,亲自赶到效外迎接。
拓跋焘认为公孙轨处理得当,提升公孙轨为尚书。
公孙轨是公孙表的儿子。
十二月,秦梁州刺史吴汉为群羌所攻,帅户二千还于罕。
十二月,西秦梁州刺史吴汉遭到羌族各部落的攻击,率领二千户部属返回罕。
魏主行如中山;癸卯,还平城。
北魏国主拓跋焘出巡,前往中山;癸卯(初四),返回平城。
宋纪三 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五年(戊辰、428)
宋纪三 宋文帝元嘉五年(戊辰,公元428年)
春,正月,辛未,魏京兆王黎卒。
春季,正月,辛未(初二),北魏京兆王拓跋黎去世。
荆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性聪察,在州职事修治。
左光禄大夫范泰谓司徒王弘曰:“天下事重,权要难居。
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
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还入朝,共参朝政。”弘纳其言。
时大旱、疾疫,弘上表引咎逊位,帝不许。
刘宋荆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生性聪明,详察下情,他在荆州,凡是职权范围内的事都办得很好。
刘宋左光禄大夫范泰对司徒王弘说:“国家大事,责任很重,权要的地位,也很难久居。
你们兄弟的权力和地位,已经达到了顶峰,应该深深地想到要谦虚谨慎。
彭城王刘义康是皇上的二弟,最好征召他回京,共同参与处理朝廷大事。”王弘接受了范泰的劝告。
当时,刘宋境内正遭受严重的旱灾,瘟疫流行,王弘上疏引咎自责,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宋文帝刘义隆没有批准。
秦商州刺史领浇河太守姚浚叛,降河西,秦王炽磐以尚书焦嵩代浚,帅骑三千讨之。
二月,嵩为吐谷浑元绪所执。
西秦国商州刺史兼浇河太守姚浚反叛,投降了北凉。
西秦王乞伏炽磐任命尚书焦嵩任商州刺史兼浇河太守,并率领三千人讨伐姚浚。
二月,焦嵩被吐谷浑汗国酋长慕容元绪擒获。
魏改元神。
北魏改年号为神。
魏平北将军尉眷攻夏主于上,夏主退屯平凉。
奚斤进军安定,与丘堆、娥清军合。
斤马多疫死,士卒乏粮,乃深垒自固。
遣丘堆督租于民间,士卒暴掠,不设儆备,夏主袭之,堆兵败,以数百骑还城。
夏主乘胜,日来城下钞掠,不得刍牧,诸将患之,监军侍御史安颉曰:“受诏灭贼,今更为贼所困,退守穷城;若不为贼杀,当坐法诛,进退皆无生理。
而诸王公晏然曾不为计乎?”斤曰:“今军士无马,以步击骑,必无胜理,当须京师救骑至合击之。”颉曰:“今猛寇游逸于外,吾兵疲食尽,不一决战,则死在旦夕,救骑何可待乎!等于就死,死战,不亦可乎!”斤又以马少为辞。
颉曰:“今敛诸将所乘马,可得二百匹,颉请募敢死之士出击之,就不能破敌,亦可以折其锐。
且赫连昌狷而无谋,好勇而轻,每自出挑战,众皆识之。
若伏兵掩击,昌可擒也。”斤犹难之。
颉乃阴与尉眷等谋,选骑待之。
既而夏主来攻城,颉出应之。
夏主自出陈前搏战,军士识其貌,争赴之。
会天大风扬尘,昼昏,夏主败走;颉追之,夏主马蹶而坠,遂擒之。
颉,同之子也。
北魏平北将军尉眷,围攻夏王赫连昌所在的上,赫连昌退到平凉据守。
北魏大将奚斤率领军队抵达安定,与娥清、丘堆率领的大军会师。
奚斤军中的战马染上了温疫,大批死亡,士卒又缺乏粮饷,所以只好深挖沟堑,营造堡垒固守。
奚斤派遣丘堆率军队到乡村征粮逼租,北魏的士卒残暴无端,大肆抢掠,对敌人未加防备,夏主赫连昌乘机进攻,丘堆的军队大败,只带着几百名骑兵逃回安定。
赫连昌乘胜追击,每天到城下抢掠,北魏的军队得不到粮秣,将领们深感忧虑。
监军侍御史安颉说道:“我们接受朝廷的诏命是要消灭敌寇,而如今我们却被敌人包围,困守孤城,即令不被敌人杀戮,也要受到军法的惩罚,无论是进、是退都没有生路。
而各位王公还安稳地坐在那里,就没有克敌制胜的计谋吗?”奚斤说:“现在我们的军士没有马匹,用步兵来进攻骑兵,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
只有等朝廷派救兵和战马赶来救援,内外夹击敌人。”安颉说:“现在强敌在城外示威,我们城内的士卒精疲力尽,粮食又已经吃完,如果不立刻与敌人决战,我们早晚之间就会全军覆没,救兵怎么能够等到呢?同样是去死,决一死战不也是可以的吗?”奚斤又以战马太少为理由,推辞不肯决战。
安颉说:“现在我们把各个将领的坐骑集中起来,可以凑到二百匹,我请求招募敢死的士卒,冲出城去打击敌人,即使不能击破敌人,也可以打击他们的锐气。
况且,赫连昌急躁无谋,却轻率好斗,常常亲自出阵挑战,军中的士卒都认识他的模样。
如果设伏兵突然袭击他,一定能生擒赫连昌。”奚斤仍然面有难色。
安颉于是与尉眷暗中谋划,挑选精骑等待时机。
不久,赫连昌果然又来攻城,安颉出城应战。
赫连昌亲自出阵与安颉交锋,北魏的士卒都认出他的面貌,争相围攻赫连昌。
正值狂风突起,尘沙飞扬遮天蔽日,白天如同黑夜一样昏暗,赫连昌抵挡不住,打马逃走,安颉在后紧追,赫连昌的坐骑突然栽倒,赫连昌坠马倒地,于是被安颉生擒。
安颉是安同的儿子。
夏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定收其馀众数万,奔还平凉,即皇帝位,大赦,改元胜光。
夏国的大将军、领司徒、平原王赫连定,收集夏军残部数万人,一路奔走,逃回平凉。
赫连定即皇帝位,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胜光。
三月,辛巳,赫连昌至平城,魏主馆之于西宫,门内器用皆给乘舆之副,又以妹始平公主妻之;假常忠将军,赐爵会稽公。
以安颉为建节将军,赐爵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进爵渔阳公。
三月,辛巳(十三日),赫连昌被押解到平城,北魏国主拓跋焘在西宫为赫连昌安排了客舍,房间里的日常用具都跟皇帝使用的一样,又把自己的妹妹始平公主嫁给他,给他常忠将军头衔,并封为会稽公。
拓跋焘任命安颉为建节将军,封为西平公;尉眷为宁北将军,晋封他为渔阳公。
魏主常使赫连昌侍从左右,与之单骑共逐鹿,深入山涧。
昌素有勇名,诸将咸以为不可。
魏主曰:“天命有在,亦何所惧!”亲遇如初。
拓跋焘常常让赫连昌侍从在自己身边,两人单独打猎,两马相并追逐麋鹿,深入高山危谷。
赫连昌一向享有勇猛的威名,拓跋焘手下的将领们都认为拓跋焘不可这样做。
拓跋焘却说:“天命自有定数,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所以对赫连昌仍然亲近,跟当初一样。
奚斤自以为元帅,而昌为偏裨所擒,深耻之。
乃舍辎重,赍三日粮,追夏主于平凉。
娥清欲循水而往,斤不从,自北道邀其走路。
至马髦岭,夏军将遁,会魏小将有罪亡归于夏,告以魏军食少无水。
夏主乃分兵邀斤,前后夹击之,魏兵大溃,斤及娥清、刘拔皆为夏所擒,士卒死者六七千人。
奚斤自以为是元帅,但夏王赫连昌却被他手下的偏将活捉了,因此深感羞耻。
于是他命令军队舍弃辎重,只带三日粮秣,进攻赫连定据守的平凉。
娥清建议沿着泾水而行,奚斤不同意,坚持走北道以便截击赫连定的退路。
北魏军走到马髦岭,夏国军队正要逃走,正巧北魏军中的一名小将因为犯罪投降了夏军,把北魏军中缺粮少水的窘况都报告了赫连定。
赫连定于是分兵几路拦载奚斤的军队,前后夹击,北魏军顿时溃败如潮,奚斤、娥清、刘拔等将领都被夏军活捉,士卒中也有六七千人战死。
丘堆守辎重在安定,闻斤败,弃辎重奔长安,与高凉王礼偕奔蒲阪,夏人复取长安。
魏主大怒,命安颉斩丘堆,代将其众,镇蒲阪以拒之。
北魏大将丘堆在安定城留守,看管军用物资,他听说奚斤战败的消息,立刻放弃辎重逃往长安,又与高凉王拓跋礼一道放弃长安,逃奔蒲阪,夏国的军队又重新占据了长安城。
拓跋焘闻知大怒,命令安颉斩丘堆,代替他统领他的部众镇守蒲阪来抗拒夏军。
夏,四月,夏主遣使请和于魏,魏主以诏谕之使降。
夏季,四月,夏王赫连定派使臣到北魏国,请求和解。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命令赫连定投降。
壬子,魏主西巡,戊午;畋于河西;大赦。
壬子(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向西巡察。
戊午(二十一日),拓跋焘在河西打猎;下令大赦。
五月,秦文昭王炽磐卒,太子暮末即位,大赦,改元永弘。
五月,西秦王乞伏炽磐去世,太子乞伏暮末继承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弘。
平陆令河南成粲复劝王弘逊位,引从之,累表陈请。
帝不得已,六月,庚戌,以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刘宋平陆县令、河南人成粲再度劝司徒王弘退位,王弘采纳了他的建议,一再上疏,坚决请求辞去职务。
刘宋文帝不得已,六月,庚戌(十四日),调任王弘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甲寅,魏主如长川。
甲寅(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长川。
葬秦文昭王于武平陵,庙号太祖。
秦王暮末以右丞相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镇军大将军、河州牧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征安北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叔父右禁将军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湟河,以征北将军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以征南将军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西秦国在武平陵安葬了文昭王乞伏炽磐,庙号太祖。
西秦王乞伏暮末任命右丞相乞伏元基为侍中、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等职务;同时任命镇军大将军、河州牧乞伏谦屯为骠骑大将军;征召安北将军、凉州刺史段晖为辅国大将军、御史大夫;任命叔父、右禁将军乞伏千年为镇北将军、凉州牧,镇守湟河;又任命征北将军乞伏木弈干为尚书令、车骑大将军;任命征南将军乞伏吉毗为尚书仆射、卫大将军。
河西王蒙逊因秦丧,伐秦西平,西平太守承谓之曰:“殿下若先取乐都,则西平必为殿下之有;苟望风请服,亦明主之所疾也。”蒙逊乃释西平,攻乐都。
相国元基帅骑三千救乐都,甫入城,而河西兵至,攻其外城,克之;绝其水道,城中饥渴,死者太半。
东羌乞提从元基救乐都,阴与河西通谋,下绳引内其兵,登城者百余人,鼓噪烧门;元基帅左右奋击,河西兵乃退。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利用乞伏炽磐去世的机会,进攻西秦所属的西平,西平太守承,对前来攻城的沮渠蒙逊说:“殿下如果能够先攻取乐都,那么西平一定会归附殿下。
假如我望风而降,英明君主也看不起这样的守将。”沮渠蒙逊于是放弃西平,改变方向去进攻乐都。
西秦的相国乞伏元基率领骑兵三千人救援乐都。
乞伏元基的援兵刚刚进城,沮渠蒙逊的大军也开到了城下,开始攻击,很快就攻陷了乐都外城;切断了乐都城的水源,城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死于饥渴。
东羌部落酋长乞提原来跟随乞伏元基救援乐都,却暗中与城外的北凉军队勾结,从城上抛下绳索,从内部牵引北凉士卒登城,很快登城的北凉军士达百余人,他们大声呐喊,纵火焚烧城门,乞伏元基率领左右亲军奋力抗击,北凉的军队才被打退。
初,文昭王疾病,谓暮末曰:“吾死之后,汝能保境则善矣。
沮渠成都为蒙逊所亲重,汝宜归之。”至是,暮末遣使诣蒙逊,许归成都以求和。
蒙逊引兵还,遣使入秦吊祭。
暮末厚资送成都,遣将军王伐送之。
蒙逊犹疑之,使恢武将军沮渠奇珍伏兵于扪天岭,执伐并骑士三百人以归。
既而遣尚书郎王杼送伐还秦,并遗暮末马千匹及锦银缯。
秋,七月,暮末遣记室郎中马艾如河西报聘。
最初,文昭王乞伏炽磐重病时,曾对太子乞伏暮末说:“我死以后,你能够保住国土不失,就已经不错了。
沮渠成都一向得到沮渠蒙逊的信任和重用,你应该把他送回国去。”这时,乞伏暮末遣使来到沮渠蒙逊的营中,答应归还沮渠成都,请求和解。
沮渠蒙逊接受了西秦的建议,撤军回国,随即又派遣使臣赴西秦吊丧。
乞伏暮末用厚重的礼物,送沮渠成都回国,并派将军王伐护送。
沮渠蒙逊对西秦的做法仍深怀疑虑,就派恢武将军沮渠奇珍,在扪天岭设下埋伏,擒获王伐及其三百骑兵回国。
不久,又派尚书郎王杼护送王伐返回了西秦,并送给乞伏暮末战马一千匹以及其他锦缎绫罗。
秋季,七月,乞伏暮末派遣记室郎中马艾前往北凉回访。
魏主还宫。
八月,复如广宁观温泉。
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八月,拓跋焘又前往广宁观赏温泉。
柔然纥升盖可汗遣其子将万余骑寇魏边,魏主自广宁还,追之,不及;九月,还宫。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派他的儿子率领一万多骑兵进犯北魏的边境。
拓跋焘从广宁返回首都平城,率兵追击柔然汗国的军队,没有追上。
九月,拓跋焘回宫。
冬,十月,甲辰,魏主北巡;壬子,畋于牛川。
冬季,十月,甲辰(初十),拓跋焘到北方巡视;壬子(十八日),到牛川狩猎。
秦凉州牧乞伏千年,嗜酒残虐,不恤政事,秦王暮末遣使让之,千年惧,奔河西。
暮末以叔父光禄大夫沃陵为凉州牧,镇湟河。
西秦凉州牧乞伏千年,酗酒暴虐,不理公务。
西秦王乞伏暮末派遣使臣责备他,乞伏千年大为恐惧,投奔北凉。
乞伏暮末任命他的叔父、光禄大夫乞伏沃陵为凉州牧,镇守湟河。
徐州刺史王仲德遣步骑二千伐魏济阳、陈留。
刘宋徐州刺史王仲德派遣步、骑兵二千人进攻北魏所属的济阳、陈留。
魏主还宫。
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魏定州丁零鲜于台阳等二千余人家叛,入西山,州郡不能讨;闰月,魏主遣镇南将军叔孙建讨之。
北魏定州丁零部落酋长鲜于台阳等率两千余家背叛了北魏,进入西山;地方州郡都无力讨伐他们。
闰月,拓跋焘命镇南将军叔孙建前往征讨。
十一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乙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魏主如西河校猎;十二月,甲申,还宫。
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西河,举行围猎。
十二月,甲申(二十一日),回宫。
河西王蒙逊伐秦,至磐夷,秦相国元基等将骑万五千拒之。
蒙逊还攻西平,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将骑二千救之。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再次讨伐西秦,北凉军开到磐夷,遇到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率领骑兵一万五千人阻击。
沮渠蒙逊率军回攻西平,西秦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率领骑兵二千人赶赴救援。
秘书监谢灵运,自以名辈才能,应参时政;上唯接以文义,每侍宴谈赏而已。
王昙首、王华、殷景仁,名位素出灵运下,并见任遇,灵运意甚不平,多称疾不朝直;或出郭游行,且二百里,经旬不归,既无表闻,又不请急。
上下欲伤大臣意,讽令自解。
灵运乃上表陈疾,上赐假,令还会稽;而灵运游饮自若,为法司所纠,坐免官。
刘宋秘书监谢灵运,自以为他的才能、名望和辈分,都足以有资格参与朝政。
可是刘宋文帝只看重他的文才,只是常常让他参加宴会,跟他谈论和欣赏诗文而已。
王昙首、王华、殷景仁的名望和地位,一向居于谢灵运之下,他们都得到了重用,并被委以国家机要大事,谢灵运因此愤愤不平,经常声称有病,不参加朝会;有时出城游玩旅行,走出二百里,十余日也不回来,即不上疏奏报,也从不请假。
刘宋文帝不愿伤害大臣的面子,婉转地让他自己辞职。
谢灵运于是上书,声称自己有病。
刘义隆批准他休假,让他返回会稽养病。
谢灵运回会稽后,仍然游乐欢宴,被法司纠举,于是被免除了官职。
是岁,师子王刹利摩诃及天竺迦毗黎王月爱皆遣使奉表入贡,表辞皆如浮屠之言。
这一年,师子国王刹利摩诃以及天竺迦毗黎王月爱都派遣使臣前往刘宋进贡。
他们奏章上的辞句都类似佛经上的语言。
魏镇远将军平舒侯燕凤卒。
北魏镇远将军、平舒侯燕凤去世。
六年(己巳、429)
六年(己巳,公元429年)
春,正月,王弘上表乞解州、录,以授彭城王义康,帝优诏不许。
癸丑,以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南徐州刺史。
弘与义康二府并置佐领兵,共辅朝政。
弘既多疾,且欲委远大权,每事推让义康;由是义康专总内外之务。
春季,正月,刘宋扬州刺史王弘上疏要求辞去扬州刺史和录尚书事等职,并请求皇上把这两项要职委任给彭城王刘义康。
刘宋文帝下达一份褒奖诏书,但没有批准。
癸丑(二十日),下诏任命刘义康为侍中,都督扬、南徐、兖三州诸军事,司徒,录尚书事,领南徐州刺史。
王弘与刘义康二人的官署,都设置属官卫,二人共同辅佐朝廷政务。
王弘体弱多病,况且又早下决心远离权势,因此每件事都推给刘义康处理。
刘义康于是一个人总管内外事务。
又以抚军将军江夏王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以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行府州事。
帝与义恭书,诫之曰:“天下艰难,家国事重,虽曰守成,实亦未易。
隆替安危,在吾曹耳,岂可不感寻王业,大惧负荷!
刘宋文帝又任命抚军将军、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任命侍中刘湛为南蛮校尉,代理府、州政务。
刘宋文帝写信给刘义恭,告诫他说:“天下时事,十分艰难,家事国事,关系重大。
虽说是继承并保住现成的基业,实际上也还是相当不容易。
国家的兴隆或衰落,安定或危覆都在于我们的努力,怎么可以不感到王业艰难而寻求治国之道,从而对自己肩负重担而惶恐不安呢!
汝性褊急,志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存,从物回改;此最弊事,宜念裁抑。
卫青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飞,任偏同弊;行己举事,深宜鉴此!
“你的性情急躁偏激,心里想着什么,就要不顾一切地达到目的。
有时你的心里并没有某些愿望,一受外界引诱,你就立刻产生欲望,这是最容易招致祸端的,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极力克制。
卫青对待士大夫礼貌谦恭,对小人也有恩惠;西门豹性情刚直急躁,常常佩带苇草;董安于性情宽容,做事缓慢,常常佩带弓弦,都是为了警告自己,矫正自己的性情,他们的美名一齐得到了后世的传颂。
关羽、张飞则不然,二人的性格都任性偏激,缺点相同。
你侍己处事,要深刻体会古人的行为,作为借鉴。
若事异今日,嗣子幼蒙,司徒当周公之事,汝不可不尽祗顺之理。
尔时天下安危,决汝二人耳。
“倘若有一天朝中发生不测,我的儿子年纪还小,身为司徒的刘义康必然要负起周公的责任,你也不可不尽到恭敬辅弼的道义。
到那个时候,国家的安危存亡,就全取决于你们二人了。
汝一月自用钱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
西楚府舍,略所谙究,计当不须改作,日求新异。
凡讯狱多决当时,难可逆虑,此实为难;至讯日,虚怀博尽,慎无以喜怒加人。
能择善者而从之,美自归己;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
“你每月的私人开支,不能超过三十万,倘若还能比这节省,那就更好。
荆州的府舍,我略为熟悉了解,估计还不用重新改建,去追求新异。
至于讯案断狱,大多要当时裁决,很难事先做周到的考虑,当然,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在审讯的时候,要虚心听取各方面的陈述,千万谨慎处置,不要把自己的喜怒强加于人。
平时做事,能择善而从,自己就会获得好的声誉,切不可一意孤行,来炫耀自己的独断和英明。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赐,尤应裁量。
吾于左右虽为少恩,如闻外论不以为非也。
“名分一定要谨慎珍惜,不可以随便赏给他人;对亲近的人封赐爵位,则更应再三考虑定夺。
我对于身边的人,虽然很少有特别的赏赐,但如果听说外面有人议论我,我也不认为他们说的不对。
以贵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耳。
“凭权势欺凌别人,别人自然不服,用威望统辖别人,别人便不会满意,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声乐嬉游,不宜令过;蒲酒渔猎,一切勿为。
供用奉身,皆有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
“声色犬马,嬉戏游乐都不能过分。
饮酒赌博、捕鱼狩猎这一切都不应该做,日常用品、衣服饮食,都应有节制。
至于新奇的服饰和器物,不应鼓励制作。
又宜数引见佐史。
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复何由知众事也!”
“你还应该多多接见府中的官员,召见的次数少,就会彼此不亲近;不亲近,你就没有办法知道官员们的思想感情,不了解他们的思想感情,因此也就无法知道民间的具体情况。”
夏酒泉公隽自平凉奔魏。
夏国的酒泉公赫连隽从平凉出逃,投奔北魏。
丁零鲜于台阳等请降于魏,魏主赦之。
丁零部落酋长鲜于台阳等人,请求再次归降北魏,北魏国主拓跋焘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秦出连辅政等未至西平,河西王蒙逊拔西平,执太守承。
西秦征虏将军出连辅政等率领援军还没有赶到西平,北凉王沮渠蒙逊已经攻陷了西平城,活捉了西平太守承。
二月,秦王暮末立妃梁氏为皇后,子万载为太子。
二月,西秦王乞伏暮末,立妃梁氏为王后,封王子乞伏万载为太子。
三月,丁巳,立皇子劭为太子;戊午,大赦。
三月,丁巳(二十五日),刘宋文帝立皇子刘劭为太子;戊午(二十六日),下令大赦。
辛酉,以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
帝以章太后早亡,奉太后所生苏氏甚谨。
苏氏卒,帝往临哭,欲追加封爵,使群臣议之,景仁以为古典无之,乃止。
辛酉(二十九日),刘宋文帝任命左卫将军殷景仁为中领军。
文帝因为生母章太后胡氏早死,事奉外祖母苏氏十分恭谨。
苏氏去世后,文帝到灵前恸哭,并打算追封爵位,命文武官员讨论。
殷景仁认为自古没有封外祖母爵位的先例,文帝才作罢。
初,秦尚书陇西辛进从文昭王游陵霄观,弹飞鸟,误中秦王暮末之母,伤其面。
及暮末即位,问母面伤之由,母以状告。
暮末怒,杀进并其五族二十七人。
当初,西秦尚书、陇西人辛进,跟从文昭王乞伏炽磐在陵霄观游览,用弹弓击飞鸟,不想竟误中秦王乞伏暮末的母亲,损伤了她的容貌。
等到乞伏暮末即位,问及他母亲面部受伤的原因,他母亲把当时的情况据实地告诉了他,乞伏暮末大发雷霆,斩杀了辛进及其五族内的亲属二十七人。
夏,四月,癸亥,以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临川王义庆为左仆射,吏部尚书济阳江夷为右仆射。
夏季,四月,癸亥(初二),刘宋文帝任命尚书左仆射王敬弘为尚书令;临川王刘义庆为左仆射;吏部尚书、济阳人江夷为右仆射。
初,魏太祖命尚书邓渊撰《国记》十余卷,未成而止。
世祖更命崔浩与中书侍郎邓颖等续成之,为《国书》三十卷。
颖,渊之子也。
当初,北魏道武帝拓跋,命令尚书邓渊撰写《国记》十余卷,书未写成就停止了。
于是,拓跋焘改命崔浩与中书侍郎邓颖等人继续编撰,称《国书》,共三十卷。
邓颖是邓渊的儿子。
魏主将击柔然,治兵于南郊,先祭天,然后部勒行陈。
内外群臣皆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之;独崔浩劝之。
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进攻柔然汗国,在平城的南郊举行阅兵大典。
先行祭拜天神,然后下令排列战阵。
朝廷内外的文武群臣都不愿意打这一仗,连拓跋焘的乳娘保太后都坚决劝阻,只有太常崔浩极力赞成。
尚书令刘等共推太史令张渊、徐辩使言于魏主曰:“今兹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
北伐必败,虽克,不利于上。”群臣因共赞之曰:“渊等少时尝谏苻坚南伐,坚不从而败,所言无不中,不可违也。”魏主意不快,诏浩与渊等论难于前。
尚书令刘等人共同推举太史令张渊、徐辩向拓跋焘分析形势说:“今年是己巳年,恰恰是三种阴气聚集在一起的年分,木星突然靠近月亮,太白星出现在西方,不可以发动军事进攻,北伐一定失败,即使取胜,也对皇上不利。”文武群臣也异口同声地称赞张渊和徐辩的说法,都说:“张渊年轻的时候,曾经劝阻过苻坚,不可以南伐,苻坚不肯接受,结果大败。
张渊的预言几乎没有一件事不应验的。
不可以违背。”拓跋焘心里不高兴,下诏命令崔浩与张渊在御前辩论。
浩诘渊、辩曰:“阳为德,阴为刑;故日食修德,月食修刑。
夫王者用刑,小则肆诸市朝,大则陈诸原野;今出兵以讨有罪,乃所以修刑也。
臣窃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
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
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
愿陛下勿疑。”渊、辩复曰:“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劳士马以伐之?”浩曰:“渊、辩言天道,犹是其职,至于人事形势,尤非其所知。
此乃汉世常谈,施之于今,殊不合事宜。
何则?蠕蠕本国家北边之臣,中间叛去。
今诛其元恶,收其良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
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问之:属者统万未亡之前,有无败征?若其不知,是无术也;知而不言,是不忠也。”时赫连昌在坐,渊等自以未尝有言,惭不能对。
魏主大悦。
崔浩质问张渊、徐辩说:“阳是恩德,阴是刑杀;所以出现日食时,君主要积德;出现月食的时候,就要注意刑罚。
帝王使用刑法,从小处说是把犯人处决于市朝,从大处说是对敌国用兵于原野。
今天,出兵讨伐有罪之国,正是加强刑罚。
我观察天象,近年以来月亮运行遮盖昴星,到现在仍然如此。
这表明,三年之内天子将大破旄头星之国。
柔然、高车都是旄头星的部众,希望陛下不要犹豫怀疑。”张渊、徐辩又说:“柔然,是远荒外没有用的东西,我们得到他们的土地,也不能耕种收获粮食;得到他们的百姓也不能当作臣民驱使。
而且他们疾速往来,行动没有规律,很难攻取并彻底制服;有什么事如此急迫,要动员大队人马去讨伐他们?”崔浩说:“张渊、徐辩如果谈论天文,还是他们的本职;至于说到人间的事情和当前的形势,尤其不是他们能确切了解的。
这是汉朝以来的老生常谈,用在今天,完全不切实际。
为什么呢?柔然本来是我们国家北方的藩属,后来背叛而去。
今天我们要诛杀叛贼元凶,收回善良的百姓,使他们能够为我国效力,不是毫无用处的。
世上的人都信服张渊、徐辩深通天文历法,预知成功或失败。
那么,我倒想问问他们,在统万城没有攻克之前有没有溃败的征兆?如果不知道,是没有能力;如果知道了却不说,是对皇上不忠。”当时夏国前国主赫连昌也在座,张渊等人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说过,十分惭愧,无法回答。
拓跋焘非常高兴。
既罢,公卿或尤浩曰:“今南寇方伺国隙,而舍之北伐;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疆寇,将何以待之?”浩曰:“不然。
今不先破蠕蠕,则无以待南寇。
南人闻国家克统万以来,内怀恐惧,故扬声动众以卫准北。
比吾破蠕蠕,往还之间,南寇必不动也。
且彼步我骑,彼能北来,我亦南往;在彼甚困,于我未劳。
况南北殊俗,水陆异宜,设使国家与之河南,彼亦不能守也。
何以言之?以刘裕之雄杰,吞并关中,留其爱子,辅以良将,精兵数万,犹不能守,全军覆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
况义隆今日君臣,非裕时之比;主上英武,士马精强,彼若果来,譬如以驹犊斗虎狼也,何惧之有!蠕蠕恃其绝远,谓国家力不能制,自宽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钞。
今掩其不备,必望尘骇散。
牡马护牝,牝马恋驹,驱驰难制,不得水草,不过数日,必聚而困弊,可一举而灭也。
暂劳永逸,时不可失,患在上无此意。
今上意已决,柰何止之!”寇谦之谓浩曰:“蠕蠕果可克乎?”浩曰:“必克。
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御前辩论结束后,朝中公卿重臣中有人责怪崔浩说:“如今南方宋国的敌人正在伺机侵入,而我们却置之不顾兴兵北伐;如果柔然听说我们攻来,逃得无影无踪,我们前进没有收获,后面却有强敌逼近,那时我们将怎么办?”崔浩说:“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如今我们如果不先攻破柔然,就没有办法对付南方的敌寇。
南方人自从听说我们攻克夏国都城统万以来,对我们一直深怀恐惧,所以扬言要出动军队,来保卫淮河以北的土地。
等到我们击破蠕蠕,一去一回的时间里,南寇一定不敢兴兵动武。
况且,南寇多是步兵而我们主要是骑兵;他们能北来,我们也可以南下;在他们来说已经疲备不堪;而对我们来说还不曾疲劳。
更何况南方和北方的风俗习惯大不相同;南方河道交错,北方一片平原;即使我国把黄河以南的土地让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
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年,以刘裕的雄才大略,吞并了关中,留下他的爱子镇守,又配备了经验丰富的战将和数万名精兵,还没有守住,最后落得个全军覆没。
原野中的哭号之声,至今还没有停止。
况且,今日刘义隆和他的文武群臣,其才略根本无法与刘裕时代的君臣相比。
而我们的皇上英明威武,军队兵强马壮,如果他们真的打来,就象是马驹、牛犊与虎狼争斗一样,有什么可畏惧的呢!蠕蠕一直仗恃与我国距离遥远,以为我国没有力量制服他们,防备松懈已经很久。
一到夏季,就把部众解散,各处逐水草放牧;秋季马肥兵壮,才又聚集,离开寒冷的荒野,面向温暖的中原,南下掠夺。
而今我们乘其不备出兵,他们一看到飞扬的尘沙,一定会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
公马护着母马,母马恋着小马,难以控制驱赶,等到找不着水草,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们会再行聚集,乘他们疲劳困顿之际,我们的军队就可以一举歼灭他们。
短时间的劳苦将换来永久的安逸,这样的时机千万不能放弃,我在忧虑皇上没有这样的决心。
现在皇上的决心已经下定了,为什么还要阻挠!”寇谦之问崔浩说:“蠕蠕果真可以一举攻克吗?”崔浩回答说:“必克无疑。
只恐怕将领们顾虑太多,瞻前顾后,不能乘胜深入,以致于不能一举取得彻底的胜利。”
先是,帝因魏使者还,告魏主曰:“汝趣归我河南地!不然,将尽我将士之力。”魏主方议伐柔然,闻之,大笑,谓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夫何能为!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蠕,乃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良策也。
吾行决矣。”
在此之前,刘宋文帝趁北魏使者回国,让使者转告北魏国主拓跋焘说:“你应该赶快归还我黄河以南的领土!否则,我们的将士只好竭力攻取。”当时,拓跋焘正在讨论讨伐柔然的事宜,听到这个消息,大笑不已,对左右大臣们说:“龟鳖小丑,他救护自己还来不及,还能有什么作为!即使他真能打来,如果我们不先灭掉蠕蠕,那就是在家门口坐等敌人来攻,腹背受敌,不是好的计策。
我决心立即讨伐。”
庚寅,魏主发平城,使北平王长孙蒿、广陵公楼伏连居守。
魏主自东道向黑山,使平阳王长孙翰自西道向大娥山,同会柔然之庭。
庚寅(二十九日),拓跋焘从平城出发。
命令北平王长孙嵩、广陵公楼伏连等留守京师。
拓跋焘向东取道黑山,派平阳王长孙翰向西取道大娥山,约定在柔然汗国的王庭会师。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五月,壬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王敬弘固让尚书令,表求还东。
癸巳,更以敬弘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听其东归。
王敬弘坚决辞让尚书令,上疏请求返回故乡会稽。
癸巳(初二),改任王敬弘为侍中、特进、左光禄大夫,准许他回到东边。
丁未,魏主至漠南,舍辎重,帅轻骑兼马袭击柔然,至栗水。
柔然纥升盖可汗先不设备,民畜满野,惊怖散去,莫相收摄。
纥升盖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之。
其弟匹黎先主东部,闻有魏寇,帅众欲就其兄;遇长孙翰,翰邀击,大破之,杀其大人数百。
丁未(十六日),北魏皇帝拓跋焘抵达漠南,留下所有辎重,亲自率领轻骑兵和备用马匹袭击柔然汗国,大军很快逼近栗水。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果然事先没有防备,原野上到处都有牲畜和放牧的人们,当他们发现北魏的大军突然袭来,惊慌失措各自逃散,根本无法集结。
纥升盖可汗只好放火焚烧房屋,向西逃走,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纥升盖可汗的弟弟郁久闾匹黎先主持东部的防务,听说北魏的军队大举攻来,立即召集他的部众打算向他的哥哥靠拢;刚刚出发,就与北魏平阳王长孙翰的军队遭遇,长孙翰拦截并袭击了郁久闾匹黎先及其部队,大破柔然军,斩杀他们酉长等头目数百人。
夏主欲复取统万,引兵东至侯尼城,不敢进而还。
夏王赫连定打算收复统万城,他统率大军向东抵达侯尼城,不敢再向前进发,只好班师。
河西王蒙逊伐秦,秦王暮末留相国元基守罕,迁保定连。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讨伐西秦,西秦王乞伏暮末命相国乞伏元基留守都城罕,他自己则退保定连城。
南安太守翟承伯等据罕谷以应河西,暮末击破之,进至治城。
西秦南安太守翟承伯叛变,他据守罕谷,响应北凉的军队的进攻。
乞伏暮末大败翟承伯的军队,进抵治城。
西安太守莫者幼眷据川以叛,暮末讨之,为幼眷所败,还于定连。
西秦西安太守莫者幼眷,占据川,背叛西秦,乞伏暮末发兵讨伐,被莫者幼眷击败,乞伏暮击又回到定连。
蒙逊至罕,遣世子兴国进攻定连。
六月,暮末逆击兴国于治城,擒之,追击蒙逊至谭郊。
沮渠蒙逊大军包围了西秦的都城罕,又派他的世子沮渠兴国进攻定连。
六月,乞伏暮末在治城反击沮渠兴国的围攻,生擒沮渠兴国。
沮渠蒙逊率军立即撤退,乞伏暮末追击北凉军,一直追到谭郊。
吐谷浑王慕遣其弟没利延将骑五千会蒙逊伐秦,暮末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邀击,大破之。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他的弟弟慕容没利延率领骑兵五千人与沮渠蒙逊的大军会师,合兵讨伐西秦。
西秦王乞伏暮末派遣辅国大将军段晖等拦击敌人,大败北凉军和吐谷浑汗国的骑兵。
柔然纥升盖可汗既走,部落四散,窜伏山谷,杂畜布野,无人收视。
魏主循栗水西行,至菟园水,分军搜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斩甚众。
高车诸部乘魏兵势,钞掠柔然。
柔然种类前后降魏者三十余万落,获戎马百余万匹,畜产、车庐,弥漫山泽,亡虑数百万。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逃走以后,他的部落四处流散,躲藏在荒山深谷之中,牛马等牲畜遍布原野,没有人收集照料。
北魏国主拓跋焘沿着栗水一直向西行进,抵达菟园水,大军分散搜索柔然军残部,东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斩杀和俘虏的敌人很多。
高车国的部落,乘着北魏的兵势,攻打并掠夺柔然汗国。
这样一来,柔然汗国的各部落先后投降北魏的就有三十多万帐落,北魏军缴获的战马达一百多万匹,牲畜、车辆帐篷,遍布山谷水畔,大约有几百万之多。
魏主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将虑深入有伏兵,劝魏主留止,寇谦之以崔浩之言告魏主,魏主不从。
秋,七月,引兵东还;至黑山,以所获班赐将士有差。
既而得降人言:“可汁先被病,闻魏兵至,不知所为,乃焚穹庐,以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南山。
民畜窘聚,无人统岭,相去百八十里;追兵不至,乃徐西遁,唯此得免。”后闻凉州贾胡言:“若复前行二日,则尽灭之矣。”魏主深悔之。
拓跋焘又沿着弱水向西前进,抵达涿邪山。
北魏的领将们考虑到,再向西深入恐怕会遇埋伏,所以都劝拓跋焘停止。
寇谦之又把崔浩讲的那番话告诉拓跋焘,希望大军乘胜追击,彻底消灭柔然军,拓跋焘没有采纳。
于是,秋季,七月,拓跋焘率领大军向东回国,到了黑山,把战利品依照等级分别赏赐给将士们。
不久,听到投降的柔然人的报告,说:“可汗前些时,害病卧床,听说魏兵杀来,不知如何是好,仓卒之间焚烧了毡帐,躺在车上,率领几百人潜入南山。
人和牲畜挤在一起,没有人统领,距涿邪山只有一百八十里;只因魏国的军队没有继续追赶,才慢慢向西逃去,得以幸免。”后来,还听到凉州的匈奴商人说:“魏军如果再前进二日,柔然汗国就被彻底消灭了。”拓跋焘听到这些话,深为后悔。
纥升盖可汗愤悒而卒,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
柔然汗国纥升盖可汗郁久闾大檀忧愤交加,不久去世。
他的儿子郁久闾吴提继承汗位,号称敕连可汗。
武都孝昭王杨玄疾病,欲以国授其弟难当。
难当固辞,请立玄子保宗而辅之,玄许之。
玄卒,保宗立。
难当妻姚氏劝难当自立,难当乃废保宗,自称都督雍·凉·秦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
武都孝昭王杨玄患病不起,打算把王位传授给他的弟弟杨难当。
杨难当坚决拒绝接受,请求立杨玄的儿子杨保宗继承大位,他自己辅佐侄子,杨玄同意。
杨玄去世后,杨保宗继位。
可是杨难当的妻子姚氏劝说杨难当自立为王,于是杨难当废黜了杨保宗,自封为都督雍州、凉州、秦州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和武都王。
河西王蒙逊遣使送谷三十万斛以赎世子兴国于秦,秦王暮末不许。
蒙逊乃立兴国母弟菩提为世子,暮末以兴国为散骑常侍,以其妹平昌公主妻之。
北凉王沮渠蒙逊派遣使臣出使西秦,送谷三十万斛请求赎回世子沮渠兴国。
西秦王乞伏暮末拒绝。
沮渠蒙逊于是立沮渠兴国的胞弟沮渠菩提为世子。
乞伏暮末则任命沮渠兴国为散骑常侍,并把自己的妹妹平昌公主嫁给他。
八月,魏主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屯已尼陂,人畜甚众,去魏军千余里,遣左仆射安原等将万骑击之。
高车诸部迎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百余万。
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漠南,听说高车国东部屯居在已尼陂,人口繁盛,牲畜众多,距魏军只有一千余里。
于是,拓跋焘派遣左仆射安原等统率一万名骑兵进攻高车。
高车国各部落投降魏军的有几十万帐落。
魏军缴获的牛羊也有一百多万头。
冬,十月,魏主还平城。
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于漠南,东至濡源,西暨五原阴山,三千里中,使之耕牧而收其贡赋;命长孙翰、刘、安原及侍中代人古弼同镇抚之。
自是魏之民间马牛羊及毡皮为之价贱。
冬季,十月,拓跋焘返回平城。
把柔然汗国高车国各部落降附的百姓迁徙到漠南,安置在东到濡源,西到五原阴山的三千多里广阔草原上,命他们在这里耕种、放牧,向他们征收赋税。
拓跋焘命令长孙翰、刘、安原以及侍中代郡人古弼共同镇守安抚他们。
从此以后,北魏民间马、牛、羊及毡皮的价格下降。
魏主加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以赏某谋画之功。
浩善占天文,常置铜铤于酢器中,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字以记其异。
魏主每如浩家,问以灾异,或仓猝不及束带;奉进疏食,不暇精美,魏主必为之举箸,或立尝而还。
魏主尝引浩出入卧内,从容谓浩曰:“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著忠三世,故朕引卿以自近。
卿宜尽忠规谏,勿有所隐。
朕虽或时忿恚,不从卿言,然终久深思卿言也。”尝指浩以示新降高车渠帅曰:“汝曹视此人纤懦弱,不能弯弓持矛,然其胸中所怀,乃过于兵甲。
朕虽有征伐之志而不能自决,前后有功,皆此人所教也。”又敕尚书曰:“凡军国大计,汝曹所不能决者,皆当咨浩,然后施行。”
拓跋焘加授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等职务,酬赏他谋划的功劳。
崔浩善于根据天象预告未来,常把生铜放在装有醋的容器中,夜间观天每每有所发现,立即用那块生铜在纸上写字,记录异象。
拓跋焘每次到崔浩家问询有关灾异天变的情况,有时崔浩仓卒出来迎接,连腰带都来不及系上。
崔浩呈献的饮食也十分粗糙,来不及精心烹调。
拓跋焘总是拿起筷子吃一点,有时站着尝一口就走。
拓跋焘曾经把崔浩领到他的寝殿,语重心长地对崔浩说:“你富有才智,学识渊博,事奉过我的祖父和父亲,忠心耿耿辅佐了三代君王,所以我一向把你当作亲信近臣。
你应该竭尽忠心,直言规劝,不要有什么隐瞒。
我虽有时盛怒,不听你的劝告,但是我最后还是深思你的话。”拓跋焘还曾经指着崔浩,介绍给新近投降北魏的高车部落酋长们说:“你们看这个人瘦小文弱,既不能弯弓,又拿不动铁矛,然而,他胸中的智谋远胜于兵甲。
我虽有征伐的志向,却不能决断,前前后后建立的功勋业绩,都是得到这个人的教导呀!。”拓跋焘又特意下诏命令尚书省说:“凡是军国大事,你们所不能决定的,都应该向崔浩请教,然后再付诸实施。”
秦王暮末之弟轲殊罗于文昭王左夫人秃发氏,暮末知而禁之。
轲殊罗惧,与叔父什寅谋杀暮末,奉沮渠兴国以奔河西。
使秃发氏盗门钥,钥误,门者以告暮末。
暮末悉收其党,杀之,而赦轲殊罗。
执什寅,鞭之,什寅曰:“我负汝死,不负汝鞭!”暮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
西秦王乞伏暮末的弟弟乞伏轲殊罗与他父亲乞伏炽磐的遗孀、左夫人秃发氏通奸。
乞伏暮末得知此事后禁止他。
乞伏轲殊罗惊恐不安,于是与他的叔父乞伏什寅策划谋杀乞伏暮末,然后带着沮渠兴国投奔北凉。
乞伏轲殊罗让秃发氏偷取寝殿的钥匙,不想却偷错了钥匙,守门人把情况报告给乞伏暮末,乞伏暮末逮捕了所有参与这项阴谋的同党,全部杀掉,只赦免了乞伏轲殊罗。
乞伏暮末又逮捕叔父乞伏什寅,鞭打不止,乞伏什寅说:“我欠你一命,但不欠你一顿鞭子。”乞伏暮末大怒,剖开乞伏什寅的肚子,把他的尸体扔进河里。
夏主少凶暴无赖,不为世祖所知。
是月,畋于阴,登苛蓝山,望统万城泣曰:“先帝若以朕承大业者,岂有今日之事乎!”
夏王赫连定小的时候就凶狠残暴,不务正业,武烈帝赫连勃勃不了解。
本月,赫连定在阴守猎,他登上苛蓝山遥望统万城,痛哭不已,说:“先帝如果早让我继承大业,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十一月,己丑朔,日有食之,不尽如钩;星昼见,至晡方没,河北地暗。
十一月,己丑朔(初一),出现日食,太阳只剩下象钩一样的小部分;白天可见星辰,直到下午才发生日全食,黄河以北地区,一片黑暗。
魏主西巡,至柞山。
北魏国主拓跋焘向西巡视,抵达柞山。
十二月,河西王蒙逊、吐谷浑王慕皆遣使入贡。
十二月,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吐谷浑可汗慕容慕都派使臣往刘宋进贡。
是岁,魏内都大官中山文懿公李先、青·冀二州刺史安同皆卒。
先年九十五。
本年,北魏内都大官、中山文懿公李先以及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安同先后去世。
李先卒年九十五岁。
秦地震,野草皆自反。
西秦发生地震,野草都根部朝天。
七年(庚午、430)
七年(庚午,公元430年)
春,正月,癸巳,以吐谷浑王慕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陇西公。
春季,正月,癸巳(初六),刘宋文帝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征西将军、沙州刺史,封为陇西公。
庚子,魏主还宫;壬寅,大赦;癸卯,复如广宁,临温泉。
庚子(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壬寅(十五日),下令大赦。
癸卯(十六日),又前往广宁,观赏温泉。
二月,丁卯,魏阳平威王长孙翰卒。
二月,丁卯(初十),北魏阳平威王长孙翰去世。
戊辰,魏主还宫。
戊辰(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帝自践位以来,有恢复河南之志。
三月,戊子,诏简甲卒五万给右将军到彦之,统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舟师入河,又使骁骑将军段宏将精骑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刘德武将兵一万继进,后将军长沙王义欣将兵三万监征讨诸军事。
义欣,道怜之子也。
刘宋文帝自从即位以来,就有收复黄河以南失地的雄心。
三月,戊子(初二),文帝下诏挑选披甲精兵五万人,分配给右将军到彦之,并责令到彦之统率安北将军王仲德、兖州刺史竺灵秀带水军进入黄河。
同时,文帝又派骁骑将军段宏率领精锐骑兵八千人,直指虎牢;命令豫州刺史刘德武率军一万人随后进发;命令后将军、长沙王刘义欣统兵三万人,监征讨诸军事。
刘义欣是刘道怜的儿子。
先遣殿中将军田奇使于魏,告魏主曰:“河南旧是宋土,中为彼所侵,今当修复旧境,不关河北。”魏主大怒曰:“我生发未燥,已闻河南是我地。
此岂可得!必若进军,今当权敛戍相避,须冬寒地净,河冰坚合,自更取之。”
在军事行动开始以前,刘宋文帝先派殿中将军田奇出使北魏,正告北魏国主拓跋焘说:“黄河以南的土地本来就是宋国的领土,中途却被你们侵占。
现在,我们收复旧土恢复旧日疆界,与黄河以北的国家毫无关系。”拓跋焘暴怒如雷,喝道:“我生下来头发还没干,就已经听说黄河以南是我国的土地。
这块土地怎么是你们能妄想得到的呢!你们如果一定要出兵攻取,现在我们会暂且撤军相避,等到冬天天寒地净,黄河结上坚冰,我们自然会重新夺回来。”
甲午,以前南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
甲午(初八),刘宋文帝任命前南广平太守尹冲为司州刺史。
长沙王义欣出镇彭城,为众军声援;以游击将军胡藩戍广陵,行府州事。
长沙王刘义欣出兵坐镇彭城,为各路大军的声援;又命游击将军胡藩戍守广陵,全权代理州、府事务。
壬寅,魏封赫连昌为秦王。
壬寅(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封被俘的前夏王赫连昌为秦王。
魏有新徙敕勒千余家,苦于将吏侵渔,出怨言,期以草生马肥,亡归漠北。
尚书令刘、左仆射安原奏请及河冰未解,徒之河西,向春冰解,使不得北遁。
魏主曰:“此曹习俗,放散日久,譬如囿中之鹿,急则奔突,缓之自定。
吾区处自有道,不烦徙也。”等固请不已,乃听分徙三万余落于河西,西至白盐池。
敕勒皆惊骇,曰:“圈我于河西,欲杀我也!”谋西奔凉州。
刘屯五原河北,安原屯悦拔城以备之。
癸卯,敕勒数千骑叛北走,追讨之;走者无食,相枕而死。
北魏新近强行迁徙的敕勒部落牧民一千余家,不堪北魏军将和官吏的敲榨勒索之苦,怨声载道,暗中约定等到野草繁盛牧马肥壮时,逃回漠北的故乡。
尚书令刘、左仆射安原上疏拓跋焘,奏请趁黄河冰封尚未融化的时候,把他们强行迁移到河西,等到春天黄河冰解,让他们无法向北逃走。
拓跋焘说:“他们这些人的习俗,就是长期游牧放荡。
就好象关在栅栏里的野鹿,逼得太急就会乱闯乱跳,对他们缓和宽容一些,自然就会安定下来了。
我自有对付办法,不必再行迁徙了。”刘等人一再请求,拓跋焘最后只好允许分出三万多帐落的牧民迁移到河西。
向西行进到白盐池,敕勒部的牧民都惊骇不已,说:“朝廷把我们圈到河西,是要杀我们呀!”于是,又策划乘机向西逃奔凉州。
刘当时屯驻在五原黄河以北;安原则驻扎在悦拔城,严密防备。
癸卯(十七日),敕勒部落的移民几千人骑马向北逃去,刘指挥军队紧紧追击;敕勒部落逃走的移民因为无食无水,互相挤压着死在一起。
魏南边诸将表称:“宋人大严,将入寇,请兵三万,先其未发,逆击之,足以挫其锐气,使不敢深入。”因请悉诛河北流民在境上者以绝其乡导。
魏主使公卿议之,皆以为当然。
崔浩曰:“不可。
南方下湿,入夏之后,水潦方降,草木蒙密,地气郁蒸,易生疾疠,不可行师。
且彼既严备,则城守必固。
留屯久攻,则粮连不继;分军四掠,则众力单寡,无以应敌。
以今击之,未见其利。
彼若果能北来,宜待其劳倦,秋凉马肥,因敌取食,徐往击之,此万全之计也。
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将,从陛下征伐,西平赫连,北破蠕蠕,多获美女、珍宝,牛马成群。
南边诸将闻而慕之,亦欲南钞以取资财,皆营私计,为国生事,不可从也。”魏主乃止。
北魏守卫南方边境的将领们上疏说:“宋人已经戒严,很快就要向我们进攻,我们请求增援三万人,在他们尚未进攻之前先发制人迎击敌人。
这样,足以挫折他们的锐气,使他们不敢深入我们国土。”因而请求把边境一带黄河以北的流民全部屠杀,以便断绝刘宋军的向导。
拓跋焘命令朝廷中的文武大臣讨论,大家全都同意。
崔浩却说:“不行。
南方地势低洼潮显,入夏以后雨水增多,草木茂盛,地气闷热,容易生病,不利于军事行动。
况且,宋国已经加强戒备,因此城防一定坚固。
我们的军队驻守城下长期进攻,后方粮秣就会供应接继不上;把军队分散,四处掠夺,就会使本来集中的力量分散削弱,没有办法对付敌人。
所以,在眼下这个季节出师进攻宋国,还没看出有什么好外。
宋国的军队假如真的敢来进攻,我们应当以逸待劳,与他们周旋,等到秋天天气凉爽战马肥壮的时候,夺取敌人的粮食,慢慢地进行反击,这才是万全之计呀。
朝廷中文武群臣和西北边防守将跟从陛下出征作战,向西削平了夏国的赫连氏,向北大破柔然汗国,俘获了许多美女、珍宝和成群的牛马。
驻守南部边防的将领们听说后早就羡慕不已,也想南下攻打宋国,抢劫资财,他们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却为国家惹事生非,他们的请求,万万不能答应。”拓跋焘才停止。
诸将复表:“南寇已至,所部兵少,乞简幽州以南劲兵助己戍守,及就漳水造船严备以拒之。”公卿皆以为宜如所请,并署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为将帅,使招诱南人。
浩曰:“非长策也。
楚之等皆彼所畏忌,今闻国家悉发幽州以南精兵,大造舟舰,随以轻骑,谓国家欲存立司马氏,诛除刘宗;必举国震骇,惧于灭亡,当悉发精锐,并心竭力,以死争之,则我南边诸将无以御之。
今公卿欲以威力却敌,乃所以速之也。
张虚声而召实害,此之谓矣。
故楚之之徒,往则彼来,止则彼息,其势然也。
且楚之等皆纤利小才,止能招合轻薄无赖而不能成大功,徒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
昔鲁轨说姚兴以取荆州,至则败散,为蛮人掠卖为奴,终于祸及姚泓,此已然之效也。”魏主未以为然。
浩乃复陈天时,以为南方举兵必不利,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一也;庚午自刑,先发者伤,二也;日食昼晦,宿值斗、牛,三也;荧惑伏于翼、轸,主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
夫兴国之君,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万全。
今刘义隆新造之国,人事未洽;灾变屡见,天时不协;舟行水涸,地利不尽。
三者无一可,而义隆行之,必败无疑。”魏主不能违众言,乃诏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简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备之。
北魏南部边防守将又上疏奏报:“南方的敌寇已经攻来,我们的兵员太少,请朝廷挑选幽州以南的劲旅帮助守卫城池。
并请在漳水沿岸,建造战舰,来抵抗宋兵的进攻。”北魏朝中的文武大臣们,都认为应该批准这项请求,并应该任命司马楚之、鲁轨、韩延之等为将帅,使他们引诱刘宋的百姓归附。
崔浩却说:“这不是长久之计。
司马楚之等人都是宋国畏惧和忌惮的人物,如今宋国一旦听说我们调动全部幽州以南的精锐部队,并且兴造舰只,又有大批轻骑兵为后继部队,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朝廷打算恢复晋朝司马氏的政权,消灭刘氏家族;一定会全国震惊,害怕灭亡。
于是,他们就会动员全国的精锐部队,齐心竭力,拼死抵抗。
这样一来,我们南方驻防的各将领就无法抵抗宋军的攻势。
现在诸位大臣打算用声威击退敌人,其结果只能是加速他们的进攻。
虚张声势,却招来了实际的损害,指的正是这种做法。
所以司马楚之这些叛变过来的将领去打宋国,宋国一定北来;不去,他们一定停止,这是必然的。
而且司马楚之这些人,都是目光短浅、贪图小便宜的人物,只能招集一些见识浅薄的无赖之徒,不能成就大事,白白使国家兵连祸结而已。
当年鲁轨劝说姚兴派叛人夺取荆州,刚进入东晋境内,大军突然瓦解,士卒们被南蛮人活捉,卖为奴隶,造成的灾祸最终殃及姚泓,这是看得到的结果啊!”拓跋焘对崔浩这一席话却不以为然。
崔浩于是又为拓跋焘分析天象,说明刘宋发动军事攻击,一定会损兵折将,说:“今年的‘害气’在扬州,这是第一。
今年‘庚午’,‘庚’‘午’相克,先发动战争的必受伤害,这是第二。
发生日食白天昏暗,太阳停留在斗宿牛宿,这是第三。
火星隐藏在翼宿、轸宿,预示天下大乱和丧亡,这是第四。
金星没有出现,军事上的攻击一定失败,这是第五。
作为一个有志于振兴国家的君主,应该先治理好百姓的事,然后充分利用地利,最后顺应天时,所以才能做什么事都成功。
而今,刘义隆统治的是一个刚刚建立的国家,君臣与百姓的关系并未融洽;天变和灾异多次出现,这是天时不助;各地河水干涸,舟行困难,这是地利不畅。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之中,没有一项对他们有利,而刘义隆却举兵进攻,结果一定要失败,毫无疑问。”拓跋焘还是不能不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于是下诏命令在冀州、相州、定州三州造战船三千艘;选派幽州以南各地驻军在黄河北岸集结戒备。
秦乞伏什寅母弟前将军白养、镇卫将军去列,以什寅之死,有怨言,秦王暮末皆杀之。
西秦国乞伏什寅的胞弟、前将军乞伏白养,镇卫将军乞伏去列二人对于乞伏什寅的死,深怀怨恨,口出怨言,被乞伏暮末先后杀死。
夏,四月,甲子,魏主如云中。
夏季,四月,甲子(初八),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敕勒万余落复叛走,魏主使尚书封铁追讨,灭之。
被北魏俘虏的敕勒部落的牧民一万多帐落,再次叛逃。
拓跋焘派尚书封铁前去追击讨伐,把他们全部消灭了。
六月,己卯,以氐王杨难当为寇军将军、秦州刺史、武都王。
六月,己卯(二十四日),刘宋朝廷任命氐王杨难当为冠军将军、秦州刺史,晋封武都王。
魏主使平南大将军、丹阳王大毗屯河上,以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屯颍川以备宋。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平南大将军、丹阳王拓跋大毗驻防黄河北岸;任命司马楚之为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屯驻颍川来防备宋军的进攻。
吐谷浑王慕将其众万八千袭秦定连,秦辅国大将军段晖等击走之。
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率领他的部众一万八千人,突袭西秦所属的定连。
西秦辅国大将军段晖等击退了来犯的吐谷浑军队。
到彦之自淮入泗,水渗,日行才十里,自四月至秋七月,始至须昌。
乃溯河西上。
刘宋右将军到彦之率领大军从淮河进入泗水,天旱水浅,每天行军才十里,从四月出发一直到秋季七月,才抵达须昌。
于是,进入黄河逆流而上。
魏主以河南四镇兵少,命诸军悉收众北渡。
戊子,魏戍兵弃城去;戊戌,滑台戍兵亦去。
庚子,魏主以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太宰,进爵阳平王,镇邺,为诸军节度。
超,密太后之兄也。
庚戌,魏洛阳、虎牢戍兵皆弃城去。
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黄河以南四个军事重镇的兵力太少,命令坐镇的各路将军一律收兵,撤退到黄河以北。
戊子(初四),北魏驻防在的军队弃城而去;戊戌(十四日),滑台的守军也撤离。
庚子(十六日),拓跋焘任命大鸿胪、阳平公杜超为都督定、相、冀三州诸军事、太宰,进封为阳平王,负责镇守邺城,总领各路大军。
杜超是拓跋焘乳娘密太后杜氏的哥哥。
庚戌(二十六日),洛阳、虎牢两镇北魏的守军也都弃城逃去。
到彦之留朱之守滑台,尹冲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守金墉。
骥,预之玄孙也。
诸军进屯灵昌津,列守南岸,至于潼关。
于是司、兖既平,诸军皆喜,王仲德独有忧色,曰:“诸贤不谙北土情伪,必堕其计。
胡虏虽仁义不足,而凶狡有余,今敛戍北归,必并力完聚。
若河冰既合,将复南来,岂可不以为忧乎!”
到彦之留下司徒从事郎中朱之镇守滑台,司州刺史尹冲驻守虎牢、建武将军杜骥驻守金墉。
杜骥是杜预的玄孙。
刘宋其他各路大军进驻灵昌津,沿黄河南岸列阵守御,一直到潼关。
于是,司州、兖州全部收复,各路军队都大喜过望。
只有安北将军王仲德满面忧愁,说:“各位将军完全不解北方的真实情况,一定会中敌人的计谋。
胡虎虽仁义道德不足,凶险狡诈却有余,他们今天弃城北归,一定正在集结会师。
如果黄河冰封,势必会再次南下进攻,怎能不让人担忧!”
甲寅,林邑王范阳迈遣使入贡,自陈与交州不睦,乞蒙恕宥。
甲寅(三十日),林邑国王范阳迈派遣使臣到刘宋进贡,承认与刘宋所属的交州有冲突,请求宽恕。
八月,魏主遣冠军将军安颉督护诸军,击到彦之。
丙寅,彦之遣裨将吴兴姚耸夫渡河攻冶坂,与颉战;耸夫兵败,死者甚众。
戊寅,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丹杨王大毗屯河上以御彦之。
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冠军将军安颉统御各路人马,袭击到彦之的军队。
丙寅(十二日),到彦之派遣副将军吴兴人姚耸夫渡黄河北上,进攻冶坂,迎战安颉。
结果,姚耸夫兵败,战死的士卒很多。
戊寅(二十四日),拓跋焘派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会合丹杨王拓跋大毗屯兵黄河北岸,防御到彦之。
燕太祖寝疾,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于内殿,属以后事。
九月,病甚,辇而临轩,命太子翼摄国事,勒兵听政,以备非常。
北燕王冯跋重病,征召中书监申秀、侍中阳哲来到寝殿嘱托后事。
九月,冯跋病情加重,乘辇车到金銮殿,命令皇太子冯翼主持朝政,统率全国的军队,防止发生意外的变化。
宋夫人欲立其子受居,恶翼听政,谓翼曰:“上疾将瘳,柰何遽欲代父临天下乎!”翼性仁弱,遂还东宫,日三往省疾。
宋夫人矫诏绝内外,遣阍寺传问而已,翼及诸子、大臣并不得见,唯中给事胡福独得出入,事掌禁卫。
冯跋的妃子宋夫人,打算立自己的儿子冯受居继承帝位,她厌恶太子冯翼主持朝政,对冯翼说:“皇上的病就要痊愈了,你何必急于代替父亲君临天下呢?”冯翼的性情文弱仁厚,他听从了宋夫人的话,退位返回了东宫,每天三次去看望父皇。
冯翼出来后,宋夫人就假传圣旨,不许朝廷内外的官员再进宫探病,如有事,只能派宦官传达。
冯翼及其它几个皇子、朝中文武重臣全都不能见到皇帝。
唯有中给事胡福一个人,可以自由出入,专门负责皇宫的安全警卫。
福虑宋夫人遂成其谋,乃言于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弘,弘与壮士数十人被甲入禁中,宿卫皆不战而散。
宋夫人命闭东,弘家僮库斗头劲捷有勇力,逾阁而入,至于皇堂,射杀女御一人。
太祖惊惧而殂,弘遂即天王位,遣人巡城告曰:“天降凶祸,大行崩背,太子不侍疾,群公不奔丧,疑有逆谋,社稷将危。
吾备介弟之亲,遂摄大位以宁国家;百官扣门入者,进陛二等。”
胡福非常忧虑宋夫人的阴谋将会成功,于是,就把宋夫人的异常举动报告给司徒、录尚书事、中山公冯弘。
冯弘亲自率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武士,闯进后宫。
负责宫廷禁卫的军队未加抵抗就一哄而散了。
宋夫人命令关闭东,冯弘的家僮库斗头敏捷而有勇力,翻墙跳过门进入寝宫,一箭射死一个宫女。
冯跋躺在床上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胜惊骇,霎时气绝而死。
冯弘乘势来到金銮殿,登上了大位,他派人到城中街巷中宣告:“天上降下大祸,皇帝驾崩,太子冯翼不在病塌前侍候,朝中文武大臣也不赶来奔丧,恐怕有人阴谋叛逆不道,危及社稷。
于是我以天王大弟的身份,暂时登上大位,安定国家;百官中入宫朝见的人,进级二等。”
太子翼帅东宫兵出战而败,兵皆溃去,弘遣使赐翼死。
太祖有子百余人,弘皆杀之。
谥大祖曰文成皇帝,葬长谷陵。
太子冯翼统率东宫卫队出宫抵抗,大败,他手下的士卒全部溃散,冯弘派人逼迫冯翼自尽。
北燕王冯跋共有儿子一百余人,冯弘把他们全部杀死。
谥冯跋称文成皇帝,庙号称太祖,安葬于长谷陵。
己丑,夏主遣其弟谓以代伐魏城,魏平西将军始平公隗归等击之,杀万余人,谓以代遁去。
夏主自将数万人邀击隗归于城东,留其弟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守平凉,遣使来求和,约合兵灭魏,遥分河北:自恒山以东属宋,以西属夏。
己丑(初六),夏王赫连定派他的弟弟赫连谓以代攻击北魏的城。
北魏平西将军、始平公拓跋隗归等,率兵反击,杀死夏军一万余人,赫连谓以代远逃。
赫连定又亲自统率数万人,在城以东截击拓跋隗归,留下他的弟弟、上谷公赫连社干和广阳公赫连度洛孤驻守平凉。
又派使臣出使刘宋请求和解,约定联合起来灭掉北魏,预先瓜分黄河以北地区:从恒山以东,划归刘宋;恒山以西,划归夏国。
魏主闻之,治兵将伐夏,群臣咸曰:“刘义隆兵犹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必可克,而义隆乘虚济河,则失山东矣。”魏主以问崔浩,对曰:“义隆与赫连定遥相招引,以虚声唱和,共窥大国,义隆望定进,定待义隆前。
皆莫敢先入;譬如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也。
臣始谓义隆军来,当屯止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邺,如此,则陛下当自讨之,不得除行。
今则不然。
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一处不过数千,形分势弱。
以此观之,伫儿情见,此不过欲固河自守,无北渡意也。
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
克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则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
圣策独发,非愚近所及,愿陛下勿疑。”甲辰,魏主如统万,遂袭平凉,以卫兵将军王斤镇蒲坂。
斤,建之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得到这个消息,立即动员军队,准备进攻夏国。
朝廷中的文武群臣都说:“刘义隆的大军,还在黄河中游逗留,我们却放弃南方的防御,转赴西征。
前面夏国的军队未必能一举攻克,后方的刘义隆就要举兵渡过黄河,乘虚而入,我们就会失去太行山以东的大片领土。”拓跋焘又征求崔浩的意见,崔浩回答说:“刘义隆与赫连定遥相勾结,互相呼应,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一唱一和,共同窥伺强邻。
刘义隆希望赫连定大举进攻,赫连定却等待刘义隆先打,结果没有一个敢先打进我们的国土。
他们就象被捆缚在一起的两只鸡一样,不能同时起飞,当然也就不会产生威胁。
我当初认为:刘义隆的大军开来,应该据守黄河中游,分兵两路北伐。
东路军直指冀州,西路军则进攻邺城,这样一来,陛下您就可以亲自出马打击他们,不能怠慢。
现在形势的发展却完全不同,宋军从东向西所设的防线,长达二千里,每个地方分布的兵力量多不过几千人,兵力分散,力量削弱。
如此看来,他们困顿虚弱的本质已经暴露无遗,这只不过是打算固守黄河防线,并没有北伐的意图呀。
而赫连定,就象枯树的残根,很容易摧毁,一击就倒。
我们攻克赫连定以后,就可以东出潼关,席卷向前,必会威震最南面的地方,而长江、淮河以北将没有一根草可以生存。
皇上的英明决断,不是一般愚劣之人所能领会的,希望陛下不要迟疑。”甲辰(二十一日),拓跋焘前往统万,于是指挥军队袭击平凉,命卫兵将军王斤镇守蒲坂。
王斤是王建的儿子。
秦自正月不雨,至于九月,民流叛者甚众。
西秦从正月以后,天旱无雨,直到九月,百姓流亡叛逃的人数很多。
冬,十月,以竟陵王义宣为南徐州刺史,犹戍石头。
冬季,十月,刘宋文帝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南徐州刺史,仍旧驻守石头。
戊午,立钱署,铸四铢钱。
戊午(初五),刘宋设置钱币署,铸造四铢钱。
到彦之、王仲德沿河置守,还保东平。
刘宋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沿黄河南岸布防之后,回守东平。
乙亥,魏安颉自委粟津济河,攻金墉。
金墉不治既久,又无粮食;杜骥欲弃城走,恐获罪。
初,高祖灭秦,迁其钟于江南,有大钟没于洛水,帝使姚耸夫将千五百人往取之。
骥绐之曰:“金墉城已修完,粮食亦足,所乏者人耳。
今虏骑南渡,当相与并力御之;大功既立,牵钟未晚。”耸夫从之。
既至,见城不可守,乃引去,骥遂南遁。
丙子,安颉拔洛阳,杀将士五千余人。
杜骥归,言于帝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耸夫及城遽走,人情沮败,不可复禁。”上大怒,诛耸夫于寿阳。
耸夫勇健,诸偏裨莫及也。
乙亥(二十二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从委粟津渡过黄河南下,攻打金墉城。
金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修缮,防御工事破败,加上城中缺少粮食。
刘宋守将杜骥打算弃城逃走,又惧怕受到朝廷的军法惩治。
当初,刘裕消灭后秦时,把后秦皇家巨钟运回江南,途中有一只巨钟沉没洛水。
这时,刘义隆派姚耸夫率领一千五百人前去打捞。
杜骥哄骗姚耸夫说:“金墉城已修整完竣,粮食也充足,最为缺少的就是兵员。
如今魏国胡虏的骑兵大举南下,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地抵御敌人的进攻,等大功告成,再去打捞沉钟也不迟。”姚耸夫同意了杜骥的一番话。
等到了金墉,姚耸夫看到城池难以据守,于是率军退走。
杜骥也乘机放弃破城,向南逃走。
丙子(二十三日),北魏将军安颉攻陷洛阳城,屠杀刘宋守城将士五千余人。
杜骥逃回京师,向刘宋文帝报告说:“我本打算拼死固守金墉,可是姚耸夫刚一进城转身就走,使城中的将士人心涣散,情绪低落,难以挽救。”文帝听到这些,暴怒如雷,立即下诏将姚耸夫在寿阳就地斩首。
姚耸夫勇猛善战,其他将领都赶不上他。
魏河北诸军会于七女津。
到彦之恐其南渡,遣裨将王蟠龙溯流夺其船,杜超等击斩之。
安颉与龙骧将军陆俟进攻虎牢,辛巳,拔之;尹冲及荥阳太守清河崔模降魏。
北魏黄河以北的各路军队在七女津会师。
到彦之担心敌人要渡过黄河南下进攻,就派副将王蟠龙逆流而上,劫夺敌人的战船,却被北魏阳平王杜超等击败,王蟠龙被杀。
于是,北魏冠军将军安颉、龙骧将军陆俟合兵进攻虎牢。
辛巳(二十八日),攻克虎牢城。
司州刺史尹冲以及荥阳太守清河人崔模投降了北魏。
秦王暮末为河西所逼,遣其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魏,魏人许以平凉、安定封之。
暮末乃焚城邑,毁宝器,帅户万五千,东如上。
至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谋劫沮渠兴国以叛;事觉,暮末杀之。
夏主闻暮末将至,发兵拒之。
暮末留保南安,其故地皆入于吐谷浑。
西秦王乞伏暮末在北凉的军事威胁下,派使臣王恺、乌讷阗出使北魏,请求派兵援助。
北魏许诺把尚在夏国掌握中的平凉郡和安定郡封给乞伏暮末。
乞伏暮末于是纵火焚烧城邑,捣毁了宝物,统率部众一万五千户,向东前往上。
乞伏暮末的大队人马刚走到高田谷,给事黄门侍郎郭恒等人阴谋劫特沮渠兴国,反叛西秦。
郭恒的密谋泄漏,乞伏暮末杀掉了郭恒。
夏王赫连定听说乞伏暮末的大军将来进攻,发兵抵抗。
乞伏暮末只好就地固守南安,西秦的故土全被吐谷浑汗国占领。
十一月,乙酉,魏主至平凉,夏上谷公社干等婴城固守;魏主使赫连昌招之,不下,乃使安西将军古弼等将兵趣安定。
夏主自城还安定,将步骑二万北救平凉,与弼遇,弼伪退以诱之;夏主追之,魏主使高车驰击之,夏兵大败,斩首数千级。
夏主还走,登鹑觚原,为方陈以自固,魏兵就围之。
十一月,乙酉(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平凉,夏国上谷公赫连社干等人绕城固守。
拓跋焘命赫连昌招抚他们,赫连社干等不听赫连昌的劝招。
于是,拓跋焘派安西将军古弼等率兵直指安定。
夏王赫连定从城返回安定,率领步、骑兵二万人向北增援平凉。
途中,正巧与古弼军遭遇,古弼假装撤退,诱敌深入。
夏王赫连定紧追不舍,拓跋焘派高车部落飞速增援,截击夏国军队,夏军大败,被斩首的士卒达几千人。
赫连定仓皇逃回,退守鹑觚原,布置方阵自保。
北魏军队赶来把他团团包围。
壬辰,加征南大将军檀道济都督征讨诸军事,帅众伐魏。
壬辰(初十),刘宋加授征南大将军檀道济为都督征讨诸军事,统率大队人马讨伐北魏。
甲午,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济河而南。
甲午(十二日),北魏寿光侯叔孙建、汝阴公长孙道生渡过黄河南下。
到彦之闻洛阳、虎牢不守,诸军相继奔败,欲引兵还。
殿中将军垣护之以书谏之,以为宜使竺灵秀助朱之守滑台,自帅大军进拟河北,且曰:“昔人有连年攻战,失众乏粮,犹张胆争前,莫肯轻退。
况今青州丰穰,济漕流通,士马饱逸,威力无损。
若空弃滑台,坐丧成业,岂朝廷受任之旨邪!”彦之不从。
护之,苗之子也。
到彦之听说洛阳、虎牢失守,各路军队相继失败的消息,打算撤军。
殿中将军垣护之写信给到彦之劝阻他,认为到彦之应派竺灵秀帮助朱之死守滑台,然后亲自统率军队进攻黄河以北,还说:“过去,曾有人连年攻战,损兵折将,粮草断绝,仍然奋勇出击,不肯轻易向后退却。
何况如今青州粮食丰收,粮草充足,济河漕运畅通,将士战马都饱食强健,战斗力并没有受到削弱。
如果白白地放弃滑台,坐视成功的大业丢失,岂不是辜负了朝廷的重托吗!”到彦之没有接受。
垣护之是垣苗的儿子。
彦之欲焚舟步走,王仲德曰:“洛阳既陷,虎牢不守,自然之势也。
今虏去我犹千里,滑台尚有强兵,若遽舍舟南走,士卒必散。
当引舟入济,至马耳谷口,更详所宜。”彦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动;且将士疾疫,乃引兵自清入济。
南至历城,焚舟弃甲,步趋彭城。
竺灵秀弃须昌,南奔湖陆,青、兖大扰。
长沙王义欣在彭城,将佐恐魏兵大至,劝义欣委镇还都,义欣不从。
到彦之打算烧毁战船步行撤退,安北将军王仲德说:“洛阳陷落,虎牢失守,这是必然的趋势。
但是,现在敌人距我们还有千里之遥,滑台城又有强兵把守,如果突然放弃战船步行逃走,士卒们一定会四处溃散。
我们应该乘战船进入济河,等到了马耳谷的关口,再作进一步的决定。”到彦之原先就有眼病,这时更加严重,疼痛难忍。
况且军中将士染上瘟疫的人也很多,到彦之于是率军从清口驶进济水,又南下抵达历城,焚毁战舟,抛弃铠甲,步行直奔彭城。
兖州刺史竺灵秀也放弃须昌,南下逃往湖陆,青州、兖州陷于混乱。
长沙王刘义欣这时正在彭城,他的将领们惧怕北魏大军大批攻来,都劝刘义欣放弃彭城返回京师,刘义欣没有听从。
魏兵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萧承之帅数百人拒之。
魏众大集,承之使偃兵,开城门。
众曰:“贼众我寡,柰何轻敌之甚!”承之曰:“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唯当见强以待之耳。”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北魏的军队开始进攻济南,济南太守武进人萧承之率领几百名士卒奋勇抵抗。
北魏军队聚集城下,准备攻城。
萧承之命令士卒们隐蔽起来,大开城门。
萧承之的部下说:“现在敌众我寡,怎么可以如此轻敌!”萧承之说:“我们困守一座被抛弃在敌人后方的孤城,情势危急。
如果向敌人示弱,必定会遭到屠杀,只有摆出强大的姿态来等待敌人。”北魏兵看到这种情形,怀疑城里有重兵埋伏,于是撤退。
魏军围夏主数日,断其水草。
人马饥渴。
丁酉,夏主引众下鹑觚原。
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夏众大溃,死者万余人。
夏主中重创,单骑走,收其馀众,驱民五万,西保上。
魏人获主之弟丹杨公乌视拔、武陵公秃骨及公侯以下百余人。
是日,魏兵乘胜进攻安定,夏东平公乙斗弃城奔长安,驱略数千家,西奔上。
北魏军队围攻赫连定已有几天,切断了水源和粮草运输线。
夏国的人马饥渴交加。
丁酉(十五日),夏王赫连定率众冲下了鹑觚原。
北魏武卫将军丘眷截击敌人,夏国军队全军溃败,被杀一万多人。
赫连定也身负重伤,只身骑马逃跑,途中又集结残兵败将,驱使老百姓五万人,向西退保上。
魏军生擒赫连定的弟弟丹杨公赫连乌视拔武陵公赫连秃骨以及公、侯以下的贵族和大臣一百多人。
这天,北魏军又乘胜进攻安定,守城的夏国东平公赫连乙斗丢弃城池,逃奔长安。
又强行裹胁百姓数千家向西逃往上。
戊戌,魏叔孙建攻竺灵秀于湖陆,灵秀大败,死者五千余人。
建还屯范城。
戊戌(十六日),北魏寿光侯叔孙建,进攻刘宋兖州刺史竺灵秀据守的湖陆,竺灵秀大败,被斩杀的士卒达五千多人。
叔孙建得胜收兵,驻防范城。
己亥,魏主如安定;庚子,还,临平凉,掘堑围之。
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赐复七年。
夏陇西守将降魏。
己亥(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安定。
庚子(十八日),返回平凉城外,指挥将士在平凉城四周,深挖沟堑,重重包围。
拓跋焘又安抚慰问新归附的百姓,免除秦、雍二州百姓的赋役七年。
夏国陇西守将向北魏军投降。
辛丑,魏安颉督诸军攻滑台。
辛丑(十九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督率各路军队攻打滑台。
河西王蒙逊遣尚书郎宗舒等人贡于魏,魏主与之宴,执崔浩之手以示舒等曰:“汝所闻崔公,此则是也。
才略之美,于今无比。
朕动止咨之,豫陈成败,若合符契,未尝失也。”
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派遣尚书郎宗舒等人到北魏进贡。
拓跋焘设宴招待,拉住崔浩的手,向宗舒介绍说:“你们听说的崔先生,就是这位。
他智略与才华的高妙,举世无双。
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征求他的意见。
他预测战场上的成败,就象合在一起的符信一样,不差分毫,从来没有失误。”
魏以叔孙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诸军事。
北魏朝廷任命叔孙建为都督冀州、青州等四州诸军事。
魏尚书库结帅骑五千迎秦王暮末。
秦卫将军吉毗以为不宜内徙,暮末从之,库结引还。
北魏尚书库结率领骑兵五千,迎接西秦国王乞伏暮末。
西秦卫将军乞伏吉毗认为不应内迁投靠北魏,乞伏暮末同意。
库结只好领兵而回。
南安诸羌万余人叛秦,推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主,遗不从;乃劫遗族子长城护军亮为主,帅众攻南安。
暮末请救于氐王杨难当。
难当遣将军苻献帅骑三千救之,暮末与之合击诸羌。
诸羌溃,亮奔还广宁,暮末进军攻之。
以手令与焦遗使取亮,十二月,遗斩亮首出降,暮末进遗号镇国将军。
秦略阳太守弘农杨显以郡降夏。
南安的各羌族部落一万余人背叛了西秦的统治,共同推举安南将军、督八郡诸军事、广宁太守焦遗为盟主,焦遗拒绝。
羌族部众于是劫持焦遗的族侄、长城护军焦亮为盟主,聚众攻打南安城。
乞伏暮末向氐王杨难当请求援兵,杨难当派将军苻献率骑兵三千人,赶赴救援,与乞伏暮末合兵反击各羌族部落军队的进攻。
羌军溃败,焦亮逃回广宁,乞伏暮末进攻广宁。
亲自下手令命焦遗诛杀焦亮。
十二月,焦遗将焦亮斩首,出城投降。
乞伏暮末为焦遗加封号称镇国将军。
西秦略阳太守弘农人杨显献出郡城,投降夏国。
辛酉,以长沙王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寿阳。
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颓败,盗贼公行;义欣随宜经理,境内安业,道不拾遗,城府完实,遂为盛藩。
芍陂久废,义欣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余顷,无复旱灾。
辛酉(初九),刘宋朝廷任命长沙王刘义欣为豫州刺史,镇守寿阳。
寿阳土地荒芜,人民流散,城垣坍塌,盗贼公开抢劫。
刘义欣根据具体情况,采取适当的措施治理寿阳,不久,寿阳境内的人民就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城池坚固,仓廪充实,于是成了强盛的藩镇势力。
芍陂也早已残旧不堪,刘义欣修整堤防,引肥河水入陂,灌溉农田一万余顷,从此没有再出现旱灾。
丁卯,夏上谷公社干、广阳公度洛孤出降,魏克平凉。
丁卯(十五日),夏国上谷公赫连社干、广阳公赫连度洛孤出城投降,北魏军攻克了平凉。
关中侯豆代田得奚斤、娥清等,献于魏主。
魏主以夏主之后赐代田,命斤膝行执酒以奉代田,谓斤曰:“全汝生者,代田也。”赐代田爵井陉侯,加散骑常侍、右卫将军,领内都幢将。
北魏关中侯豆代田,救出了被俘司空奚斤、宗正娥清等,呈献给拓跋焘。
拓跋焘把赫连定的皇后赏赐给豆代田,命令奚斤跪下用膝盖行走,向豆代田敬酒。
拓跋焘对奚斤说:“是豆代田保全了你的性命。”赐封豆代田为井陉侯,加授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兼领内都幢将。
夏长安、临晋、武功守将皆走,关中悉入于魏。
魏主留巴东公延普镇安定,以镇西将军王斤镇长安。
壬申,魏主东还,以奚斤为宰士,使负酒食以从。
夏国长安、临晋、武功等城的守将都弃城逃走,关中大片土地都纳入魏国版图。
拓跋焘留下巴东公拓跋延普镇守安定;命镇西将军王斤镇守长安。
壬申(二十日),拓跋焘班师东还,任命奚斤为宰士,命他背驮着酒类、饭菜跟从左右。
王斤骄矜不法,信用左右,调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汉川者数千家。
魏主案治得实,斩斤以徇。
北魏镇西将军王斤骄恣纵欲,多行不法,纵容左右亲信,随意调动和役使百姓。
人民不堪忍受,向南逃往刘宋汉川的有几千家。
拓跋焘访查证实了王斤的罪状,斩王斤示众。
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皆下狱免官,兖州刺史竺灵秀坐弃军伏诛。
上见垣护之书而善之,以为北高平太守。
刘宋右将军到彦之、安北将军王仲德都被免职,逮捕入狱。
兖州刺史竺灵秀,因弃军逃跑,斩首。
文帝刘义隆看到殿中将军垣护之给到彦之的信,大加称许,随即任命垣护之为北高平太守。
彦之之北伐也,甲兵资实甚盛;及败还,委弃荡尽,府藏、武库为之空虚。
他日,上与群臣宴,有荒外降人在坐。
上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库人仗犹有几许?”琛诡对:“有十万人仗。”上既问而悔之,得琛对,甚喜。
琛,和之曾孙也。
到彦之大军北伐之时,武器及各种军用物资十分充实,等到大败而回,一路上抛弃殆尽。
朝廷仓库和武器库,因此空虚。
有一天,文帝召集大臣们宴饮,有远方归降的人在座。
刘义隆问尚书库部郎顾琛:“军械库中还有多少武器?”顾琛虚报说:“只够十万人使用。”文帝问完就很后悔,听到顾琛的回答,才略觉宽慰,十分高兴。
顾琛是顾和的曾孙。
彭城王义康与王弘并录尚书,义康意犹怏怏,欲得扬州,形于辞旨;以弘弟昙首居中,为上所亲委,愈不悦。
弘以老病,屡乞骸骨,昙首自求吴郡,上皆不许。
义康谓人曰:“王公久病不起,神州讵宜卧治!”昙首劝弘减府中文武之半以授义康,上听割二千人,义康乃悦。
刘宋彭城王刘义康与王弘共同担任录尚书事,刘义康仍感到怏怏不快,打算代替王弘兼任扬州刺史,在言辞中毫不隐瞒。
又因为王弘的弟弟王昙首在朝中担任要职,深得文帝的倚重和信赖,就愈加不满。
这时王弘年老多病,多次请求辞职回乡;王昙首主动要求担任吴郡太守,文帝都一概不许。
刘义康对别人说:“王弘患病长期卧床,难道能在床上治理天下吗?”王昙首劝王弘把府中文武官员的一半,分给刘义康管理。
文帝下诏同意拨给刘义康二千人,刘义康这才高兴。
宋纪四 太祖文皇帝上之下元嘉八年(辛未、431)
宋纪四 宋文帝元嘉八年(辛未,公元431年)
春,正月,壬午朔,燕大赦,改元大兴。
春季,正月,壬午朔(初一),北燕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兴。
丙申,檀道济等自清水救滑台,魏叔孙建、长孙道生拒之。
丁酉,道济至寿张,遇魏安平公乙旃眷,道济帅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奋击,大破之;转战至高梁亭,斩魏济州刺史悉烦库结。
丙申(十五日),刘宋檀道济等从清水出兵,救援被北魏军围攻的滑台。
北魏叔孙建、长孙道生率军抵抗。
丁酉(十六日),檀道济的军队抵达寿张,与北魏安平公拓跋乙旃眷的军队遭遇。
檀道济率领宁朔将军王仲德、骁骑将军段宏奋勇抗击魏军,大破拓跋乙旃眷的军队。
又转战开进高梁亭,斩杀北魏济州刺史悉烦库结。
夏主击秦将姚献,败之;遂遣其叔父北平公韦伐帅众一万攻南安。
城中大饥,人相食。
秦侍中·征虏将军出连辅政、侍中·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逾城奔夏;秦王暮末穷蹙,舆榇出降,并沮渠兴国送于上。
秦太子司直焦楷奔广宁,泣谓其父遗曰:“大人荷国宠灵,居藩镇重任。
今本朝颠覆,岂得不率见众唱大义以殄寇雠!”遗曰:”今主上已陷贼庭,吾非爱死而忘义,顾以大兵追之,是趣绝其命也。
不如择王族之贤者,奉以为主而伐之,庶有济也。”楷乃筑坛誓众,二旬之间,赴者万余人。
会遗病卒,楷不能独举事,亡奔河西。
夏王赫连定突袭西秦大将姚献,大败姚献军。
随即又派遣他的叔父,北平公赫连韦伐率领一万人攻打西秦国王乞伏暮末据守的南安城。
当时,南安城中正发生饥馑,人与人相食。
西秦侍中、征虏将军出连辅政,侍中、右卫将军乞伏延祚,吏部尚书乞伏跋跋等,逃出城去,投降了夏国。
西秦王乞伏暮末穷途末路,用车辆载着空棺材出城投降。
赫连韦伐把乞伏暮末连同沮渠兴国,一并押送到上。
西秦国太子司直焦楷,逃奔广宁,哭泣着对他的父亲焦遗说:“您一向承蒙朝廷的重用,身居藩镇大员,统领一方。
如今国家颠覆,您怎能不率领大家,首倡大义,消灭寇仇!”焦遗说:“现在主上已经陷入敌手,我不是那种惜命忘义的人,如果派大兵追击,只能加速主上的死亡。
不如选择王族中贤能之人,拥护他继承王位,然后再去出兵讨伐,或许还有希望。”焦楷于是修筑高台,召集部众盟誓,二十天的时间里,竟有一万余人赶来归附。
不巧的是,焦遗病逝,焦楷没有力量独立承担这项大事,于是,率领部下逃往北凉。
二月,戊午,以尚书右仆射江夷为湘州刺史。
二月,戊午(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江夷为湘州刺史。
檀道济等进至济上,二十余日间,前后与魏三十余战,道济多捷。
军至历城,叔孙建等纵轻骑邀其前后,焚烧草谷,道济军乏食,不能进;由是安颉、司马楚之等得专力攻滑台,魏主复使楚兵将军王慧龙助之。
朱之坚守数月,粮尽,与士卒熏鼠食之。
辛酉,魏克滑台,执之及东郡太守申谟,虏获万余人。
谟,钟之曾孙也。
刘宋檀道济的军队开进济水,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先后与魏军交战三十多次,而檀道济多半取胜。
宋军开到历城,北魏叔孙建等派遣轻骑兵往来截击,出没在大军的前前后后,还纵火焚烧了刘宋军的粮草,檀道济因为军中缺粮,不能前进。
所以北魏冠军将军安颉、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等能够以全部力量进攻滑台。
拓跋焘又派楚兵将军王慧龙增援。
刘宋滑台守将朱之坚守滑台已有几个月之久,城中粮食吃光了,士卒们用烟熏出老鼠,烤熟吃掉。
辛酉(初十),北魏军攻破滑台,朱之和东郡太守申谟以及一万余名士卒被俘。
申谟是申钟的曾孙。
癸酉,魏主还平城,大飨,告庙,将帅及百官皆受赏,战士赐复十年。
癸酉(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举行盛大宴会,祭告祖庙。
朝廷中所有的将帅和官员都得到了赏赐,士卒们一律免除十年的赋役。
于是魏南鄙大水,民多饿死。
尚书令刘言于魏主曰:“自顷边寇内侵,戎车屡驾;天赞圣明,所在克殄;方难既平,皆蒙优锡。
而郡国之民,虽不征讨,服勤农桑,以供军国,实经世之大本,府库之所资。
今自山以东,遍遭水害,应加哀矜,以弘覆育。”魏主从之,复境内一岁租赋。
这时,北魏南部边境发生严重的水灾,百姓多半饿死。
尚书令刘对拓跋焘说:“自从宋寇侵犯我们国土,我们屡次抗击。
上天帮助皇上圣明,保佑我们的军队所向披靡。
如今,战事已经平息,有功的将领也都得到了赏赐。
各个州郡和封国的老百姓,虽然没有亲自出征讨伐,但是他们勤奋地务农养蚕,供应国家和军队的需要,实在是治理国家的根本,更是国库薪饷的重要来源。
现在,从崤山以东,遍地洪水成灾,应该妥善抚慰和可怜这些受灾的百姓,弘扬朝廷一向保护和养育百姓的恩德。”拓跋焘同意他的劝告,下诏免除全国百姓一年的田赋和捐税。
檀道济等食尽,自历城引还;军士有亡降魏者,具告之。
魏人追之,众惧,将溃。
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馀少米覆其上。
及旦,魏军见之,谓道济资粮有馀,以降者为妄而斩之,时道济兵少,魏兵甚盛,骑士四合。
道济命军士皆被甲,已白服乘舆,引兵徐出。
魏人以为有伏兵,不敢逼,稍稍引退,道济全军而返。
刘宋檀道济的大军因为粮尽,只好从历城撤军。
军中有逃走投降北魏军的士卒,把刘宋军的困难境遇,一一报告给北魏军。
于是,北魏军追击刘宋军,刘宋军军心涣散,人人自危,马上就要溃散。
檀道济利用夜色的掩护,命士卒把沙子当作粮食,一斗一斗地量,而且边量边唱出数字,然后用军中仅剩下的一点谷米覆在沙子上。
第二天早晨,北魏看到这种情况,以为檀道济军中的粮食还很充裕,就给那个降卒定了欺军之罪杀掉了。
当时,檀道济兵员很少,而北魏兵人多势众,骑兵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檀道济军。
檀道济命令军士们都披上铠甲,而自己则穿着白色的便服,率领军队缓缓地出城。
北魏军以为檀道济有伏兵,不敢逼近,而且还稍稍撤退,这样,檀道济保全了军队,安全撤军。
青州刺史箫思话闻道济南归,欲委镇保险,济南太守萧承之固谏,不从。
丁丑,思话弃镇奔平昌;参军刘振之戍下邳,闻之,亦委城走。
魏军竟不至,而东阳积聚已为百姓所焚。
思话坐征,系尚方。
刘宋青州刺史萧思话听说檀道济的大军撤退南下,就打算放弃城池退到险要地带自保。
济南太守萧承之一再劝阻他,萧思话都没有接受。
丁丑(二十六日),萧思话弃城逃奔平昌。
参军刘振之正驻守下邳,听说这个消息,也弃城逃走。
结果,北魏军竟然没有来,但是东阳城积聚的大批物资,却被百姓纵火焚毁。
萧思话被指控有罪,召回京师,逮捕下狱。
燕王立夫人慕容氏为王后。
北燕王冯弘封夫人慕容氏为皇后。
庚戌,魏安颉等还平城。
魏主嘉朱之守节,妻以宗女。
庚戌(疑误),北魏安颉等人返回平城。
北魏国主拓跋焘非常赞赏刘宋滑台守将朱之的气节,把皇族宗室的女儿嫁给他。
初,帝之遣到彦之也,戒之曰:“若北国兵动,先其朱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留彭城勿进。”及安颉得宋俘,魏主始闻其言。
谓公卿曰:“卿辈前谓我用崔浩计为谬,惊怖固谏。
常胜之家,始皆自谓逾人,至于归终,乃不能及。”
当初,刘宋文帝派到彦之北伐出征前,就告诫他说:“如果魏国的军队有所举动,你们应该在敌人没有攻到之前,先行渡过黄河;如果他们没有动静,你们就要留守彭城,不要前进。”等到安颉俘虏刘宋的将士,拓跋焘才听到刘义隆的这席话,对朝中的文武大臣们说:“以前,你们总说我用崔浩的计策是错误的,以致惊惧失措,百般劝阻。
一直打胜仗的人,开始都自以为超过了别人,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还不如别人。”
司马楚之上疏,以为诸方已平,请大举伐宋,魏主以兵久劳,不许。
征楚之为散骑常侍,以王慧龙为荥阳太守。
北魏安南大将军司马楚之上疏,认为北魏四方邻国都已经平定,请求朝廷出兵大举进攻刘宋。
拓跋焘则认为连年征战,将士们早已疲劳不堪,没有同意。
征召司马楚之回京,任命他为散骑常侍;任命王慧龙为荥阳太守。
慧龙在郡十年,农战并修,大著声绩,归附者万余家,帝纵反间于魏,云“慧龙自以功高位下,欲引宋人入寇,因执司马楚之以叛。”魏主闻之,赐慧龙玺书曰:“刘义隆畏将军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
风尘之言,想不足介意。”帝复遣刺客吕玄伯刺之,曰:“得慧龙首,封二百户男,赏绢千匹。”玄伯诈为降人,求屏人有所论;慧龙疑之,使人探其怀,得尺刀。
玄伯叩头请死,慧龙曰:“各为其主耳。”释之。
左右谏曰:“宋人为谋未已,不杀玄伯,无以制将来。”慧龙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我以仁义为捍蔽,又何忧乎!”遂舍之。
王慧龙在荥阳十年,既劝民农桑,又积极备战,成绩显著,声名远播。
前后赶来归附的百姓有一万余家。
刘宋文帝乘机施用了反间计,说:“王慧龙自认为劳苦功高,却长期不得重用,所以打算勾引宋人前来进犯,然后活捉司马楚之背叛魏国。”拓跋焘听到这些传言,颁赐给王慧龙一封亲笔诏书,说:“刘义隆害怕将军就象害怕老虎一样,打算从中陷害,我知道他的诡计。
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想你不会介意。”刘义隆又派刺客吕玄伯前去刺杀王慧龙,许诺说:“你如果砍下王慧龙的人头,封你为食邑二百户男爵,赏绢一千匹。”于是,吕玄伯假装投降,要求单独面见王慧龙,声称有话要说。
王慧龙有点疑心,派人搜身,结果从腰中搜出短刀。
吕玄伯叩头请求处死,王慧龙说:“我们都是各自为主上行事罢了。”释放了吕玄伯。
王慧龙的左右亲信都劝阻他说:“宋人的阴谋不会停止,不杀吕玄伯,没有办法阻止将来再发生这样的事。”王慧龙却说:“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刘义隆又怎么能害得了我!我只用仁义作为屏藩来保护自己,又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于是释放了吕玄伯。
夏,五月,庚寅,魏主如云中。
夏季,五月,庚寅(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六月,乙丑,大赦。
六月,乙丑(十六日),刘宋实行大赦。
夏主杀乞伏暮末及其宗族五百人。
夏王赫连定斩杀了被俘的西秦王乞伏暮末,以及西秦国皇族五百人。
夏主畏魏人之逼,拥秦民十余万口,自治城济河,欲击河西王蒙逊而夺其地。
吐谷浑王慕遣益州刺史慕利延、宁州刺史拾虔帅骑三万,乘其半济,邀击之,执夏主定以归,沮渠兴国被创而死。
拾虔,树洛干之子也。
夏王赫连定惧怕北魏的逼迫,劫持西秦国的老百姓十余万人,从治城渡过黄河,打算袭击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夺取北凉的国土。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遣益州刺史慕容慕利延、宁州刺史慕容拾虔统率三万骑兵,乘夏军渡河过了一半,截击敌人,生擒了夏王赫连定,乘胜班师,沮渠兴国受重伤而死。
慕容拾虔是慕容树洛干的儿子。
魏之边吏获柔然逻者二十余人,魏主赐衣服而遣之。
柔然感悦。
闰月,乙未,柔然敕连可汗遣使诣魏,魏主厚礼之。
北魏边防官员,俘获柔然汗国的巡逻兵二十余人,拓跋焘赏赐给他们衣服,释放了他们。
柔然人又感动又喜悦。
闰月,乙未(十六日),柔然汗国敕连可汗,派使臣出使北魏,北魏国主拓跋焘用优厚的礼节招待了他们。
魏主遣散骑侍郎周绍来聘,且求昏;帝依违答之。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散骑侍郎周绍出使刘宋,并且请求通婚,刘宋文帝含糊其辞地给以回答。
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年长,欲专政事,长史刘湛每裁抑之,遂与湛有隙。
帝心重湛,使人诘让义恭,且和解之。
是时,王华、王昙首皆卒,领军将军殷景仁素与湛善,白帝以时贤零落,征湛为太子詹事,加给事中,共参政事。
以雍州刺史张代湛为抚军长史、南蛮校尉。
刘宋荆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年纪渐渐长大,打算独自处理政务,而长史刘湛总是阻挠他,于是刘义恭与刘湛之间产生了裂痕。
刘宋文帝心里十分尊重刘湛,派人诘问并责备刘义恭,而且从中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这时,王华、王昙首都已去世,领军将军殷景仁一向与刘湛关系密切,提醒文帝说,当今不少贤才去世。
建议文帝征召刘湛为太子詹事,加官给事中,共同参与朝政。
刘义隆又任命雍州刺史张代替刘湛为抚军长史、南蛮校尉。
顷之,坐在雍州营私蓄聚,赃满二百四十五万,下廷尉,当死。
左卫将军谢述上表,陈邵先朝旧勋,宜蒙优贷。
帝手诏酬纳,免官,消爵土。
述谓其子综曰:“主上矜夙诚,特加曲恕,吾所言谬会,故特见酬纳耳。
若此迹宣布,则为侵夺主恩,不可之大者也。”使综对前焚之。
帝后谓曰:“卿之获免,谢述有力焉。”
不久,张因为在雍州时,营私舞弊,中饱私囊,赃款高达二百四十五万,被逮捕下廷狱,按律应当处以死刑。
左卫将军谢述上疏,陈述张是刘裕时代的旧功臣,应得到宽恕优待。
文帝采纳了谢述的建议,亲自下诏书,命令免除张的官职,削去了张的爵位和采邑。
谢述对他的儿子谢综说:“皇上怜惜张一向忠诚,特别赦免了他的罪过。
我的建议只是碰巧与皇上的意图相吻合,被皇上采纳了。
如果借此四处宣扬,那就侵夺了皇家的恩德,是绝对不可行的。”让谢综当着他的面,把奏章烧掉。
文帝后来对张说:“对于你的死罪的免除,谢述可出了大力的呀!”
秋,七月,己酉,魏主如河西。
秋季,七月,己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八月,乙酉,河西王蒙逊遣子安周入侍于魏。
八月,乙酉(初七),北凉河西沮渠蒙逊派他的儿子沮渠安周前往北魏充当人质。
吐谷浑王慕遣侍郎谢太宁奉表于魏,请送赫连定。
已丑,魏以慕为大将军、西秦王。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派侍郎谢太宁,出使北魏,呈上奏章,表示愿意献出所俘虏的夏王赫连定。
己丑(十一日),北魏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大将军,封为西秦王。
左仆射临川王义庆固求解职;甲辰,以义庆为中书令,丹杨尹如故。
刘宋左仆射、临川王刘义庆坚决要求辞去职务。
甲辰(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刘义庆为中书令,仍兼任丹杨尹。
九月,癸丑,魏主还宫。
庚申,加太尉长孙嵩柱国大将军,以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
道生性清俭,一熊皮鄣泥,数十年不易。
魏主使歌工历颂群臣曰:“智如崔浩,廉若道生。”
九月,癸丑(初六),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庚申(十三日),加授太尉长孙嵩为柱国大将军。
任命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
长孙道生性情淡泊、清廉节俭,一个用熊皮做的遮泥障,数十年都不换。
拓跋焘让歌工一一歌颂群臣:“象崔浩那样足智多谋,象道生那样两袖清风。”
魏主欲选使者诣河西,崔浩荐尚书李顺,乃以顺为太常,拜河西王蒙逊为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王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册曰:“盛衰存亡,与魏升降。
北尽穷发,南极庸、,西被岭,东至河曲,王实征之,以夹辅皇室。”置将相、群卿、百官,承制假授;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如汉初诸候王故事。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选派使者出使北凉。
崔浩推荐尚书李顺。
于是拓跋焘任命李顺为太常,前去任命北凉河西王沮渠蒙逊为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和凉王,采邑包括武威、张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等七郡。
册封的诏书上说:“凉国的盛衰存亡,与魏国密切相关,死生与共。
北到穷发,南到上庸和岷山,西至昆仑山,东至河曲的广大地区,都归凉王征讨统治,从旁辅佐皇室。”同时,在凉国设置将军、宰相、各位公卿、文武百官,凉王可以代表皇帝直接任命。
还可以竖起天子专用的旌旗,出行时开路清道,戒备森严,全然仿照汉朝初年各侯王的制度。
壬申,魏主诏曰:”今二寇摧殄,将偃武修文,理废职,举逸民。
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颖、勃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等,皆贤隽之胄,冠冕周邦。
易曰:“‘我有好爵,吾与尔縻之。
’如玄之比者,尽敕州郡以礼发遣。”遂征玄等及州郡所遣至者数百人,差次叙用。
崔绰以母老固辞。
玄等皆拜中书博士。
玄,谌之曾孙;灵,顺之从父兄也。
壬申(二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说:“如今宋夏二寇已经分别被我们击败和消灭了,我们将停止武备,发展文事。
整顿过去被废驰和忽略的工作,荐举过去隐居不出来做官的人。
范阳人卢玄、博陵人崔绰、赵郡人李灵、河间人邢颖、勃海人高允、广平人游雅、太原人张伟等人,都是圣贤的后裔,他们的才干在地方州郡都是第一流的。
《易经》说:‘我有好的酒器,和你一起享用。
’凡是才华能与卢玄相仿佛的,各州郡都要遵照朝廷的敕令,礼敬贤才并把他们送京师来。”于是,征召卢玄等人以及地方州郡荐举的贤士几百人来京,依照他们的能力,分别委以官职。
崔绰因为母亲年迈,坚决拒绝作官。
卢玄等人都被授予中书博士。
卢玄是卢谌的曾孙。
李灵是李顺的堂兄。
玄舅崔浩,每与玄言,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浩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
玄止之曰:“夫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者,讵有几人!宜加三思。”浩不从,由是得罪于众。
卢玄的舅舅是司徒崔浩,崔浩每次跟卢玄谈话,常常叹息说:“面对卢(玄)子真,使我思古之幽情更深。”当时,崔浩打算严格整顿朝中官员的流品,辨明官员的出身和姓氏等级。
卢玄劝阻他说:“创立一种制度,改革现行的规章,必须因时而宜。
赞成您这项措施的,能有几个人!希望您能三思而行。”崔浩没有听从,因此便得罪了许多大臣。
初,魏昭成帝始制法令:“反逆者族;其馀当死者听入金、马赎罪;杀人者听与死家牛马、葬具以平之;盗官物,一备五;私物,一备十。”四部大人共坐王庭决辞讼,无系讯连逮之苦,境内安之。
太祖入中原,患前代律令峻密,命三公郎王德删定,务崇简易。
季年被疾,刑罚滥酷;太宗承之,吏文亦深。
冬,十月,戊寅,世祖命崔浩更定律令,除五岁、四岁刑,增一年刑;巫蛊者,负羊、抱犬沈诸渊。
初令官阶九品者得以官爵除刑。
妇人当刑而孕,产后百日乃决。
阙左悬登闻鼓以达冤人。
当初,北魏昭成帝时开始制定法令:“谋反叛逆者诛灭全族;其他犯有死罪的人可以缴纳金钱、马匹赎罪;杀人凶手允许他们给死者家属牛马、葬具私自和解;盗窃官府财物,偷一赔五;盗窃私物,偷一赔十。”当时,四部总监共同坐在公堂之上,一道处理诉讼案件,从没有羁押、囚禁、久拖不决的苦处,境内安定。
道武帝拓跋进入中原以后,认为前代的法律过于苛刻严密,于是,命令三公郎王德重新删改,制定新的法律,一切都以简单易懂为原则,拓跋晚年身患重病,滥施刑罚,法律残酷。
明元帝拓跋嗣继位后,继承了前代的法律制度,对官吏权限职责等的规定,也有些过于苛刻。
冬季,十月,戊寅(初一),太武帝拓跋焘命令司徒崔浩重新制定法令,废除了五年、四年有期徒刑,增设一年有期徒刑。
用巫术毒害人的人,身背黑色羊,胸前抱狗,投入河潭。
新定法令,凡官阶在九品之内的官员犯法,可以用官职和爵位赎罪。
妇人当执行死刑而怀有身孕的,生产一百天后再予处决。
又规定在宫阙的左边悬挂登闻鼓,使有冤情的人,能够击鼓申冤。
魏主如漠南。
十一月,丙辰,北部敕勒莫弗库若干帅所部数万骑,驱鹿数百万头,诣魏主行在。
魏主大猎以赐从官,十二月丁丑,还宫。
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漠南。
十一月,丙辰(初十),北方敕勒部落酋长库若干,率领他的部众数万名骑兵,驱赶着几百万头的鹿群,拜谒拓跋焘的行宫。
于是,拓跋焘举行大规模的狩猎,赏赐随从的官员。
十二月,丁丑(初一),拓跋焘回宫。
是岁,凉王改元义和。
本年,北凉改年号为义和。
林邑王范阳迈寇九德,交州兵击却之。
林邑王范阳迈,攻击刘宋的九德郡,刘宋交州军队击退了他们。
九年(壬申、432)
九年(壬申,公元432年)
春,正月,丙午,魏主尊保太后窦氏为皇太后,立贵人赫连氏为皇后,子晃为皇太子;大赦;改元延和。
春季,正月,丙午(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尊封他的乳母保太后窦氏为皇太后。
封贵人赫连氏为皇后,封儿子拓跋晃为皇太子,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延和。
燕王立慕容后之子王仁为太子。
北燕王冯弘封慕容皇后的儿子冯王仁为太子。
三月,庚戌,卫将军王弘进位太保,加中书监。
丁巳,征南大将军檀道济进位司空,还镇寻阳。
三月,庚戌(初六),刘宋卫将军王弘晋升为太保,加授中书监。
丁巳(十三日),征南大将军檀道济晋升为司空,回寻阳镇守。
壬申,吐谷浑王慕送赫连定于魏,魏人杀之。
慕上表曰:“臣俘擒僭逆,献捷王府,爵秩虽崇而土不增廓,车旗既饰而财不周赏;愿垂鉴察。”魏主下其议。
公卿以为:“慕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民皆为己有,而贪求无厌,不可许也。”魏主乃诏曰:”西秦王所得金城、罕、陇西之地,朕即与之,乃是裂土,何须复廓。
西秦款至,绵绢随使疏数,临时增益,非一赐而止也。”自是慕贡使至魏者稍简。
壬申(二十八日),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将夏王赫连定献给北魏,北魏斩杀赫连定。
慕容慕上疏说:“我生擒了叛逆赫连定,呈献给皇上。
陛下赏赐的官爵是虽然尊崇,但土地却没有增加;车辆旗帜虽然已经得到装饰,但是却没有财物赏赐部下,希望您能俯察下情。”拓跋焘把他的奏章交给朝廷文武官员们讨论。
大臣们认为:“慕容慕的功劳,不过是俘虏了赫连定而已,塞外的百姓都已归吐谷浑汗国所有。
但慕容慕却贪得无厌,不能答应他的要求。”拓跋焘于是下诏说:“西秦王慕容慕所攻下的金城、罕、陇西等地,我同意归你,这已经是分封给你的采邑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增加土地?西秦对我们具有诚意,我们赏赐的绵绢,根据来使次数是否频繁,临时增加,并不是只赏赐一次,以后不再有。”从此,慕容慕所派的出使北魏的贡使稍加减少。
魏方士祁纤奏改代为万年,以代尹为万年尹,代令为万年令。
崔浩曰:“昔太祖应天受命,兼称代、魏以法殷商。
国家积德,当享年万亿,不待假名以为益也。
纤之所闻,皆非正义,宜复旧号。”魏主从之。
北魏的方士祁纤上奏朝廷,建议把代郡改称万年,改代尹为万年尹,代令为万年令。
司徒崔浩说:“从前,太祖顺应天命人心,效法殷商,而兼称代魏,国家累积下来的恩德,应该使国家的寿命长达亿万年之久,不必借助名称得益。
祁纤所奏报的,都不是正当大义,应当恢复旧号。”拓跋焘采纳了崔浩的意见。
夏,五月,壬申,华容文昭公王弘卒。
弘明敏有思致,而轻率少威仪。
性褊隘,好折辱人,人以此少之。
虽贵显,不营财利;及卒,家无馀业。
帝闻之,特赐钱百万,米千斛。
夏季,五月,壬申(二十九日),刘宋太保、华容文昭公王弘去世。
王弘聪明敏捷有思想,但往往轻率行事,威仪不足以使人佩服。
他性情狭隘偏激,常常侮辱别人,人们因而对他表示不满。
他虽然地位尊崇,又是朝中显贵,却不营求财利。
到了去世的时候,家里竟没有多余的财产。
刘宋文帝听说后,特地赏赐王弘的家属钱一百万,米一千斛。
魏主治兵于南郊,谋伐燕。
北魏国主拓跋焘,在京师南郊训练兵马,准备攻打北燕。
帝遣使者赵道生聘于魏。
刘宋文帝派遣使者赵道生前往北魏访问。
六月,戊寅,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义康改领扬州刺史。
六月,戊寅(初五),刘宋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刘义康改任扬州刺史。
诏分青州置冀州,治历城。
刘宋文帝下诏,把青州分割出一部分,设置冀州,州治在历城。
吐谷浑王慕遣其司马赵叙入贡,且来告捷。
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派司马赵叙到刘宋进贡,并奏报军事上的大捷。
庚寅,魏主伐燕。
命太子晃录尚书事,时晃才五岁。
又遣左仆射安原、建宁王崇等屯漠南以备柔然。
庚寅(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亲自率军进攻北燕。
拓跋焘任命太子拓跋晃为录尚书事,当时拓跋晃只有五岁。
拓跋焘又派左仆射安原、建宁王拓跋崇等人驻防漠南,准备抵御柔然汗国的进攻。
辛卯,魏主遣散骑常侍邓颖来聘。
辛卯(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散骑常侍邓颖出使刘宋,进行回访。
乙未,以吐谷浑王慕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进爵陇西王,且命慕悉归南方将士先没于夏者,得百五十余人。
乙未(二十二日),刘宋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封爵为陇西王。
又命令慕容慕全部归还被夏国俘获的南方将士,共一百五十余人。
又加北秦州刺史杨难当征西将军。
难当以兄子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以其子顺为秦州刺史,守上。
保宗谋袭难当,事泄,难当囚之。
刘宋朝廷又加授北秦州刺史杨难当为征西将军;杨难当任命侄子杨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守宕昌;杨难当任命儿子杨顺为秦州刺史,驻守上。
杨保宗谋划袭击他的叔父杨难当,事情泄漏,杨难当囚禁了杨保宗。
壬寅,以江夏王义恭为都督南兖等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竟陵王义宣为中书监,衡阳王义季为南徐州刺史。
初,高祖以荆州居上流之重,土地广远,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故遗诏令诸子居之。
上以义庆宗室令美,且烈武王有大功于社稷,故特用之。
壬寅(二十九日),刘宋朝廷任命江夏王刘义恭为都督南兖等六州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任命临川王刘义庆为都督荆、雍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任命竟陵王刘义宣为中书监;衡阳王刘义季为南徐州刺史。
当初,刘宋武帝刘裕认为,荆州是长江上游的军事重镇,土地辽阔,财物和军事实力占全国的一半,所以临死前下遗诏,命令必须由皇子来镇守。
刘宋文帝刘义隆认为刘义庆是宗室子弟,并有美好的声誉。
何况他的父亲烈武王刘道规,对宋国的建立有大功,所以特别擢用了他。
秋,七月,已未,魏主至濡水。
庚申,遣安东将军奚斤发幽州民及密云丁零万余人,运攻具,出南道,会和龙。
魏主至辽西,燕主遣其侍御史崔聘奉牛酒犒师。
已巳,魏主至和龙。
秋季,七月,己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率军抵达濡水。
庚申(十八日),拓跋焘派安东将军奚斤征发幽州百姓和密云境内的丁零部落一万余人,运送攻城器具,通过南道,与北魏大军在北燕都城和龙城下会师。
拓跋焘抵达辽西,北燕王冯弘派遣侍御史崔聘,呈上美酒牛肉,犒赏北魏军队。
己巳(二十七日),拓跋焘抵达和龙。
庚午,以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为领军将军。
庚午(二十八日),刘宋任命领军将军殷景仁为尚书仆射,太子詹事刘湛为领军将军。
益州刺史刘道济,粹之弟也,信任长史费谦、别驾张熙等,聚敛兴利,伤政害民,立官冶,禁民鼓铸而贵卖铁器,商贾失业,吁嗟满路。
刘宋益州刺史刘道济是刘粹的弟弟。
他宠信王府的长史费谦、别驾张熙等人,所行的是收聚搜括财利的作法,损害正常治理,祸害百姓。
他设立官营的冶铸机构,禁止民间冶炼铸造,而用高价出卖铁器,造成商人失业,百姓怨声载道。
流民许穆之,变姓名称司马飞龙,自云晋室近亲,往依氐王杨难当。
难当因民之怨,资飞龙以兵,使侵扰益州。
飞龙招合蜀人,得千余人,攻杀巴兴令,逐阴平太守;道济遣军击斩之。
流民许穆之,改名换姓,自称司马飞龙,自己说是东晋皇室的近亲,投奔了氐王杨难当。
杨难当利用益州的民怨,借给司马飞龙一支军队,让他率兵进犯并骚扰益州。
司马飞龙在蜀郡招兵买马,集结了一千余人,攻打巴兴县城,杀死了巴兴县令。
随即又驱逐了阴平太守。
刘道济派军队击斩了司马飞龙及其军队。
道济欲以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费谦固执不兴。
氐奴等与乡人赵广构扇县人,诈言司马殿下犹在阳泉山中,聚众得数千人,引向广汉;道济参军程展会治中李抗之将五百人击之,皆败死。
巴西人唐频聚众应之,赵广等进攻涪城,陷之。
于是涪陵、江阳、遂宁诸郡守皆弃城走,蜀土侨、旧俱反。
刘道济打算任命五城人帛氐奴、梁显为参军督护,长史费谦坚决反对。
于是,帛氐奴与他的同乡赵广相互勾结,煽动县民,宣称司马飞龙仍在阳泉山中,聚集部众几千人,进军广汉。
刘道济派参军程展,会同治中李抗之,率领五百人攻击,战败,二人阵亡。
巴西人唐频聚众响应帛氐奴;赵广等人进攻涪城,涪城陷落。
于是,涪陵、江阳、遂宁等郡的太守都闻风弃城逃走。
随即益州境内的土著居民和外地侨民,一时间全都揭竿而起,纷纷起兵。
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郡降于魏。
魏主发其民三万穿围堑以守和龙。
崇,绩之子也。
北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个郡,投降了北魏大军。
北魏国主拓跋焘,征发北燕百姓三万人,兴筑工事,挖掘濠沟,守卫和龙城。
李崇是李绩的儿子。
八月,燕王使数万人出战,魏昌黎公丘等击破之,死者万余人。
燕尚书高绍帅万馀家保羌胡固;辛巳,魏主攻绍,斩之。
平东将军贺多罗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攻冀阳,皆拔之。
八月,北燕王派数万人出城迎战北魏军,北魏昌黎公拓跋丘击败北燕军,斩杀一万多人。
北燕国尚书高绍率领一万余家,退保羌胡固。
辛巳(初九),拓跋焘亲自率军进攻高绍的军队,斩杀了高绍。
与此同时,北魏的平东将军贺多罗进攻带方,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进攻建德,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进攻冀阳,全部攻克。
九月,乙卯,魏主引兵西还,徙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六郡民三万家于幽州。
九月,乙卯(十四日),拓跋焘班师,西去回国。
同时,北魏军强行将营丘、成周、辽东、乐浪、带方、玄菟等六个郡的百姓三万家迁徙到幽州。
燕尚书郭渊劝燕王送款献女于魏,乞为附庸。
燕王曰:“负衅在前,结忿已深,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图也。”
北燕尚书郭渊,曾经劝北燕王冯弘,向北魏表示诚意,献上女儿,充当北魏的藩属。
冯弘说:“两国之间早就产生裂痕,结下的仇怨已经很深了,降附北魏是自取灭亡,还不如固守城池,等待转机。”
魏主之围和龙也,宿卫之士多在战陈,行宫人少。
云中镇将朱之谋与南人袭杀魏主,因入和龙,浮海南归;以告冠军将军毛之,毛之不从,乃止。
既而事泄,朱之逃奔燕。
魏人数伐燕,燕王遣之南归求救。
之泛海至东莱,遂还建康,拜黄门侍郎。
拓跋焘包围和龙城时,他身边护驾的卫士都在沙场冲锋陷阵,留在行宫的很少。
北魏云中镇将朱之阴谋策划并联络南方降附之人,突袭并杀掉拓跋焘,然后投奔北燕和龙,再乘海船回到刘宋。
朱之把这个阴谋告诉了刘宋降将、冠军将军毛之,毛之拒绝参与,朱之只好作罢。
不久,阴谋泄漏,朱之逃奔北燕。
北魏军多次猛攻北燕,北燕王冯弘派朱之南归,向刘宋求救。
朱之经海道到东莱,既而回到建康,刘宋朝廷任命他为黄门侍郎。
赵广等进攻成都,刘道济婴城自守。
贼众屯聚日久,不见司马飞龙,欲散去。
广惧,将三千人及羽仪诣阳泉寺,诈云迎飞龙。
至,则谓道人罕程道养曰:“汝但自言是飞龙,则坐享富贵;不则断头!”道养惶怖许诺。
广乃推道养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牧,改元泰始,备置百官。
以道养弟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镇涪城;赵广、帛氐奴、梁显及其党张寻、严遐皆为将军,奉道养还成都,众至十余万,四面围城。
使人谓道济曰:”但送费谦、张熙来,我辈自解去。”道济遣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各将千余人出战,皆败还。
刘宋益州叛民赵广等率众进攻成都,益州太守刘道济只好绕城防御。
叛军集结已经很长时间,却看不到首领司马飞龙,就打算各自散去。
赵广大为惶恐,率领三千人和迎驾的仪仗队前往阳泉寺,声称迎接司马飞龙。
到阳泉寺后,他对那里的道士罕人程道养说:“你只要自称是司马飞龙,就可以稳享荣华富贵,否则你的人头就保不往了。”程道养听罢惊慌失措,只好应允。
于是,赵广就推举程道养为蜀王、车骑大将军、益梁二州州牧,改年号为泰始,设置文武百官。
又任命程道养的弟弟程道助为骠骑将军、长沙王,负责镇守涪城。
此外,赵广、帛氐奴、梁显及其党羽张寻、严遐等,也都任将军,拥奉着程道养返回成都。
很快,四面八方前来投奔的百姓多至十余万人,把成都围得水泄不通。
赵广等派人告刘道济说:“只要你交出费谦、张熙二人,我们一定自动解围。”刘道济派城里的中兵参军裴方明、任浪之等二人,分别率领士卒一千余人出城迎战,都大败而回。
冬,十一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冬季,十一月,乙巳(初四),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
壬子,以少府中山甄法崇为益州刺史。
壬子(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少府中山人甄法崇为益州刺史。
初,燕王嫡妃王氏,生长乐公崇,崇于兄弟为最长。
及即位,立慕容氏为王后,王氏不得立,又黜崇,使镇肥如。
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邈相谓曰:“今国家将亡,人无愚智皆知之。
王复受慕容后之谮,吾兄弟死无日矣。”乃相与亡奔辽西,说崇使降魏,崇从之。
会魏主使给事郎王德招崇,十二月,已丑,崇使邈如魏,请举郡降。
燕王闻之,使其将封羽围崇于辽西。
当初,北燕王冯弘的嫡纪王氏,生下了长乐公冯崇,冯崇在他的兄弟中年纪最大。
等到冯弘即位后,立慕容氏为王后,王氏却不能当王后,接着冯弘又废黜了冯崇,派他出去镇守肥如。
冯崇的同胞弟弟广平公冯朗和乐陵公冯邈私下商量说:“如今国家危在旦夕,不论是聪明人还是愚昧的人都看得非常清楚。
现在父王又听信慕容王后的谗言,我们兄弟死期不远了。”于是兄弟两人相伴一同逃往辽西,劝说冯崇投降北魏,冯崇同意了。
正巧,北魏国主拓跋焘派给事郎王德,向冯崇招降。
十二月,己丑(十九日),冯崇派冯邈前往北魏,准备献出全郡投降。
冯弘听到这个消息,派将领封羽在辽西团团包围了冯崇。
魏主征诸名士之未仕者,州郡多逼遣之。
魏主闻之,下诏令守宰以礼申谕,任其进退,毋得逼遣。
北魏国主拓跋焘,征召国内没有做官的知名人士,地方州郡官府多强行逼迫遣送。
拓跋焘听到这个消息,立即颁下诏书,命令地方官要有礼节地传达皇上的旨意,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不得强行遣送。
初,帝以少子绍为庐陵孝献王嗣,以江夏王义恭子朗为营阳王嗣;庚寅,封绍为庐陵王,朗为南丰县王。
当初,刘宋文帝把自己的小儿子刘绍过继给庐陵王刘义真为子。
命江夏王刘义恭的儿子刘朗过继给营阳王刘义符为子。
庚寅(二十日),封刘绍为庐陵王,封刘朗为南丰县王。
裴方明等复出击程道养营,破之,焚其积聚。
刘宋成都中兵参军裴方明等人再次出城进攻程道养的大营,大破叛军,然后纵火烧了叛军的军用物资。
贼党江阳杨孟子将千馀人屯城南,参军梁俊之统南楼,投书说谕孟子,邀使入城见刘道济,道济版为主簿,克期讨贼。
赵广知其谋,孟子惧,将所领奔晋原,晋原太守文仲兴与之同拒守。
赵广遣帛氐奴攻晋原,破之,仲兴、孟子皆死。
裴方明复出击贼,屡战,破之,贼遂大溃;程道养收众得七千人,还广汉,赵广别将五千余人还涪城。
叛军将领、江阳人杨孟子率领一千余人屯驻城南,参军梁俊之镇守成都南城城楼。
梁俊之写信劝说杨孟子归降。
杨孟子投降,进城见到刘道济,刘道济暂时任命他为主簿,约定日期,共同讨伐叛军。
赵广知道了杨孟子的阴谋,杨孟子非常恐惧,率领他手下的部众逃进晋原。
晋原太守文仲兴与杨孟子共同抵抗固守城池。
赵广派帛氐奴进攻晋原,攻破晋原城,文仲兴、杨孟子先后战死。
裴方明再次出城,几次战斗,打败了叛军。
叛军四处溃散。
程道养集结残兵败将七千人,回到了广汉,赵广另率五千余人,返回涪城。
先是,张熙说道济粜仓谷,故自九月末围城至十二月,粮储俱尽。
方明将二千人出城求食,为贼所败,单马独还,贼众复大集。
方明夜缒而上,道济为设食,涕泣不能食。
道济曰:“卿非大丈夫,小败何苦!贼势既衰,台兵垂至,但令卿还,何忧于贼!”即减左右以配之。
贼于城外扬言,云“方明已死”,城中大恐。
道济夜列炬火,出方明以示众,众乃安。
道济悉出财物于北射堂,令方明募人。
时城中或传道济已死,莫有应者。
梁俊之说道济遣左右给使三十余人出外,且告之曰:“吾病小损,各听归家休息。”给使既出,城中乃安,应募者日有千余人。
当初,别驾张熙建议益州刺史刘道济出售仓库粮食,所以从九月底叛军包围成都城起,一直到十二月,储存的粮食全都吃光了。
裴方明率领二千人出城寻找粮食充饥,被叛军打败。
裴方明单枪匹马,一个人得以生还。
叛军又重新聚集围城。
裴方明半夜逃到城下,城里的士卒用绳子把他接回城里。
刘道济为裴方明准备饭食,裴方明痛哭流泣,不能下咽。
刘道济说:“你这样不是一个大丈夫,这次小小的败仗,不值得如此沮丧!敌人的势力已经在衰落,朝廷的援军就要开到,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就不必担心敌人不败。”随即,刘道济挑选一部分左右亲兵分配给裴方明指挥。
叛军在城外四处扬言,声称“裴方明已经战死。”城中的将士听到这个谣言都十分恐慌。
刘道济在当天夜里,命人点燃一排火把,让裴方明出来与大家相见。
这样,城中的军心才安定。
刘道济拿出所有的财物放在北射堂,命裴方明等人招募新军。
当时城中有人谣传刘道济已经死了,因而没有人肯来应征。
梁俊之建议刘道济,把侍奉左右的奴仆三十余人送出刺史府,并告诉他们:“我的病情已经稍微减轻,你们可以随便回家休息。”奴仆侍从们出了刺史府之后,城中百姓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每天前来应募当兵的都有一千余人。
初,晋谢混尚晋陵公主。
混死,诏公主与谢氏绝婚;公主悉以混家事委混从子弘微。
混仍世宰辅,僮仆千人,唯有二女,年数岁,弘微为之纪理生业,一钱尺帛有文簿。
九年而高祖即位,公主降号东乡君,听还谢氏。
入门,室宇仓廪,不异平日,田畴垦辟,有加于旧。
东乡君叹曰:“仆射平生重此子,可谓知人;仆射为不亡矣!”亲旧见者为之流涕。
是岁,东乡君卒,公私咸谓赀财宜归二女,田宅、僮仆应属弘微。
弘微一无所取,自以私禄葬东乡君。
当初,东晋的谢混娶晋陵公主为妻。
谢混死后,晋安帝司马德宗下诏,命晋陵公主与谢家断绝婚姻关系。
晋陵公主于是把谢家的事全都托付给谢混的侄儿谢弘微。
谢混家几世都是朝廷宰相辅臣,仅僮仆就有一千人之多。
谢混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年纪也仅有几岁,谢弘微为谢混经营生计,一文钱或一尺丝帛都登记入帐。
过了九年,刘裕称帝即位,晋陵公主降号称东乡君,刘宋朝廷准许她再回到谢家。
东乡君进门以后,看到房屋粮仓跟平时一样,又开垦一些荒地,农田比以前还多。
东乡君叹息说:“谢混在世时,一直看重这个孩子,可以说有知人之明。
谢混可以虽死犹生了。”亲戚旧友看到这情形,也不禁为之流泪。
这一年,东乡君去世了。
无论官府和谢氏家族都认为,谢家的金银财宝应归二个女儿,而田宅、仆役应该归谢弘微所有。
谢弘微却什么都不要,而且用自己的俸禄,安葬了东乡君。
混女夫殷睿好,闻弘微不取财物,乃夺其妻妹及伯母、两姑之分以还戏责。
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
或讥之曰:“谢氏累世财产,充殷君一朝戏责,理之不允,莫此为大。
卿视而不言,譬弃物江海以为廉耳。
设使立清名而令家内不足,亦吾所不取也。”弘微曰:“亲戚争财,为鄙之甚,今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乎!分多共少,不至有乏,身死之后,岂复见关也?”
谢混的女婿殷睿喜欢赌博,听说谢弘微不要谢家的财物,于是,夺取妻子的妹妹、伯母和两位姑母应得的谢家财产,用来偿还赌债。
谢家人受谢弘微谦让精神的感化,没有任何争执。
有人指责谢弘微说:“谢氏家族几代的家产,都成了殷睿一日之间的赌债,没有比这更不合理的事情了。
而你却视而不见,就好像把财物都抛进江海之中却自以为清廉一样。
假如为了博取一个清白的名声,而使家里生计困难,也是我认为不可取的做法。”谢弘微说:“亲戚之间争夺财物,是最为卑鄙的事情。
如今家里的人都还不干预,我怎么可以教她们去争!家产分多分少,总不至于匮乏。
人死之后,谁还在乎身外之物?”
秃发保周自凉奔魏,魏封保周为张掖公。
投奔北凉的秃发保周又从北凉逃奔北魏。
北魏朝廷封秃发保周为张掖公。
魏李顺复奉使至凉。
凉王蒙逊遣中兵校郎杨定归谓顺曰:“年衰多疾,腰髀不随,不堪拜伏;比三五日消息小差,当相见。”顺曰:“王之老疾,朝廷所知;岂得自安,不见诏使!”明日,蒙逊延顺入至庭中,蒙逊箕坐隐几,无动起之状。
顺正色大言曰:“不谓此叟无礼乃至于此!今不忧覆亡而敢陵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见之!”握节将出。
凉王使定归追止之,曰:“太常既雅恕衰疾,传闻朝廷有不拜之诏,是以敢自安耳。”顺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赐胙,命无下拜,桓公犹不敢失臣礼,下拜登受。
今王虽功高,未如齐桓;朝廷虽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诏;而遽自偃蹇,此岂社稷之福邪!”蒙逊乃起,拜受诏。
北魏太常李顺,再次出使北凉。
北凉王沮渠蒙逊派中兵校郎杨定归对李顺说:“我年老多病,腰腿不太灵便,不能下跪叩拜。
等三五天稍稍好转,再与你相见。”李顺说:“你年迈多疾,朝廷早就知道,怎么可以自己苟且偷安,不出来会见钦差大使!”第二天,沮渠蒙逊请李顺入宫,来到庭上,沮渠蒙逊靠着几案坐在那里不动,全无起身行礼的表示。
李顺态度严肃,大声说:“没有想到你这个老头儿竟无礼到这种地步!如今你不担心国破家亡,竟敢侮辱天地,你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有什么必要见你。”于是,他带着符节,转身就要出去。
沮渠蒙逊急忙让杨定归追上,并劝阻他说:“太常你既然已经宽恕我们主上年老有病,而且又听说朝廷有特许不行叩拜大礼的诏命,所以才敢这样放肆。”李顺说:“当年齐桓公九次荣任各诸侯国的盟主,匡扶号令天下。
周天子赏他祭祀用的肉,命他不必叩拜,齐桓公却仍不失臣子对君主的礼节,仍在台下叩拜,再上台接受祭肉。
如今大王的功德虽高,终究比不上齐桓公。
朝廷虽然特别尊重你,却从来没有下过特许不拜的诏书,而你自己却举止傲慢,这怎么能是贵国的福分!”沮渠蒙逊这才起身叩拜,接受诏书。
使还,魏主问以凉事。
顺曰:“蒙逊控制河右,逾三十年,经涉艰难,粗识机变,绥集荒裔,群下畏服;虽不能贻厥孙谋,犹足以终其一世。
然礼者德之舆,敬者身之基也;蒙逊无礼、不敬,以臣观之,不复年矣。”魏主曰:“易世之后,何时当灭?”顺曰:“蒙逊诸子,臣略见之,皆庸才也。
如闻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继蒙逊者,必此人也。
然比之于父,皆云不及。
此殆天之所以资圣明也。”魏主曰:“朕方有事东方,未暇西略。
如卿所言,不过数年之外,不为晚也。”
李顺回到平城,北魏国主拓跋焘询问北凉的情况。
李顺回答说:“沮渠蒙逊控制河西,已超过三十年了。
他历经艰难,也多少知道随机应变。
怀柔远方民族,群臣及部众既敬畏又服从。
虽不能给子孙留下基业,仍足以在有生之年掌握大权。
然而,礼仪是道德的表现,恭敬是修身的基础。
沮渠蒙逊无礼,不敬,在我看来,他的日子也不长了。”拓跋焘说:“下一代继位后,什么时候会灭亡?”李顺说:“沮渠蒙逊的几个儿子,经我大致考察,都是平庸无能之辈。
而我听说敦煌太守沮渠牧犍还比较成器,将来继承王位的一定是他。
可是他与他的父亲蒙逊相比还差得很远。
这是上天帮助您建立伟业呀!”拓跋焘说:“我现在正在东方,与燕国用兵,还没有机会进攻西方。
如果真的象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吞并凉国也就是数年之后的事,并不算晚。”
初,宾沙门昙无谶,自云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
凉王蒙逊甚重之,谓之“圣人”,诸女及子妇皆往受术。
魏主闻之,使李顺往征之。
蒙逊留不遣,仍杀之。
魏主由是怒凉。
最初,宾的僧人昙无谶,自称能够驱使鬼神,医治百病,而且有秘密的法术。
北凉王沮渠蒙逊非常重视他,称他为“圣人”,沮渠蒙逊的女儿和儿媳也都在昙无谶那里接受他的法术。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后,派李顺前往北凉征召昙无谶。
沮渠蒙逊却不肯放行,然后杀了昙无谶。
因此,拓跋焘对北凉十分恼怒。
蒙逊荒淫猜虐,群下苦之。
沮渠蒙逊荒淫无道,猜忌暴虐,群臣和百姓深感痛苦。
十年(癸酉、433)
十年(癸酉,公元433年)
春,正月,乙卯,魏主遣永昌王健督诸军救辽西。
春季,正月,乙卯(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永昌王拓跋健督率各路兵马,赶赴辽西救援。
己未,大赦。
己未(十九日),刘宋下令大赦。
丙寅,魏以乐安王范为都督秦·雍等五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
魏主以范年少,更选旧德平西将军崔徽、征北大将军雁门张黎为之副,共镇长安。
徽,宏之弟也,范谦恭宽惠,徽务敦大体,黎清约公平,政刑简易,轻徭薄赋,关中遂安。
丙寅(二十六日),北魏朝廷任命乐安王拓跋范为都督秦、雍等五州诸军事及卫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长安镇都大将等职。
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拓跋范年纪幼小,又特别选拔了德高望重的老将平西将军崔徽,征北大将军、雁门人张黎担任拓跋范副将,共同镇守长安。
崔徽是崔宏的弟弟。
拓跋范谦虚恭谨,对属下宽厚体谅。
崔徽能顾全大局,张黎清廉公正,使当地政务简单,刑法合理,役少税轻,关中安定。
二月,庚午,魏主以冯崇为都督幽·平·东夷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封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食辽西十郡,承制假授尚书、刺史、征虏已下官。
二月,庚午(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冯崇为都督幽州、平州、东夷等地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幽、平二州州牧等职,封为辽西王,以及录辽西封国尚书事,指定辽西十郡为他的采邑。
并可按照朝廷旧制有权任命尚书、刺 史、征虏将军以下的官职。
魏平凉休屠征西将军金崖、羌泾州刺史狄子玉与安定镇将延普争权,崖、子玉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
魏主以虎牢镇大将陆俟为安定镇大将,击崖等,皆擒之。
北魏平凉地区匈奴族休屠部落人征西将军金崖、羌族人泾州刺史狄子玉二人,与安定的守将延普争夺权力。
金崖、狄子玉兴兵攻打延普,没有取胜,率军撤退,固守胡空谷。
拓跋焘任命驻守虎牢镇的大将陆俟为安定镇大将军,袭击金崖、狄子玉的部众,先后生擒了金、狄二人。
魏主征陆俟为散骑常侍,出为怀荒镇大将,未期岁,高车诸莫弗讼俟严急无恩,复请前镇将郎孤。
魏主征俟还,以孤代之。
俟既至,言于帝曰:“不过期年,郎孤必败,高车必叛。”帝怒,切责之,使以建业公归第。
明年,诸莫弗果杀郎孤而叛。
帝大惊,立召俟问之曰:“卿何以知其然也?”俟曰:“高车不知上下之礼,故臣临之以威,制之以法,欲以渐训导,使知分限。
而诸莫弗恶臣所为,讼臣无恩,称孤之美。
臣以罪去,孤获还镇,悦其称誉,益收名声,专用宽恕待之。
无礼之人,易生骄慢,不过期年,无复上下,孤所不堪,必将复以法裁之。
如此,由众心怨怼,必生祸乱矣。”帝笑曰:“卿身虽短,思虑何长也!”即日复以为散骑常侍。
北魏国主拓跋焘随即征召陆俟担任散骑常侍官,出任怀荒镇大将。
不到一年,北方高车部落诸莫弗指控陆俟执法严苛,性情暴躁,对属下没有恩德,请求准许前镇将郎孤复职。
拓跋焘于是将陆俟召还回京,重新起用郎孤代替陆俟。
陆俟回到京师后,对拓跋焘说:“用不了一年,郎孤一定失败,高车部落一定叛变。”拓跋焘大怒,严厉斥责了陆俟,不再授予他官职,命他以建业公的身份返回私宅。
第二年,高车部落诸莫弗果然杀掉郎孤,背叛了朝廷。
拓跋焘十分惊异,立即召见陆俟,询问他说:“你是怎么知道会出现今天的局面呢?”陆俟说:“高车人不知道上下尊卑的礼节,所以我才用威严的手段统治他们,用法律制服和约束他们的行为,打算逐渐引导和训练,使他们知道尊卑,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
然而,诸莫弗却厌恶我的所作所为,就控告我严酷寡恩,而盛赞郎孤的美德。
我因罪被免职回家,郎孤得以官复原职重新镇守怀荒镇,他为自己的声誉沾沾自喜,更加用意博得别人对他的赞誉,专用宽厚的态度对待他们。
象高车部落这般不懂礼义的人,更容易骄傲怠慢,不过一年,就不再有一点上下的观念,朗孤也不能忍受他们的所为,就又用刑法制裁他们。
这样一来,高车部落心怀怨恨,一定产生祸乱呀。”拓跋焘笑着说:“你的身材虽短,思虑却很长远!”当日,又重新任命陆俟为散骑常侍。
壬午,魏主如河西,遣兼散骑常侍宋宣来聘,且为太子晃求婚;帝依违答之。
壬午(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同时派遣兼散骑常侍宋宣前往刘宋访问,并为太子拓跋晃求婚。
刘宋文帝含糊其辞地回答他。
刘道济卒,梁俊之、裴方明等密埋其尸于斋后,诈为道济教命以答签疏,虽其母妻亦不知也。
程道养于毁金桥登坛郊天,方明将三千人出击之:道养等大败,退保广汉。
刘宋益州刺史刘道济去世。
梁俊之、裴方明等人在秘密状态下,把他的尸体掩埋在书斋后面,然后摹仿刘道济的笔迹,批答下属的签呈和文书,就连刘道济的母亲、妻子也不知道真相。
叛军首领、蜀王程道养,在毁金桥登上土坛,祭祀天神。
裴方明率三千人出击,程道养等大败,退守广汉。
荆州刺史临川王义庆以巴东太守周籍之督巴西等五郡诸军事,将二千人救成都。
荆州刺史、临川王刘义庆任命巴东太守周籍之为督巴西等五郡诸军事,率领二千士卒救援成都。
三月,亡人司马天助降于魏,自称晋会稽世子元显之子;魏人以为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
三月,流亡中的前东晋皇族司马天助投降了北魏。
他自称是东晋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的儿子。
北魏朝廷任命司马天助为青州、徐州二州刺史,东海公。
壬子,魏主还宫。
壬子(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赵广等自广汉至郫,连营百数。
周籍之与裴方明等合兵攻郫,克之,进击广等于广汉,广等走还涪及五城。
夏,四月,戊寅,始发刘道济丧。
赵广等人从广汉来到郫县,构筑阵地,数百个营盘互相连接。
周籍之和裴方明等合兵一处,共同进攻郫县,攻克郫县后,又进兵广汉击败了赵广,赵广等人先后逃回涪城和五城。
夏季,四月,戊寅(初十),裴方明等才发布刘道济的死讯。
帝闻梁、南秦二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治,失氐、羌之和,乃自徒中起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法护,法崇之兄也。
刘宋文帝听说梁州、南秦州刺史甄法护,统治不力,造成氐族和羌族部落对朝廷怀有二心。
于是,文帝起用正在服刑的囚徒萧思话为梁、南秦二州刺史。
甄法护是甄法崇的哥哥。
凉王蒙逊病甚,国人共议,以世子菩提幼弱,立菩提之兄敦煌太守牧犍为世子,加中外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
蒙逊卒,谥曰武宣王,庙号太祖。
牧犍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永和。
立子封坛为世子,加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遣使请命于魏。
牧犍聪颖好学,和雅有度量,故国人立之。
北凉王沮渠蒙逊病情严重,国内贵族和大臣们共同商议,认为世子沮渠菩提年纪幼小,决定立沮渠菩提的哥哥、敦煌太守沮渠牧犍为世子,并加授沮渠牧犍为中外都督、大将军、录尚书事。
不久,沮渠蒙逊去世,谥号为武宣王,庙号称太祖。
沮渠牧犍继承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永和。
又立自己的儿子沮渠封坛为世子,加授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
沮渠牧犍又派使节前往北魏,请求任命。
沮渠牧犍聪明好学,文雅和气,宽厚而有度量,所以贵族们拥护他登上王位。
先是,魏主遣李顺迎武宣王女为夫人,会卒,牧犍称先王遗意,遣左丞宋繇送其妹兴平公主于魏,拜右昭仪。
当初,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李顺迎娶沮渠蒙逊的女儿为夫人,正巧赶上沮渠蒙逊去世。
沮渠牧犍声称尊照先王沮渠蒙逊的遗意,派朝廷左丞宋繇,护送他的妹妹兴平公主到北魏,拓跋焘封兴平公主为右昭仪。
魏主谓李顺曰:“卿言蒙逊死,今则验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凉州,亦当不远。”于是赐绢千匹,厩马一乘,进号安西将军,宠待弥厚,政事无巨细皆与之参议。
拓跋焘对李顺说:“你说过蒙逊将死,今天应验了;你还说沮渠牧犍将即位,也应验了,多么奇妙呵!我攻克凉州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于是,赏赐李顺绢一千匹,御马四匹,进号安西将军。
从此对李顺倍加宠信尊重,朝廷政事无论大小都与他共同商量讨论。
遣顺拜牧犍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河西王,以宋繇为河西王右相。
牧犍以无功受赏,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
拓跋焘又派李顺出使北凉,拜沮渠牧犍为都督凉、沙、河三州和西域羌、戎诸军事,兼任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等职,封为河西王。
同时又任命宋繇为北凉国右宰相。
沮渠牧犍自以为无功受赏,于心不安,就留下李顺,上疏表示,只要被任命为安西或平西将军一个称号,就足够了。
拓跋焘下诏,措辞温和地婉拒了。
牧犍尊敦煌刘为国师,亲拜之,命官属以下皆北面受业。
沮渠牧犍尊奉敦煌人刘为国师,亲自拜授,命朝中官属以下,都北面向他叩拜,接受他的训导。
五月,己亥,魏主如山北。
五月,己亥(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山北。
林邑王范阳迈遣使入贡,求领交州;诏答以道远,不许。
林邑国王范阳迈派使臣到刘宋进贡,要求兼任交州刺史。
刘宋文帝下诏,借口林邑距交州太远,没有准许。
裴方明进军向涪城,破张寻、唐频,擒程道助,斩严遐,于是赵广等皆奔散。
刘宋成都守将裴方明,向叛军的大营涪城进军,先后击败张寻、唐频,生擒程道助,斩杀严遐。
从此赵广等人四处逃散,叛军瓦解。
六月,魏永昌王健、左仆射安原督诸军击和龙,将军楼别将五千骑围凡城。
燕守将封羽以凡城降,收其三千余家而还。
六月,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左仆射安原等督率各路军队进攻和龙,将军楼勃另外率五千骑兵围攻凡城。
北燕凡城守将封羽,举献城池投降,北魏军裹胁凡城三千多家百姓班师。
辛巳,魏人发秦、雍兵一万,筑小城于长安城内。
辛巳(十四日),北魏朝廷征调秦州、雍州的士卒一万人,在长安城内另筑一小城。
秋,八月,冯崇上表请说降其父,魏主不听。
秋季,八月,冯崇上疏朝廷,请允许回国劝说他的父亲冯弘投降,拓跋焘不准。
九月,益州刺史甄法崇至成都,收费谦,诛之;程道养、张寻将二千余家逃入山,余党各拥众藏窜山谷,时出为寇不绝。
九月,刘宋益州刺史甄法崇抵达成都,逮捕了费谦,斩首。
叛军领袖程道养、张寻等率二千余家逃入山,其余党羽也各自统率部众隐藏在深山峡谷之中,时常出山骚扰不绝。
戊午,魏主遣兼大鸿胪崔赜持节拜氐王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梁二州牧、南秦王。
赜,逞之子也。
戊午(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兼大鸿胪崔赜携带符节任命氐王杨难当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兼任秦、梁二州牧,封为南秦王。
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杨难当因萧思话未至,甄法护将下,举兵袭梁州,破白马,获晋昌太守张范,败法护参军鲁安期等;又攻葭萌,获晋寿太守范延朗。
冬,十一月,丁未,法护弃城奔洋川之西城。
难当遂有汉中之地,以其司马赵温为梁、秦二州刺史。
氐王杨难当趁刘宋新任梁、南秦二州刺史萧思话尚未到任,而原刺史甄法护即将东下之机,大举兴兵,进攻梁州,攻克白马城,俘虏了晋昌太守张范,打败了甄法护手下的参军鲁安期等的军队。
随即,杨难当又攻打葭萌,生擒晋寿太守范延朗。
冬季,十一月,丁未(十二日),甄法护弃城逃走,投奔洋川郡的西城。
杨难当于是占据了汉中的广大地区,任命他手下的司马赵温为梁、秦二州刺史。
甲寅,魏主还宫。
甲寅(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十二月,己巳,魏大赦。
十二月,己巳(初五),北魏实行大赦。
辛未,魏主如阴山之北。
辛未(初七),拓跋焘前往阴山之北。
魏宁朔将军卢玄来聘。
北魏宁朔将军卢玄来刘宋访问。
前秘书监谢灵运,好为山泽之游,穷幽极险,从者数百人,伐木开径;百姓惊扰,以为山贼。
会稽太守孟与灵运有隙,表其有异志,发兵自防。
灵运诣阙自陈,上以为临川内史。
刘宋前秘书监谢灵运喜欢游历山川,探险搜奇。
跟从他游玩的有几百人,往往在山林中伐木开路,当地百姓不胜惊恐,以为是山贼前来抢劫。
会稽太守孟与谢灵运有矛盾,上疏朝廷,指控谢灵运心怀不轨,阴谋叛乱,并且发动军队防备。
谢灵运亲自赴皇宫门前,为自己申辩,文帝刘义隆任命他为临川内史。
灵运游放自若,废弃郡事,为有司所纠。
是岁,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灵运执望生,兴兵逃逸,作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追讨,擒之。
廷尉奏灵运率众反叛,论正斩刑。
上爱其才,欲免官而已。
彭城王义康坚执,谓不宜恕。
乃降死一等,徙广州。
谢灵运`任职后,仍然寻游放纵自若,全然不管郡中政事,被有关部门弹劾。
这一年,司徒刘义康派使节随同州从事郑望生,前往逮捕谢灵运。
谢灵运却生擒郑望生,率领军队逃走,写下诗句说:“韩国灭亡张良起,秦王称帝仲连耻。”刘宋朝廷派兵追赶讨伐,生擒谢灵运。
廷尉上奏朝廷说,谢灵运率众反叛朝廷,论他的罪刑,应叛死刑。
文帝珍爱谢灵运的才华,打算只免掉他的官职,不必伏法。
彭城王刘义康却坚持认为,谢灵运的罪过不宜宽恕。
于是,文帝下诏,谢灵运减罪一等,流放到广州。
久之,或告灵运令人买兵器,结健儿,欲于三江口篡取之,不果。
诏于广州弃市。
过了很长时间,有人告发谢灵运命人购买兵器,结交武士,打算在夺取三江口后反叛,没有成功。
刘义隆下诏,将谢灵运在广州就地斩首,弃市示众。
灵运恃才放逸,多所陵忽,故及于祸。
谢灵运恃才傲物,放荡不羁,看不起别人,不注意小节,结果招来大祸。
魏立徐州于外黄,以刁雍为刺史。
北魏在外黄设置徐州,任命刁雍为徐州刺史。
十一年(甲戌、434)
十一年(甲戌,公元434年)
春,正月,戊戌,燕王遣使请和于魏;魏主不许。
春季,正月,戊戌(初四),北燕王冯弘派使臣出使北魏,请求和解。
北魏国主拓跋焘拒绝。
杨难当以克汉中告捷于魏,送雍州流民七千家于长安。
萧思话至襄阳,遣横野司马萧承之为前驱。
承之缘道收兵,得千人,进据头。
杨难当焚掠汉中,引众西还,留赵温守梁州;又遣其魏兴太守薛健据黄金山。
思话遣阴平太守萧坦攻铁城戍,拔之。
氐王杨难当把他攻克宋汉中的捷报奏报北魏朝廷,并把雍州逃到汉中的流民七千多家送往长安。
刘宋新委任的梁州、南秦州刺史萧思话,抵达襄阳后,立即派遣横野将军府司马萧承之为前锋,准备收复失地。
萧承之沿途招兵买马,募集一千人,进驻头。
杨难当在汉中大肆烧杀抢劫,然后率众离开了汉中,向西返回仇池。
留下赵温据守梁州,又派他的魏兴太守薛健屯驻黄金山。
萧思话派阴平太守萧坦进攻铁城戍,攻克了铁城戍。
二月,赵温、薛健与其冯翊太守蒲甲子合攻坦营,坦击破之,温等退保西水。
临川王义庆遣龙骧将军裴方明将三千人助承之,拔黄金戍而据之。
温弃州城,退据小城,健、甲子退保下桃城。
思话继至,与承之共击赵温等,屡破之。
行参军王灵济别将出洋川,攻南城,拔之,擒其守将赵英。
南城空无所资,灵济引兵还,与承之合。
二月,氐王杨难当的部将赵温、薛健与他们的冯翊太守蒲甲子,联兵进攻萧坦的大营,萧坦率兵打败了他们,赵温等人只好撤退,盘踞在西水。
刘宋临川王刘义庆派遣龙骧将军裴方明率领士卒三千人援助萧承之,攻克并占据了黄金戍。
赵温放弃州城,退保小城;薛健和蒲甲子则退保下桃城。
萧思话率军随后到达,与萧承之合师攻打赵温等人,屡战屡胜。
刘宋行参军王灵济,另率一支队伍,直指洋川,攻击南城,攻克敌镇,生擒守将赵英。
南城粮秣一空,无法供给军队,王灵济只好率兵撤退,与萧承之会师。
魏主以西海公主妻柔然敕连可汗;又纳其妹为夫人,遣颍川王提往逆之。
丁卯,敕连遣其异母兄秃鹿傀送妹,并献马二千匹。
魏主以其妹为左昭仪。
提,曜之子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把西海公主嫁给了柔然汗国的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
同时,又娶郁久闾吴提的妹妹为夫人,派遣颍川王拓跋提前往送亲迎亲。
丁卯(初四),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派他的异母哥哥秃鹿傀,护送妹妹南下,并向北魏献马二千匹。
拓跋焘封他的妹妹为左昭仪。
拓跋提是拓跋曜的儿子。
辛卯,魏主还宫;三月,甲寅,复如河西。
辛卯(二十八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三月,甲寅(二十一日),拓跋焘又前往河西。
杨难当遣其子和将兵与蒲甲子等共击萧承之,相拒四十馀日,围承之数十重,短兵接,弓矢无所复施。
氐悉衣犀甲,戈矛所不能入。
承之断长数尺,以大斧椎之,一辄贯数人。
氐不能当,烧营走,据大桃。
闰月,承之等追击之,至南城。
氐败走,斩获甚众,悉收汉中故地,置戍于葭萌水。
杨难当派他的儿子杨和率兵与蒲甲之等共同进攻萧承之,双方对峙四十多天。
氐王的军队将萧承之的部队包围了几十重,两军短兵相接,弓箭飞石都无法施用。
氐军士卒,都身穿犀牛皮制成的铠甲,刀砍不入,枪刺不进。
萧承之命令折断长,仅留几尺长,然后用大斧捶击断,一可以穿透数个敌人。
氐军不能抵挡,纵火焚烧了大营 ,仓皇逃走,屯据大桃。
闰三月,萧承之等率军乘胜追击,直抵南城。
氐军战败逃走,被斩杀的士卒众多。
这样,刘宋全部收复了汉中故土,在葭萌水设置戍所。
初,桓希既败,氐王杨盛据汉中,梁州刺史范元之、傅歆皆治魏兴,唯得魏兴、上庸、新城三郡。
及索邈为刺史,乃治南城。
至是,南城为氐所焚,不可复固,萧思话徙镇南郑。
当初,桓希战败,氐王杨盛占据汉中。
东晋梁州刺史范元之、傅歆都把州政府设在魏兴,所统辖的地区也只有魏兴、上庸、新城三郡。
等到索邈担任梁州刺史,则把州治设在南城。
到这时,南城被氐军纵火焚烧,不能再重新加固,萧思话决定把州治迁到南郑。
甲戌,赫连昌叛魏西走;丙子,河西侯将格杀之。
魏人并其群弟诛之。
甲戌(十一日),前夏王赫连昌背叛了北魏,向西逃走。
丙子(十三日),北魏河西边哨将领斩杀赫连昌。
不久北魏朝廷下令诛杀赫连昌所有的兄弟。
己卯,魏主还宫。
己卯(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辛己,燕王遣尚书高上表称藩,请罪于魏,乞以季女充掖庭;魏主乃许之征其太子王仁入朝。
辛巳(十八日),北燕王冯弘派尚书高上疏北魏朝廷请罪,甘为北魏藩属,并乞请献出自己的小女儿充实北魏后宫。
拓跋焘允许,征召北燕的太子冯王仁,前来平城朝见。
燕王送魏使者于什门还平城。
什门在燕二十一年,不屈节。
魏主下诏褒称,以比苏武,拜治书御史,赐羊千口,帛千匹,策告宗庙,颁示天下。
冯弘把当年北魏的使者于什门送归平城。
于什门在燕国被囚禁二十一年,不曾丧失气节。
拓跋焘下诏褒奖于什门,把他比做苏武,任命他为治书御史,赏赐羊一千头,布帛一千匹,把这件事记载下来祭告列祖列宗,并布告天下。
戊子,休屠金当川围魏阴密,夏,四月,乙未,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素击之。
丁未,魏主行如河西,壬戌,获当川,斩之。
戊子(二十五日),北魏叛变的平凉匈奴族休屠部落首领金当川,包围了北魏所属的阴密。
夏季,四月,乙未(初三),北魏征西大将军、常山王拓跋素进攻金当川。
丁未(十五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壬戍(三十日),北魏军擒获金当川,就地斩首。
甄法护坐委镇,赐死于狱。
杨难当遣使奉表谢罪,帝下诏赦之。
刘宋前任梁州、南秦州刺史甄法护,因弃城逃走,被朝廷强令在狱中自尽。
氐王杨难当派使节,携奏章前往刘宋谢罪,刘宋文帝下诏赦免他。
河西王牧犍遣使上表,告嗣位。
戊寅,诏以牧犍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北凉王沮渠牧犍派人出使刘宋,呈上奏章,报告他已继位。
戊寅(疑误),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牧犍为都督凉、秦等四州诸军事,兼任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封河西王。
六月,甲辰,魏主还宫。
六月,甲辰(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燕王不遣太子质魏,散骑常侍刘滋谏曰:“昔刘禅有重山之险,孙有长江之阻,皆为晋擒。
何则?强弱之势异也。
今吾弱于吴、蜀而魏强于晋,不从其欲,将有危亡之祸。
愿亟遣太子,而修政事,抚百姓,收离散,赈饥穷,劝农桑,省赋役,社稷犹庶几可保。”燕王怒,杀之。
北燕王冯弘不愿意把太子冯王仁送到北魏充当人质。
散骑常侍刘滋劝他说:“当年,刘禅拥有重山作为屏障,孙也拥有长江天险,结果还是都被晋朝生擒。
这是为什么呢?是由于实力的强弱太悬殊了。
如今,我国的势力比当年的吴国、蜀国还弱,而魏国的势力比当年的晋国还要强盛。
不满足魏国的要求,国家会有危亡的惨祸。
希望您尽快遣送太子到魏国,稳定局势,然后在国内整顿吏治,安抚百姓,招集流离失所的难民,赈济穷困饥饿中的人,发展农业,鼓励种桑养蚕,减轻赋役,燕国的江山社稷或许还能保住。”冯弘大怒,杀掉了刘滋。
辛亥,魏主遣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等伐燕,收其禾稼,徙民而还。
辛亥(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等人讨伐北燕,收获了当地的庄稼,强行胁迫北燕的百姓随军班师回国。
秋,七月,壬午。
魏主如美稷,遂至隰城,命阳平王它督诸军击山胡白龙于西河。
它,熙之子也。
秋季,七月,壬午(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美稷,又前往隰城。
在那里,拓跋焘下令阳平王拓跋它,督率各路兵马在西河进攻山胡部落酋长白龙。
拓跋它是拓跋熙的儿子。
魏主轻山胡,日引数十骑登山临视之。
白龙伏壮士十馀处掩击之,魏主坠马,几为所擒。
内入行长代人陈建以身捍之,大呼奋击,杀胡数人,身被十创余,魏主乃免。
拓跋焘轻视山胡部落,每天他都只带几十名骑兵登山俯视。
白龙在周围十多个地方都埋伏了精兵,突然袭击拓跋焘,拓跋焘从马上掉下来,几乎被山胡伏兵生擒。
幸亏内入行长代人陈建以身相护,一面大声呼喊,一面英勇奋击,斩杀山胡士卒几人,身上受伤十余处,才使拓跋焘得以幸免。
九月,戊子,大破胡众,斩白龙,屠其城。
冬,十月,甲午,魏人破白龙馀党于五原,诛数千人,以其妻子赐将士。
九月,戊子(二十八日),北魏军大败山胡部落,斩杀了山胡酋长白龙,屠杀了全城的居民。
冬季,十月,甲午(初五),北魏军又攻克白龙余党据守的五原,诛杀几千人,拓跋焘把被杀的山胡部落士卒的妻子女儿赏赐给军中将士。
十一月,魏主还宫;十二月,甲辰,复如云中。
十一月,拓跋焘回宫。
十二月,甲辰(十六日),拓跋焘再去云中。
十二年(乙亥、435)
十二年(乙亥,公元435年)
春,正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春季,正月,己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辛酉,大赦。
辛酉(初三),刘宋实行大赦。
辛未,上祀南郊。
辛未(十三日),刘宋文帝赴南郊祭祀天神。
燕王数为魏所攻,遣使诣建康称藩奉贡。
癸酉,诏封为燕王;江南谓之黄龙国。
北燕多次遭北魏进攻,北燕王冯弘派使臣来到建康进贡,甘为藩属。
癸酉(十五日),刘宋文帝下诏,封北燕王冯弘为燕王。
江南人称北燕为黄龙国。
甲申,魏大赦,改元太延。
甲申(二十六日),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延。
有老父投书于敦煌东门,求之,不获。
书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河西王牧犍以问奉常张慎,对曰:“昔虢之将亡,神降于莘。
愿陛下崇德修政,以享三十年之祚;若盘于游田,荒于酒色,臣恐七年将有大变。”牧犍不悦。
北凉有位老叟把一封信投放到敦煌城的东门之内。
官府派人追查,没有找到。
那封信上说:“凉王三十又七年。”北凉河西王沮渠牧犍就信的含义请教奉常张慎。
张慎说:“当年虢国快要灭亡的时候,有神仙降临在莘。
我希望陛下推广恩德,励精图治,可能还可以在国王的宝座上统治三十年。
如果过分沉溺于游猎,贪恋酒色而荒废政事,我担心七年以后,将有大变。”沮渠牧犍听罢很不高兴。
二月,丁未,魏主还宫。
二月,丁未(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三月,癸亥,燕王遣大将汤烛入贡于魏,辞以太子王仁有疾,故未之遣。
三月,癸亥(初六),北燕王冯弘派大将汤烛前往北魏进贡。
借口太子冯王仁有病,所以没有派他来魏国。
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素善,湛之入也,景仁实引之。
湛既至,以景仁位遇本不逾已,而一旦居前,意甚愤愤;俱被时遇,以景仁专管内任,谓为间己,猜隙渐生。
知帝信仗景仁,不可移夺,时司徒义康专秉朝权,湛尝为义康上佐,遂委心自结,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上意,倾黜景仁,独当时务。
刘宋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一向私交很好。
刘湛入朝作官,实际上是由殷景仁推荐的。
刘湛任职以后,却认为殷景仁的职位本来不比自己高,而现在竟位居自己之上,于是愤愤不平。
当时刘、殷二人都被刘宋文帝宠信,刘湛认为殷景仁专门负责内部事务,恐怕会离间自己与皇上的关系,逐渐萌生了猜忌之心。
刘湛深知皇帝信任并依靠殷景仁,难以夺宠。
当时司徒刘义康掌握朝中大权,刘湛曾经担任过刘义康的上佐,于是他尽力结交刘义康,打算用刘义康的影响改变皇上的意图,罢黜殷景仁,以独揽朝政。
夏,四月,己巳,帝加景仁中书令、中护军,即家为府;湛加太子詹事。
湛愈愤怒,使义康毁景仁于帝,帝遇之益隆。
景仁对亲旧叹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乃称疾解职,表疏累上;帝不许,使停家养病。
夏季,四月,己巳(疑误),刘宋文帝加授殷景仁中书令、中护军等官职,可以在私宅办公。
刘湛也加授太子詹事。
刘湛因此更加恼怒,怂恿刘义康在文帝面前诋毁殷景仁,而文帝却更加信任殷景仁。
殷景仁对亲朋旧友叹息道:“我把他引荐入朝,进了朝廷就咬人!”于是,殷景仁称病要求辞职,一再上疏,刘宋文帝没有批准,让他在家安心养病。
湛议遣人若劫盗者于外杀之,以为帝虽知,当有以解之,不能伤义康至亲之爱。
帝微闻之,迁护军府于西掖门外,使近宫禁,故湛谋不行。
刘湛建议刘义康乘殷景仁外出时,派人假扮强盗杀掉他。
即使皇上知道了真相,也可以想办法解释,总不致因殷景仁的缘故伤害了与刘义康的手足之情。
文帝略知他们的阴谋,就把殷景仁的私宅中护军府迁到西掖门外,使它靠近皇宫禁院。
因此,刘湛的阴谋不能施行。
义康僚属及诸附丽湛者,潜相约勒,无敢历殷氏之门,彭城王主簿沛郡刘敬文父成,未悟其机,诣景仁求郡。
敬文遽往谢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铁干禄。
由敬文暗浅,上负生成,阖门惭惧,无地自处。”唯后将军司马瘐炳之游二人之间,皆得其欢心,而密输忠于朝廷。
景仁卧家不朝谒,帝常使炳之衔命往来,湛不疑也。
炳之,登之之弟也,
刘义康的慕僚以及追随刘湛的党羽,暗中相互约束,谁也不敢登殷景仁的门。
彭城王府主簿沛郡人刘敬文的父亲刘成,不明白其中的内幕,来到殷景仁家请求担任郡守。
刘敬文知道后,赶紧晋见刘湛谢罪说:“我父亲老糊涂了,竟到殷铁(景仁)家中求职。
都怪我愚蠢浅簿,辜负大恩,我们全家惭愧恐惧,无地自容。”当时,只有后将军司马瘐炳之在殷、刘二人之间来往交游,二人对他都很信任。
而瘐炳之却秘密向朝廷报告,以表达忠心。
殷景仁有病在家不能每天朝见,文帝常派瘐炳之传递消息,刘湛也不疑心。
瘐炳之是瘐登之的弟弟。
燕王遣右卫将军孙德来乞师。
北燕王冯弘派右卫将军到刘宋,乞求派兵救援。
五月,庚申,魏主进宜都公穆寿爵为王,汝阴公长孙道生为上党王,宜城公奚斤为恒农王,广陵公楼伏连为广陵王;加寿征东大将军。
寿辞曰:“臣祖父崇所以得效功前朝,流福于后者,由梁眷之忠也。
今眷元勋未录,而臣独奕世受赏,心实愧之。”魏主悦,求眷后,得其孙,赐爵郡公。
寿,观之子也。
五月,庚申(初五),北魏国主拓跋焘进封宜都公穆寿为宜都王,汝阴公长孙道生为上党王,宜城公奚斤为恒农王,广陵公楼伏连为广陵王。
此外加授穆寿为征东大将军。
穆寿推辞说:“我祖父穆崇,之所以能够在前朝为朝廷效力建立功勋,使福祉荫及后代,全是由于梁眷的忠诚。
现在,梁眷有大功尚未获得录用,我却累世独受朝廷赏赐,心里实感惭愧。”拓跋焘非常高兴,四处寻访梁眷的后人,终于找到了梁眷的一个孙子,赐封为郡公。
穆寿是穆观的儿子。
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鄯善、焉、鄯善、焉耆、车师、粟持九国入贡于魏。
魏主以汉世虽通西域,有求则卑辞而来,无求则骄慢不服;盖自知去中国绝远,大兵不能至故也。
今报使往来,徒为劳费,终无所益,欲不遣使。
有司固请,以为“九国不惮险远,慕义入贡,不宜拒绝,以抑将来。”乃遣使者王恩生等二十辈使西域。
恩生等始渡流沙,为柔然所执,恩生见敕连可汗,持魏节不屈。
魏主闻之,切责敕连,敕连乃遣恩生等还,竟不能达西域。
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鄯善、焉耆、车师、粟持等九国都派使臣向北魏进贡。
拓跋焘认为,虽然从汉朝开始,西域各国就与中原互通使臣,但是,西域人通常都是有求时言辞恭谨,归附朝廷;没有求于中原时,就态度傲慢,不受朝廷约束。
因为他们知道西域距中原太远,中原军队不能远征。
所以如今让使节互相往来,劳民伤财,终究没有什么益处,因此不打算遣使回访。
有关部门一再请求,认为“西域九国不远万里,不惧路途多险,仰慕我朝的仁义恩德,前来朝贡,不应拒绝,那样会阻止将来关系的发展。”于是,北魏朝廷派出使者王恩生等二十人出使西域各国,王恩生等刚渡过沙漠就被柔然汗国俘虏。
王恩生等见到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手持北魏皇帝的符节,不肯屈服。
拓跋焘听说后,派人严厉斥责敕连可汗,敕连可汗只好放王恩生等人回国,最后竟未能到达西域。
甲戌,魏主如云中。
甲戌(十八日),拓跋焘前往云中。
六月,甲午,魏主以时和年丰,嘉瑞沓臻,诏大五日。
遍祭百神,用答天贶。
六月,甲午(初八),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最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吉祥的征兆频频出现,于是下诏,命全国聚会饮酒五天,祭拜所有神祗,报答上天的赐福。
丙午,高句丽王琏遣使入贡于魏,且请国讳。
魏主使录帝系及讳以与之;拜琏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辽东郡公、高句丽王。
琏,钊之曾孙也。
丙午(二十日),高句丽王高琏派使臣向北魏进贡。
同时请求示知当今皇帝以及列祖列宗的名字,以免犯讳。
拓跋焘下令抄录皇帝世系和祖先的名字给他们。
任命高琏为都督辽海诸军事、征东将军、辽东郡公、高句丽王。
高琏是高钊的曾孙。
戊申,魏主命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屈垣等帅骑四万伐燕。
戊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人屈垣等率领骑兵四万人攻打北燕。
扬州诸郡大水,己酉,运徐、豫、南兖谷以赈之。
扬州西曹主簿沈亮建议,以为酒糜谷而不足疗饥,请权禁止;诏从之。
亮,林子之子也。
刘宋扬州各郡发生严重水灾。
己酉(二十三日),刘宋朝廷运送徐州、豫州、南兖州的谷米到扬州,赈济灾民。
扬州西曹主簿沈亮建议,酿酒浪费谷米而不能充饥,请朝廷下诏暂时禁止。
刘宋文帝下诏依从这个建议。
沉亮是沈林子的儿子。
秋,七月,魏主畋于阳。
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焘在阳狩猎。
己卯,魏乐平王丕等至和龙;燕王以牛酒犒军,献甲三千。
屈垣责其不送侍子,掠男女六千口而还。
己卯(二十四日),北魏乐平王拓跋丕等人抵达北燕都城和龙城下。
北燕王冯弘用牛肉和美酒犒赏北魏军,献出铠甲三千副。
北魏镇东大将屈垣斥责冯弘不送儿子做人质,掳掠了男女六千口回国。
八月,丙戌,魏主如河西;九月,甲戌,还宫。
八月,丙戌(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九月,甲戌(二十日),拓跋焘回宫。
魏左仆射河间公安原,恃宠骄恣。
或告原谋为逆;冬十月,癸卯,原坐族诛。
北魏朝廷左仆射、河间公安原,仗恃皇上对他的宠信,骄傲狂恣。
有人告发安原阴谋反叛。
冬季,十月,安原及其全族被杀。
甲辰,魏主如定州;十一月,乙丑,如冀州;己巳,畋于广川;丙子,如邺。
甲辰(二十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定州。
十一月,乙丑(十二日),再往冀州;己巳(十六日),拓跋焘在广川狩猎;丙子(二十三日),前往邺城。
魏人数伐燕,燕日危蹙,上下忧惧。
太常杨复劝燕王速遣太子入侍。
燕王曰:“吾未忍为此。
若事急,且东依高丽以图后举。”曰:“魏举天下以击一隅,理无不克。
高丽无信,始虽相亲,终恐为变。”燕王不听,密遣尚书阳伊请迎于高丽。
北魏多次派兵讨伐北燕,北燕国势危急,全国上下都笼罩在恐惧的氛围中。
太常杨再次劝说北燕王冯弘,迅速派太子冯王仁到魏国充作人质。
冯弘说:“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做。
如果国家危急,我打算暂且去东方投靠高句丽,等待时机,再重新振兴国家。”杨说:“北魏发动全国的军队来攻打一个小国,没有不攻克的道理。
高句丽王室一向不讲信用, 开始时虽然表示亲近,最后恐怕还是会发生变化。”冯弘不听,秘密派遣尚书阳伊去高句丽,请求派军迎接。
丹杨尹萧摹之上言:“佛化被于中国,已历四代,形像塔寺,所在千数。
自顷以来,情敬浮末,不以精诚为至,更以奢竞为重,材竹铜彩,糜损无极;无关神祗,有累人事,不为之防,流遁未息。
请自今欲铸铜像及造塔寺者,皆当列言,须报乃得为之。”诏从之。
摹之,思话从叔也。
刘宋丹杨尹萧摹之上疏进言:“佛教传入中国,已经历四个朝代。
佛像、宝塔、寺庙数以千计。
最近以来,世俗崇尚浮华,不以正心诚意为人生的重要内容,却更加争相比赛奢侈。
木材、竹料、铜铁、绸缎的消耗浪费没有限制。
对神祗并无益处,对百姓却有伤害。
如不加以禁止,流弊不会自动停止。
请下令从今以后,如有打算铸铜像和建造宝塔、寺庙的人,都应事先呈报,等批准后才可以动工。”文帝刘义隆下诏同意。
萧摹之是萧思话的堂叔。
魏秦州刺史薛谨击吐没骨,灭之。
北魏秦州刺史薛谨,袭击吐没骨部落,彻底消灭了该部落。
杨难当释杨保宗之囚,使镇童亭。
氐王杨难当,释放了被囚禁的侄儿杨保宗,命令他镇守童亭。
宋纪五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三年(丙子、436)
宋纪五 宋文帝元嘉十三年(丙子,公元436年)
春,正月,癸丑朔,上有疾,不朝会。
春季,正月,癸丑朔(初一),刘宋文帝患病,不举行朝会。
甲寅,魏主还宫。
甲寅(初二),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二月,戊子,燕王遣使入贡于魏,请送侍子。
魏主不许,将举兵讨之;壬辰,遣使者十余辈诣东方高丽等诸国告谕之。
二月,戊子(初六),北燕王冯弘派使臣向北魏进贡,请求允许立即送太子冯王仁充当人质。
拓跋焘拒绝,并准备兴兵讨伐北燕。
壬辰(初十),北魏派出使节十余人,分别前往东方高句丽等国,告诉北魏将对北燕采取军事行动。
司空、江州刺史、永公檀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
帝久疾不愈,刘湛说司徒义康,以为“宫车一日晏驾,道济不复可制。”会帝疾笃,义康言于帝,召道济入朝。
其妻向氏谓道济曰:“高世之勋,自古所忌。
今无事相召,祸其至矣。”既至,留之累月。
帝稍间,将遣还,已下渚。
未发;会帝疾动,义康矫诏召道济入祖道,因执之。
三月,己未,下诏称:“道济潜散金货,招诱剽猾,因朕寝疾,规肆祸心。”收付廷尉,并其子给事黄门侍郎植等十一人诛之,唯宥其孙孺。
又杀司空参军薛彤、高进之;二人皆道济腹心,有勇力,时人比之关、张。
刘宋司空、江州刺史、永公檀道济,在刘裕时代就立下奇功,享有很重的威名。
他左右心腹战将都身经百战,几个儿子都有才气,刘宋文帝对他又猜忌又畏惧。
这时,文帝久病不愈,领军将军刘湛劝说司徒刘义康说:“皇上一旦驾崩,檀道济将不可控制。”正巧文帝的病情加重,刘义康劝说文帝,征召檀道济入京朝见。
檀道济的妻子向氏对他说:“高于当世的功勋大臣,自古以来都易被猜忌。
如今没有战事却召你入京,大祸降临了。”檀道济来到建康以后,文帝留他在京一个多月。
文帝病情稍稍好转,就要遣送他回到任所,船已下到码头,还没有出发。
而文帝的病情突然加重,刘义康假传圣旨召回檀道济到祭祀路神的地方,声称为他设宴饯行,将他逮捕。
三月,己未(初八),刘宋文帝下诏称:“檀道济暗中散发金银财物,招募地痞无赖。
乘我病重之时,图谋不轨。”将檀道济交到专管司法的廷尉处理,连同他的儿子、给事黄门侍郎檀植等十一人,一并诛杀,仅仅饶恕了他年幼的孙子。
同时,又杀死了司空参军薛彤、高进之二人,他们都是檀道济的心腹爱将,勇猛善战,当时的人把他们比作关羽、张飞。
道济见收,愤怒,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喜曰:“道济死,吴子辈不足复惮。”
檀道济被逮捕时,怒不可遏,两道目光象火炬一样,把头巾狠狠地摔在地上说:“你们是在毁坏你们自己的万里长城!”北魏人听到檀道济被杀的消息非常高兴,都说:“檀道济死了,东吴那些竖子就没有值得我们忌惮的了。”
庚申,大赦;以中军将军南谯王义宣为江州刺史。
庚申(初九),刘宋大赦天下。
朝廷任命中军将军、南谯王刘义宣为江州刺史。
辛未,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将精骑一万伐燕,平州刺史拓跋婴帅辽西诸军会之。
辛未(二十日),北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统率精锐骑兵一万人,讨伐北燕。
平州刺史拓跋婴,率领辽西各路军队与娥清等会师。
氐王杨难当自称大秦王,改元建义。
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然犹贡奉宋、魏不绝。
氐王杨难当自称大秦王,改年号为建义。
封正室为王后,封世子为太子,仿照天子的制度设置文武百官。
然而,他仍然向刘宋和北魏进贡,从不停止。
夏,四月,魏娥清、古弼攻燕白狼城,克之。
夏季,四月,北魏大将娥清、古弼围攻北燕的白狼城,一举攻克。
高丽遣其将葛卢孟光将众数万随阳伊至和龙迎燕王。
高丽屯于临川。
燕尚书令郭生因民之惮迁,开城门纳魏兵,魏人疑之,不入。
生遂勒兵攻燕王,王引高丽兵入自东门,与生战于阙下,生中流矢死。
葛卢孟光入城,命军士脱弊褐,取燕武库精仗以给之,大掠城中。
高丽派遣将领葛卢孟光率领几万部众,随同北燕的使臣阳伊来到和龙迎接北燕王冯弘。
然后高丽军队屯驻在临川。
北燕尚书令郭生因为百姓不愿迁徙他乡,开启城门迎接城外的北魏军,魏军却以为北燕故意诱敌深入,不敢进城。
郭生于是指挥军队,进攻冯弘。
冯弘开启东门迎接高丽军入城,与郭生的叛军在皇宫前会战,郭生身中流箭阵亡。
葛卢孟光率军进入和龙城,他命令高丽将士脱掉身上的破军衣,夺取了北燕的军械库和国库,重新武装自己的军队,在和龙城中大肆抢劫。
五月,乙卯,燕王帅龙城见户东徒,焚宫殿,火一旬不灭;令妇人被甲居中,阳伊等勒精兵居外,葛卢孟光帅骑殿后,方轨而进,前后八十余里。
古弼部将高苟子帅骑欲追之,弼醉,拔刀止之,故燕王得逃去。
魏主闻之,怒,槛车征弼及娥清至平城,皆黜为门卒。
五月,乙卯(初五),冯弘率领和龙城中所有的居民向东迁徒。
临走前,北燕军纵火焚烧了宫殿,大火烧了十天还不曾熄灭。
北燕逃亡的队伍中,由妇女身披铠甲在大军中间,阳伊等率精兵在外,高句丽的将领葛卢孟光率领骑兵殿后,组成方阵前进,前后长达八十余里。
北魏安西将军古弼的部将高苟子打算率领骑兵追赶,古弼当时酩酊大醉,拔出佩刀阻止高苟子,因此,冯弘等得以逃脱。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后,怒不可止,把古弼和娥清装入囚车,押返平城,二人都罢黜官职。
贬为看门士卒。
戊午,魏主遣散骑常侍封拨使高丽,令送燕王。
戊午(初八日),拓跋焘派散骑常侍封拨出使高丽,命令他们把冯弘送往北魏。
丁卯,魏主如河西。
丁卯(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六月,诏宁朔将军萧汪之将兵讨程道养;军至口,帛氐奴请降。
道养兵败,还入山。
六月,刘宋文帝下诏,命宁朔将军萧汪之率兵讨伐程道养。
萧汪之的军队开到口,帛氐奴投降。
随即,程道养兵败,又潜入山。
赫连定之西迁也,杨难当遂据上。
秋,七月,魏主遣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尚书令刘督河西、高平诸军以讨之,先遣平东将军崔赜赍诏书谕难当。
前夏王赫连定西迁以后,氐王杨难当就占据了上。
秋季,七月,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遣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和尚书令刘等人督率河西、高平的各路军队讨伐杨难当。
在大军开进以前,拓跋焘先派平东将军崔赜,携带皇帝诏书,晓谕杨难当。
魏散骑侍郎游雅来聘。
北魏散骑侍郎游雅到刘宋访问。
己未,零陵王太妃褚氏卒,追谥曰晋恭思皇后,葬以晋礼。
己未(初十),刘宋零陵王的母亲、太妃褚灵媛去世。
刘宋朝廷追加谥号称晋恭思皇后,用东晋皇家的礼节和仪式安葬她。
八月,魏主畋于河西。
八月,北魏国主拓跋焘在河西狩猎。
魏主遣广平公张黎发定州兵一万二千通莎泉道。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广平公张黎征调定州的军队一万二千人,开通莎泉大道。
九月,庚戌,魏乐平王丕等至略阳;杨难当惧,请奉诏,摄上守兵还仇池。
诸将议以为:“不诛其豪帅,军还之后,必相聚为乱。
又,大众远出,不有所掠,无以充军实,赏将士。”丕将从之,中书侍郎高允参丕军事,谏曰:“如诸将之谋,是伤其向化之心;大军既还,为乱必速。”丕乃止,抚慰初附,秋毫不犯,秦、陇遂安。
难当以其子顺为雍州刺史,镇下辨。
九月,庚戌(初二),北魏乐平王拓跋丕的大军抵达洛阳。
杨难当这才感到恐慌,言请接受诏令,把驻守在上的军队撤回仇池。
北魏军各将领讨论,一致认为:“不杀掉这个凶悍的首领,等我们班师以后,他们一定会重新集结作乱。
另外,我们大军离家远征,如果不掠夺些财物,无法补充军饷,也无法犒赏将士。”拓跋丕打算听从众将的意见。
中书侍郎高允正在军中担任拓跋丕的军事参谋,他劝阻拓跋丕说:“如果听从诸位将领的意见,就会伤害他们归化朝廷的心意;大军班师后,叛乱必将来得更快。”拓跋丕才打消进攻的念头,妥善地安抚新近归附的部落,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秦陇地区于是民心安定。
杨难当任命他的儿子杨顺为雍州刺史,驻守下辨。
高丽不送燕王于魏,遣使奉表,称“当与冯弘俱奉王化。”魏主以高丽违诏,议击之,将发陇右骑卒,刘曰:“秦、陇新民,且当优复,俟其饶实,然后用之。”乐平王丕曰:“和龙新定,宜广修农桑以丰军实,然后进取,则高丽一举可灭也。”魏主乃止。
高丽不把北燕王冯弘送交给北魏,并且派使臣携带奏疏出使北魏,请求:“准许跟冯弘同时接受朝廷的教化。”拓跋焘根据高丽违反朝廷命令的种种表现,与群臣讨论讨伐高丽,要征调陇右的精锐骑兵。
刘说:“秦、陇地区新近归附,应当减免那里的赋役,等他们富庶充实以后,再加以使用。”乐平王拓跋丕说:“和龙新近平定,应当大力发展农桑来充实军备,然后再进一步攻取,高丽就可以被我们一举消灭了。”拓跋焘于是放弃了进攻的计划。
癸丑,封皇子浚为始兴王,骏为武陵王。
癸丑(初五),刘宋文帝封皇子刘浚为始兴王,刘骏为武陵王。
冬,十一月,己酉,魏主如阳,驱野马于云中,置野马苑;闰月,壬子,还宫。
冬季,十一月,己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阳,驱赶野马到云中,在那里设置了野马苑。
闰十一月,壬子(初五),拓跋焘回宫。
初,高祖克长安,得古铜浑仪,仪状虽举,不缀七曜。
是岁,诏太史令钱乐之更铸浑仪,径六尺八分,以水转之,昏明中星与天相应。
当初,刘裕攻克长安时,得到了一部古人制作的铜质浑天仪。
浑天仪的构架虽然完整,但七星已经残缺。
这一年,文帝诏令太史令钱乐之重新铸造浑天仪,直径六尺八分,用水作为动力旋转,仪上的星象,日出、日落和日中时与天上的星象相对应。
柔然与魏绝和亲,犯魏边。
柔然汗国与北魏断绝了和亲友好关系,开始骚扰北魏的边境。
吐谷浑惠王慕卒,弟慕利延立。
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去世,他的弟弟慕容慕利延继承汗位。
十四年(丁丑、437)
十四年(丁丑,公元437年)
春,正月,戊子,魏北平宣王长孙嵩卒。
春季,正月,戊子(十二日),北魏北平王长孙嵩去世。
辛卯,大赦。
辛卯(十五日),刘宋实行大赦。
二月,乙卯,魏主如幽州。
三月,丁丑,魏主以南平王浑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和龙。
己卯,还宫。
二月,乙卯(初九),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幽州。
三月,丁丑(初二),拓跋焘任命南平王拓跋浑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守和龙。
己卯(初四),拓跋焘回宫。
帝遣散骑常侍刘熙伯如魏议纳币,会帝女亡而止。
刘宋文帝派遣散骑常侍刘熙伯出使北魏,商量公主出嫁的事宜。
正巧公主去世,因而停止。
夏,四月,赵广、张寻、梁显等各帅众降;别将王道恩斩程道养,送首,余党悉平。
丁未。
以辅国将军周籍之为益州刺史。
夏季,四月,益州叛民领袖赵广、张寻、梁显等人帅众投降了朝廷。
别将王道恩斩杀了程道养,送程道养的人头进京,程道养的余党被平定。
丁未(初二),刘宋朝廷任命辅国将军周籍之为益州刺史。
魏主以民官多贪,夏,五月,己丑,诏吏民得举告守令不如法者。
于是奸猾专求牧宰之失,迫胁在位,横于闾里;而长吏咸降心待之,贪纵如故。
北魏国主拓跋焘认为地方郡守、县令大多贪赃枉法。
夏季,五月,己丑(十五日),拓跋焘下诏,命令官吏和百姓可以检举告发地方郡守、县令贪污不法的行为。
从此,地方一些地痞流氓乘机专挑地方官的过失,威胁要挟在位的地方官,在民间横行。
地方官则自低身分对待这些人,照样贪赃枉法。
丙申,魏主如云中。
丙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秋,七月,戊子,魏永昌王健等讨山胡白龙余党于西河,灭之。
秋季,七月,戊子(十五日),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等讨伐山胡部落酋长白龙的余党所据守的西河,彻底消灭了他们。
八月,甲辰,魏主如河西;九月,甲申,还宫。
八月,甲辰(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河西。
九月,甲申(十二日),拓跋焘回宫。
丁酉,魏主遣使者拜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丁酉(二十五日),拓跋焘派使臣出使吐谷浑汗国,封新即位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为西平王。
冬,十月,癸卯,魏主如云中;十一月,壬申,还宫。
冬季,十月,癸卯(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云中。
十一月,壬申(初一),回宫。
魏主复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多赍金帛使西域,招抚九国。
琬等至乌孙,其王甚喜,曰:“破落那、者舌二国皆欲称臣致贡于魏,但无路自致耳,今使君宜过抚之。”乃遣导译送琬诣破落那,明诣者舌。
旁国闻之,争遣使者随琬等入贡,凡十六国,自是每岁朝贡不绝。
北魏国主拓跋焘再次派遣散骑侍郎董琬、高明等携带大批金银绸缎出使西域,招抚西域九国。
董琬等人来到乌孙,乌孙国王大为欢喜,说:“破落那、者舌二国,也都想向魏国称臣进贡,可是没有门路可以表达自己的意向,如今你们应绕道前往安抚他们。”于是,乌孙国王特派向导兼翻译送董琬前往破落那,高明前往者舌。
邻近其他国家听到这个消息,也争先恐后地派遣使臣,随同董琬等人一道向北魏进贡,共有十六国之多。
从此以后,西域各国每年都到北魏朝贡,从不停止。
魏主以其妹武威公主妻河西王牧犍,河西王遣宋繇奉表诣平城谢,且问公主所宜称。
魏主使群臣议之,皆曰:“母以子贵,妻从夫爵。
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公主于其国称王后,于京师则称公主。”魏主从之。
北魏国主拓跋焘把他的妹妹武威公主嫁给北凉王沮渠牧犍。
沮渠牧犍派右相宋繇携带奏书前往平城谢恩,并请教将来怎么称呼武威公主。
拓跋焘让大臣们讨论,都说:“母以子贵,妻随夫爵。
沮渠牧犍的母亲应称为河西国太后,武威公主在河西国内应称作王后,在京师则仍旧称为公主。”拓跋焘同意。
初,牧犍娶凉武昭王之女,及魏公主至,李氏与其母尹氏迁居酒泉。
顷之,李氏卒,尹氏抚之,不哭,曰:“汝国破家亡,今死晚矣。”牧犍之弟无讳镇酒泉,谓尹氏曰:“后诸孙在伊吾,后欲就之乎?”尹氏未测其意,绐之曰:“吾子孙漂荡,托身异域;馀生无几,当死此,不复为毡裘之鬼也。”未几,潜奔伊吾。
无讳遣骑追及之,尹氏谓追骑曰:“沮渠酒泉许吾归北,何为复追!汝取吾首以往,吾不复还矣。”追骑不敢逼,引还。
尹氏卒于伊吾。
当初,沮渠牧犍娶西凉武昭王李的女儿为妻。
现在,北魏的公主下嫁,李氏与她的母亲迁居酒泉。
不久,李氏去世,她的母亲尹氏抚摸她的尸体,却不曾恸哭,说:“你国破家亡,今天才死,太晚了。”当时,沮渠牧犍的弟弟沮渠无讳镇守酒泉,对尹氏说:“您的几个孙儿都在伊吾,您是否打算投奔他们去呢?”尹氏没有揣测出沮渠无讳的真实用意,就欺骗他说:“我的子孙们到处逃亡,流落天涯,在他乡异域寄身。
我还能活几天,就死在这儿吧,不再去当游牧地区的野鬼了。”不久,尹氏偷偷地投奔伊吾。
沮渠无讳派骑兵追上了她,尹氏对追赶她的骑兵说:“沮渠无讳允许我回到北方,为什么还要派兵追赶。
你拿我的人头回去交差吧,我不会再回去了。”追兵不敢逼迫,只好返回。
尹氏在伊吾去世。
牧犍遣将军沮渠旁周入贡于魏,魏主遣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并征世子封坛入侍。
是岁,牧犍遣封坛如魏,亦遣使诣建康,献杂书及敦煌赵所撰《甲寅元历》,并求杂书数十种,帝皆与之。
沮渠牧犍派将军沮渠旁周向北魏进贡。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赏北凉侍从臣僚衣服,并征召北凉世子沮渠封坛到京师平城充当人质。
这一年,北凉王沮渠牧犍派遣沮渠封坛到平城。
同时也遣使前往刘宋都城建康,呈献各种书籍以及敦煌人赵撰写的《甲寅元历》,并索取杂书数十种,文帝都满足了他们。
李顺自河西还,魏主问之曰:“卿往年言取凉州之策,朕以东方有事,未遑也。
今和龙已平,吾欲即以此年西征,可乎?”对曰:“臣畴昔所言,以今观之,私谓不谬。
然国家戎车屡动,士马疲劳,西征之议,请俟他年。”魏主乃止。
北魏尚书李顺从北凉回国,拓跋焘问他说:“你当年提出的攻取北凉的计划,我当时因为正对燕国用兵,没有来得及实行。
如今和龙已经平定,我打算立即在年内西征,你看怎么样?”李顺回答说:“我当年说的那番话,用今天的形势来验证,我自以为没有错误。
但是国家频频兴兵,东征西讨,士卒和战马都疲劳不堪,西征的计划,还是请推迟几年再说。”拓跋焘同意了。
十五年(戊寅、438)
十五年(戊寅,公元438年)
春,二月,丁未,以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
春季,二月,丁未(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兼任征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封陇西王。
三月,癸未,魏主诏罢沙门年五十以下者。
三月,癸未(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命令五十岁以下的和尚,一律还俗。
初,燕王弘至辽东,高丽王琏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爱适野次,士马劳乎?”弘惭怒,称制让之;高丽处之平郭,寻徙北丰。
弘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其国;高丽乃夺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为质。
弘怨高丽,遣使上表求迎,上遣使者王白驹等迎之,并令高丽资遣。
高丽王不欲使弘南来,遣将孙漱、高仇等杀弘于北丰,并其子孙十余人,谥弘曰昭成皇帝。
白驹等帅所领七千馀人掩讨漱、仇,杀仇,生擒漱。
高丽王以白驹等专杀,遣使执送之。
上以远国,不欲违其意,下白驹等狱,已而原之。
当初,北燕王冯弘来到辽东以后,高丽王高琏派遣使臣慰劳他说:“龙城王冯君,光临敝国荒郊,人马都很劳苦吧?”冯弘又惭愧又恼怒,以国王的身份斥责高琏。
高丽把冯弘安置在平郭,不久,又迁往北丰。
冯弘一向轻侮高丽,政务刑法,奖励惩罚,仍然象在北燕国一样。
高丽于是强行夺走了冯弘的侍从,逼迫北燕的太子冯王仁作人质。
冯弘怨恨高丽,派使臣到刘宋请求迎他南下。
刘宋文帝派使臣王白驹等迎接冯弘一行,并令高丽出资遣送。
高丽王高琏不愿放冯弘南下,就派他手下的将领孙漱、高仇等人,在北丰杀掉了冯弘及其子孙十余人。
追赠冯弘谥号为昭成皇帝。
刘宋使臣王白驹等率领七千多人讨伐孙漱、高仇,斩杀了高仇,生擒孙漱。
高琏认为王白驹在他的国土上擅自杀害他的大将,派人逮捕王白驹,遣送回国。
文帝认为高丽是远方小国,不愿让高琏失望,就把王白驹等人关进监狱。
不久宽恕了他们。
夏,四月,纳故黄门侍郎殷淳女为太子劭妃。
夏季,四月,刘宋文帝迎娶已故黄门侍郎殷淳的女儿,为太子刘劭的正妃。
五月,戊寅,魏大赦。
五月,戊寅(初九),北魏实行大赦。
丙申,魏主如五原;秋,七月,自五原北伐柔然。
命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督十五将出西道,魏主自出中道。
至浚稽山,复分中道为二: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魏主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不见柔然而还。
时漠北大旱,无水草,人马多死。
丙申(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五原。
秋季,七月,拓跋焘从五原向北进攻,讨伐柔然汗国。
拓跋焘命令乐平王拓跋丕督率十五个将领从东路出兵;永昌王拓跋健督率十五个将领从西路出兵;拓跋焘则亲自率军从中路进攻。
大军开到浚稽山,又分中路军为两部分:一部分由陈留王拓跋崇率领,从大泽直指涿邪山,一部分由拓跋焘统率,从浚稽一直向北,直奔天山。
再向西登上白阜山,没有发现柔然汗国的部落,班师回国。
当时漠北发生严重的旱灾,没有水草,北魏军中的人和马匹死亡很多。
冬,十一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一月,丁卯朔(初一),发生日食。
十二月,丁巳,魏主至平城。
十二月,丁巳(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平城。
豫章雷次宗好学,隐居庐山。
尝征为散骑侍郎,不就。
是岁,以处士征至建康,为开馆于鸡笼山,使聚徒教授。
帝雅好艺文,使丹杨尹庐江何尚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并次宗儒学为四学。
元,灵运之从祖弟也。
帝数幸次宗学馆,令次宗以巾侍讲,资给甚厚。
又除给事中,不就。
久之,还庐山。
刘宋豫章人雷次宗勤奋好学,隐居在庐山。
刘宋朝廷曾经征召他为散骑侍郎,他拒绝入仕。
这一年,雷次宗以隐士的身份,被征召到首都建康。
朝廷在鸡笼山为他开设学馆,让他招聚学生,讲授学业。
刘宋文帝素来喜欢文学艺术,特命丹杨尹、庐江人何尚之专设玄学,命太子率更令何承天设立史学,命司徒参军谢元开设文学,加上雷次宗的儒学并称为“四学”。
谢元是谢灵运的族弟。
文帝多次临幸雷次宗的学馆,命令雷次宗不必穿朝服为皇上讲授儒学。
赏赐的财物特别丰厚。
文帝又任命雷次宗为给事中,雷次宗拒绝。
过了很久,雷次宗回到庐山。
臣光曰:《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孔子曰:“辞达而已矣。”然则史者儒之一端,文者儒之余事;至于老、庄虚无,固非所以为教也。
夫学者所以求道;天下无二道,安有四学哉!
臣司马光曰:《易经》说:“贤明的人大多都熟知前人的教诲,接受过去的经验,用来培养自己的德性。”孔子曾说:“辞意通达便可以了。”然而,史学是儒学的一部分,文学只是儒学的余事。
至于老子、庄子的虚无学说,则根本不可以讲授和传播。
做学问的人,是在于追求真理。
而天下的真理没有第二个,怎么可以有“四学”呢!
帝性仁厚恭俭,勤于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
百官皆久于其职,守宰以六期为断;吏不苟免,民有所系。
三十年间,四境之内,晏安无事,户口蕃息,出租供徭,止于岁赋,晨出暮归,自事而已,闾阎之间,讲诵相闻;士敦操尚,乡耻轻薄。
江左风俗,于斯为美,后之言政治者,皆称元嘉焉。
刘宋文帝性情宽厚仁慈,恭谨勤俭,勤奋刻苦,从不荒怠朝廷政务。
他遵循法规而不苛刻,对人宽容却不放纵。
朝廷的文武百官都能久居职位。
郡守、县宰也都以六年为一任期。
官吏不轻易免职,百姓才有所依托。
三十年间,刘宋境内,平安无事,人口繁盛。
至于租赋徭役,从不增加,只收取常赋,从不额外征收。
百姓早晨出去耕作,晚上回家休息,可以随意做事,安居乐业。
乡里街巷之间,读书的声音不绝于耳。
士大夫重视操守,乡下人也讨厌轻薄无识的人。
江左的风俗,在这个时代最为美好。
后代评论前世政治得失的人,都称道元嘉治世。
十六年(己卯、439)
十六年(己卯,公元439年)
春,正月,庚寅,司徒义康进位大将军、领司徒,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进位司空。
春季,正月,庚寅(二十五日),刘宋朝廷提升司徒刘义康为大将军,仍兼任司徒职务;提升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空。
魏主如定州。
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定州。
初,高祖遗诏,令诸子次第居荆州。
临川王义庆在荆州八年,欲为之选代,其次应在南谯王义宣。
帝以义宣人才凡鄙,置不用;二月,己亥,以衡阳王义季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义季尝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盘于游畋,古人所戒。
今阳和布气,一日不耕,民失其时,柰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义季止马曰:“贤者也。”命赐之食,辞曰:“大王不夺农时,则境内之民皆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独受大王之赐乎!”义季问其名,不告而退。
当初,刘宋武帝有遗诏,命令他的几个儿子依照长幼次序,驻守荆州。
这时,临川王刘义庆在荆州已经有八年了,朝廷打算另选一个亲王代替他。
按照顺序,应该派南谯王刘义宣。
刘宋文帝却认为刘义宣的人品和才能都很平庸低下,不予任用。
二月,己亥(初五),文帝任命衡阳王刘义季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刘义季曾经在春天外出打猎,有个老农夫身披苫衣,在田中耕种,不肯回避。
刘义季的左右侍从斥责老农,老农说:“游猎取乐,古人深以为戒。
如今天暖气湿,一天不耕种,百姓就会错过农时,怎么可以放纵狩猎的快乐,而驱赶勤于耕作的老农呢?”刘义季听罢,勒住马缰说:“他是贤人!”命令左右亲信赐给老农食物,老农拒绝说:“大王您不侵夺农时,境内的百姓都可以吃饱大王赐予的饮食,我老汉怎么敢独自领受您的赏赐呢!”刘义季询问老农夫的姓名,农夫不肯回答,告退。
三月,魏雍州刺史葛那寇上洛,上洛太守镡长生弃郡走。
三月,北魏雍州刺史葛那进攻刘宋所属的上洛。
刘宋上洛太守镡长生放弃郡城逃走。
辛未,魏主还宫。
辛未(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回宫。
杨保宗与兄保显自童亭奔魏。
庚寅,魏主以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上,妻以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
氐王杨难当的侄儿杨保宗与他的哥哥杨保显从驻地童亭投奔北魏。
庚寅(二十六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任命杨保宗为都督陇西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镇守上。
并把皇室公主嫁给他为妻。
又任命杨保显为镇西将军,封晋寿公。
河西王牧犍通于其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
李氏与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解毒医乘传救之,得愈。
魏主征李氏,牧犍不遣,厚资给,使居酒泉。
北凉王沮渠牧犍与他的嫂子李氏通奸,他们兄弟三人都轮流和她相好。
于是,李氏与沮渠牧犍的姐姐合谋下毒害北魏武威公主。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出解毒医生乘坐驿站的马车驰往救治,才把武威公主救活。
拓跋焘下令索取李氏,沮渠牧犍不肯交出,只是给李氏很多财物,命她迁居酒泉。
魏每遣使者诣西域,常诏牧犍发导护送出流沙。
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牧犍左右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擒其长弟乐平王丕。
’我君大喜,宣言于国。
又闻可汗遣使告西域诸国,称‘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若更有魏使,勿复供奉。
’西域诸国颇有贰心。”使还,具以状闻。
魏主遣尚书贺多罗使凉州观虚实,多罗还,亦言牧犍虽外修臣礼,内实乖悖。
北魏每次派遣使者出使西域,常常命令沮渠牧犍派出向导,护送魏使走出流沙出没的大沙漠。
北魏使者从西域返回,抵达武威。
沮渠牧犍左右有人告诉北魏的使臣说:“我们大王听到了柔然汗国的可汗大言不惭地说‘去年,魏国的皇帝亲自来讨伐我们,结果士卒和战马大多染上疫病而死,大军惨败而回。
我们生擒了他的长弟乐平王拓跋丕。
’我们大王听说后非常高兴,在国内大肆宣传。
又听说柔然汗国可汗派使臣,出使西域各国,声称:‘现在魏国已经被削弱,普天之下只有我们汗国才是最强大的,如果再有魏国的使臣前来访问,你们不要供应他们。
’因此,西域各国对魏国也怀有二心。”北魏使臣回国以后,把所听到的一切,汇报给朝廷。
拓跋焘派尚书贺多罗出使北凉观察虚实。
贺多罗回来,也说沮渠牧犍虽然表面上对魏称臣纳贡,内心却叛离乖张。
魏主欲讨之,以问崔浩。
对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诛。
官军往年北伐,虽不克获,实无所损。
战马三十万匹,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常岁羸死亦不减万匹。
而远方乘虚,遽谓衰耗不能复振。
今出其不意,大军猝至,彼必骇扰,不知所为,擒之必矣。”魏主曰:“善!吾意亦以为然。”于是大集公卿议于西堂。
拓跋焘打算讨伐北凉,向崔浩询问对策。
崔浩说:“沮渠牧犍叛逆之心,早已显露,不能不杀。
我军前几年北伐,虽说没有取得太大的胜利,实际上也没遭受什么损失。
战马共三十万匹,算起来在征途中死伤的不满八千。
平时每年正常死亡的也不少于一万匹。
而远方借此便咬定我们的国力消耗殆尽,不能恢复。
现在,我军出其不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惊恐万状,自相骚扰,不知如何是好,我们一定可以擒获敌人。”拓跋焘说:“太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召集公卿在太极殿西堂讨论。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纯臣,然继父位以来,职贡不乏。
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恶未彰,宜加恕宥。
国家新征蠕蠕,士马疲弊,未可大举。
且闻其土地卤瘠,难得水草,大军既至,彼必婴城固守。
攻之不拔,野无所掠,此危道也。”
弘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都说:“沮渠牧犍是西方边陲归附的下等小国,虽然心中对我们不太臣服,但是自从继位以后,每年进贡从不间断减少。
朝廷也把他作为一个藩臣来看待,嫁公主给他为妻。
如今,他的罪行还不十分明显,应该加以宽恕。
我国最近刚刚讨伐柔然汗国归来,人马疲惫,不能够再大举兴兵征讨了。
况且,我还听说,凉国的土地贫瘠,盐碱地居多,水草也不多。
我们大军兵临城下,他们一定环城固守。
我军久攻不克,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可劫掠,这可是个危险的策略。”
初,崔浩恶尚书李顺,顺使凉州凡十二返,魏主以为能。
凉武宣王数与顺游宴,对其群下时为骄慢之语;恐顺泄之,随以金宝纳于顺怀,顺亦为之隐 。
浩知之,密以白魏主,魏主未之信。
及议伐凉州,顺与尚书古弼皆曰:“自温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绝无水草。
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深至丈馀,春夏消释,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
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必乏绝。
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
斤等之议是也。”魏主乃命浩与斤等相诘难,众无复他言,但云“彼无水草”。
浩曰:“《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又,汉人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建郡县也。
且雪之消释,仅能敛尘,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为欺诬矣。”李顺曰:“耳闻不如目见,吾尝目见,何可共辩?”浩曰:“汝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谓我目不见便可欺邪!”帝隐听,闻之,乃出见斤等,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唯唯而已。
当初,崔浩讨厌尚书李顺。
李顺出使北凉,往返共十二次,拓跋焘认为李顺有才能。
当年,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多次与李顺一起游乐宴饮,沮渠蒙逊常对群臣下属说一些骄傲无礼的大话,害怕李顺泄漏给北魏朝廷,就随即把金银财宝塞进李顺的怀里,李顺也就替他隐瞒。
崔浩知道后,就秘密报告给拓跋焘,拓跋焘不相信。
等到这时讨论进攻北凉时,李顺和古弼都说:“从温圉水以西直到姑臧,遍地都是枯石,绝对没有水草。
当地人说:姑臧城南的天梯山上,冬天有积雪,深达几丈。
春季和夏季的时候,积雪融化,从山上流下来,形成河流,当地居民就是引雪水入渠,灌溉农田。
如果凉州人听说我们大军开到,一定会掘开渠口,让水流尽,我军的人马就无水可用。
姑臧城方圆百里之内,土地因无水杂草不生,我军人马饥渴,也难以久留。
奚斤他们的意见是正确的。”拓跋焘于是让崔浩和奚斤辩论,众人再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声称“凉州没有水草”。
崔浩说:“《汉书·地理志》中讲道:‘凉州的畜产,天下最为富饶。
’如果那里没有水草,牲畜怎么繁殖?另外,汉朝绝不会在没有水草的土地上兴筑城郭,设置郡县。
况且,高山冰雪融化以后,只能浸湿地皮,收敛尘土,怎么能够挖通渠道,灌溉农田呢!这种话实在是荒谬不可信。”李顺说:“耳闻不如亲眼所见。
我曾经亲眼看到,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辩论?”崔浩说:“你接受了人家的金钱贿赂,想要替人家说话,你以为我没有亲眼看到就能被你蒙蔽吗!”隐藏在屏风后面的拓跋焘听到这些话,就走出来面见奚斤等人,声音和表情都十分严厉,群臣不敢再说什么,唯唯听命而已。
群臣既出,振威将军代人伊言于帝曰:“凉州若果无水草,彼何以为国?众议皆不可用,宜从浩言。”帝善之。
文武群臣走出太极殿后,振威将军、代郡人伊对拓跋焘说:“凉州如果真的没有水草,他们怎么建立王国?大多数人说的都不可采用,您应该听崔浩的话。”拓跋焘同意他的说法。
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于西郊;六月,甲辰,发平城。
使侍中宜都王穆寿辅太子晃监国,决留台事,内外听焉。
又使大将军长乐王嵇敬、辅国大将军建宁王崇将二万人屯漠南以备柔然。
命公卿为书以让河西王牧犍,数其十二罪,且曰:“若亲帅群臣委贽远迎,谒拜马首,上策也。
六军既临,而缚舆榇,其次也。
若守迷穷城,不时悛悟,身死族灭,为世大戮。
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夏季,五月,丁丑(十四日),拓跋焘在平城西郊训练军队。
六月,甲辰(十一日),大军从平城出发。
命令侍中、宜都王穆寿辅佐太子拓跋晃,主持朝政,裁决日常事务,朝廷内外都要遵从。
拓跋焘又派大将军、长乐王嵇敬,以及辅国大将军、建宁王拓跋崇,率领二万人,屯驻漠南,防备柔然汗国乘虚进攻。
拓跋焘又命令大臣们发布文告,历数北凉王沮渠牧犍的十二项罪状,并且警告沮渠牧犍说:“你如果亲自率领群臣,远远地出来伏在地上迎接,然后在我马首跪拜请罪,这是上策;我军兵临城下,你双手反绑携带空棺出城迎接,这是中策;你要是困守孤城,不及时醒悟,就要身死族灭,受到天下最酷烈的惩罚!你要权衡利害,为自己寻一条生路。”
己酉,改封陇西王吐谷浑慕利延为河南王。
己酉(十六日),刘宋改封陇西王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为河南王。
魏主自云中济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属国城。
壬午,留辎重,部分诸军,使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尚书令刘与常山王素为前锋,两道并进;骠骑大将军乐平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继;以平西将军源贺为乡导。
北魏国主拓跋焘从云中渡过黄河。
秋季,己巳(初七),抵达上郡属国城。
壬午(二十日),大军留下辎重,部署分派各军,命令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与尚书令刘、常山王拓跋素为前锋,分两路同时进发;又命令骠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丕,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后备军;又命平西将军源贺为向导。
魏主问贺以取凉州方略,对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鲜卑,皆臣祖父旧民,臣愿处军前,宣国威信,示以祸福,必相帅归命。
外援既服,然后取其孤城,如反掌耳。”魏主曰:“善!”
拓跋焘曾向源贺询问攻取北凉的作战方案,源贺回答说:“姑臧城的旁边有四个鲜卑族部落,都是我祖父的老部下,我愿意在大军未到之前,向他们宣扬我国的威信,分析祸福利害,他们一定会相继归降。
城外的援军一旦瓦解,然后攻取孤城,就易如反掌了。”拓跋焘说:“太好了!”
八月,甲午,永昌王健获河西畜产二十余万。
八月,甲午(初二),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缴获北凉的各种牲畜共二十余万头。
河西王牧犍闻有魏师,惊曰:“何为乃尔!”用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柔然。
遣其弟征南大将军董来将兵万余人出战于城南,望风奔溃。
刘用卜者言,以为日辰不利,敛兵不追,董来遂得入城。
魏主由是怒之。
北凉王沮渠牧犍听说北魏大军前来的消息,大吃一惊,说:“怎么会是这样!”随后,他采用了左丞相姚定国的计策,不肯出城迎接,却向柔然汗国请求救兵。
沮渠牧犍派他的弟弟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统兵一万多人,在城南出城迎战北魏军,北凉军望风崩溃。
北魏前锋将领刘听信占卜人的预言,以为日子不吉利,所以召回军队没有乘胜追击,沮渠董来才得以逃进姑臧城。
拓跋焘因此对刘十分恼怒。
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谕牧犍令出降。
牧犍闻柔然欲入魏边为寇,冀幸魏主东还,遂婴城固守;其兄子祖逾城出降。
魏主具知其情,乃分军围之。
源贺引兵招慰诸部下三万余落,故魏主得专攻姑臧,无复外虑。
丙申(初四),北魏国主拓跋焘抵达姑臧城下,派人通知沮渠牧犍,让他迅速出城投降。
沮渠牧犍听说柔然汗国就要进攻北魏的边境,所以他还希望拓跋焘率军东还,援救国内。
于是,沮渠牧犍命令将士绕城固守。
沮渠牧犍的侄儿沮渠祖,翻越城墙投降了北魏军。
拓跋焘于是了解了北凉的真实情况,拓跋焘分军包围了姑臧城。
源贺率兵招抚了他祖父的旧部三万多个帐落,所以拓跋焘得以集中全力攻城,没有顾虑。
魏主见姑臧城外水草丰饶,由是恨李顺,谓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验矣。”对曰:“臣之言不敢不实,类皆如此。”
拓跋焘看到姑臧城外水草茂盛,由此痛恨李顺,对崔浩说:“你当年说过的话,今天果然应验了。”崔浩回答说:“我不敢不讲实话,一向如此。”
魏主之将伐凉州也,太子晃亦以为疑。
至是,魏主赐太子诏曰:“姑臧城西门外,涌泉合于城北,其大如河。
自余沟渠流入漠中,其间乃无燥地。
故有此敕,以释汝疑。”
拓跋焘决计讨伐北凉,太子拓跋晃有些疑虑。
这时,拓跋焘在诏书中告诉他:“姑臧城西门外边,有源源涌出的泉水,一直与北门外的泉水相接,水流之大,就象一条河。
除供灌溉农田外,其余都顺着沟渠流到沙漠之中,因此这一带没有干田燥地。
特意敕书告诉你,以解除你的疑虑。”
庚子,立皇子铄为南平王。
庚子(初八),刘宋立皇子刘铄为南平王。
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万年帅所领降魏。
姑臧城溃,牧犍帅其文武五千人面缚请降;魏主释其缚而礼之。
收其城内户口二十余万,仓库珍宝不可胜计。
使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徇诸郡,杂胡降者又数十万。
九月,丙戌(二十五日),北凉王沮渠牧犍的侄儿沮渠万年率领他的部众投降北魏。
姑臧城随即被北魏军攻陷,沮渠牧犍率领文武官员五千人,双手反绑,亲自请降。
拓跋焘解开沮渠牧犍的绳索,以礼相待。
共接收姑臧城内的居民二十余万户,仓库中的珍奇异宝不可胜数。
拓跋焘又命令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安远将军源贺,分别向地方各郡宣布消息,各族胡人投降北魏的又有几十万。
初,牧犍以其弟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领酒泉太守,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领张掖太守,安周为乐都太守,从弟唐儿为敦煌太守。
及姑臧破,魏主遣镇南将军代人奚眷击张掖,镇北将军封沓击乐都;宜得烧仓库,西奔酒泉,安周南奔吐谷浑,封沓掠数千户而还。
妥眷进攻酒泉,无讳、宜得收遗民奔晋昌,遂就唐儿于敦煌。
魏主使弋阳公元守酒泉,及武威、张掖皆置将守之。
当初,沮渠牧犍任命他的弟弟沮渠无讳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诸军事,兼任酒泉太守;任命沮渠宜得为秦州刺史、都督丹岭以西诸军事,兼任张掖太守;任命沮渠安周为乐都太守;还任命他的堂弟沮渠唐儿为敦煌太守。
等到姑臧城被攻陷,北魏国主拓跋焘,派镇南将军、代郡人奚眷袭击张掖;派镇北将军封沓进攻乐都。
沮渠宜得烧毁仓库,向西逃往酒泉;沮渠安周则向南逃往吐谷浑。
封沓裹胁数千户居民班师,奚眷则继续进攻酒泉,酒泉太守沮渠无讳与沮渠宜得一道,招集残部投奔晋昌,又前往敦煌投奔沮渠唐儿。
拓跋焘命令戈阳公元驻守酒泉,武威、张掖两城也分别遣将驻守。
魏主置酒姑臧,谓群臣曰:“崔公智略有余,吾不复以为奇。
伊弓马之士,而所见乃与崔公同,深可奇也。”善射,能曳牛却行,走及奔马,而性忠谨,故魏主特爱之。
拓跋焘在姑臧城大宴群臣,他对文武百官们说:“崔公足智多谋,我已经不再感到新奇。
伊是一个擅长骑马射箭的武夫,他的见识竟能与崔公相同,实在是令人惊奇。”伊善长射箭,力气也很大,能拖着牛倒着走,跑起来,能够赶上奔腾的马。
同时伊又十分忠诚谨慎,拓跋焘特别喜爱他。
魏主之西伐也,穆寿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吴提与牧犍相结素深,闻朕讨牧犍,吴提必犯塞,朕故留壮兵肥马,使卿辅佐太子。
收田既毕,即发兵诣漠南,分伏要害以待虏至,引使深入,然后击之,无不克矣。
凉州路远,朕不得救,卿勿违朕言!”寿顿首受命。
寿雅信中书博士公孙质,以为谋主。
寿、质皆信卜筮,以为柔然必不来,不为之备。
质,轨之弟也。
拓跋焘即将率军西征时,宜都王穆寿一直送他到黄河岸边。
拓跋焘告诫他说:“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吴提与沮渠牧犍交情很深,他听说我要征讨沮渠牧犍,一定会来进犯我国边境,所以我故意留下精兵和壮马,使你辅佐太子。
等到田里的庄稼收割完毕,我立即发兵征讨漠南,我军分别潜伏在要害地区,等待柔然贼兵到来,再诱敌深入,然后攻击他们,必能全部攻克。
凉州离国内太远,我不能救你的危难,你千万不要违背我的嘱咐。”穆寿叩头接受了命令。
穆寿一向信任中书博士公孙质,就把他当做自己的谋士。
而穆寿、公孙质二人都相信占筮卜卦,认为柔然汗国的军队一定不会前来进犯,因此不加防备。
公孙质是公孙轨的弟弟。
柔然敕连可汗闻魏主向姑臧,乘虚入寇,留其兄乞列归与嵇敬、建宁王崇相拒于北镇。
自帅精骑深入,至善无七介山,平城大骇,民争走中城。
穆寿不知所为,欲塞西郭门,请太子避保南山,窦太后不听而止。
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拒之于吐颓山。
会嵇敬、建宁王崇击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擒之,并其伯父他吾无鹿胡及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
敕连闻之,遁去,追至漠南而还。
柔然汗国敕连可汗郁久闾吴提听说拓跋焘西征姑臧,立即乘北魏国内空虚,大举入侵。
当时,郁久闾吴提留他的哥哥郁久闾乞列归与北魏长乐王嵇敬、建宁王拓跋崇在北镇相持。
郁久闾吴提自己则亲自率兵深入北魏腹地,直抵善无的七介山。
北魏平城居民大为惊恐,争相逃进内城。
穆寿不知所措,打算堵塞西城门,请太子拓跋晃逃往南山躲避,窦太后不让他这样处理,才告停止。
随即,穆寿派遣司空长孙道生、征北大将军张黎在吐颓山阻击敌人。
正巧赶上嵇敬和建宁王拓跋崇在阴山北面击败了郁久闾乞列归的军队,并生擒郁久闾乞列归及其伯父郁久闾他吾无鹿胡,以及柔然的将领五百人,斩杀士卒一万多人。
柔然汗国可汗郁久闾吴提听说后,率部逃走。
北魏的军队一直追到漠南才返回。
冬,十月,辛酉,魏主东还,留乐平王丕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凉州,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万户于平城。
冬季,十月,辛酉(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东返,留下乐平王拓跋丕以及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守凉州,强行迁徙沮渠牧犍王室以及北凉的官员和老百姓共三万户到平城。
癸亥,秃发保周帅诸部鲜卑据张掖叛魏。
癸亥(初三),北魏张掖王秃发保周,据守张掖叛变。
十二月,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
劭美须眉,好读书,便弓马,喜延宾客;意之所欲,上必从之,东宫置兵与羽林等。
十二月,乙亥(十六日),刘宋太子刘劭举行冠礼,大赦天下。
刘劭眉目清秀,喜欢读书,擅长骑马射箭,喜爱延接宾客。
只要他有所要求,文帝都满足。
于是刘劭在东宫设置亲兵的数目与羽林军相等。
壬午,魏主至平城,以柔然入寇,无大失亡,故穆寿等得不诛。
魏主犹以妹婿待沮渠牧犍,征西大将军、河西王如故。
牧犍母卒,葬以太妃之礼;武宣王置守冢三十家。
壬午(二十三日),北魏国主拓跋焘返回平城。
因柔然汗国的进攻没有造成重大的损失和伤亡,所以没有处决宜都王穆寿等人。
拓跋焘仍把沮渠牧犍当作妹婿来对待,仍命沮渠牧犍象过去一样担任征西大将军、河西王。
沮渠牧犍的母亲去世,拓跋焘下令用太妃的礼仪安葬。
另外,又为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专门设置守冢户三十家。
凉州自张氏以来,号为多士。
沮渠牧犍尤喜文学,以敦煌阚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广平程骏、骏从弟弘为世子侍讲。
魏主克凉州,皆礼而用之,以阚、刘为乐平王丕从事中郎。
安定胡叟,少有俊才,往从牧犍,牧犍不甚重之,叟谓程弘曰:“贵主居僻陋之国而淫名僭礼,以小事大而心不纯壹,外慕仁义而实无道德,其亡可翘足待也。
吾将择木,先集于魏;与子暂违,非久阔也。”遂适魏。
岁馀而牧犍败。
魏主以叟为先识,拜虎威将军,赐爵始复男。
河内常爽,世寓凉州,不受礼命,魏主以为宣威将军。
河西右相宋繇从魏主至平城而卒。
凉州自从前凉国建立以来,一直号称人才济济。
沮渠牧犍尤其喜欢文学,任命敦煌人阚为姑臧太守,张湛为兵部尚书,刘、索敞、阴兴为国师助教,金城人宋钦为世子洗马,赵柔为金部郎,广平人程骏,以及程骏的堂弟程弘为世子侍讲。
拓跋焘攻克凉州以后,对这些士大夫都以礼相待,因才而用。
于是,拓跋焘任命阚、刘为乐平王拓跋丕的从事中郎。
安定人胡叟自幼便才华横溢,前往姑臧为沮渠牧犍效力,沮渠牧犍却不十分重视他。
胡叟对程弘说:“贵国的主人身居穷乡僻壤的小国,却敢滥用名分,超越礼制;以小国事奉大国却又不诚心敬服;表面上仰慕仁义,实际上却不讲道德,他的灭亡就在眼前了。
我将象鸟儿一样,择木而栖,先到魏国去。
与你暂且辞别,不会久别的。”于是,胡叟来到北魏。
一年之后,北凉灭亡。
拓跋焘因为胡叟有先见之明,任命他为虎威将军,赐封爵位为始复男爵。
河内人常爽世世代代寓居凉州,从不接受北凉的礼遇和任官,拓跋焘任命他为宣威将军。
河西人、北凉国右丞相宋繇随从拓跋焘到平城,不久去世。
魏主以索敞为中书博士。
时魏朝方尚武功,贵游子弟不以讲学为意。
敞为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肃而有礼,贵游皆严惮之,多所成立,前后显达至尚书、牧守者数十人。
常爽置馆于温水之右,教授七百余人;爽立赏罚之科,弟子事之如严君。
由是魏之儒风始振。
高允每称爽训厉有方,曰:“文翁柔胜,先生刚克,立教虽殊,成人一也。”
拓跋焘又委任索敞为中书博士。
当时北魏朝廷正崇尚武功,贵族子弟都不把读书当作一件大事。
索敞担任中书博士十余年,勤于诱导,对学生严肃而有礼节,贵族子弟们都敬畏他,大多数都能刻苦学习,建功立业,前后在朝中担任尚书、牧守的,就有几十人。
常爽在温水的西岸设置学馆,教授学生七百多人。
常爽订立赏罚条例,弟子们服从他,就象事奉严明的君主。
从此以后,北魏的读书风气开始振兴。
中书侍郎高允每每称赞常爽对待学生教训有方,说:“汉代的文翁以柔取胜,而先生您却用刚直的方法取胜,方法虽然有异,但造就人才的功效是一样的。”
陈留江强,寓居凉州,献经、史、诸子千余卷及书法,亦拜中书博士。
魏主命崔浩监秘书事,综理史职;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典著作。
浩启称:“阴仲逵、段承根,凉土美才,请同修国史。”皆除著作郎。
仲逵,武威人;承根,晖之子也。
陈留人江强,寄居在凉州,他向北魏朝廷呈献经、史以及诸子百家的经典有一千多卷,另外还有研究文字学的书籍,亦被拓跋焘任命为中书博士。
拓跋焘命崔浩监理秘书事,综合整理历史史料文献;又任命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预处理掌管这些事并修撰史籍。
崔浩奏称:“阴仲逵、段承根,都是凉州的才子,请征召他们共同修撰国史。”二人都被授予著作郎。
阴仲逵是武威人。
段承根是段晖的儿子。
浩集诸历家,考校汉元以来日月薄食、五星行度,并讥前史之失,别为《魏历》,以示高允。
允曰:“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东井,此乃历术之浅事;今讥汉史而不觉此谬,恐后人之讥今犹今之讥古也。”浩曰:“所谬云何?”允曰:“按《星传》:‘太白、辰星常附日而行。
’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二星何得背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复推之于理也。”浩曰:“天文欲为变者,何所不可邪?”允曰:“此不可以空言争,宜更审之。”坐者咸怪允之言,唯东宫少傅游雅曰:“高君精于历数,当不虚也。”后岁馀,浩谓允曰:“先所论者,本不经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言。
五星乃以前三月聚东井,非十月也。”众乃叹服。
允虽明历,初不推步及为人论说,唯游雅知之。
雅数以灾异问允,允曰:“阴阳灾异,知之甚难;既已知之,复恐漏泄,不如不知也。
天下妙理至多,何以问此!”雅乃止。
魏主问允:“为政何先?”时魏多封禁良田,允曰:“臣少贱,唯知农事;若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忧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赋百姓。
崔浩收集各家历书,考订核对汉朝建立以来发生的日食、月食,以及金、木、水、火、土五星运行的度数,对从前史书的错误加以批评,又另行编纂了一部《魏历》,请高允过目。
高允说:“汉高祖元年十月时,五星会聚在井宿,这是历书上一个小错。
现在你不满于汉朝人修的史书,却不觉自己荒谬,恐怕后人也会象我们今天批评古人一样,来批评我们。”崔浩说“你所谓的荒谬指什么?”高允说:“根据《星传》:‘金星、水星,常常环绕太阳转行。
’十月,太阳早晨在尾宿、箕宿之间,黄昏时,在申南消失,而井宿这时才从寅北出现。
金星和火星怎么会背着太阳运行?这是史官为了增加事件的神秘色彩,不再加以客观推断和考究的结果。”崔浩说:“天文现象发生异常变化,怎么会不可能呢?”高允说:“这不是我们空口无凭地急辩所能解决的,应该更进一步地考察审断。”当时在座的人都认为高允的谈论怪诞,只有东宫少傅游雅说:“高允先生精通历法,应不会是空言虚论。”一年多以后,崔浩对高允说:“上次我们谈论的,我没有仔细研究。
等到重新考核推断,果然象你所说的那样。
五星是在前三个月在井宿聚集,而不是十月。”众人都赞叹佩服。
高允虽然通晓天文历法,却从不推算,并向众人论说,只有游雅知道他的学识。
游雅多次就灾变询问高允,高允说:“阴阳灾变,很难明知,即使已经知道了,又害怕泄漏天机,还不如不知道呢。
天下值得探索的道理很多,何必偏问这个。”游雅才不再问下去。
拓跋焘曾问高允:“治理国家,什么是第一位的?”当时北魏境内的许多良田,都被朝廷划为禁地,因此,高允说:“我幼年贫贱,只知道农事。
如果国家扩大农田、积聚谷米,使朝廷和百姓都有粮食储备,就不忧虑饥馑了。”拓跋焘于是下令,解除被划为禁地的农田,让百姓耕作,国家收取田赋。
吐谷浑王慕利延闻魏克凉州,大惧,帅众西遁,逾沙漠。
魏主以其兄慕有擒赫连定之功,遣使抚谕之,慕利延乃还故地。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听说北魏已经攻克凉州,大为惊恐,率领他的部众向西逃去,越过了沙漠。
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谷浑可汗的哥哥慕容慕有生擒并呈献赫连定的功劳,因此派使臣招抚逃走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慕容慕利延才率部众返回故地。
氐王杨难当将兵数万寇魏上,秦州人多应之。
东平吕罗汉说镇将拓跋意头曰:“难当众盛,今不出战,示之以弱,众情离沮,不可守也。”意头遣罗汉将精骑千余出冲难当陈,所向披靡,杀其左右骑八人,难当大惊。
会魏主以玺书责让难当,难当引还仇池。
氐王杨难当率兵几万人进犯北魏的上,秦州百姓响应他的很多。
东平人吕罗汉劝说北魏的守将拓跋意头说:“杨难当势力正强盛,现在不出城迎战,向敌人示弱,我军士气将受挫折,军民就会离散,那时城池就守不住了。”拓跋意头就派吕罗汉率领精锐骑兵一千多人,出城冲击杨难当的战阵,北魏骑兵所向披靡,斩杀杨难当左右亲兵共八人,杨难当大为惊慌。
这时,拓跋焘斥责杨难当的诏书也到了,杨难当于是率众退回了仇池。
南丰太妃司马氏卒,故营阳王之后也。
刘宋南丰太妃司马氏去世,司马氏是已故营阳王刘义符的王后。
赵广、张寻等复谋反,伏诛。
被招抚的刘宋叛民首领赵广、张寻等,再度反叛朝廷,被斩首。
十七年(庚辰、440)
十七年(庚辰,公元440年)
春,正月,己酉,沮渠无讳寇魏酒泉,元轻之,出城与语;壬子,无讳执以围酒泉。
春季,正月,己酉(二十日),逃亡到敦煌的前北凉沙州刺史沮渠无讳进攻北魏占领的酒泉。
北魏戈阳公元,轻视沮渠无讳,出城与敌人对话。
壬子(二十三日),沮渠无讳生擒元,然后包围了酒泉。
二月,魏假通直常侍邢颖来聘。
二月,北魏的通直常侍邢颖,来刘宋访问。
三月,沮渠无讳拔酒泉。
三月,沮渠无讳攻克酒泉。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夏季,四月,戊午朔(初一),出现日食。
庚辰,沮渠无讳寇魏张掖,秃发保周屯删丹;丙戌,魏主遣抚军大将军永昌王健督诸将讨之。
庚辰(二十三日),沮渠无讳继续进攻北魏占领下的张掖,张掖守将秃发保周屯驻在删丹。
丙戌(二十九日),北魏国主拓拔焘派抚军大将军、永昌王拓跋健率领各路兵马,讨伐沮无渠无讳等。
司徒义康专总朝权。
上羸疾积年,心劳辄发,屡至危殆;义康尽心营奉,药石非口所亲尝不进,或连夕不寐;内外众事皆专决施行。
性好吏职,纠剔文案,莫不精尽。
上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令义康选用,生杀大事,或以录命断之。
势倾远近,朝野辐凑,每旦府门常有车数百乘,义康倾身引接,未尝懈倦。
复能强记,耳目所经,终身不忘,好于稠人广席,标题所忆以示聪明。
士之干练者,多被意遇。
尝谓刘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属,竟何所堪!坐取富贵,复那可解!”然素无学术,不识大礼,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府僚无施及忤旨者乃斥为台官。
自谓兄弟至亲,不复存君臣形迹,率习而行,曾无猜防。
私置僮六千余人,不以言台,四言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尝冬月啖甘,叹其形味并劣。
义康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遣人还东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
刘宋司徒刘义康独揽朝政大权。
文帝多年患病,稍微操劳,旧病就复发,多次病危。
刘义康对文帝尽心侍奉,药物非经自己亲口尝过,绝不让文帝服用,有时一连几夜都不睡觉。
朝廷内外的大小事务,他都一个人决定施行。
因为生性就喜爱办理公务,所以阅读公文,处理诉讼等政务,他都处理得无不精密妥善。
文帝因此把很多大事都委派给他。
刘义康只要有奏请,立即就被批准。
州刺史以下官员的人选,文帝都授权刘义康选拔任用。
至于赦免和诛杀这类大事,有时刘义康就以录尚书事的身分裁决。
因而,刘义康的势力倾动远近,朝野上下的各方人士,都集中在他周围。
每天早晨,刘义康府第前面常有车数百辆,刘义康对来访客人亲自接待,从不懈怠。
刘义康记忆力极强,一经耳闻目睹,终生不忘,他喜好在大庭广众的场合下,提起自己记忆中的事情,用来显示自己的聪明才干。
许多有才能的士大夫,都被他委以重任。
刘义康曾对刘湛说:“王敬弘、王球这些人,有什么能力?坐享荣华富贵,真让人费解!”然而,刘义康一向没有学问,不识大体,朝中有才干的士大夫都被他延聘到府中来,府中没有才能的,或冒犯他的幕僚,都被贬斥到朝廷机构任职。
他自以为,兄弟之间是至亲手足,因此他也不严格用君臣的礼节约束自己的行为,常常任性行事,从不考虑他的行为是否会触犯禁忌。
他在府中私养僮仆六千多人,未曾上奏朝廷。
各地进贡的物品,都把上品呈献给刘义康,而把次等的呈献文帝。
有一年冬天文帝吃柑,叹息柑的外形和味道太差。
刘义康说:“今年的柑也有好的!”于是派人到府中去取,取来的柑比进贡文帝的直径大三寸。
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有隙,湛欲倚义康之重以倾之。
义康权势已盛,湛愈推崇之,无复人臣之礼,上浸不能平。
湛初入朝,上恩礼甚厚。
湛善论治道,谙前代故事,叙致铨理,听者忘疲。
每入云龙门,御者即解驾,左右及羽仪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
及晚节驱煽义康,上意虽内离而接遇不改,尝谓所亲曰:“刘班方自西还,吾与语,常视日早晚,虑其将去;比入,吾亦视日早晚,苦其不去。”
领军将军刘湛与仆射殷景仁结怨很深。
刘湛打算倚靠刘义康的势力,排挤殷景仁。
当时刘义康的势力十分强盛,刘湛更加推崇他的权势,使刘义康对文帝不能再保持臣属的礼节,文帝的内心很不平静。
刘湛刚刚进朝廷作官时,文帝对他十分优待。
刘湛特别善长谈论经邦治国的道理,熟悉前代的历史掌故,每每说起来,条分缕晰,使人忘记疲劳。
每次进宫朝见,一到云龙门,车夫就解开车马,刘湛的左右侍从及仪仗队伍也都各自散去。
不到傍晚,不出来,都习以为常了。
等到后来,刘湛煽动和唆使刘义康恣意妄为,文帝对他心怀不满,但对他礼遇却仍不改变。
文帝曾对他的亲信说:“当年刘班(刘湛)从西方回来,我与他谈话,常看时间早晚,唯恐他离去;最近他入宫,我也常看时间早晚,苦于他不快走。”
殷景仁密言于上曰:“相王权重,非社稷计,宜少加裁抑!”上阴然之。
殷景仁秘密报告文帝说:“相王刘义康权势太重,并非国家久远的考虑,应该对他稍加抑制!”文帝心里暗暗同意。
司徒左长史刘斌,湛之宗也;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谧之孙也;及主簿刘敬文,祭酒鲁郡孔胤秀,皆以倾谄有宠于义康;见上多疾,皆谓“官车一日晏驾,宜立长君。”上尝疾笃,使义康具顾命诏,义康还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
湛曰:“天下艰难,讵是幼主所御!”义康、景仁并不答。
而胤秀等辄就尚书议曹索晋咸康末立康帝旧事,义康不知也;及上疾瘳,微闻之。
而斌等密谋,欲使大业终归义康,遂邀结朋党,伺察禁省,有不与已同者,必百方构陷之,又采拾景仁短长,或虚造异同以告湛。
自是主、相之势分矣。
司徒左长史刘斌是刘湛的同族,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是王谧的孙子,他们和簿刘敬文,祭酒、鲁郡人孔胤秀都因为阴险诌媚,排挤别人,而深得刘义康的宠信。
他们看到文帝多病,都说“皇上一旦晏驾,应该拥护年长的人为君主。”文帝一度病重,命刘义康起草托孤诏书。
刘义康回到府中,痛哭流涕地告诉刘湛和殷景仁,刘湛说:“治理国家,不胜艰难,怎么是年幼君主所能胜任的!”刘义康、殷景仁都没有答腔。
而孔胤秀等人擅自前往尚书议曹,索取当年晋成帝去世,改立他的弟弟晋康帝的旧档案,刘义康并不知道这件事。
等到文帝愈后,略微听到这些情况。
而刘斌等人却加紧活动,秘密策划,打算让刘义康最后登上帝位。
于是,他们结成死党,窥视朝廷和宫中的变化,凡是与自己不同心的,就千方百计地陷害他。
同时,他们又百般搜集殷景仁的材料,或者捏造事实提供给刘湛。
从此以后,文帝与宰相之间,离心离德。
义康欲以刘斌为丹杨尹,言次,启上陈其家贫。
言未卒,上曰:“以为吴郡。”后会稽太守羊玄保求还,义康又欲以斌代之,启上曰:“羊玄保求还,不审以谁为会稽?”上时未有所拟,仓猝曰:“我已用王鸿。”自去年秋,上不复往东府。
刘义康打算任用刘斌为丹杨尹,说话中间向文帝报告刘斌家境贫寒,还没有说完,文帝就说:“可以让他去当吴郡太守。”后来,会稽太守羊玄保请求调回京师,刘义康又打算让刘斌接替他,就上奏文帝说:“羊玄保请求调回,不知用谁去管会稽的事?”文帝当时还没有考虑妥当,仓猝之间回答说:“我已任用了王鸿!”从去年秋天开始,文帝就不再临幸刘义康的相府。
五月,癸巳,刘湛遭母忧去职。
湛自知罪衅已彰,无复全地,谓所亲曰:“今年必败。
常日正赖口舌争之,故得推迁耳;今既穷毒,无复此望,祸至其能久乎!”
五月,癸巳(初六),刘湛因母亲去世,按礼制离职回家守丧。
刘湛自知罪行已经暴露,已没有再保全性命的可能,便对亲近的人说:“今年一定失败!过去只靠口舌利为自己争辩,所以得以支吾拖延而已。
如今人情事理发展到了尽头,就要遭受荼毒,不再有什么希望了,祸患到来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乙巳,沮渠无讳复围张掖,不克,退保临松。
魏主不复加讨,但以诏谕之。
乙巳(十八日),前北凉州刺史沮渠无讳再次包围张掖,不能攻克。
于是撤退,固守临松。
拓跋焘也不再举兵进攻,只是下诏命他投降归顺。
六月,丁丑,魏皇孙浚生,大赦,改元太平真君,取寇谦之《神书》云“辅佐北方太平真君”故也。
六月,丁丑(二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的皇孙拓跋浚诞生。
下令大赦,改年号为太平真君。
因道士寇谦之的《神书》上有言“辅佐北方太平真君”,所以采用这个年号。
太子劭诣京口拜京陵,司徒义康、竟陵王诞等并从,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自江都会之。
刘宋太子刘劭前往京口拜谒京陵。
司徒刘义康、竟陵王刘诞等随同前往。
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从江都前来会合。
秋,七月,己丑,魏永昌王健击破秃发保周于番禾;保周走,遣安南将军尉眷追之。
秋季,七月,己丑(初三),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在番禾击败了秃发保周;秃发保周逃走,拓跋健派安南将军尉眷追击。
丙申,魏太后窦氏殂。
丙申(初十),北魏皇太后窦氏去世。
壬子,皇后袁氏殂。
壬子(二十六日),刘宋皇后袁氏去世。
癸丑,秃发保周穷迫自杀。
癸丑(二十七日),秃发保周走投无路,自杀。
八月,甲申,沮渠无讳使其中尉梁伟诣魏永昌王健请降,归酒泉郡及所虏将士元等。
魏主使尉眷留镇凉州。
八月,甲申(二十九日),沮渠无讳派他的中尉梁伟前往北魏永昌王拓跋健的营地,请求投降。
归还酒泉郡,释放被俘的北魏将领元等人。
拓跋焘命令尉眷留下,镇守凉州。
九月,壬子,葬元皇后。
壬子(二十七日),刘宋安葬袁皇后。
上以司徒彭城王义康嫌隙已著,将成祸乱,冬,十月,戊申,收刘湛付廷尉,下诏暴其罪恶,就狱诛之,并诛其子黯、亮、俨及其党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八人,徙尚书库部郎何默子等五人于广州,因大赦。
是日,敕义康入宿,留止中书省。
其夕,分收湛等;青州刺史杜骥勒兵殿内以备非常,遣人宣旨告义康以湛等罪状。
义康上表逊位,诏以义康为江州刺史,侍中、大将军如故,出镇豫章。
刘宋文帝认为司徒、彭城王刘义康的猜忌怨恨已经明显,势必酿成祸乱。
冬季,十月,戊申(疑误),命令逮捕刘湛交付廷尉,并且下诏公布刘湛的罪行,在狱中就地处决,同时斩杀了刘湛的儿子刘黯、刘亮、刘俨以及刘湛的党羽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八人,下令将尚书库部郎何默子等五人,流放到广州,因此下令大赦。
这天,文帝命令刘义康进宫值班,随即把他软禁在中书省。
晚上,分别逮捕了刘湛等人。
青州刺史杜骥统兵在金銮殿防备意外情况发生。
最后,文帝派人把刘湛等人的罪状传达给刘义康。
刘义康上疏请求辞职,文帝下诏命刘义康为江州刺史,仍然保留侍中、大将军职,出京镇守豫章。
初,殷景仁卧疾五年,虽不见上,而密函去来,日以十数,朝政大小,必以咨之;影迹周密,莫有窥其际者。
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左右皆不晓其意。
其夜,上出华林园延贤堂,召景仁。
景仁犹称脚疾,以小床舆就坐;诛讨处分,一以委之。
当初,殷景仁卧病五年,虽然不与文帝相见,但是密信往来,每天有十几次,朝廷大事小事,文帝都征求他的意见,行踪十分隐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蛛丝马迹。
逮捕刘湛那天,殷景仁命令家人打扫衣冠,左右家人都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天夜里,文帝前往华林园延贤堂,召见殷景仁。
殷景仁仍然声称患有脚病,用小椅子抬进宫就座。
文帝把诛杀讨伐刘湛党羽的所有事情,全都委任殷景仁处理。
初,檀道济荐吴兴沈庆之忠谨晓兵,上使领队防东掖门。
刘湛为领军,尝谓之曰:“卿在省岁久,比当相论。”庆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应得转,不复以此仰累!”收湛之夕,上开门召庆之,庆之戎服缚裤而入,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庆之曰:“夜半唤队主,不容缓服。”上遣应之收刘斌,杀之。
当初,檀道济举荐吴兴人沈庆之忠诚谨慎,通晓兵法,文帝命他领兵在东掖门驻防。
刘湛为领军将军,曾经对他说:“你留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很久,最近应该考虑这个问题。”沈庆之面色严肃地说:“我在这里已经十年了,自然应该调职,不敢再麻烦你。”逮捕刘湛的那天晚上,文帝开启宫门召见沈庆之,沈庆之全副武装束紧裤管进门晋见,文帝说:“你为什么这般装束?”沈庆之说:“夜半召见队主,定有急事,不能宽服大袖。”文帝派沈庆之逮捕刘斌,斩首。
骁骑将军徐湛之,逵之之子也,与义康尤亲厚,上深衔之。
义康败,湛之被收,罪当死。
其母会稽公主,于兄弟为长嫡,素为上所礼,家事大小,必咨而后行。
高祖微时,尝自于新洲伐荻,有纳布衫袄,臧皇后手所作也;既贵,以付公主曰:“后世有骄奢不节,可以此衣示之。”至是,公主入宫见上,号哭,不复施臣妾之礼,以锦囊盛纳衣掷地曰:“汝家本贫贱,此是我母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饱餐,遽欲杀我儿邪!”上乃赦之。
骁骑将军徐湛之是徐逵之的儿子,与刘义康关系特别亲密,刘义隆心里恼恨他。
刘义康失败后,徐湛之被捕,罪当处死。
他的母亲会稽公主,在兄弟姊妹中,她是敬皇后所生,年龄又最大,一向被文帝礼遇。
皇室事务不论大小,一定征求她的意见以后再决定。
刘裕贫贱的时候,曾经到新洲砍割荻草,身穿补过的布衫棉袄,都是敬皇后亲手缝制的。
刘裕即皇帝位以后,把穿过的旧衣服拿给公主看,说:“后世子孙,如有人骄傲奢侈,不知节俭,你可以把衣服拿给他们看。”现在,因为徐湛之,会稽公主入宫晋见皇上,大声哭号,不再向文帝行臣妾节,把用绸缎包裹的破衣服抛在地上说:“你们家本来出身贫贱,这是我母亲为你父亲做的衣裳,才吃一天饱饭,就要杀我的儿子了!”文帝于是赦免徐湛之的死罪。
吏部尚书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简淡有美名,为上所重。
履性进利,深结义康及湛;球屡戒之,不从。
诛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为取履,先温酒与之,谓曰:“常日语汝云何?”履怖惧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忧!”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废于家。
吏部尚书王球是王履的叔父。
他淡泊于名利,一向俭朴,名声很好,为文帝所重。
王履却生性务进好利,与刘义康及刘湛交情很深,王球多次劝告他,他不听从。
诛杀刘湛的那天晚上,王履光着双脚,跑去把情况告诉了王球,王球命左右侍从为他取来鞋子,先温酒为他压惊,对他说:“我平时都跟你说什么了?”王履吓得答不出来,王球慢慢地说:“有你父我在,你还担忧什么!”文帝因为尊重王球的缘故,赦免了王履的死罪,免职回家。
义康方用事,人争求亲昵,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为武陵内史。
檀道济尝为其子求婚于湛,湛固辞;道济因义康以请之,湛拒之愈坚。
故不染于二公之难。
上闻而嘉之。
湛,夷之子也。
刘义康权势鼎盛的时候,人们都争相奉迎,与他亲近。
唯独司徒主簿江湛早有远见,与他疏远,要求出任武陵内史。
檀道济曾经为他的儿子向江湛求婚,江湛坚决推辞。
檀道济又请刘义康出面,江湛推辞的态度更加坚决。
因此没有受到檀道济、刘义康大祸的牵连。
文帝听说后,对他加以奖励。
江湛是江夷的儿子。
彭城王义康停省十余日,见上奉辞,便下渚;上惟对之恸哭,馀无所言。
上遣沙门慧琳视之,义康曰:“弟子有还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彭城王刘义康被软禁在中书省十多天,晋见文帝并辞行,来到码头。
文帝看到他时,悲伤痛哭,没有一句话。
文帝派僧人慧琳去看望他,刘义康说:“您看我还有回到京师的可能吗?”慧琳说:“真遗憾你不多读几百卷书!”
初,吴兴太守谢述,裕之弟也。
累佐义康,数有规益;早卒。
义康将南,叹曰:“昔谢述惟劝吾退,刘班惟劝吾进;今班存而述死,其败也宜哉!”上亦曰:“谢述若存,义康必不至此。”
当初,吴兴太守谢述是谢裕的弟弟,多年辅佐刘义康,屡次规劝,不幸早死。
刘义康将要南下豫章,叹息说:“当初只有谢述劝我急流勇退,刘班(刘湛)劝我不断进取,后来刘班活着,谢述却死了,我身败名裂也是理所应当的了。”文帝也说:“谢述如果活着,刘义康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以征虏司马萧斌为义康谘议参军,领豫章太守,事无大小,皆以委之。
斌,摹之之子也。
使龙骧将军萧承之将兵防守。
义康左右爱念者,并听随从;资奉优厚,信赐相系,朝廷大事皆报示之。
文帝任命征虏司马萧斌为刘义康谘议参军,兼任豫章太守,大小事务都委任他决断。
萧斌是萧摹之的儿子。
又命龙骧将军萧承之,率军驻防戒备。
刘义康左右亲信僚属,有愿追随的,都准许一同前往。
文帝赐赏刘义康的财物十分丰厚,而且信件不断,朝中大事都告诉刘义康。
久之,上就会稽公主宴集,甚欢;主起,再拜叩头,悲不自胜。
上不晓其意,自起扶之。
主曰:“车子岁暮必不为陛下所容,今特请其命。”因恸哭,上亦流涕,指蒋山曰:“必无此虑。
若违今誓,便是负初宁陵。”即封所饮酒赐义康,并书曰:“会稽姊饮宴忆弟,所馀酒今封送。”故终主之身,义康得无恙。
过了很久,文帝驾临会稽公主家赴宴,兄弟姐妹在一起非常愉快。
突然,会稽公主起身跪在地上,再拜叩头,不胜悲伤。
文帝不明白她的用意,亲自把她扶起来。
会稽公主说:“车子(义康)到了晚年,陛下一定不能容他,今天特地求你饶他一命。”随后痛哭不止。
文帝也泪流满面。
他指着蒋山说:“你不必担心。
我如果违背今天的誓言,就是辜负了高帝。”于是,把正在饮用的酒封起来,送给刘义康,附一封信说:“我与会稽姐宴饮,想起了你,把剩下的酒封起来送给你。”因此,会稽公主在世的日子里,刘义康得以平安。
臣光曰:文帝之于义康,友爱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终于失兄弟之欢,亏君臣之义。
迹其乱阶,正由刘湛权利之心无有厌已。
《诗》去:“贪人败类”,其是之谓乎!
臣司马光曰:宋文帝与刘义康手足友爱的情意,开始时不是不重。
但最后却以失去兄弟之间的感情,损害君臣之间的大义而告终。
追溯祸乱的根源,正是由于刘湛贪权慕利的欲望没有止境。
《诗经》说“贪婪的人败坏同类”,正是对这种情况的形容呵!
征南兖州刺史江夏王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
戊寅,以临川王义庆为南兖州刺史;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仆射、吏部尚书如故。
义恭惩彭城之败,虽为总录,奉行文书而已,上乃安之。
上年给相府钱二千万,他物称此;而义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别给钱,年至千万。
刘宋文帝征召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
戊寅(二十三日),任命临川王刘义庆为南兖州刺史,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仍任仆射、吏部尚书如故。
刘义恭吸取刘义康失败的教训,虽然担任录尚书事,却不敢过问政事,只在文书上签字而已,文帝这才放心。
文帝每年拨付相府的钱,有二千万,其他物品也与此差不多。
但是刘义恭生性奢侈,费用常常不足,文帝又另外给他一些钱,每年高达一千万。
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十一月,丁亥(初三),北魏国主前往山北。
殷景仁既拜扬州,羸疾遂笃,上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车声;癸丑,卒。
刘宋扬州刺史殷景仁到任后,病情愈加严重。
文帝下令,禁止西州道上有车马经过,以免发出声音。
癸丑(二十九日),殷景仁去世。
十二月,癸亥,以光禄大夫王球为仆射。
戊辰,以始兴王浚为扬州刺史。
时浚尚幼,州事悉委后军长史范晔、主簿沈璞。
晔,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
晔寻迁左卫将军,以吏部郎沈演之为右卫将军,对掌禁旅;又以庾炳之为吏部郎,俱参机密。
演之,劲之曾孙也。
十二月,癸亥(初九),文帝任命光禄大夫王球为仆射。
戊辰(十四日),任命始兴王刘浚为扬州刺史。
当时刘浚年纪幼小,州里具体事务全部委派给后军长史范晔和主簿沈璞。
范晔是范泰的儿子;沈璞是沈林子的儿子。
不久,范晔提升为左卫将军。
同时朝廷任命吏部郎沈演之为右卫将军,共同掌理皇家禁军。
文帝还任命庾炳之为吏部郎,都参与处理朝廷机要。
沈演之是沈劲的曾孙。
晔有隽才,而薄情浅行,数犯名教,为士流所鄙。
性躁竞,自谓才用不尽,常怏怏不得志。
吏部尚书何尚之言于帝曰:“范晔志趋异常,请出为广州刺史;若在内衅成,不得不加钺,钺亟行,非国家之美也。”帝曰:“始诛刘湛,复迁范晔,人将谓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谗言;但共知其如此,无能为害也。”
范晔富有才干,却轻薄放荡,多次触犯礼教人伦规范,受到士大夫们的鄙视。
他热中名利,急于进取,自以为才能无法充分发挥,常常闷闷不乐。
吏部尚书何尚之对文帝说:“范晔野心太大,志趣与常人不同,应该派他出去担任广州刺史。
如果留在朝廷,一旦犯下罪行,就不能不诛灭。
不断诛杀,不是国家的好事。”文帝说:“刚杀了刘湛,又把范晔赶出京师,别人会议论你们不能包容有才能的人,说我听信谗言。
只要我们都知道范晔的问题,他就不能为害朝廷了。”
是岁,魏宁南将军王慧龙卒,吕玄伯留守其墓,终身不去。
本年,北魏宁南将军王慧龙去世。
吕玄伯留守他的墓园,终身不肯离去。
魏主欲以伊为尚书,封郡公,辞曰:“尚书务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宜膺受。”帝问其所欲,对曰:“中、秘二省多诸文士,若恩矜不已,请参其次。”帝善之,以为中护军将军、秘书监。
北魏国主拓跋焘打算任命伊为尚书,封郡公。
伊辞让说:“尚书职务繁忙重要,公爵地位崇高,不是象我这样的年少愚鲁的臣属所能胜任的。”拓跋焘问他想担任什么职位?伊回答说:“中书省、秘书省中的官员大多是文士,如果承蒙赏赐的话,请允许我参加他们的行列。”拓跋焘欣然同意,就任命他为中护军将军、秘书监。
大秦王杨难当复称武都王。
自称为大秦王的氐王杨难当,又恢复旧号,称武都王。
十八年(辛巳、441)
十八年(辛巳,公元441年)
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
春季,正月,癸卯(二十日),北魏朝廷任命沮渠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
彭城王义康至豫章,辞刺史,甲辰,以义康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
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称:“昔袁盎谏汉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杀弟之名。
’文帝不用,追悔无及。
彭成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谬之愆,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柰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远送南垂!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
庐陵往事,足为龟鉴。
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
陛下徒知恶枝之宜伐,岂知伐枝之伤树!伏愿亟召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群臣辑睦,则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绝矣。
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
若臣所言于国为非,请伏重诛以谢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刘宋彭城王刘义康抵达豫章,辞去江州刺史的职务。
甲辰(二十一日),文帝任命刘义康为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
前龙骧将军、巴东人扶令育前往皇宫,呈上奏章,说:“当年袁盎劝阻汉文帝说:‘淮南王刘长如果在路上遇到风霜而死,陛下有杀弟的罪名。
’汉文帝没有接受,后悔也来不及了。
彭城王刘义康是先帝钟爱的儿子,是陛下的二弟。
如果一时糊涂犯了错误,陛下可以用善恶的标准责备他,用道义来引导他,怎么可以相信未加证实的嫌疑,一日之间被罢官黜爵,贬谪到南方边陲!荒野小民,都为陛下痛心。
庐陵王被迁被杀的往事,足以引为借鉴。
深恐刘义康一旦不幸丧命,死在南方,我虽然身份低微卑贱,也暗为陛下羞惭。
陛下只知坏掉的枝叶应该砍掉,怎么不知道砍枝叶也会伤及树干呢!我诚心希望陛下把刘义康迅速召回京师,兄弟和睦友爱,君臣互相勉励,这样,四海之内的怨恨就会消除了,诽谤的谣言也可以息止了。
并有一定非要重新把彭城王置于司徒公、扬州牧的位子上呵!如果我的话对国家有害,我愿意被处死向陛下谢罪。”奏章呈上以后,朝廷便把他逮捕,投入建康监狱,命他自杀。
裴子野论曰:夫在上为善,若云行雨施,万物受其赐;及其恶也,若天裂地震,万物所惊骇,其谁弗知,其谁弗见!岂戮一人之身,钳一夫之口,所能攘逃,所能弭灭哉?是皆不胜其忿怒而有增于疾疹也。
以太祖之含弘,尚掩耳于彭城之戮;自斯以后,谁易由言!有宋累叶,罕闻直谅,岂骨鲠之气,俗愧前古?抑时王刑政使之然乎?张约陨于权臣,扶育毙于哲后,宋之鼎镬,吁,可畏哉!
裴子野论曰:身居高位的人行善施恩,就如同聚集云彩,降下甘霖,天下万物都得到他的恩惠。
可是,身居高位的人做下恶事,就如同天崩地裂,天下万物所受到的惊恐,谁不知道,谁看不到!岂是杀一个人的性命,钳一个人的口舌就能掩盖逃脱,就能消灭的?这都是因为不能克制自己的怒火,而加重已有的疾病呀!以刘义隆的宽宏大度,还要对杀害刘义康的劝谏掩耳不听。
从此以后,谁还敢轻易说话!宋一朝几代,很少有直言谏诤的人,这岂是朝中正直骨的大臣不如古人?还是当时政治、刑法不够开明造成的结果?张约冤死在权臣手中,扶令育却死在明君的手里。
宋的杀人法网酷刑,唉!真可怕呀!
魏新兴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降爵为公。
俊母先得罪死,俊积怨望,有逆谋;事觉,赐死。
北魏新兴王拓跋俊荒淫不法。
三月,庚戌(二十八日),降为公爵。
拓跋俊的母亲在这以前因罪被杀,拓跋俊一直心怀怨恨,阴谋反叛朝廷。
事情泄漏,被赐死。
辛亥,魏赐郁久闾乞列归爵为朔方王,沮渠万年为张掖王。
辛亥(二十九日),北魏封柔然汗国郁久闾乞列归为朔方王,封沮渠万年为张掖王。
夏,四月,沮渠唐儿叛沮渠无讳;无讳留从弟天周守酒泉,与弟宜得引兵击唐儿,唐儿败死。
魏以无讳终为边患,庚辰,遣镇南将军奚眷击酒泉。
夏季,四月,敦煌太守沮渠唐儿背叛了沮渠无讳,沮渠无讳留下他的堂弟沮渠天周镇守酒泉;他亲自与他的弟弟沮渠宜得率兵追击沮渠唐儿,沮渠唐儿战败身死。
北魏朝廷担心沮渠无讳早晚是边疆的隐患。
庚辰(二十八日),拓跋焘派镇南将军奚眷进攻酒泉。
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骑侍郎张伟来聘。
秋季,八月,辛亥(初一),北魏派散骑侍郎张伟出访刘宋。
九月,戊戌,魏永昌王健卒。
九月,戊戌(十九日),北魏永昌王拓跋健去世。
冬,十一月,戊子,王球卒。
己亥,以丹杨尹孟为尚书仆射。
冬季,十一月,戊子(初十),刘宋仆射球去世。
己亥(二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孟为尚书仆射。
酒泉城中食尽,万余口皆饿死,沮渠天周杀妻以食战士。
庚子,魏奚眷拔酒泉,获天周,送平城,杀之。
沮渠无讳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谋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击鄯善。
鄯善王欲降,会魏使者至,劝令拒守;安周不能克,即保东城。
被北魏围困的酒泉城中粮食吃尽,一万多人饿死,守将沮渠天周杀掉自己的妻子,分送战士们充饥。
庚子(二十二日),北魏军将领奚眷攻克酒泉城,俘虏了沮渠天周,押送到平城斩首。
沮渠无讳的军中也缺乏粮食,又害怕北魏的强大兵力,于是打算向西渡过沙漠,派他的弟弟沮渠安周向西进攻鄯善国。
鄯善国王打算投降,正巧北魏的使臣赶到,劝他坚决防守。
因此沮渠安周难以攻克,只好撤退,固守已占据的东城。
氐王杨难当倾国入寇,谋据蜀土,遣其建忠将军苻冲出东洛以御梁州兵;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击冲斩之。
真道,怀敬之子也。
难当攻拔葭萌,获晋寿太守申坦,遂围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婴城固守,难当攻之十馀日,不克,乃还。
道锡,道产之弟也。
十二月,癸亥,诏龙骧将军裴方明等帅甲士三千人,又发荆、雍二州兵以讨难当,皆受刘真道节度。
氐王杨难当动员全国的兵马入侵刘宋,计划占据蜀地,派他手下的建忠将军苻冲从东洛出兵抵御刘宋梁州的军队。
刘宋梁、秦二州刺史刘真道迎击苻冲,斩杀了苻冲,刘真道是刘怀敬的儿子。
杨难当攻陷葭萌,俘获了晋寿太守申坦,进而又包围了涪城。
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刘道锡绕城固守,杨难当连续进攻十多日,不能攻克,于是返回。
刘道锡是刘道产的弟弟。
十二月,癸亥(十五日),刘宋文帝下诏,命令龙骧将军裴方明等率领全副武装的士卒三千人,又征调荆州、雍州二州的兵力讨伐杨难当,都由刘真道统一指挥。
晋宁太守松子反,宁州刺史徐循讨平之。
刘宋晋宁太守松子谋反,宁州刺史徐循镇压了叛军。
天门蛮田向求等反,破中;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遣行参军曹孙念讨破之。
天门蛮族酋长田向求等人谋反,攻陷中。
刘宋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派遣代理参军曹孙念彻底平定叛乱。
魏寇谦之言于魏主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静轮天宫之法,开古以来,未之有也。
应登受符书以彰圣德。”帝从之。
北魏道士寇谦之对北魏国主拓跋焘说:“现在陛下是以真君的名义统治天下,建立静轮天宫大法,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应该登台接受符书表彰和宣扬皇上圣明的恩德。”拓跋焘同意了。
宋纪六 太祖文皇帝中之中元嘉十九年(壬午、442)
宋纪六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壬午,公元442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备法驾,诣道坛受符,旗帜尽青。
自是每帝即位皆受。
谦之又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高不闻鸡犬,欲以上接天神。
崔浩劝帝为之,功费万计,经年不成。
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高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
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高,为功差易。”帝不从。
春季,正月,甲申(初七),北魏国主拓跋焘备好车驾,打着全青色的旗帜来到道教神坛前接受符。
从此以后,北魏每位皇帝即位时都要接受符。
寇谦之又奏请建造静轮宫,并一定要建得很高,高到人在上面听不到鸡鸣犬吠之声,目的是想伸向天上与天神相接。
宰相崔浩也力劝拓跋焘兴建,花费了数以万计的财力物力,建了几年仍未完工。
太子拓跋晃劝谏太武帝说:“上天与世人的道不同,谁高谁低已有定分,二者不能相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我们白白地浪费财力物力,老百姓也累得疲惫不堪,做这种无益的事,干什么用呢?如果一定要照寇谦之所说的去做,我请求建造在万仞高的东山上,这样做,工事就容易些。”拓跋焘没有接受。
夏,四月,沮渠无讳将万余家,弃敦煌西就沮渠安周。
未至,鄯善王比龙畏之,将其众奔且末,其世子降于安周。
无讳遂据鄯善,其士卒经流沙渴死者太半。
夏季,四月,沮渠无讳率领一万多家舍弃敦煌,西去沮渠安周那里与他会合。
还没有到,鄯善王比龙很害怕,率领人马逃到且末,他的嫡长子向沮渠安周投降。
沮渠无讳于是占据了鄯善,但他的士卒在过沙漠地区时因干渴而死亡的人超过了一半。
李宝自伊吾帅众二千入据敦煌,缮修城府,安集故民。
逃亡到伊吾的李宝这时又从伊吾率将士二千人进占了敦煌,修缮敦煌城府,安定集结当地百姓。
沮渠牧犍之亡也,凉州人阚爽据高昌,自称太守。
唐契为柔然所逼,拥众西趋高昌,欲夺其地。
柔然遣其将阿若追击之,契败死。
契弟和收馀众奔车师前部王伊洛。
时沮渠安周屯横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高宁、白力二城,遣使请降于魏。
沮渠牧犍从高昌逃走之后,凉州人阚爽占据了高昌并自封太守。
唐契由于受柔然国逼迫难以忍受,于是率其部下西去高昌,并想攻取高昌。
柔然派遣大将阿若追杀他们,唐契战败而亡。
唐契的弟弟唐和召集残余将士投奔车师前部王伊洛。
这时,沮渠安周正屯居在横截城,唐和攻克了横截城,又攻克了高宁、白力二城,并派遣使节前往北魏请降。
甲戌,上以疾愈,大赦。
甲戌(二十八日),刘宋文帝刘义隆因病痊愈,实行大赦。
五月,裴方明等至汉中,与刘真道等分兵攻武兴、下辩、白水,皆取之。
杨难当遣建节将军符弘祖守兰皋,使其子抚军大将军和将重兵为后继。
方明与弘祖战于浊水,大破之,斩弘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
难当奔上;获难当兄子建节将军保炽。
难当以其子虎为益州刺史,守阴平,闻难当走,引兵还,至下辨;方明使其子肃之邀击之,擒虎,送建康,斩之;仇池平。
以辅国司马胡崇之为北秦州刺史,镇其地;立杨保炽为杨玄后,使守仇池。
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杨难当诣平城。
秋七月,以刘真道为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辞不拜。
五月,龙骧将军裴方明等抵达汉中,他联合梁州刺史刘真道等人分别派兵攻取了武兴、下辩、白水三地。
杨难当派遣建节将军符弘祖据守兰皋城,又派他自己的儿子抚军大将军杨和率重兵作为他的后续部队。
裴方明与符弘祖在浊水大战,裴方明大胜,将符弘祖斩首。
杨和溃退而逃,裴方明追到了赤亭,又把杨和击败。
杨难当逃奔到了上,裴方明生擒杨难当的侄子、建节将军杨保炽。
杨难当任命自己的儿子杨虎为益州刺史,镇守阴平,杨虎听说杨难当离开上,便率兵返回,走到下辩时,裴方明已派他的儿子裴肃之赶来拦击,抓获杨虎,押送到建康斩首,仇池平定。
刘宋朝廷派辅国司马胡崇之担任北秦州刺史,镇守该地;又命杨保炽承继杨玄王位,驻守仇池。
北魏朝廷派遣中山王崐拓跋辰迎接杨难当到平城。
秋季,七月,任命刘真道做雍州刺史,裴方明为梁、南秦二州刺史,但裴方明辞谢了。
丙寅,魏主使安西将军古弼督陇右诸军及殿中虎贲与武都王杨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将军渔阳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关中诸军自散关西入,俱会仇池。
又使谯王司马文思督洛、豫诸军南趋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趋广陵,移书徐州,称为杨难当报仇。
丙寅(二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安西将军古弼督统陇右各支军队及朝廷内的勇士与武都王杨保宗从祁山向南开进,征西将军渔阳人皮豹子与琅邪王司马楚之督统关中的诸路军队从散关向西开进,两路人马在仇池会师。
又派谯王司马文思督统洛、豫各支部队南近襄阳,征南将军刁雍东近广陵,并派人将文告传送到徐州,声称替杨难当报仇。
甲戌晦,日有食之。
甲戌晦(疑误),出现日食。
唐契之攻阚爽也,爽遣使诈降于沮渠无讳,欲与之共击契。
八月,无讳将其众趋高昌;比至,契已死,爽闭门拒之。
九月,无讳将卫兴奴夜袭高昌,屠其城,爽奔柔然。
无讳据高昌,遣其常侍隽奉表诣建康。
诏以无讳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河西王。
唐契向阚爽进攻,阚爽派使节诈降沮渠无讳,表示与沮渠无讳共同攻打唐契。
八月,沮渠无讳率兵前往高昌,将要到达时,唐契已战死,阚爽紧闭城门拒绝会见沮渠无讳。
九月,沮渠无讳带领卫兴奴夜袭高昌,血洗全城。
阚爽投奔柔然。
沮渠无讳占据高昌,派常侍隽带着奏表到了建康。
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沮渠无讳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冬,十月,己卯,魏立皇子伏罗为晋王,翰为秦王,谭为燕王,建为楚王,余为吴王。
冬季,十月,己卯(初六),北魏封皇子拓跋伏罗为晋王,拓跋翰为秦王,拓跋谭为燕王,拓跋建为楚王,拓跋余为吴王。
甲申,柔然遣使诣建康。
甲申(十一日),柔然派使节到宋都城建康。
十二月,辛巳,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卒。
十二月,辛巳(初九),北魏襄城孝王卢鲁元去世。
丙申,诏鲁郡修孔子庙及学舍,蠲墓侧五户课役以供洒扫。
丙申(二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让鲁郡修缮孔庙及学校房舍。
免除孔子墓地附近五家住户的赋税差役,让他们清扫保护孔庙。
李宝遣其弟怀达、子承奉表诣平城;魏人以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敦煌公,四品以下听承制假授。
李宝派他的弟弟李怀达、儿子李承带着奏表到达平城。
北魏任命李宝为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牧和敦煌公。
四品以下官员均由他秉承皇帝旨意全权委派。
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卒。
道产善为政,民安其业,小大丰赡,由是民间有《襄阳乐歌》。
山蛮前后不可制者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
及卒,蛮追送至沔口。
未几,群蛮大动,征西司马朱之讨之,不利;诏建威将军沈庆之代之,杀虏万余人。
刘宋雍州刺史晋安襄侯刘道产去世。
刘道产善于治理政务,老百姓安居乐业,户户富庶,因此,民间流传有《襄阳乐歌》。
一直藏在山中没人能制服的山蛮都走出深山,沿着沔水定居下来,而且人丁兴旺。
刘道产死后,山蛮们一直送他的灵柩到沔口。
不久,山蛮纷纷叛乱,征西司马朱之出兵讨伐,没有成功;文帝诏令建威将军沈庆之代替朱之前去讨伐山蛮,结果杀伤俘虏山蛮一万多人。
魏主使尚书李顺差次群臣,赐以爵位;顺受贿,品第不平。
是岁,凉州人徐桀告之,魏主怒,且以顺保庇沮渠氏,面欺误国,赐顺死。
北魏国主让尚书李顺评定文武百官的等级,并据此来进行封赏赐爵。
李顺接受贿赂,所定等级极不公平。
这年,凉州人徐桀告发了他,认为李顺是在公开欺君误国,所以命令李顺自杀。
二十年(癸未、443)二十年(癸未,公元443年)
春,正月,魏皮豹子进击乐乡,将军王奂之等败没。
魏军进至下辩,将军强玄明等败死。
二月,胡崇之与魏战于浊水,崇之为魏所擒,余众走还汉中。
将军姜道祖兵败,降魏,魏遂取仇池。
杨保炽走。
春季,正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进犯乐乡,刘宋将军王奂之等战败,全军覆灭。
北魏军队进抵下辩,刘宋将军强玄明等战败而亡。
二月,刘宋刺史胡崇之与北魏军队在浊水相战,胡崇之被北魏所俘,剩余的部下士卒逃回汉中。
将军姜道祖也大败,投降了北魏。
北魏于是夺取了仇池。
杨保炽逃走。
丙午,魏主如恒山之阳;三月,庚申,还宫。
丙午(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恒山之南。
三月,庚申(二十日),魏主回到皇宫。
壬戌,乌洛侯国遣使如魏。
初,魏之居北荒也,凿石为庙,在乌洛侯西北,以祀其先,高七十尺,深九十步。
及乌洛侯使者至魏,言石庙具在,魏主遣中书侍郎李敞诣石庙致祭,刻祝文于壁而还,去平城四千余里。
壬戌(二十二日),乌洛侯国派使节前往北魏。
当初,北魏居住在荒凉的北方边地的时候,在乌洛侯国的西北祭祀祖先,凿石头建寺庙,高七十尺、深九十步。
乌洛侯使者到达北魏的时候,说石庙仍在,魏主便派中书侍郎李敞到石庙去祭祀。
李敞在石庙的墙壁上刻下祝文后返回。
石庙距平城四千多里。
魏河间公齐与武都王杨保宗对镇谷,保宗弟文德说保宗,令闭险自固以叛魏。
或以告齐,夏四月,齐诱执保宗,送平城,杀之。
前镇东司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遂举兵立杨文德为主,据白崖,分兵取诸戍,进围仇池,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
北魏河间公拓跋齐和武都王杨保宗分别驻守在谷两旁。
杨保宗的弟弟杨文德劝杨保宗据守险要,以此背叛北魏。
有人将此报告给了拓跋齐。
夏季,四月,拓跋齐诱使杨保宗前来并抓住了他,将他押送平城斩首。
前任镇东将军苻达、征西从事中郎任等于是起兵立杨文德为盟主,占据白崖,分几路大军夺取各个据点,进兵包围了仇池,杨文德自封为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和仇池公。
甲午,立皇子诞为广陵王。
甲午(二十四日),刘宋立皇子刘诞为广陵王。
丁酉,魏大赦。
丁酉(二十七日),北魏实行大赦。
己亥,魏主如阴山。
己亥(二十九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阴山。
五月,魏古弼发上、高平、城诸军击杨文德,文德退走。
皮豹子督关中诸军至下辩,闻仇池解围,欲还;弼遣人谓豹子曰:“宋人耻败,必将复来。
军还之后,再举为难,不如练兵蓄力以待之。
不出秋冬,宋师必至;以逸待劳,无不克矣。”豹子从之。
魏以豹子为仇池镇将。
五月,北魏安西将军古弼征发上、高平、城等地的几支军队进攻杨文德,杨文德退走。
征西将军皮豹子督统关中各路大军到下辩,听说仇池解除围困,打算回去。
古弼马上派人对皮豹子说:“宋国耻于这次战败,一定会再回来。
你的军队回去之后,再次举兵是很难的,不如在此训练士卒,积蓄力量等待宋兵。
出不了秋冬二季,宋军一定会来。
我们以逸待劳,没有不能攻克的。”皮豹子听从了他的话。
北魏任命皮豹子做仇池镇将。
杨文德遣使来求援。
秋,七月,癸丑,诏以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文德屯葭芦城,以任为左司马;武都、阴平氐多归之。
杨文德派使节来宋求援。
秋季,七月,癸丑(十四日),刘宋文帝下诏,任命杨文德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征西大将军,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杨文德屯兵葭芦城,任命任为左司马。
武都、阴平一带的氐人大多归附于他。
甲子,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减匿金宝及善马,下狱死。
甲子(二十五日),刘宋前雍州刺史刘真道,梁、南秦二州刺史裴方崐明被查出在仇池侵吞金银财宝及良马一事,被抓进牢狱,处以死刑。
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
甲辰,舍辎重,以轻骑袭柔然,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将为后继。
九月,辛己(疑误),北魏国主前往漠南。
甲辰(初六),魏军舍弃辎重,率轻骑袭击柔然。
分兵四路:乐安王拓跋范、建宁王拓跋崇各率十五名将领从东路进军,乐平王拓跋丕督统十五名将领从西路进军,北魏国主从中路进军,中山王拓跋辰督统十五名将领作为后援。
魏主至鹿浑谷,遇敕连可汗。
太子晃言于魏主曰:“贼不意大军猝至,宜掩其不备,速进击之。”尚书令刘固谏。
以为“贼营中尘盛,其众必多,出至平地,恐为所围,不如须诸军大集,然后击之”。
晃曰:“尘之盛者,由军士惊怖扰乱故也,何得营上而有此尘乎!”魏主疑之,不急击。
柔然遁去,追赶至石水,不及而还。
既而获柔然候骑曰:“柔然不觉魏军至,上下惶骇,引众北走,经六七日,知无追者,乃始徐行。”魏主深恨之。
自是军国大事,皆与太子谋之。
北魏国主来到鹿浑谷,正好与柔然国的敕连可汗相遇。
太子拓跋晃对北魏国主说:“柔然贼兵没想到我们的大部队突然到此,我们该趁他们没有防备时立刻进攻。”尚书令刘却竭力劝阻,他认为:“柔然军营中尘土很大,他们的人一定很多,到平地去与他们交战,恐怕会被柔然军队包围,不如等到各路大军会集到这里之后再攻打。”拓跋晃说:“柔然军营尘土飞扬,是因为柔然士卒惊慌失措到处乱跑所造成的,不然,怎么会在军营上空有如此多的尘土呢!”北魏国主为此也将信将疑,没有马上攻打。
柔然部队趁机逃走,北魏国主追到石水,没有追上而返回。
不久,俘获了柔然的侦察骑兵说:“柔然国没有发觉魏兵的到来,所以当得知魏兵已到时,整个军营慌作一团,敕连可汗赶快率将士向北而逃,跑了六七天,知道后面没有追赶的魏兵,才开始缓步行进。”北魏国主听后非常后悔。
从此以后,每遇军队或国家大事,北魏国主都要和拓跋晃商量。
司马楚之别将兵督军粮,镇北将军封沓亡降柔然,说柔然令击楚之以绝军食。
俄而军中有告失驴耳者,诸将莫晓其故,楚之曰:“此必贼遣奸人入营觇伺,割驴耳以为信耳。
贼至不久,宜急为之备。”乃伐柳为城,以水灌之令冻;城立而柔然至,冰坚滑,不可攻,乃散走。
琅邪王司马楚之另外率领一支部队督运军粮。
镇北将军封沓逃走归降柔然,他劝说柔然攻打司马楚之,以断绝北魏兵士的粮饷。
不久,司马楚之军中有人报告说有一只驴子的耳朵没有了,各位将领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司马楚之说:“这一定是贼军派奸人偷偷到我们这里察看动静,割掉一只驴的耳朵作为证据。
贼军马上就会来进犯,我们应该迅速做好准备。”于是,司马楚之命砍伐柳树建造城堡,然后把水浇在上面使之结冰。
城堡刚刚建好,柔然兵就到了,由于城堡地面冰坚而滑,柔然兵无法攻城,于是就撤走了。
十一月,将军姜道盛与杨文德合众二万攻魏浊水戍,魏皮豹子、河间公齐救之,道盛败死。
十一月,刘宋将军姜道盛同杨文德合兵共二万人,攻打北魏的浊水戍。
北魏皮豹子和河间公拓跋齐赶来营救,姜道盛战败身亡。
甲子,魏主还,至朔方,下诏令皇太子副理万机,总统百揆。
且曰:“诸功臣勤劳日久,皆当以爵归第,随时朝请,飨宴朕前,论道陈谟而已,不宜复烦以剧职;更举贤俊以备百官。”十二月,丁卯,魏主还平城。
甲子(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在返回京城的途中来到朔方,下诏让太子拓跋晃协佐总管全国日常事务,统领文武百官。
拓跋焘还说:“各位功臣劳苦很长时间了,都应该按自己的爵位回到府中去养老。
按时朝见或在朕面前参加宴会,谈论一些治国之道,陈述一下自己的见解,这样也就可以了。
不适于再担任繁重的职务来劳烦自身。
我们要另外推荐贤能俊才来完备百官职位。”十二月,丁卯(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二十一年(甲申、444)
二十一年(甲申,公元444年)
春,正月,己亥,帝耕藉田,大赦。
春季,正月,己亥(初三),刘宋文帝举行亲耕仪式,实行大赦。
壬寅,魏太子始总百揆,命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太子决庶政,上书者皆称臣,仪与表同。
壬寅(初六),北魏太子拓跋晃开始总管百官事务。
拓跋焘任命中侍、中书监穆寿,司徒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辅佐太子拓跋晃裁决日常政务。
凡上书给太子时都要称臣,礼仪与所称呼的尊卑一致。
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太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
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久,不获陈闻。
忽起,树头,掣下床,搏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
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
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蹶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
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
苟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古弼为人忠厚谨慎,善良正直,曾经因为上谷的皇家苑囿占地面积太大而请求减去一半面积,赐给贫民百姓。
当他进宫晋见拓跋焘,打算奏请这件事时,拓跋焘正在同给事中刘树下围棋,他的心思没在古弼身上。
古弼坐等许久,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他忽然跳起来,揪住刘树的头发,把他拉下床,揪着他的耳朵殴打他的后背,说:“朝廷没有治理好,实在是你的罪过!”拓跋焘大惊失色,放下棋子说:“不听你奏请事情,是我的过错,刘树有什么罪过!放了他!”古弼把要奏请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拓跋焘完全同意。
古弼说:“我身为臣属,竟无礼到这种程度,罪过实在太大。”说完出宫来到公车官署,脱掉帽子、光着脚请求处罚。
拓跋焘召他入宫,对他说:“我听说过建造社坛的工事,是要一跛一拐地去干活;完工后,要衣冠端正地去祭祀,神灵就降福于他。
可是你有什么罪过呢!戴上帽子穿上鞋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如果是对国家有利,方便百姓的事,就要尽全力去做,不要有任何顾虑。”
太子课民稼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亩而芸七亩,大略以是为率。
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戏者。
于是垦田大增。
太子拓跋晃督促百姓种庄稼,让没有牛的人家去向有牛的人家借牛来耕种,然后再替有牛的人家锄地来作为偿还,通常是耕种二十二亩,替人家锄地七亩,大概都以这种比例来进行。
让百姓把自己的姓名标在地头,这样就可以看到谁勤谁懒。
同时,禁止百姓喝酒和游玩。
因此,开垦的农田大大增加。
戊申,魏主诏:“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养沙门、巫觋于家者,皆遣诣官曹,过二月十五日不出,沙门、巫觋死,主人门诛。”庚戌,又诏:“王、公、卿、大夫之子皆诣太学,其百工、商贾之子,当各习父兄之业,毋得私立学校;违者,师死,主人门诛。”
戊申(十二日),北魏国主拓跋焘下诏说:“王公以下直到平民,私自在家供养僧侣、男女巫师的人都要送到官府。
超过二月十五日而不交出者,处死僧侣和巫师,私藏者满门抄斩。”庚戌(十四日),又下诏说:“王、公、卿、大夫的儿子都要送到太学读书,而百工、商人之子,都要学习并继承父兄的职业,不能私设学校。
违犯规定的,老师处死,当事人全家抄斩。”
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内都坐大官薛辨、尚书奚眷等八将坐击柔然后期,斩于都南。
二月,辛未(初六),北魏中山王拓跋辰、内都坐大官薜辨、尚书奚眷等八名将领因在攻打柔然时没能按时到达,在平城南郊被斩首。
初,魏尚书令刘,久典机要,恃宠自专,魏主心恶之。
及将袭柔然,谏曰:“蠕蠕迁徙无常,前者出师,劳而无功,不如广农积谷以待其来。”崔浩固劝魏主行,魏主从之。
谶耻其言不用,欲败魏师;魏主与诸将期会鹿浑谷,矫诏易其期。
帝至鹿浑谷六日,诸将不至,柔然遂远遁,追之不及。
军还,经漠中,粮尽,士卒多死。
阴使人惊魏军,劝帝委军轻远,帝不从。
以军出无功,请治崔浩之罪。
帝曰:“诸将失期,遇贼不击,浩何罪也!”浩以矫诏事白帝,帝至五原,收,囚之。
帝之北行也,私谓所亲曰:“若车驾不返,吾当立乐平王。”闻尚书右丞张嵩家有图谶,问曰:“刘氏应王,继国家后,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无名。”帝闻之,命有司穷治,索嵩家,得谶书。
事连南康公狄邻,、嵩、邻皆夷三族,死者百余人。
在势要,好作威福,诸将破敌,所得财物皆与分之。
既死,籍其家,财巨万,帝每娧灾蚯谐荨
当初,北魏尚书令刘长期主管朝廷机要事务,他依仗主上的宠信,独断专行,北魏国主拓跋焘厌恶他。
北魏要去攻袭柔然汗国时,刘劝谏说:“蠕蠕经常迁徙,没有固定居处,上次我们出兵,劳而无功,不如扩大农业生产、广屯粮食,等待他们前来。”司徒崔浩则坚持劝拓跋焘前去征讨,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
刘为自己的建议未被采纳而感到羞愧,打算想办法使北魏军队打败仗。
拓跋焘与各位将领约好日期在鹿浑谷会师,刘却假传诏令,私改了日期。
拓跋焘到达鹿浑谷已经六天,其他将领还未到达,柔然王于是远远逃走,北魏将士追赶而未追上。
北魏军队回师,途经沙漠地带,粮食已经吃完,将士死了很多。
刘又私下派人惊扰魏军军心,刘本人力劝拓跋焘抛下军队自己轻装回京,拓跋焘没有接受。
刘以这次军队出师无功而要求追究崔浩的罪责。
拓跋焘说:“各路将领延误了会师日期,我自己遇上贼兵而没有攻打,崔浩有什么罪呢!”崔浩把刘假传诏令之事告诉了拓跋焘,拓跋焘抵达五原,将刘逮捕囚禁起来。
拓跋焘北征时,刘暗中对与他亲近的人说:“如果车驾回不来了,我就拥立乐平王拓跋丕做皇帝。”刘听说尚书右丞张嵩家藏有图谶,就问张嵩:“刘氏应该称王,承继国家以后的大业,那里有我的姓名吗?”张嵩说:“有姓而没有名。”拓跋焘听到这件事后,命令有关部门严厉追究查治,搜查张嵩家宅,果然得到了那本谶书。
这件事还牵连了南康公狄邻。
最终,刘张嵩和狄邻都被屠灭三族,死了一百多人。
刘在位时,喜欢作威作福,将领们打败了敌人,得到的财宝都要与他同分。
刘被处死后,查抄他的家,财产以万万计。
太武帝每次谈起这件事都恨得咬牙切齿。
癸酉,乐平戾王丕以忧卒。
初,魏主筑白台,高二百余尺。
丕梦登其上,四顾不见人,命术士董道秀筮之,道秀曰:“大吉。”丕默有喜色。
及丕卒,道秀亦坐弃市。
高允闻之,曰:“夫筮者皆当依附爻象,劝以忠孝。
王之问道秀也,道秀宜曰:‘穷高为亢。
《易》曰:“亢龙有悔,”又曰:“高而无民,”皆不祥也,王不可以不戒。
’如此,则王安于上,身全于下矣。
道秀反之,宜其死也。”
癸酉(初八),乐平戾王拓跋丕忧虑过度而去世。
当初,北魏国主曾建造白台,高二百多尺。
拓跋丕梦见自己登上了白台,四处望去却不见人影,他叫术士董道秀为他占卜,董道秀说:“大吉。”拓跋丕面露喜色。
等到拓跋丕去世,董道秀也因罪被押往刑场斩首。
高允听说这件事后,说:“占卜的人都应当按照六爻的形象去规劝人们忠于国家孝敬父母。
乐平王向董道秀问卦时,董道秀应该说:‘高到极点就是亢。
《易经》说:“亢龙有悔”,又说:“高则无民”,都是不吉祥的兆头,乐平王不能不以此为戒。
’如果这样,在上,乐平王平安无事;在下,董道秀保全性命。
董道秀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当然应该被处死。”
庚辰,魏主幸庐。
庚辰(十五日),北魏国主来到卢地。
己丑,江夏王义恭进位太尉,领司徒。
己丑(二十四日),刘宋江夏王刘义恭晋升太尉,兼任司徒。
庚寅,以侍中、领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庚寅(二十五日),刘宋任命侍中、兼右卫将军沈演之为中领军,左卫将军范晔为太子詹事。
辛卯,立皇子宏为建平王。
辛卯(二十六日),刘宋立皇子刘宏为建平王。
三月,甲辰,魏主还宫。
三月,甲辰(初九),北魏国主回到皇宫。
癸丑,魏主遣司空长孙道生镇统万。
癸丑(十八日),北魏国主派司空长孙道生镇守统万。
夏,四月,乙亥,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为帐下所杀。
夏季,四月,乙亥(十一日),北魏侍中、太宰、阳平王杜超被手下的卫士杀死。
六月,魏北部民杀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帅五千余落北走,遣兵追击之,至漠南,杀其渠师,余徒冀、相、定三州为营户。
六月,北魏北方地区百姓杀了立义将军衡阳公莫孤,聚集五千多帐落崐向北逃去,北魏朝廷派兵前去追击,追到漠南,杀了他们的首领,其余的百姓则迁到冀、相、定三州成为营户。
吐谷浑王慕利延兄子纬世与魏使者谋降魏,慕利延杀之。
是月,纬世弟叱力延等八人奔魏,魏以叱力延为归义王。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纬世同北魏使节密谋要向北魏投降,慕容慕利延杀了他。
这个月,慕容纬世的弟弟慕容叱力延等八人投奔北魏,北魏朝廷封慕容叱力延为归义王。
沮渠无讳卒,弟安周代立。
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代替他为王。
魏入中国以来,虽颇用古礼祀天地、宗庙、百神,而犹循其旧俗,所祀胡神甚众。
崔浩请存合于祀典者五十七所,其余复重及小神悉罢之。
魏主从之。
北魏进入中原以来,虽然也常常使用古代礼仪来祭祀天地、祖庙和各种神灵,却仍在沿循旧有习俗,祭祀的胡族神很多。
司徒崔浩请求只留下符合祭祀典章的五十七所寺庙,其余重复的寺庙和过小的神祗都取消。
北魏国主同意他的建议。
秋,七月,癸卯,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谋反,伏诛。
秋季,七月,癸卯(初十),北魏东雍州刺史沮渠秉图谋造反,被朝廷处死。
八月,乙丑,魏主畋于河西,尚书令古弼留守。
诏以肥马给猎骑,弼悉以弱者给之。
帝大怒曰:“笔头奴敢裁量朕!朕还台,先斩此奴!”弼头锐,故帝常以笔目之。
弼官属惶怖,恐并坐诛,弼曰:“吾为人臣,不使人主盘于游畋,其罪小;不备不虞,乏军国之用,其罪大。
今蠕蠕方强,南寇未灭,吾以肥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虽死何伤!且吾自为之,非诸君之忧也。”帝闻之,叹曰:“有臣如此,国之宝也。”赐衣一袭,马二匹,鹿十头。
八月,乙丑(初三),北魏国主拓跋焘去河西狩猎,尚书令古弼留守平城。
拓跋焘下诏让古弼将肥壮的马送给打猎骑兵,但古弼提供的却全是瘦弱的马。
拓跋焘勃然大怒说:“笔头奴胆敢对我的诏令打折扣。
我回去,先折了这个奴才!”古弼的头长得很尖,拓跋焘经常把他的脑袋比作笔尖。
古弼的属下官员惶然恐怖,唯恐自己受牵连被杀。
古弼却说:“我身为人臣,不让人主沉湎于游玩狩猎之中,这个罪过是小的。
如果不预防国家出现的不测之事,使国家缺少军队所用的物资,这个罪过才是大的。
现在蠕蠕正处于强盛时期,南方贼寇还未消灭,我把肥壮的马供军队所用,瘦弱的马供打猎所用,这是为国家做长远打算,虽然被处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这一切是我一个人所做的,你们不要担心。”拓跋焘听说后,感叹说:“我有这样的臣子,是国家之宝呀。”赏赐给古弼一套礼服、两匹马和十头鹿。
他日,魏主复畋于山北,获麋鹿数千头。
诏尚书发车五百乘以运之。
诏使已去,魏主谓左右曰:“笔公必不与我,汝辈不如以马运之。”遂还。
行百余里,得弼表曰:“今秋谷悬黄,麻菽布野,猪鹿窃食,鸟雁侵费,风雨所耗,朝夕三倍。
乞赐矜缓,使得收载。”帝曰:“果如吾言,笔公可谓社稷之臣矣!”
又一天,拓跋焘再次去山北打猎,捕获了几千头麋鹿。
拓跋焘下诏给尚书,让尚书派出五百辆车来运送麋鹿。
拿着诏书的信使已经走了,拓跋焘对左右将士说:“笔头公一定不会给我这么多车,你们不如用马来运送。”说完他就回宫了。
拓跋焘刚走了一百多里,就收到古弼的奏表说:“今年秋天谷穗下垂而且颜色金黄,桑麻大豆遍布在田野里,野猪野鹿偷吃,飞鸟大雁啄食,加之风吹雨打,这样损耗早晚就会相差三倍。
乞请允许推迟延缓运送麋鹿,以便把谷子尽快收割运送完毕。”拓跋焘说:“果然如我所说的那样,笔头公可称得上是国家栋梁之臣啦!”
魏主使员外散骑常侍高济来聘。
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员外散骑常侍高济去刘宋探访。
戊辰,以荆州刺史衡阳王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以南谯夫义宣为荆州刺史。
初,帝以义宣不才,故不用,会稽公主屡以为言,帝不得已用之。
先赐中诏敕之曰:“师护以在西久,比表求还,今欲听许,以汝代之。
师护虽无殊绩,洁已节用,通怀期物,不恣群下,声著西土,崐为士庶所安,论者乃未议迁之。
今之回换,更为汝与师护年时一辈,欲各试其能。
汝往,脱有一事减之者,既于西夏交有巨碍,迁代之讥,必归责于吾矣。
此事亦易勉耳,无为使人复生评论也!”义宣至镇,勤自课厉,事亦修理。
戊辰(初六),刘宋朝廷任命荆州刺史衡阳王刘义季为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和南兖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荆州刺史。
当初,文帝认为刘义宣没有什么才能,因而不用他,姐姐会稽公主总是替刘义宣说话,文帝才不得不用他。
正式诏令下达之前,文帝先给他下了一份手诏,告诫他说:“师护(刘义季)在西边呆得时间太长了,近来表奏要求回来,现在我打算答应他,让你接替他的职务。
师护虽然没有特殊的成就,但他洁身自好,俭朴廉正,胸怀宽广,待人诚实,不骄纵属下,因而其声名在西部广为传诵,被士族和平民所拥戴,监察论政的人才没有提出调他离任的动议。
现在我换了你,还是因为你跟师护辈份一样,想试试你们各自的能力。
你去西边,假若有一件事处理得不如他,就会同荆楚一带产生隔阂,讥刺我换人不当,将责任归于我一身。
对这个差事,你也不过就是努力治理,谨慎为之罢了,不能让别人又来指指点点,说出别的话来。”刘义宣到了他的住地,勤勉严格,各种事务做得也很有条不紊。
庚辰,会稽长公主卒。
庚辰(十八日),刘宋会稽长公主去世。
吐谷浑叱力延等请师于魏以讨吐谷浑王慕利延,魏主使晋王伏罗督诸军击之。
吐谷浑的慕容叱力延等请求北魏朝廷出兵讨伐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北魏国主派晋王拓跋伏罗督统各路大军袭击慕容慕利延。
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河西王。
九月,甲辰(十二日),刘宋朝廷任命沮渠安周为都督凉、河、沙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和河西王。
丁未,魏主如漠南,将袭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遁,乃止。
敕连寻卒,子吐贺真立,号处罗可汗。
丁未(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去漠南,准备袭击柔然,柔然敕连可汗远远逃走,于是停止。
不久,敕连可汗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吐贺真继位,号称处罗可汗。
魏晋王伏罗至乐都,引兵从间道袭吐谷浑,至大母桥。
吐谷浑王慕利延大惊,逃奔白兰,慕利延兄子拾寅奔河西;魏军斩首五千余级。
慕利延从弟伏念等帅万三千落降于魏。
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到达乐都,带领军队从小路袭击吐谷浑,到达大母桥。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非常惊恐逃到了白兰,他的侄子慕容拾寅逃奔河西。
北魏军队杀了五千多吐谷浑人。
慕容慕利延的堂弟慕容伏念等人率一万三千多帐落向北魏投降。
冬,十月,己卯,以左军将军徐琼为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
徙兖州镇须昌,冀州镇历下。
恬,谟之弟也。
冬季,十月,己卯(十七日),刘宋任命左军将军徐琼做兖州刺史,大将军参军申恬为冀州刺史。
将兖州的治所迁到须昌,冀州治所迁到了历下。
申恬是申谟的弟弟。
十二月魏主还平城。
十二月,北魏国主回到了平城。
是岁,沙州牧李宝入朝于魏,魏人留之,以为外都大官。
这一年,沙州牧李宝来到平城朝见北魏国主。
北魏朝廷把他留在了平城,任命他为外都大官。
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元嘉新历》,表上之。
以月食之冲知日所在。
又以中星检之,知尧时冬至日在须女十度,今在斗十七度。
又测景校二至,差三日有余,知今之南至日应在斗十三四度。
于是更立新法,冬至徙上三日五时,日之所在,移旧四度。
又月有迟疾,前历合朔,月食不在朔望;今皆以赢缩定其小余,以正朔望之日。
诏付外详之。
太史令钱乐之等奏,皆如承天所上,唯月有频三大,频二小,比旧法殊为乖异,谓宜仍旧。
诏可。
刘宋太子率更令何承天撰写《元嘉新历》,呈报给文帝。
他认为从月崐食时日月相对的关系就能知道太阳的位置。
他又用中星进行检查,测出帝尧时期冬至这天太阳位于须女星十度之处,现在在斗星十七度的位置上。
何承天还测量了日影,以此来校正冬至和夏至,最后测出有三天多的误差。
他认为现在的冬至太阳应该在斗星十三四度的位置上。
于是,他改订新的历法:将冬至往前移动了三天零五个时辰。
太阳从它现在的位置上向原来的位置上移动了四度。
又由于月亮运转或快或慢,把原来的历法中的初一和十五拿来对照,发现月食并不在初一和十五这两个日子上。
现在,他全部用每月天数的多少来推出闰月,以此调正了初一、十五的位置。
文帝下诏交给宫外其他大臣详细考察。
太史令钱乐之等上奏,认为这一切都和何承天所讲的一样,但是何承天历法的月份有一连三个月都为大月、一连两个月都是小月的情况,比起旧历法来差异较大,更加有谬,认为还应该使用旧历法。
文帝下诏同意。
二十二年(乙酉、445)
二十二年(乙酉,公元445年)
春,正月,辛卯朔,始行新历。
初,汉京房以十二律中吕上生黄钟,不满九寸,更演为六十律。
钱乐之复演为三百六十律,日当一管。
何承天立议,以为上下相生,三分损益其一,盖古人简易之法,犹如古历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也。
而京房不悟,谬为六十。
乃更设新律,林钟长六寸一厘,则从中吕还得黄钟,十二旋宫,声韵无失。
春季,正月,辛卯朔(初一),刘宋开始使用新历法。
当初,西汉京房将十二音律中的中吕、上生、黄钟,凡没有超过九寸的,都改到六十音律。
钱乐之又把它扩大到三百六十音律。
每日使用一种乐器。
何承天提出见解,认为上下相生,于三分之中增减其一,是古人所用的简便易行的方法,如同古代历法中的能见到的天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中的一个单位,但京房却没有明白其中的真义,而把它错误地定为六十。
于是,何承天改设新的音律,林钟长六寸一厘,便从中吕回到黄钟的位置,每十二律吕又回到第一音级,声韵毫无损失。
壬辰,以武陵王骏为雍州刺史。
帝欲经略关、河,故以骏镇襄阳。
壬辰(初二),刘宋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雍州刺史。
文帝想要收回关、河一带北方土地,因此让刘骏去镇守襄阳。
魏主使散骑常侍宋来聘。
北魏国主让散骑常侍宋来刘宋探访。
二月,魏主如上党,西至吐京,讨徙叛胡,出配郡县。
二月,北魏国主来到上党,西到吐京,征讨并迁移叛变的胡人,将他们发配到各郡县。
甲戌,立皇子为东海王,昶为义阳王。
甲戌(十四日),文帝立皇子刘为东海王,刘昶为义阳王。
三月,庚申,魏主还宫。
三月庚申(疑误),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魏诏:“诸疑狱皆付中书,以经义量决。”
北魏朝廷下诏说:“所有有疑问的诉讼案件都交给中书,中书凭借经典来衡量裁决。”
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那等击吐谷浑王慕利延于白兰,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击慕利延兄子什归于罕。
夏季,四月,庚戌(疑误),北魏国主派遣征西大将军高凉王拓跋那等人在白兰袭击逃亡的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秦州刺史代郡人封敕文、安远将军乙乌头在罕向慕容慕利延的侄子慕容什归发起了进攻。
河西之亡也,鄯善人以其地与魏邻,大惧,曰:“通其使人,知我国虚实,取亡必速。”乃闭断魏道,使者往来,辄钞劫之。
由是西域不通者数年。
魏主使散骑常侍万度归发凉州以西兵击鄯善。
河西灭亡后,鄯善人认为自己的土地与北魏相邻,大为惊惧,说:“如果允许北魏的使节到我们这里来,知道我们的虚实,我们会很快灭亡。”于是,将与北魏相通的道路全部封锁。
北魏的使节来往经过这里,他们就抢劫。
因此,北魏与西域隔绝了几年的时间。
北魏国主派散骑常侍万度归率凉州以西的士卒攻打鄯善人。
六月,壬辰,魏主北巡。
六月,壬辰(初五),北魏国主到北方巡视。
帝谋伐魏,罢南豫州入豫州,以南豫州刺史南平王铄为豫州刺史。
文帝计划讨伐北魏,他先撤销南豫州,将其归并到豫州,任命南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为豫州刺史。
秋,七月,己未,以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秋季,七月,己未(初二),刘宋文帝任命尚书仆射孟为左仆射,中护军何尚之为右仆射。
武陵王骏将之镇,时缘沔诸蛮犹为寇,水陆梗碍;骏分军遣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掩击,大破之。
骏至镇,蛮断驿道,欲攻随郡;随郡太守河东柳元景募得六七百人,邀击,大破之,遂平诸蛮,获七万余口。
山蛮最强,沈庆之讨平之,获三万余口,徙万余口于建康。
刘宋武陵王刘骏将到襄阳镇守,此时,沔水两岸各蛮族仍然以打家劫舍为生,水陆交通受到阻塞。
刘骏派出一部分军队由抚军中兵参军沈庆之指挥突然攻袭那些强盗,把他们打得大败。
刘骏到达襄阳后,蛮夷人切断了他与外界通信的道路,打算攻打随郡。
随郡太守河东人柳元景招募到六七百人截击蛮夷人,将他们打得大败,各地蛮夷叛乱因此平定,共俘获了七万多人。
山蛮夷势力最强,沈庆之前去讨伐,平定了那里,俘获三万多人,将一万多人迁移到了都城建康。
吐谷浑什归闻魏军将至,弃城夜遁。
八月,丁亥,封敕文入罕,分徙其民千家还上,留乙乌头守罕。
吐谷汗的慕容什归听说北魏军将要到达罕,他放弃城池,连夜逃走。
八月,丁亥(初一),封敕文进入罕,将一千多户百姓迁入上,让乙乌头留守罕。
万度归至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袭鄯善,壬辰,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
度归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西域复通。
北魏万度归到达敦煌,留下辎重,率领轻骑兵五千人向西渡过流沙,袭击鄯善部落。
壬辰(初六),鄯善王真达反绑双臂出来投降。
万度归留下部分军队驻守,他同真达回到了平城。
西域之路再次开通。
魏主如阴山之北,发诸州兵三分之一,各于其州戒严,以须后命。
徙诸种杂民五千余家于北边,令就北畜牧,以饵柔然。
北魏国主到了阴山之北,下令发动每个州三分之一的兵力在本州警戒,等待以后命令。
把五千多户不同民族的居民迁移到北方边地,让他们在北方放牧牲畜,以引诱柔然。
壬寅,魏高凉王那军至宁头城,吐谷浑王慕利延拥其部落西度流沙。
吐谷浑慕之子被囊逆战,那击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丰帅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浑什归、乞伏炽盘之子成龙,皆送平城。
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据其地,死者数万人。
壬寅(十六日),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率兵到达宁头城。
吐谷浑可汗慕容慕利延带着他的部落穿过沙漠向西逃去。
吐谷浑前可汗慕容慕之子慕容被囊领兵迎战,被拓跋那击败。
慕容被囊逃走。
中山公杜丰又率精锐骑兵追赶,穿过三危山,来到雪山,活捉了慕容被囊、慕容什归和乞伏炽磐的儿子乞伏成龙,全部押送到平城。
慕容慕利延于是又向西进入于阗国,杀了国王,占领了该国的属地,死了几万人。
九月,癸酉,上饯衡阳王义季于武帐冈。
上将行,敕诸子且勿食,至会所设馔;日旰,不至,有饥色。
上乃谓曰:“汝曹少长丰佚,不见百姓艰难。
今使汝曹识有饥苦,知以节俭御物耳。”
九月,癸酉(十七日),刘宋文帝在武帐冈为衡阳王刘义季饯行。
文帝将要离开皇宫时,他告诉儿子们暂时不要吃东西,等到达送别刘义季的地方再设宴进餐。
直到太阳西斜,刘义季还没有来到,大家饿得脸色很难看。
文帝这才对大家说:“你们从小生活在富裕安适的环境中,看不到老百姓生活的艰难。
今天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还有饥饿困苦,让你们以后知道使用东西要节俭罢了。”
裴子野论曰:善乎太祖之训也!夫侈兴于有余,俭生于不足。
欲其隐约,莫若贫贱!习其险艰,利以任使;为其情伪,易以躬临。
太祖若能率此训也,难其志操,卑其礼秩,教成德立,然后授以政事,则无怠无荒,可播之于九崐服矣。
裴子野论曰:太祖刘义隆这番训导真是正确啊!奢华浪费产生在富足的环境中,节俭出在贫穷困苦之中。
如果打算让他懂得忧困然后成材的道理,不如让他生长在贫贱的环境中。
学会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生活,能更好地担当重任;亲身经历民情真伪,易于君临天下。
太祖如若能以他的训导为表率,就应该让他的儿子们的志向操行受到磨炼,降低他们的官职待遇,教育他们树立良好的道德风范,然后再将国家大事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懈怠、荒唐行事,就可以让远近悦服。
高祖思固本枝,崇树襁褓;后世遵守,迭据方岳。
及乎泰始之初,升明之季,绝咽于衾衽者动数十人。
国之存亡,既不是系,早肆民上,非善诲也。
高祖刘裕打算巩固本家族的地位,对皇家襁褓中的婴儿都封以很高的爵位,后代也遵循他的办法,先后让小孩子独镇一方。
到了泰始初年、升明末年,幼小亲王在襁褓中就被掐死的动辄有几十人。
国家存亡,既然不维系在那些小孩子身上,那么让他们过早地居于万民之上的高位,实在不是好的教诲。
魏民间讹言:“灭魏者吴”,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诸种胡争应之,有众十余万;遣其党赵绾来,上表自归。
冬,十月,戊子,长安镇副将拓跋纥帅众讨吴,纥败死。
吴众愈盛,民皆渡渭奔南山。
魏主发高平敕勒骑赴长安,命将军叔孙拔领摄并、秦、雍三州兵屯渭北。
北魏民间传说一种谣言“灭亡北魏的是吴”。
卢水胡人盖吴在杏城聚众反叛,各族胡人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响应,聚有部众十多万人。
盖吴派遣他的同伙赵绾来到刘宋朝廷,上疏请求归降。
冬季,十月,戊子(初三),长安镇副将拓跋纥率众兵征讨盖吴,却战败而死。
盖吴的兵卒越来越多,老百姓都渡过渭水逃奔南山。
北魏国主征调高平敕勒骑兵奔赴长安,命令将军叔孙拔统领并、秦、雍三州的军队屯居渭水之北。
十一月,魏发冀州民造浮桥于津。
十一月,北魏调遣冀州百姓在津建造浮桥。
盖吴遣别部帅白广平,西掠新平,安定诸胡皆聚众应之。
又分兵东掠临晋巴东,将军章直击破之,溺死于河者三万余人。
吴又遣兵西掠,至长安,将军叔孙拔与战于渭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
盖吴派遣另一支部队的统帅白广平西去新平劫掠财物,安定的各族胡人群起响应,盖吴又分兵向东劫掠临晋以东的地方,北魏将军章直把他击败,被河水淹死达三万多人。
盖吴又派兵向西劫掠,走到长安,与北魏将军叔孙拔在渭水之北交战,结果被叔孙拔打得大败,斩首三万多人。
河东蜀薛永宗聚众以应吴,袭击闻喜。
闻喜县无兵仗,令忧惶无计;县人裴骏帅厉乡豪击之,永宗去。
河东蜀人薛永宗聚众响应盖吴,袭击闻喜,由于闻喜县没有军队驻守,县令惊忧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本县人裴骏率领各乡豪士对抗,薛永宗引兵撤退。
魏主命薛谨之子拔纠合宗、乡,壁于河际,以断二寇往来之路。
庚午,魏主使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将二万骑讨薛永宗,殿中尚书乙拔将三万骑讨盖吴,西平公寇提将万骑讨白广平。
吴自号天台王,署置百官。
北魏国主拓跋焘命令薛谨的儿子薛拔纠合宗族乡里百姓,在黄河边上建造营垒,以此来切断盖吴与薛永宗相联系的道路。
庚午(十五日),拓跋焘派殿中尚书拓跋处直等人率二万骑兵讨伐薛永宗,派殿中尚书乙拔率三万骑兵讨伐盖吴,派西平公寇提统领一万骑兵讨伐白广平。
盖吴自称天台王,手下设置文武百官。
辛未,魏主还宫。
辛未(十六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宫内。
魏选六州骁骑二万,使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分将之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实河北。
北魏从六个州中选出二万骁勇骑兵,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分别统率,分二路劫淮河、泗水以北的地方,迁移青州、徐州老百姓充实河北。
癸未,魏主西巡。
癸未(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去西部巡察。
初,鲁国孔熙先博学文史,兼通数术,有纵横才志;为员外散骑侍郎崐,不为时所知,愤愤不得志。
父默之为广州刺史,以赃获罪,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为救解得免。
及义康迁豫章,熙先密怀报效。
且以为天文、图谶,帝必以非道晏驾,由骨肉相残;江州应出天子。
以范晔志意不满,欲引与同谋,而熙 先素不为晔所重。
太子中舍人谢综,晔之甥也,熙先倾身事之,综引熙先与晔相识。
当初,鲁国人孔熙先精通文学和历史,并通晓数术,有纵横天下的才气和抱负。
担任员外散骑侍郎时,不被当世人所了解,愤愤而不得志。
他的父亲孔默之任广州刺史,因为贪赃枉法犯罪,多亏大将军彭城王刘义康相救才免于判刑。
刘义康被贬到豫章时,孔熙先感激刘义康,决心效力报恩。
而且他又认为根据天文、图谶,都表明刘宋文帝一定死于非命,原因是骨肉互相残杀,江州应该出天子。
孔熙先感到范晔心中也有对朝廷的不满情绪,想拉范晔一起来谋划。
但是,孔熙先平时并不被范晔所看重。
太子中舍人谢综是范晔的外甥,孔熙先全力以赴来巴结谢综,谢综将孔熙先引见给范晔,让他们相识。
熙先家饶于财,数与晔博,故为拙行,以物输之。
晔既利其财,又爱其文艺,由是情好款洽。
熙先乃从容说晔曰:“大将军英断聪敏,人神攸属,失职南垂,天下愤怨。
小人受先君遗命,以死报大将军之德。
顷人情骚动,天文舛错,此所谓时运之至,不可推移者也。
若顺天人之心,结英豪之士,表里相应,发于肘腋;然后诛除异我,崇奉明圣,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小人请以七尺之躯,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归诸君子,丈人以为何如?”晔甚愕然。
熙先曰:“昔毛竭节于魏武,张温毕议于孙权,彼二人者,皆国之俊义,岂言行玷缺,然后至于祸辱哉?皆以廉直劲正,不得久容。
丈人之于本朝,不深于二主,人间雅誉,过于两臣,谗夫侧目,为日久矣,比肩竞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铁一言而刘班碎首,彼岂父兄之仇,百世之怨乎?所争不过荣名势利先后之间耳。
及其末也,唯恐陷之不深,发之不早;戮及百口,犹曰未厌。
是可为寒心悼惧,岂书籍远事也哉!今建大勋,奉贤哲,图难于易,以安易危,享厚利,收鸿名,一旦苞举而有之,岂可弃置而不取哉!”晔犹疑未决。
熙先曰:“又月过于此者,愚则未敢道耳。”晔曰:“何谓也?”熙先曰:“丈人奕叶清通,而不得连姻帝室,人以犬豕相遇,而丈人曾不耻之,欲为之死不亦惑乎?”晔门无内行,故熙先以此激之。
晔默然不应,反意乃决。
孔熙先家非常富有,他常常和范晔在一块儿赌博,他故意赌得不好,将钱输给范晔。
范晔既爱他的钱财,又喜欢他的才华,由此,二人慢慢亲近起来。
孔熙先才渐渐地游说范晔道:“大将军刘义康果断聪敏,百姓及神明都愿归属于他,但他却被罢免职务发配到南部边陲,普天之下都为他愤恨不平。
小人我接受了先父的遗言,要以死来报答大将军刘义康的大恩大德。
近来,天下人心骚动不定,天象错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时运已经来到,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情。
如果我们顺应上天、百姓的心愿,结交英雄豪杰,内外接应,在宫廷内起兵,尔后杀掉反对我们的人,拥戴圣明的天子,号令天下,有谁能敢不服从呢!小人我愿意用我这七尺之躯、三寸不烂之舌,建立大功、成就大事而归之于各位君子,老人家认为怎么样?”范晔感到非常吃惊。
孔熙先说:“从前,毛对魏武帝曹操忠心耿耿,张温对孙权侃侃而谈,那二人都是国家的俊杰,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不当而后招致祸害屈辱的吗?他们都是因为自己太廉洁正直、刚烈清正而不能长期被人所容纳。
老人家您在本朝受到的信任程度并不比曹操、孙权宠信毛、张温更深,可是您在老百姓中间的名声却远远超过那两个忠臣。
想要诬陷您的人对您侧目而视已经很久了,而您却要同他们肩并肩地平等竞争,这怎么能够办得到呢!最近,殷铁(景仁)只一句话,刘班就被击碎头颅,他们难道是因为父兄之间的仇恨或是存有百代的夙怨吗?他们之间所争夺的实际上不过是名利、权势谁先谁后的问题。
争到最后,双方都怕自己陷得不深、动手不早,杀了一百人还说自己并未满足。
这可以说是令人心寒、恐慌的,这难道是书读得多了就不懂得世事的缘故吗!现在,是建立大的功业,崇奉贤明睿智之人的良好时机,在容易的时候图谋难办的事,用安逸代替危险,而且,也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坐收大的美名,一个早晨举兵就能够得到这些,怎么能放弃而不去争取呢!”范晔犹豫不决。
孔熙先说:“还有比这更厉害的事情,我不敢说出来。”范晔说:“是什么?”孔熙先说:“老人家您代代清白,却不能和皇室联姻,人家把您当作猪狗来对待,而您却不曾认为这是一种耻辱,还想要为皇帝献身,这不也是很糊涂的事吗?!”范晔家人品行崐不端,所以,孔熙先就用这些来激怒范晔。
范晔默不作声,造反的决心于是下定了。
晔与沈演之并为帝所知,晔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尝独被引,晔以此为怨。
晔累经义康府佐,中间获罪于义康。
谢综及父述,皆为义康所厚,综弟约娶义康女。
综为义康记室参军,自豫章还,申义康意于晔,求解晚隙,复敦往好。
大将军府史仲承祖,有宠于义康,闻熙先有谋,密相结纳。
丹杨尹徐湛之,素为义康所爱,承祖因此结事湛之,告以密计。
道入法略、尼法静,皆感义康旧恩,并与熙先往来。
法静妹夫许曜,领队在台,许为内应。
法静之豫章,熙先付以笺书,陈说图谶。
于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并入死目。
熙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称:“贼臣赵伯符肆兵犯跸,祸流储宰,湛之、晔等投命奋戈,即日斩伯符首及共党与。
今遣护军将军臧质奉玺绶迎彭城王正位辰极。”熙先以为举大事宜须以义康之旨谕众,晔又诈作义康与湛之书,令诛君侧之恶,宣示同党。
范晔和吏部尚书沈演之都为文帝所信任。
每次范晔先到朝廷时,一定要等待沈演之,然后一同入宫。
可是沈演之先到,却曾经单独被文帝先行召见,范晔因为这事怀有怨气。
范晔曾经一直做刘义康的府佐,在此期间,他得罪过刘义康。
但谢综和他的父亲谢述却都受到刘义康的厚待,谢综的弟弟谢约又娶了刘义康的女儿。
谢综现在是刘义康的记室参军,他从豫章回到建康,向范晔申述了刘义康对他所表示的歉意,请求范晔谅解过去的隔阂,于是,二人又象往日一样友好。
大将军府史仲承祖受到刘义康的宠爱,听说孔熙先图谋反叛,于是与他秘密结交。
丹杨尹徐湛之平素也一直被刘义康所喜爱,所以仲承祖便因此极力结交奉事徐湛之,并把孔熙先等人的秘密计划告诉了徐湛之。
道士法略、尼姑法静都感激刘义康的旧恩,也跟孔熙先来往。
法静的妹夫许曜在宫廷中率领禁卫,他向孔熙先等人许诺做他们的内应。
法静到豫章,孔熙先交给她一封信,向刘义康陈说图谶的含义。
这样,他们暗地计划布署,对于平素与他们关系不好的人,都一并列入诛死的名册里。
孔熙先又派他的弟弟孔休先作一篇声讨的文章,言称:“叛臣赵伯符恣意使用武器冒犯皇帝,并对皇太子刘劭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为此,徐湛之、范晔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奋力挥戈战斗,即日内杀赵伯符和他的党羽。
现在,派护军将军臧质捧着皇帝的玉玺绶带去迎接彭城王刘义康正式登基。”孔熙先认为发起大事应该用刘义康的旨令告谕大家,于是,范晔又伪造刘义康写给徐湛之的书信,命令他杀掉文帝身边的坏人,把这封信拿给同党们看。
帝之燕武帐冈也,晔等谋以其日作乱。
许曜侍帝,扣刀目晔,晔不敢仰视。
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济,密以其谋白帝。
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书、选署姓名,上之。
帝乃命有司收掩穷治。
其夜,呼晔置客省,先于外收综及熙先兄弟,皆款服。
帝遣使诘问晔,晔犹隐拒;熙先闻之,笑曰:“凡处分、符檄、书疏,皆范所造,云何于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晔墨迹示之,乃具陈本末。
文帝到武帐冈赴宴,范晔等人图谋在这天发动叛乱。
许曜侍卫文帝,将佩刀微微拔出,向范晔使眼色。
范晔不敢抬起头来看。
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徐湛之害怕事情不能成功,就将孔熙先等人的阴谋全都报告了文帝。
文帝让徐湛之仔细探听事情的先后情况,徐湛之拿到了他们起兵的檄文以及被选入参加叛乱的人的名单呈送给文帝。
文帝于是命令有关部门严密搜捕追查。
这天夜里,范晔被召唤入宫后就被软禁在客省内。
事先已经在外面逮捕了谢综和孔熙先兄弟,他们全部服罪。
文帝又派人审问范晔,范晔还在隐瞒抗拒,孔熙先听到这个情况后,大笑着说:“我们所有的筹划、讨伐檄文及信件等等都出于范晔之手,为什么到现在还这样抵赖呢?”文帝将范晔亲笔写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他才将事件的始末招供出来。
明日,仗士送付廷尉。
熙先望风吐款,辞气不桡。
上奇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滞于集书省,理应有异志,此乃我负卿也。”又责前吏部尚书何尚之曰:“使孔熙先年将三十作散骑郎,那不作贼!”熙先于狱中上书谢恩,且陈图谶,深戒上以骨肉之祸,曰:“愿勿遗弃,存之中书。
若囚死之后,或可追录,庶九泉之下,少塞衅责。”
第二天,全副武装的兵士将他们送交廷尉。
孔熙先见风使舵,从容道来,言辞语气没有丝毫胆怯。
文帝对他的才华感到十分惊奇,派人慰问并勉励他说崐:“凭着你的才气,在集书省埋没这么久,理该有别的想法,这是我亏待了你。”他又责怪前吏部尚书何尚之说:“让年龄即将三十的孔熙先做散骑郎,他怎么能不成为叛贼!”孔熙先在狱中上书文帝,感谢他的恩典,并将图谶上所显示的征兆告诉文帝,特别告诫文帝要小心骨肉之间的祸变,他说:“请不要把我写的这些东西扔掉,把它放在书省。
如果我坐监死了以后,也许可以想起来查看,我在九泉之下,也会稍稍减少我闯下这一大祸的罪责。”
晔在狱为诗曰:“虽无嵇生琴,庶同夏侯色。”晔本意谓入狱即死,而上穷治其狱,遂经二旬,晔更有生望。
狱吏戏之曰:“外传詹事或当长系。”晔闻之,惊喜。
综、熙先笑之曰:“詹事畴昔攘袂嗔目,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今扰攘纷纭,畏死乃尔!设令赐以性命,人臣图主,何颜可以生存!”
范晔在狱中作诗说:“虽不像嵇康被杀时索琴而弹,却可以像夏侯玄临刑时面不改色。”范晔本来以为自己入狱当天就会被处死,可是,文帝却在彻底追查这一案件,过了二十天没有什么动静,范晔又有了生的希望。
狱吏嘲弄他说:“外边传说太子詹事有可能被长期囚禁狱中。”范晔听后,惊喜交加。
谢综、孔熙先笑话他说:“詹事范晔当初是卷袖怒目、跃马驰骋,顾盼自如,自认为是一代豪杰。
如今混乱纷纭,却怕死到了这种程度,即便皇上赐他不死,作为人臣而图谋皇上,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呢?”
十二月,乙未,晔、综、熙先及其子弟、党与皆伏诛。
晔母至市,涕泣责晔,以手击晔颈,晔颜色不怍;妹及妓妾来别,晔悲涕流涟。
综曰:“舅殊不及夏侯色。”晔收泪而止。
十二月,乙未(十一日),范晔、谢综、孔熙先和他们的儿子、兄弟及同党全部被杀。
范晔的母亲赶到刑场,痛哭流涕责骂范晔,用手打范晔的脖子,范晔并未显出惭愧的样子,范晔的妹妹及妻妾歌妓们前来作别时,范晔却悲从心起,涕泪横流。
谢综在一边说:“舅舅这样做可赶不上夏修玄那时的样子。”范晔于是又止住了泪水。
谢约不预逆谋,见兄综与熙先游,常谏之曰:“此人轻事好奇,不近于道,果锐无检,未可与狎。”综不从而败。
综母以子弟自蹈逆乱,独不出视。
晔 语综曰:“姊今不来,胜人多矣。”
谢约没有参预这场反叛,当初他看见哥哥谢综与孔熙先聚在一起时,常劝诫他说:“孔熙先这个人常常轻率从事,行为离奇,不走正路,做事果断决绝却不检点,不能和他过于亲近。”谢综没有听从而导致身败。
谢综的母亲因为儿子和弟弟自己制造叛乱,独独不到法场上去看他们。
范晔对谢综说:“我姐姐今天不来,比别人高明得多。”
收籍晔家,乐器服玩,并皆珍丽,妓妾不胜珠翠。
母居止单陋,唯有一厨盛樵薪;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
朝廷没收范晔家产,见那些音乐器具、服饰珍玩,都非常珍奇华丽,歌妓妻妾们有用不完的珠宝翡翠,唯独范晔母亲居住的房子简陋不堪,只有一个堆着木柴的厨房,他的侄子冬天没有棉被盖,叔父冬天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
裴子野论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据;盖俗之量,则偾常均之下。
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礼,殆为鲜乎!刘弘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贪权,矜才以徇逆,累叶风素,一朝而陨。
向之所谓智能,翻为亡身之具矣。
裴子野论曰:有超过常人的才能的人,一定有想一飞冲天的抱负;有超世越俗的胸怀的人,常常不想久居人下。
能够恪守道德规范,用礼教去约束自己行为的,恐怕很少!刘弘仁(湛)、范蔚宗(晔)都志傲而贪权,矜傲自己的才能而图谋叛逆,几代留存下来的清白家风毁于一旦。
平时所称道的智慧才能,反而成了他们毁灭自身的工具。
徐湛之所陈多不尽,为晔等辞所连引,上赦不问。
臧质,熹之子也,先为徐、兖二州刺史,与晔厚善,晔败,以为义兴太守。
丹杨尹徐湛之向文帝告发,有很多没有陈说出来,被范晔等人在供词中牵连出来,但文帝赦免了他,不再追究。
臧质是臧熹的儿子,曾经做徐、兖二州的刺史,与范晔关系很好,范晔被处死之后,文帝调他做了义兴太守。
有司奏削彭城王义康爵,收付廷尉治罪。
丁酉,诏免义康及其男女皆为庶人,绝属籍,徙付安成郡;以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领兵防守。
邵,璞之兄也。
义康在安成,读书,见淮南厉王长事,废书叹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为宜也。”
有关部门奏请文帝削掉彭城王刘义康的爵位,将他逮捕交给廷尉定罪。
丁酉(十三日),文帝下诏免去刘义康及其亲属的爵位官职,全部贬为平民,从宗室中除名,将他们解送到安成郡。
任命宁朔将军沈邵为安成相,统领军队防守、看管。
沈邵是沈璞的哥哥。
刘义康在安成,用看书来消磨时光,当他看到西汉的淮南厉王刘长的事情时,丢下书感叹着说:“古时就有这样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看起来我获罪受惩也是应该的了。”
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
伯符,孝穆皇后之弟也。
庚戌(二十六日),刘宋文帝任命前豫州刺史赵伯符为护军将军。
赵伯符是孝穆皇后赵氏的侄子。
初,江左二郊无乐,宗庙虽有登歌,亦无二舞。
是岁,南郊始设登歌。
当初,江东南、北郊祭时还都没有音乐,皇室祖庙虽然有祭祀时唱的歌,但也没有文、武这二种舞蹈。
这一年,南郊祭祀开始作了祭祀歌。
魏安南、平南府移书兖州,以南国侨置诸州多滥北境名号;又欲游猎具区。
兖州答移曰:“必若因土立州,则彼立徐、扬,岂有其地?复知欲游猎具区。
观化南国。
开馆饰邸,则有司存;呼韩入汉,厥仪未泯,馈饩之秩,每存丰厚。”
北魏安南府和平南府送给刘宋兖州一封信,指责刘宋土地上所设的各种侨州大多乱用北魏各州的名称;同时,他们要求去太湖游玩狩猎。
兖州府回信答复说:“如果一定要就土地来设立州郡,那么,你们设立徐州和扬州,难道也有这块土地吗?我们又知道你们想来太湖游玩狩猎,参观我们南国的风土教化,设置旅邸并进行装饰,由有关部门负责办理;当年呼韩邪单于到汉朝时所使用的仪式并未废除,用来款待你们的生肉粗米,经常储存而且丰富。”
二十三年(丙戌、446)
二十三年(丙戌,公元446年)
春,正月,庚申,尚书左仆射孟罢。
春季,正月,庚申(初六),刘宋尚书左仆射孟被免职。
戊辰,魏主军至东雍州,临薛永宗垒,崔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众心纵弛。
今北风迅疾,宜急击之。”魏主从之,庚午,围其垒。
永宗出战,大败,与家人皆赴汾水死。
其族人安都先据弘农,弃城来奔。
戊辰(十四日),北魏国主率领军队来到东部的雍州,临近薛永宗的城堡,崔浩说:“薛永宗不知道陛下您亲自前来,他们的军心一定放纵松驰。
现在正是北风又急又快的时候,我们应该趁此机会赶快攻打。”拓跋焘同意他的意见。
庚午(十六日),北魏军队包围了薛永宗营垒。
薛永宗出来迎战,结果大败,他和家里人都投入汾水自杀。
他的同族人薛安都在此之前据守弘农,听到这个消息后,放弃了弘农而投奔刘宋。
辛未,魏主南如汾阴,济河,至洛水桥。
闻盖吴在长安北,帝以渭北地无谷草,欲渡渭南,循渭而西;以问崔浩,对曰:“夫击蛇者先击其首,首破则尾不能掉。
今盖吴营去此六十里,轻骑趋之,一日可到,到则破之必矣。
破吴,南向长安亦不过一日,一日之乏,未至有伤。
若从南道,则吴徐入北山,猝未可平。”帝不从,自渭南向长安,庚辰,至戏水。
吴众闻之,悉散入北地山,军无所获。
帝悔之。
二月,丙戌,帝至长安,丙申,如,历陈仓,还,如雍城,所过诛民、夷与盖吴通谋者。
乙拔等诸军大破盖吴于杏城。
辛未(十七日),北魏国主拓跋焘南去汾阴,渡过黄河,来到洛水桥。
听说盖吴驻扎在长安北边,拓跋焘认为渭河以北没有粮食和青草,就打算渡到渭河的南部,沿着渭河向西挺进。
拓跋焘问崔浩这个想法如何,崔浩回答说:“打蛇的人先打蛇头,头被击坏,尾巴就无法调动了。
如今盖吴营地与我们相距六十里,派轻骑前去攻打,一天就能到了,到达那里,就一定能击败盖吴。
打败盖吴后,我们再南下长安也不过一天,多一天的辛苦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果从渭河之南进发,盖吴就会从容地进入北山,我们一下子是平定不了他们的。”拓跋焘没有按照崔浩说的去做,而从渭河南岸向长安进发。
庚辰(二十六日),军队到达戏水。
盖吴众人得到消息,全都分散进入北山,北魏军队没有什么收获。
拓跋焘为此非常后悔。
二月,丙戌(初二),拓跋焘到达长安,丙申(十二日),到达,又经过陈仓,尔后返回,前往雍城,所过之处,凡遇到汉人、夷蛮与盖吴串通的人一律诛杀。
乙拔等各军在杏城大败盖吴。
吴复遣使上表求援,诏以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北地公,使崐雍、梁二州发兵屯境上,为吴声援;遣使赐吴印一百二十一纽,使吴随宜假授。
盖吴又派使节去刘宋呈上奏表请求救援,文帝下诏任命盖吴为都督关、陇诸军事、雍州刺史,封为北地公。
然后又派雍、梁二州出动军队驻扎在边境,作为盖吴的声援后盾。
派遣使节赐给盖吴一百二十一个大印,让盖吴随时代替朝廷封赐官爵。
初,林邑王范阳迈,虽进使入贡,而寇盗不绝,使贡亦薄陋;帝遣交州刺史檀和之讨之。
南阳宗悫,家世儒素,悫独好武事,常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及和之伐林邑,悫自奋清从军,诏以悫为振武将军,和之遣悫为前锋。
阳迈闻军出,遣使请还所掠日南民,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
帝诏和之:“若阳迈果有款诚,亦许其归顺。”和之至朱梧戍,遣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诣阳迈,阳迈执之;和之乃进军围林邑将范扶龙于区粟城。
阳迈遣其将范毗沙达救之,宗悫潜兵迎击毗沙达,破之。
当初,林邑王范阳迈虽然派遣使节向刘宋朝廷进贡,但依旧不断犯事骚扰,他们进献的贡品很少而且简陋。
于是,文帝派交州刺史檀和之去讨伐林邑。
南阳人宗世世代代都是清白的儒士,只有宗欢军事,他常常说:“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檀和之要去讨伐林邑时,宗告奋勇请求从军,文帝任命宗振武将军,檀和之派宗前锋。
范阳迈听说宋军要来讨伐,就派使节请求文帝还回所掳掠的日南老百姓,并用一万斤黄金、十万斤白银作为赎金。
文帝给檀和之下诏说:“如果范阳迈真的有这么大的诚意,应该允许他归顺。”檀和之到达朱梧戍,派府户曹参军姜仲基等人前去拜访范阳迈,范阳迈却把他们抓了起来。
于是,檀和之率兵包围了林邑将领范扶龙所驻守的区粟城。
范阳迈派他的大将范毗沙达前去营救,宗悄悄派兵迎击范毗沙达把他打得大败。
魏主与崔浩皆信重寇谦之,奉其道。
浩素不喜佛法,每言天魏主,以为佛法虚诞,为世费害,宜悉除之。
及魏主讨盖吴,至长安,入佛寺,沙门饮从官酒;从官入其室,见大有兵器,出以白帝,帝恕曰:“此非沙门所用,必与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按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州郡牧守、富人所寄藏物以万计,又为窟室以匿妇女。
浩因说帝悉诛天下沙门,毁诸经像,帝从之。
寇谦之与浩固争,浩不从。
先尽诛长安沙门,焚毁经像,并敕留台下四方,令一用长安法。
诏曰:“昔后汉荒君,信惑邪伪以乱天常,自古九州之中,未尝有此。
夸诞大言,不本人情,叔季之世,莫不眩焉。
由是政教不行,礼义大坏,九服之内,鞠为丘墟。
朕承天绪,欲除伪定真,复羲、农之治,其一切荡除,灭其踪迹。
自今已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门诛。
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浮图形象及胡经,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太子晃素好佛法,屡谏不听;乃缓宣诏书,使远近豫闻之,得各为计,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经像,唯塔庙在魏境者无复孑遗。
北魏国主拓跋焘同司徙崔浩都很尊重信任寇谦之,也信奉寇谦之的道教。
崔浩向来就不喜欢佛教,经常向拓跋焘进言,认为佛教虚幻荒诞,在世上浪费财物损害百姓,应该全部灭掉。
拓跋焘讨伐盖吴,后来到长安,进入一座佛教寺院,和尚让拓跋焘的侍从将官们喝酒。
拓跋焘的侍从将官来到和尚居住的房里时,发现那里有许多兵器,出来告诉了拓跋焘。
拓跋焘勃然大怒,说:“这不是和尚应该使用的东西,他们一定是同盖吴相通,想作乱的。”于是,命令有关部门将全寺院的和尚都杀了。
查封寺院的财产时,又发现酿酒的工具及州郡牧守、富人们所寄藏在这里数以万计的东西,又发现和尚挖的地下密室用来藏匿妇女。
崔浩因此劝说拓跋焘将世上的和尚全都斩尽杀绝,毁掉各种佛经佛像,拓跋焘接受了他的建议。
寇谦之极力劝阻崔浩,崔浩不听。
他们首先杀了长安的和尚,焚毁佛经和佛像,并下诏给留台,让他通令全国,按长安诛杀和尚的办法去做。
诏书上说:“从前,后汉荒淫无道的昏君信奉迷惑人的又假又邪的神来扰乱天道常规,这是自古以来,在九州之内未曾发生过的事。
夸张荒诞的大话,根本不符合人的常情常理,在国家将要灭亡时是没有人不受到迷惑的。
因此,因家政治教化不能推行,礼义大遭破坏,普天之下,荡乏穷困,都变成了荒丘废墟。
我承继上天的旨令,想要铲除伪善,保留真正实在的东西,恢复伏羲、神农时期的太平安定的社会,应将佛教全都荡除,消灭它的痕迹。
从今以后,胆敢事奉胡人所信奉的神以及塑造这些神的泥像、铜像者满门抄崐斩。
有不平常的人,然后才会有不平常的事。
不是我,又有谁能消除这历经多少代的虚假的东西!有关部门要通告在外地征战或驻守的各位将领、刺史,凡有佛像和佛经等等的东西都必须打毁焚烧,和尚不管年纪大小都活埋了。”太子拓跋晃平素就喜欢佛法,他多次劝谏,但拓跋焘不听。
他只好拖延时间,慢慢将诏书发下去,这就使远近寺院的和尚事先得到消息,各自想办法脱身,许多和尚都逃走藏了起来,幸免于难,有的把佛经佛像收藏起来,只有在北魏境内的佛塔、寺庙全都不复存在。
魏主徙长安工巧二千家于平城。
还,至洛水,分军诛李闰叛羌。
北魏国主将长安的工匠、巧匠二千户迁到平城。
回师,走到洛水,北魏国主又派出部分军队诛杀以李闰为首反叛的羌族部落。
太原颜白鹿私入魏境,为魏人所得,将杀之,诈云青州刺史杜骥使其归诚。
魏人送白鹿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书与骥,且命永昌王仁、高凉王那将兵迎骥,攻冀州刺史申恬于历城;杜骥遣其府司马夏侯祖欢等将兵救历城。
魏人遂寇兖、青、冀三州,至清东而还,杀掠甚众,北边骚动。
刘宋太原人颜白鹿私下进入北魏境内,被北魏抓获,要杀他,他欺骗对方说,青州刺史杜骥派他来归降北魏。
北魏人将颜白鹿送到平城,北魏国主高兴地说:“杜骥是我外公的一家子。”北魏国主让崔浩给杜骥写信,并且命令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率军迎接杜骥,并到历城攻伐冀州刺史申恬。
杜骥派他的司马夏侯祖欢等人统率军队前去历城援救,北魏军队攻打兖、青、冀三州,直打到清水东边才回来,诛杀掳掠了许多人,刘宋北部边境的百姓深感不安,有些骚动。
帝以魏寇为忧,咨访群臣。
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为:“凡备匈奴之策,不过二科:武夫尽征伐之谋,儒生讲和亲之约。
今欲追踪卫、霍,自非大田淮、泗,内实青、徐,使民有赢储,野有积谷,然后发精卒十万。
一举荡夷,则不足为也。
若但欲遣军追讨,报其侵暴,则彼必轻骑奔走,不肯会战;徒兴巨费,不损于彼,报复之役,将遂无已,斯策之最末者也。
安边固守,于计为长。
臣窃以曹、孙之霸,才均智敌,江、淮之间,不居各数百里。
何者?斥候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坚壁清野以俟其来,整甲缮兵以乘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涂。
要而归之,其策有四:一曰移远就近。
今青、兖旧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万余家,可悉徙置大岘之南,以实内地。
二曰多筑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经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
寇至之时,一城千家,堪战之士,不下二千,其余赢弱,犹能登陴鼓噪,足抗群虏三万矣。
三曰纂偶车牛以载粮械。
计千家之资,不下五百耦牛,为车五百两,参合钩连以卫某众;设使城不可固,平行趋险,贼所不能干,有急徵发,信宿可聚。
四曰计丁课仗。
凡战士二千,随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习,铭刻由己,还保输之于库,出行请以自新。
弓利铁,民不得者,官以渐充之。
数年之内,军用粗备矣。
近郡之师,远屯清、济。
功费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众之易也。
今因民所利,导而帅之,兵强而敌不戒,国富而民不劳,比于优复队伍,坐食粮廪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文帝对北魏的侵犯非常担心,向大臣们征求意见。
御史中丞何承天呈上奏表,认为:“大凡防备匈奴侵犯的计策不过有两种:武将想尽征伐作战的办法,儒士却主张利用和亲的办法建立互不侵犯的关系。
现在想要追寻卫青、霍去病 的做法,自然就非要在淮河、泗水流域扩大农田面积不可,并使青州、徐州内部力量充实起来,老百姓有丰盈的存储,田野里有积存起来的谷子,然后,发动十万精兵,一举荡平夷蛮,就不是什么费力的事了。
如果仅仅是想派兵追击讨伐,报复其侵犯暴虐的仇怨,他们一定会轻装逃走,不肯与我们正面打一仗。
白白地浪费巨大的财物,而他们却无丝毫损失,这种互相报复的征伐,从此将不会停止,这是最下等的办法。
安定边境,巩固边防才是长远之计。
我私下里认为,曹操、孙权之所以能各霸一方,是因为他们才能智慧势均力敌。
长江、淮河之间地带,各自有数百里没有人家居住。
为什么?因为那是各自细探出没的地方,而不是耕地放牧的地方。
因此,坚壁清野等待他们的到来,整顿士卒修缮兵器以抓住他们的弱点。
保护老百姓,维持国家领土的完整,不会超出这条途径。
简要归纳说来,办法有四项:一是将住在远处的老百姓迁到附近来。
现在青州、兖州的当地百姓和冀州新归附的人,在边界上住有三万多户,可崐以将他们全部迁到大岘的南边,以此来充实境内的力量。
二是多多修建城邑,让新迁来的人家有房子住,一个城堡内有一千户,能够参加战斗的人不会少于二千,剩下那些老幼病残的,还能登到城堡上呐喊助战,这样一来,足能抵抗住寇贼三万人。
三是将百姓使用的车、牛编排搭配起来,用来拉粮食、武器,合计一千户的财产,不少于一千头牛、五百辆车,将它们放在一起,相互搭配好,用来保护众人。
即使城池不牢固了,还可以从平地进入险要地带,这样一来,贼寇就不能再进一步干犯了,一旦有紧急情况发生,临时聚众,两夜就可以聚合好。
四是计算士卒数目、准备武器。
一个城池大致要有二千名士卒,按照他们各自的长处,发给他们不同的器械,使他们每个人都有武器,平时进行军事训练,让他们自己刻上记号,练习完毕后,将武器交回到军库内统一保存,出战时就把它们拿出来自己将它磨好。
在民间不能得到的弓箭和锐利的铁制武器,官府应该逐渐补充齐全。
几年之内,军事等方面的准备就可初具规模了。
附近各郡军队,要到很远的清水、济水驻扎,费事费财,哀怨和叹息也会更深。
依我所见,不如用当地的老百姓更容易些。
现在,我们应该按照对老百姓有好处的准则去做,引导并统率他们,这样,兵力强盛就没有敌寇进犯的忧虑,国家富强了而老百姓并不劳苦,同原来免除士卒的赋税,只是坐吃粮食相比,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魏金城边固、天水梁会,与秦、益杂民万余户据上东城反,攻逼西城。
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拒却之。
氐、羌万余人,休官、屠各二万余人皆起兵应固、会,敕文击固,斩之,余众推会为主,与敕文相攻。
北魏金城人边固、天水人梁会和秦、益两地杂居的老百姓一万多户据守上东城,起来造反,他们的攻势直逼西城。
秦、益二州刺史封敕文抵抗并击退了叛乱者。
氐、羌两族一万多人、休官、屠各部族两万多人都起兵响应边固、梁会。
封敕文迎击边固,把他杀了,其余造反的人又推举梁会做他们的领头人,同封敕文相对抗。
夏,四月,甲申,魏主至长安。
夏季,四月,甲申(初一),北魏国主到达长安。
丁未,大赦。
丁未(二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仇池人李洪聚众,自言应王;梁会求救于氐王杨文德,文德曰:“两雄不并立,若须我者,宜先杀洪。”会诱洪斩之,送首于文德。
五月,癸亥,魏主遣安丰公闾根帅骑赴上,未至,会弃东城走。
敕文先掘重堑于外,严兵守之,格斗从夜至旦。
敕文曰:“贼知无生路,致死于我,多杀伤士卒,未易克也。”乃以白虎幡宣告会众,降者赦之,会众遂溃;分兵追讨,悉平之。
略阳人王元达聚众屯松多川,敕文又讨平之。
仇池人李洪集结百姓,自称应该做王。
梁会向氐王杨文德求救,杨文德说:“两雄不能同行并立,如果一定需要我帮忙,你应该先杀了李洪。”于是,梁会诱骗出李洪将他杀了,并把李洪的头颅送给杨文德看。
五月,癸亥(十一日),北魏国主拓跋焘派安丰公闾根率领骑兵奔赴上,还未到达,梁会就已放弃上东城逃走了。
封敕文事先就在外围挖好了几重壕沟,然后派兵严加防守,两军在这里搏斗,从夜里一直杀到第二天早晨。
封敕文说:“贼人知道他们没有活路,同我们以命相拼,杀死和杀伤了我们很多士卒,我们不容易战胜他们。”于是,封敕文高举起一块白虎幡,大声告诉梁会部下,投降的可得到赦免。
梁会部众立刻崩溃。
封敕文分别派兵讨伐,结果将这次造反全部平定了。
略阳人王元达集结民众屯居于松多川,封敕文又前去讨伐,平定了他们。
盖吴收兵屯杏城,自号秦地王,声势复振。
魏主遣永昌王仁,高凉王那督北道诸军计之。
北魏叛民领盖吴收集残余部众屯居杏城,自封秦地王,声势又高涨起来。
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高凉王拓跋那督统北道各路军队前去讨伐。
檀和之等拔区粟,斩范扶龙,乘胜入象浦;林邑王阳迈倾国来战,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
宗悫曰:“吾闻外国有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拒,象果惊走,林邑兵大败。
和之遂克林邑,阳迈父子挺身走。
所获未名之宝,不可胜计,宗悫一无所取,还家之日,衣栉萧然。
檀和之等人攻下区粟,斩了范扶龙,并乘胜追击到象浦。
林邑国王范崐阳迈发动全国兵力出来迎战,把马匹的锐甲披到大象身上,象阵前后望不到头。
宗说:“我听说外国有狮子,它的威严可以使百兽顺从。”于是,他们制造了许多狮子形的东西,与大象相对峙,大象果然被狮子惊吓逃跑,林邑国军队大败。
檀和之于是攻占了林邑国。
范阳迈父子赶紧逃走。
刘宋军得到叫不上名字的财宝不可胜数,宗没拿一件东西,回家那天,他的穿着仍很俭朴。
六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六月,癸未朔(初一),出现日食。
甲申,魏发冀、相、定三州兵二万人屯长安南山诸谷,以备盖吴窜逸。
丙戌,又发司、幽、定、冀四州兵十万人筑畿上塞围,起上谷,西至河,广纵千里。
甲申(初二),北魏出动冀、相、定三州二万兵,屯驻长安南山各个山谷中,防备盖吴败后窜逃到别的地方去。
丙戌(初四),又出动司、幽、定、冀四州十万兵修筑京畿外围的要塞,这一工程东起上谷、西到黄河,绵延覆盖达一千里。
帝筑北堤,立玄武湖,筑景阳山于华林园。
刘宋文帝下令修筑北堤,建造玄武湖,在华林园建造景阳山。
秋,七月,辛未,以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
坦,骥之兄也。
初,杜预之子耽,避晋乱,居河西,仕张氏。
前秦克凉州,子孙始还关中。
高祖灭后秦,坦兄弟从高祖过江。
时江东王、谢诸族方盛,北人晚渡者,朝廷悉以伧荒遇之,虽复人才可施,皆不得践清涂。
上尝与坦论金日,曰:“恨今无复此辈人!”坦曰:“日假生今世,养马不暇,岂办见知!”上变色曰:“卿何量朝廷之薄也!”坦曰:“请以臣言之:臣本中华高族,晋氏丧乱,播迁凉土,世业相承,不殒其旧;直以南渡不早,便以荒伧赐隔。
日,胡人,身为牧圉;乃超登内侍,齿列名贤。
圣朝虽复拔才,臣恐未必能也。”上默然。
秋季,七月,辛未(二十日),文帝任命散骑常侍杜坦为青州刺史。
杜坦是杜骥的哥哥。
当初,晋朝名将杜预的儿子杜耽为躲避晋朝战乱迁移到河西居住,在张氏那里做官。
前秦攻克了凉州后,杜家的子孙才回到关中。
刘宋高祖灭了后秦后,杜坦兄弟跟着高祖渡过长江。
此时,江东的王、谢几个家族正处于兴盛时期,晚来的北方人就受到歧视,朝廷把他们看成是从北方荒凉之地来的乡巴佬,即便有才能可以任用也不允许在朝廷中担任清贵之官。
文帝曾同杜坦谈论过金日,说:“遗憾的是现在世上再也没有金日这类难得之才了!”杜坦说:“假如金日生活在今天,让他去养马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为人所知呢!”文帝脸色大变说:“你为什么认为朝廷对人太薄了呢?”杜坦说:“请以我自身为例:我原来是中华的豪富望族,因为晋氏作乱,不得不迁移到凉州居住,世世代代承袭官职,并没有因为迁徙而受到削减。
可是,如今仅仅是因为我们渡江南晚了些,就把我们排斥为边远的粗野之人。
金日是匈奴人,身为朝廷马厩管马之人,却能越级提拔做到了内侍,而且与其他名才贤士们相并列。
如果像现在这样,即使圣明的朝廷再次选拔贤才,恐怕也不一定能轮到我的。”文帝听罢默不作无声。
八月,魏高凉王那等破盖吴,获其二叔;诸将欲送诣平城,长安镇将陆俟曰:“长安险固,风俗豪忮,平时犹不可忽,况承荒乱之馀乎!今不斩吴,则长安之变未已也。
吴一身潜窜,非其亲信,谁能获之!若停十万之众以追一人,又非长策。
不如私许吴叔,免其妻子,使自追吴,擒之必矣。”诸将咸曰:“今贼党众已散,唯吴一身,何所能至?”俟曰:“诸君不见毒蛇乎!不断其首,犹能为害。
吴天性凶狡,今若得脱,必自称王者不死,以惑愚民,为患愈大。”诸将曰:“公言是也。
但得贼不杀,而更遣之,若遂往不返,将何以任其罪?”俟曰:“此罪,我为诸君任之。”高凉王那亦以俟计为然,遂赦二叔,与刻期而遣之。
及期,吴叔不至,诸将皆咎俟,俟曰:“彼伺之未得其便耳,必不负也。”后数日,吴叔果以吴首来,传诣平城。
永昌王仁讨吴余党白广平、路那罗,悉平之。
以陆俟为内都大官。
八月,北魏高凉王拓跋那等率将士击败盖吴,俘获了盖吴的两个叔父。
将士们想要把他们押送到平城,镇守长安的大将陆俟说:“长安险要坚固,风俗豪爽强悍,和平时期都不应该被忽视,何况正是在战乱之后呢!现在如果不杀了盖吴,长安的战乱就不会停止。
盖吴如今一人潜逃鼠窜,不是他的亲信,谁能把他抓获呢!如果留下十万人去追捕盖吴一人,也不是长久之策。
我崐们不如私下里释放盖吴的叔父,同时也赦免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让他们自己去寻找盖吴,这样,我们一定会抓到盖吴”。
众将领都说:“现在盗贼党羽已经溃散,只有盖吴一人逃走了,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呢?”陆俟说:“各位没有看见过毒蛇吗?不斩断它的头,它还能去伤害人。
盖吴天性凶狠狡诈,如今如果得以逃脱,一定会宣称做王的人不会被杀死,以此来迷惑愚昧无知的百姓,这样一来,给我们造成的祸患会更大。”众将领们说:“你说得很对。
只是俘获了贼寇不杀,反而放走,假如他们不再回来了,谁来承担这一罪过呢?”陆俟说:“这一罪过,我替各位承担。”高凉王拓跋那也认为陆俟的计策是正确的,于是赦免盖吴的两个叔父,同他们定下返回日期后就将他们放走了。
到了约定的日期,盖吴的两个叔父没有回来,各将领都怪罪陆俟,陆俟说:“他们只不过是还没有机会下手罢了,他们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几天后,盖吴的叔父果然拿着盖吴的头回来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平城。
永昌王拓跋仁讨伐盖吴余党白广平和路那罗,都平定了。
北魏任命陆俟为内都大官。
会安定卢水胡刘超等聚众万余人反,魏主以俟威恩著于关中,复加俟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长安,谓俟曰:“关中奉化日浅,恩信未洽,吏民数为逆乱。
今朕以重兵授卿,则超等必同心协力,据险拒守,未易攻也;若兵少,则不能制贼,卿当自以方略取之。”俟乃单马之镇。
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
正巧又赶上安定的卢水胡人刘超等人集聚一万多人造反,北魏国主拓跋焘因为陆俟的威力和恩德在关中都很有名,又加授陆俟为都督秦、雍二州诸军事,镇守长安。
拓跋焘对陆俟说:“关中接受我们的教化还没有多长时间,我们的恩德信誉还没有树立起来,因此,那里的官吏和老百姓几次发动叛乱。
现在,我把重兵交给你,刘超等知道后也必然会齐必协力,共同把守险要抗拒你,他们不是很容易就攻取的,我们派的兵少,不能制服贼寇。
你应该自己谋划策略取得胜利。”陆俟一个人骑马到长安去镇守。
刘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他们认为陆俟不能有所作为。
俟既至,谕以成败,诱纳超女,与为姻戚以招之;超自恃其众,犹无降意。
俟乃帅其帐下亲往见超,超使人逆谓俟曰:“从者过三百人,当以弓马相待;不及三百人,当以酒食相供。”俟乃将二百骑诣超。
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
顷之,俟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发机当以醉为限。”既饮,俟阳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
魏主征俟还,为外都大官。
陆俟到了那里后,以事情的成败,生死存亡的利害来劝导刘超等人,还以娶刘超的女儿为妻做诱饵,通过与刘超联姻而达到招纳刘超归顺的目的。
但是,刘超却自恃他手下人多,还是没有归降的意思。
于是,陆俟就带着他的侍卫将领亲自去见刘超。
刘超派人前去迎接,对陆俟说:“你的随从士卒超过三百人,我们就用弓箭战马来对待,如果不到三百人,我们就会用美酒佳肴来款待。”于是,陆俟就带了二百名骑士到了刘超那里,刘超戒备很严,而陆俟却只是纵酒豪饮,直喝到酩酊大醉才返回自己的驻地。
不久,陆俟又挑选出五百名敢死士卒出外狩猎,顺便到了刘超所在的军营,他要求士卒们说:“发动攻击的时间应该以我喝醉的时候为限。”刘超款待了陆俟,酒喝了一会儿,陆俟表面上假装大醉,跳上马大声呼喊,亲手斩了刘超的头,他手下的士卒应声而起进行狙击,杀死杀伤刘超将士一千多人,于是,平定了那里。
拓跋焘将陆俟召回平城,封他为外都大官。
是岁,吐谷浑复还旧土。
这一年,吐谷浑汗国又回到过去的土地上生活。
宋纪七 太祖文皇帝中之下元嘉二十四年(丁亥、447)
宋纪七 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丁亥,公元447年)
春,正月,甲戌,大赦。
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刘宋实行大赦。
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浑等反;二月,征东将军武昌王提等讨平之。
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长曹仆浑等起来反叛。
二月,北魏征东将军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讨伐并平定了叛乱。
癸未,魏主如中山。
癸未(初五),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往中山。
魏师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玉及宝器,因不复闭;小民争入盗取之,有司索盗不获。
至是,牧犍所亲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药,潜杀人前后以百数;况复姊妹皆学左道。
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赐沮渠昭仪死,并诛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
又有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赐牧犍死,谥曰哀王。
北魏大军攻克敦煌后,沮渠牧犍派人砍开了府库,拿走了金银珠宝玉器,府库大门再也没有能够关上,当地老百姓争抢着进去偷走金银财宝,有关部门搜捕盗贼而没有抓获到一个。
到此时,沮渠牧犍的亲信及守护府库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发了沮渠牧犍,并且说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许多毒药,偷偷杀掉的人前后有一百多。
还有,沮渠牧犍的姐妹们都学会邪门歪道的法术。
有关部门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东西。
拓跋焘大怒,下令沮渠昭仪自杀,并诛灭了沮渠宗族,只有沮渠祖由于最早投降而免于一死。
又有人告发说沮渠牧犍还在与他的旧时官吏、百姓秘密来往,图谋反叛,三月,拓跋焘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让他在家里自杀,谥号为哀王。
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
北魏将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户迁到了平城。
六月,魏西征诸将扶风公处真等八人,坐盗没军资及虏掠赃各千万计,并斩之。
六月,北魏西征诸将领扶风公拓跋处真等八名大将因盗卖和吞没军用物资,及抢夺掳掠赃物每人各得钱财数以千万计,一起被处死。
初,上以货重物轻,改铸四铢钱。
民多翦凿古钱,取铜盗铸。
上患之。
录尚书事江夏王义恭建议,请以大钱一当两。
右仆射何尚之议曰:“夫泉贝之兴,以估货为本,事存交易,岂假多铸!数少则币重,数多则物重,多少虽异,济用不殊。
况复以一当两,徒崇虚价者邪!若今制遂行,富人之赀自倍,贫者弥增其困,惧非所以使之均壹也。”上卒从义恭议。
当初,刘宋文帝认为钱币面值太大而东西的价格却很低,下令改铸新的四铢钱,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钱毁掉,用这些铜自己偷偷铸造新钱,文帝为此很忧虑。
录尚书事江夏王刘义恭向文帝建议,请求用一个大钱当两个小钱。
右仆射何尚之发表议论说:“钱币的兴起,是以估量货物的价值为标准的,这种事情只要有买卖交易就会存在,怎能凭借多铸钱币来影响它呢!钱币数量少钱币价值就高,钱币数量多货物价值就高,钱币的数量多少虽然不一样,但它们的使用功能却没有什么不同。
何况用一个大钱当作二个小钱,只是增加了表面价值呢!如果我们实行这个以一个大钱当二个小钱花的办法,富人的财物自然会成倍增加,贫苦百姓则会更加贫困起来,这样做恐怕并不是我们要使社会达到贫富均衡的好办法。”文帝最终采纳了刘义恭的建议。
秋,八月,乙未,徐州刺史衡阳文王义季卒。
义季自彭城王义康之贬,遂纵酒不事事。
帝以书诮责,且戒之;义季犹酣饮自若,以至成疾而终。
秋季,八月,乙未(二十日),刘宋徐州刺史衡阳文王刘义季去世。
自从彭城王刘义康被贬后,刘义季就开始纵酒,不做他应该做的事。
文帝写信讥讽责备,并且劝诫他,刘义季还是一如既往地豪饮不止,以致因酗酒过度成病而死。
魏乐安宣王范卒。
北魏乐安宣王拓跋范去世。
冬,十月,壬午,胡藩之子诞世杀豫章太守桓隆之,据郡反,欲奉前彭城王义康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归,过豫章,击斩之。
冬季,十月,壬午(初八),刘宋胡藩的儿子胡诞世杀了豫章太守桓隆之,占据豫章郡反叛朝廷。
他想要拥戴前彭城王刘义康做皇帝,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路过豫章,击败斩杀了胡诞世。
十一月,甲寅,封皇子浑为汝阴王。
十一月,甲寅(初十),封皇子刘浑为汝阴王。
十二月,魏晋王伏罗卒。
十二月,北魏晋王拓跋伏罗去世。
杨文德据葭芦城,招诱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
杨文德占据了北魏的葭芦城,并招抚诱降氐、羌族人,武都等五个郡的氐人全部归附。
二十五年(戊子、448)
二十五年(戊子、公元448年)
春,正月,魏仇池镇将皮豹子帅诸军击之。
文德兵败,弃城奔汉中。
豹子收其妻子、僚属、军资及杨保宗所尚魏公主而还。
春季,正月,北魏仇池镇将皮豹子率领各路大军攻伐杨文德。
杨文德军队战败,放弃葭芦城,逃回汉中。
皮豹子逮捕了杨文德的妻子、孩子、幕僚臣属,没收了他所有的军用物资,同时又逮捕了杨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大胜而回。
初,保宗将叛,公主劝之。
或曰:“柰何叛父母之国?”公主曰:“事成,为一国之母,岂比小县公主哉!”魏主赐之死。
当初,杨保宗要叛离北魏时,公主力加劝诱鼓励。
有人问公主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父母的国家?”公主回答说:“此事成功,我就是一国之母,这怎能同我现在的小县公主身份相比呢?”北魏国主拓跋焘命她自杀。
杨文德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杨文德因为失去所镇守的土地,因而被罢免了官职,削去了爵位和封地。
二月,癸卯,魏主如定州,罢塞围役者;遂如上党,诛潞县叛民二千余家,徒河西离石民五千余家于平城。
二月,癸卯(疑误),北魏国主拓跋焘前去定州,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围修筑要塞工事的人。
然后又前往上党,下令诛戮潞县反叛百姓二千多户,并强迫河西郡、离后镇百姓五千多户迁到平城。
闰月,己酉,帝大搜于宣武场。
闰二月,己酉(初七),刘宋文帝在宣武场举行阅兵大典。
初,刘湛既诛,庾炳之遂见宠任,累迁吏部尚书,势倾朝野。
炳之无文学,性强急轻浅。
既居选部,好诟詈宾客,且多纳货赂;士大夫皆恶之。
当初,刘湛被诛杀后,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宠信,官职不断升迁直到吏部尚书,其势力在朝野上下无人能及。
但是,庾炳之没有才学,而且性情暴躁又极浅薄。
官居吏部尚书之后,喜欢污辱漫骂来访的客人,并且大肆接受贿赂,士大夫们都非常讨厌、憎恶他。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为有司所纠。
上薄其过,欲不问。
仆射何尚之因极陈炳之之短曰:“炳之见人有烛盘、佳驴,无不乞丐;选用不平,不可一二;交结朋党,构扇是非,乱俗伤风,过于范晔,所少,贼一事耳。
纵不加罪,故宜出之。”上欲以炳之为丹杨尹。
尚之曰:“炳之蹈罪负恩,方复有尹京赫赫之授,乃更成其形势也。
古人云:‘无尝无罚,虽尧、舜不能为治。
’臣昔启范晔,亦惧犯颜,苟白愚怀,九死不悔。
历观古今,未有众过藉藉,受货数百万,更得高官厚禄如炳之者也。”上乃免炳之官,以徐湛之为丹杨尹。
庾炳之在个人私宅留宿两名令史,受到有关部门弹劾,而文帝认为他的错误很小,想不作处理。
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发庾炳之的缺点错误,说:“庾炳之看见别人有蜡烛盘、好驴等,没有他不想去要的;他选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两件。
他结交培养自己的党羽,制造拨弄是非,离间他人,伤风败俗,超过了范晔,他比范晔少的就是还没有反叛朝廷这一件事而已。
即使不加罪于他,也应该将他降职外放。”文帝想要让庾炳之作丹杨尹。
何尚之说:“庾炳之犯了罪辜负了给予他的恩德,现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杨尹这样的美差,这是进一步增加他的气势。
古人说:‘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即使是尧、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我过去在陛下面前谈论范晔,也害怕会冒犯龙颜,可是现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说出来,即使冒着九死的危险,也是不后悔崐的。
历观从古至今的诸多大事,从没有过恶迹昭彰,收受贿赂达几百万,而能进一步得到高官厚禄象庾炳之这样的人呀。”文帝这才罢免了庾炳之的官职,任命徐湛之作丹杨尹。
彭城太守王玄谟上言:“彭城要兼水陆,请以皇子抚临州事。”夏四月,乙卯,以武陵王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刘宋彭城太守王玄谟上书文帝说:“彭城位兼水陆交通要道,请求派皇子亲临彭城主持政事。”夏季,四月,乙卯(十四日),文帝任命武陵王刘骏为安北将军、徐州刺史。
五月,甲戌,魏以交趾公韩拔为鄯善王,镇鄯善,赋役其民,比之郡县。
五月,甲戌(初四),北魏任命交趾公韩拔为鄯善国国王,镇守鄯善,对老百姓征发的赋税和劳役,参照北魏内地郡县。
当两大钱行之经时,公私不以为便;己卯,罢之。
刘宋用一个大钱顶两个小钱的流通办法,实行了一段时间,朝廷和个人都认为太不方便。
己卯(初九),下令废除这一规定。
六月,丙寅,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进位司空。
六月,丙寅(二十六日),刘宋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晋升为司空。
辛酉,魏主如广德宫。
辛酉(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广德宫。
秋,八月,甲子,封皇子为淮阳王。
秋季,八月,甲子(二十五日),刘宋朝廷封皇子刘为淮阳王。
西域般悦国去平城万有余里,遣使诣魏,请与魏东西合击柔然;魏主许之,中外戒严。
西域般悦国离平城有一万多里,派使节到北魏,请求和北魏联合从东西方向共同夹击柔然国。
北魏国主同意,下令北魏内外严格警戒。
九月,辛未,以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九月,辛未(初二),刘宋任命尚书右仆射何尚之为左仆射,领军将军沈演之为吏部尚书。
丙戌,魏主如阴山。
丙戌(十七日),北魏国主前去阴山。
魏成周公万度归击焉耆,大破之,焉耆王鸠尸卑那奔龟兹。
魏主诏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帅所部兵会度归讨西域。
和说降柳驴等六城,因共击波居罗城,拔之。
北魏成周公万度归攻伐焉耆国,大败焉耆。
焉耆国王鸠尸卑那逃奔到龟兹。
北魏国主下诏,命令唐和与前部王车伊洛率领所部军队与万度归会师,然后讨伐西域。
唐和劝说并收降了柳驴等六个城池,于是又趁机共同攻伐波居罗城,最后把它攻克。
冬,十月,辛丑,魏弘农昭王奚斤卒,子它观袭。
魏主曰:“斤关西之败,罪固当死;朕以斤佐命先朝,复其爵邑,使得终天年,君臣之分亦足矣。”乃降它观爵为公。
冬季,十月,辛丑(初三),北魏弘农昭王奚斤去世,他的儿子奚它观继承王位。
北魏国主拓跋焘说:“奚斤在关西之战战败,论罪行本来应该处死。
我因为他曾经辅佐过先帝,所以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这才使得他能够寿终天年,国君与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够了。”于是,将奚它观的爵位降为公爵。
癸亥,魏大赦。
癸亥(二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十二月,魏万度归自焉耆西讨龟兹,留唐和镇焉耆。
柳驴戍主乙直伽谋叛,和击斩之,由是诸胡咸服,西域复平。
十二月,北魏万度归从焉耆向西挺进征讨龟兹,留下唐和镇守焉耆。
驻守柳驴的官员乙直伽阴谋反叛,唐和进行反击,斩了乙直伽。
从此,诸胡人都畏服于唐和,西域重新平定。
魏太子朝于行宫,遂从伐柔然。
至受降城,不见柔然,因积粮于城内,置戍而还。
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宫朝见北魏国主拓跋焘,跟着父亲征伐柔然,进崐军到受降城,却看不见柔然兵卒的影子,因而将粮食囤积在城内,在那里设置戍边军队,尔后返回。
二十六年(己丑、449)
二十六年(己丑、公元449年)
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飨群臣于漠南。
甲戌,复伐柔然。
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西道,魏主与太子出涿邪山,行数千里。
柔然处罗可汗恐惧远遁。
春季,正月,戊辰朔(初一),北魏国主在漠南犒劳各位大臣。
甲戌(初七),再次讨伐柔然。
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进军,略阳王拓跋羯儿由西路挺进,北魏国主和太子拓跋晃则率军穿过涿邪山,行军几千里。
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非常恐惧,远远逃走。
二月,己亥,上如丹徒,谒京陵。
三月,丁巳,大赦。
募诸州乐移者数千家以实京口。
二月,己亥(初三),文帝前去丹徒,拜谒京陵。
三月,丁巳(疑误),实行大赦。
募集各个州郡愿意移居的几千户迁来充实京口。
庚寅,魏主还平城。
庚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夏,五月,壬午,帝还建康。
夏季,五月,壬午(十七日),文帝回到建康。
庚寅,魏主如阴山。
庚寅(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帝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
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好进言,帝谓侍臣曰:“观玄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御史中丞袁淑言于上曰:“陛下今当席卷赵、魏,检玉岱宗;臣逢千载之会,愿上封禅书。”上悦。
淑,耽之曾孙也。
刘宋文帝想要收复中原,文武百官们争相献计献策去迎合,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宠爱。
彭城太守王玄谟尤其喜好进言,文帝对侍臣说:“仔细琢磨王玄谟的陈述,使人顿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时的感觉。”御史中丞袁淑对文帝说:“陛下您现在应该席卷赵魏旧土,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
我正赶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愿意向您奉上封禅书。”文帝很高兴。
袁淑是袁耽的曾孙。
秋,七月,辛未,以广陵王诞为雍州刺史。
上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租税,悉给襄阳。
秋季,七月,辛未(初七),任命广陵王刘诞为雍州刺史。
文帝认为襄阳向外与函谷关、黄河相接壤,因此打算扩大充实襄阳的财力,于是,撤销了江州军府,将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备给雍州;湘州人向朝廷交纳的田租税款也全都转给了襄阳。
九月,魏主伐柔然,高凉王那出东道,略阳王羯儿出中道。
柔然处罗可汗悉国内精兵围那数十重;那掘堑坚守,处罗数挑战,辄为那所败。
以那众少而坚,疑大军将至,解围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
处罗益惧,弃辎重,逾穹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魏主会于广泽。
略阳王羯儿收柔然民畜凡百余万。
自是柔然衰弱,屏迹不敢犯魏塞。
冬,十二月,戊申,魏主还平城。
九月,北魏国主讨伐柔然国,高凉王拓跋那从东路率军挺进,略阳王拓跋羯儿从中路进军。
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将国内所有精锐部队调来,把拓跋那的部队包围了几十层,拓跋那挖深沟坚守阵地。
郁久闾吐贺真几次向拓跋那挑战,都被拓跋那打败。
郁久闾吐贺真认为拓跋那士卒人数少却很顽强,怀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军将要来到,因此,撤去包围,连夜率军离开。
拓跋那带邻士卒奋勇追击九天九夜。
郁久闾吐贺真越发害怕,丢下辎重物资,穿过穹隆岭远远逃走。
拓跋那缴获了郁久闾吐贺真丢下的辎重物资,率领大军返回,同北魏国主在广泽会合。
略阳王拓跋羯儿俘虏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万。
从此,柔然国国力衰败,躲起来不再敢侵犯北魏边塞地区。
冬季,十二月,戊申(十七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
沔北诸山蛮寇雍州,建威将军沈庆之帅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等二万人讨之,八道俱进。
先是,诸将讨蛮者皆营于山下以迫之,蛮得据山发矢石以击,官军多不利。
庆之曰:“去岁蛮田大稔,积谷重岩,不可与之崐旷日相守也。
不若出其不意,冲其腹心,破之必矣。”乃命诸军斩木登山,鼓噪而前,群蛮震恐;因其恐而击之,所向奔溃。
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蛮族侵犯雍州,刘宋建威将军沈庆之率领后军中兵参军柳元景、随郡太守宗等二万人讨伐,分八路一同进军。
在此之前,各个将领们讨伐蛮人,都在山下驻扎营地以此迫使他们投降。
蛮人就占据陡峻山势,发射乱石利箭来回击,刘宋将领们多次失利。
杨庆之说:“去年,蛮人的庄稼大获丰收,他们把粮食都囤积在悬崖峭壁上,我们不能和他们长期对抗。
不如出其不意,直杀入他们的内部,一定会打败他们。”于是,命令各路大军砍伐树木,向山上攀登,擂着鼓呐喊着,向前进攻,各蛮族震惊恐慌。
沈庆之等趁他们惊恐发动进攻,所过之处,各蛮族立刻全线崩溃,四处逃散。
二十七年(庚寅、450)
二十七年(庚寅,公元450年)
春,正月,乙酉,魏主如洛阳。
春季,正月,乙酉(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去洛阳。
沈庆之自冬至春,屡破雍州蛮,因蛮所聚谷以充军食,前后斩首三千级,虏二万八千余口,降者二万五千余户。
幸诸山大羊蛮凭险筑城,守御甚固。
庆之击之,命诸军连营于山中,开门相通,各穿池于营内,朝夕不外汲。
顷之,风甚,蛮潜兵夜来烧营,诸军以池水沃火,多出弓弩夹射之,蛮兵散走。
蛮所据险固,不可攻,庆之乃置六戍以守之。
久之,蛮食尽,稍稍请降,悉迁于建康以为营户。
建威将军沈庆之从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多次击败雍州境内的蛮族反抗势力,依靠蛮族囤积的粮食,充实自己军队的粮草,前后共杀蛮族三千人,俘虏了二万八千多人,收降了二万五千多户。
幸诸山的大羊蛮族凭借险要地势构筑城堡,防守抵御都很牢固。
沈庆之前来攻打,他命令军队在山里连营扎寨,营房房门都打开互相接通,然后在营地内挖掘水池,从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
不久,风刮得越来越厉害,蛮人偷偷派兵在夜里潜入放火烧营。
沈庆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浇灭了大火,用大批弓弩在两边发射,蛮族军队逃散。
他们所占据的位置险要坚固,无法攻破。
沈庆之又设六个戍所来监守。
时间一长,蛮族军队的粮食吃完了,慢慢地有人请求归降,朝廷便把他们作为“营户”全部迁到了建康。
魏主将入寇,二月,甲午,大猎于梁川。
帝闻之,敕淮、泗诸郡:“若魏寇小至,则各坚守;大至,则拔民归寿阳。”边戍侦候不明,辛亥,魏主自将步骑十万奄至。
南顿太守郑琨、颍川太守郑道隐并弃城走。
北魏国主拓跋焘将要侵犯刘宋。
二月,甲午(初三),北魏国主先到梁川进行大规模的打猎。
文帝听说后,立刻诏令淮河、泗水沿岸的各个州郡:“如果魏寇小规模进犯,就各自坚守自己的城池;如果大规模进犯,就带着老百姓全部撤到寿阳。”由于边境侦察不准确而情况不明。
辛亥(二十日),北魏国主亲自率领十万骑兵突然越过边境。
刘宋南顿太守郑琨、颖川太守郑道隐都弃城逃跑。
是时,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镇寿阳,遣左军行参军陈宪行汝南郡事,守悬瓠,城中战士不满千人,魏主围之。
这时,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正镇守寿阳,他派左军行参军陈宪代理汝南郡事务,驻守悬瓠。
悬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北魏国主率兵围住了悬瓠。
三月,以军兴,减内外百官俸三分之一。
三月,刘宋因为战事兴起,减少朝廷内外文武百官俸禄的三分之一。
魏人昼夜攻悬瓠,多作高楼,临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负户以汲,施大钩于冲车之端以牵楼堞,坏其南城;陈宪内设女墙,外立木栅以拒之。
魏人填堑,肉薄登城,宪督厉将士苦战,积尸与城等。
魏人乘尸上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城中死者亦过半。
北魏军队不分白天黑夜地连续围攻悬瓠,他们建起了许多楼车,临近城池进行射击,一时间,利箭如雨般纷纷射出。
守卫悬瓠的士卒都身背门板,到井里提水。
北魏军队开始在冲车的一头抛出大铁钩来勾住城楼围墙,然后再用冲车牵引大铁钩,南部城墙被扯倒了。
陈宪又赶快在围墙内筑了一层小墙,小墙外部再加设一层木栅,继续抵抗。
北魏军队将护城壕沟给填平了,登上城墙与刘宋军展开肉搏。
陈宪督统将士苦苦奋战。
当时双方战死将士的尸首堆积得同崐城墙一样高。
北魏军队踏着尸首向城上攀登,双方短兵相接、激烈搏斗,陈宪锐气不减,愈战愈勇,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当百,杀死及击伤北魏将士数以万计,守城将士也死了一多半。
魏主遣永昌王仁将步骑万余,驱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阳。
时徐州刺史武陵王骏镇彭城,帝遣间使命骏发骑,赍三日粮袭之。
骏发百里内马得千五百匹,分为五军,遣参军刘泰之。
帅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将之,直趋汝阳。
魏人唯虑救兵自寿阳来,不备彭城。
丁酉,泰之等潜进,击之,杀三千余人,烧其辎重,魏人失散,诸生口悉得东走。
魏人侦知泰之等兵无继,复引兵击之。
坦谦之先退,士卒惊乱,弃仗走。
泰之为魏人所杀,肇之溺死,天祚为魏所擒,谦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余人,马还者四百匹。
北魏国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领步、骑兵一万多,驱赶着他们在六郡所掠虏的百姓北上屯守汝阳。
与此同时,刘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刘骏正镇守彭城,文帝派遣秘密使节去通知刘骏,命令他出动骑兵,带上够三天吃的粮食去袭击北魏军队。
刘骏发动方圆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马,分成五路,派参军刘泰之率领安北骑兵行参军坦谦之、田曹行参军臧肇之、集曹行参军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将军程天祚等分别统率这五路大军,直奔汝阳。
北魏军队只顾虑刘宋的援军从泰阳来,对彭城方面毫无防备。
丁酉(疑误),刘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进,袭击北魏军队,杀死三千多人,烧毁了北魏的辎重物资,北魏士卒四处逃散、不知所往,被俘虏的刘宋军卒和老百姓也都得以乘机向东逃走。
北魏军队侦探到刘泰之等没有后援部队,便又领兵反攻。
坦谦之首先退却,士卒为此惊恐,大乱,纷纷抛下武器四处逃散。
刘泰之被北魏军队杀死,臧肇之掉到河里溺水身亡,程天祚被北魏军队抓获,只有坦谦之、尹定、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计九百多人得以逃脱,另外还有四百匹马也和他们一块返回。
魏主攻悬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内史臧质诣寿阳,与安蛮司马刘康祖共将兵救悬瓠。
魏主遣殿中尚书任城公乞地真将兵逆拒之。
质等击斩乞地真。
康祖,道锡之从兄也。
北魏国主围攻悬瓠达四十二天,刘宋文帝派南平内史臧质到寿阳,让他和安蛮司马刘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悬瓠。
北魏国主派遣殿中尚书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军抗击,臧质等人迎击并杀了拓跋乞地真。
刘康祖是刘道锡的堂兄。
夏,四月,魏主引兵还,癸卯,至平城。
夏季,四月,北魏国主率军撤退,癸卯(十三日),抵达平城。
壬子,安北将军武陵王骏降号镇军将军,坦谦之伏诛,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陈宪为龙骧将军、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壬子(二十二日),刘宋安北将军武陵王刘骏被贬为镇军将军,坦谦之被杀,尹定、杜幼文则被交付尚方做苦役,提升陈宪为龙骧将军和汝南、新蔡二郡的太守。
魏主遗帝书曰:“前盖吴反逆,扇动关、陇。
彼复使人就而诱之,丈夫遗以弓矢,妇人遗以环钏;是曹正欲谲诳取赂,岂有远相服从之理!为大丈夫,何不自来取之,而以货诱我边民?募往者复除七年,是赏奸也。
我今来至此土所得多少,孰与彼前后得我民邪?
北魏国主拓跋焘给刘宋文帝的信说:“以前,盖吴反叛逆行,煽动关、陇一带居民起来叛乱。
你又派人前去诱导他们,把弓箭赠送给男人,把耳环金钏馈赠给女人。
这只不过是他们想用欺诈诳骗的手段获取这些贿赂之财,否则,哪里会有相距甚远却甘愿服从的道理!作为大丈夫,为什么不自己前来获取,却用金银财宝诱惑我边陲百姓?你又下令说,前往投奔你的,免除七年的捐税,这是你在明目张胆地奖赏奸佞之人。
我现在来到你们的国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数量,同你在此前后得到的我国百姓的数量相比,谁多谁少呢?
彼若欲存刘氏血食者,当割江以北输之,摄守南渡,当释江南使彼居之。
不然,可善敕方镇、刺史、守宰严供帐之具,来秋当往取扬州。
大势已至,终不相纵。
彼往日北通蠕蠕,西结赫连、沮渠、吐谷浑,东连冯弘、高丽;凡此数国,我皆灭之。
以此而观,彼岂能独立!
“如果你还想保存刘氏家族的祖庙烟火,你就应当把长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让给我,长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我放弃长江以南让你居住。
不然,你就应该好好命令你的方镇、刺史、太守、宰令恭恭敬敬地准备好床帐、饮食器具崐,明年秋天,我将前去攻取扬州。
这是大势所趋,我最终不会放弃。
以前,你北边与柔然汗国来往,西边与赫连、沮渠和吐谷浑勾结,向东又与冯弘、高丽联系,这些国家如今都被我消灭了。
由此看来,你怎么能够独立存在呢?
蠕蠕吴提、吐贺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寇。
彼若不从命,来秋当复往取之;以彼无足,故不先讨耳。
我往之日,彼作何计,为掘堑自守,为筑垣以自障也?我当显然往取扬州,不若彼翳行窃步也。
彼来侦谍,我已擒之,复纵还。
其人目所尽见,委曲善问之。
“柔然可汗郁久闾吴提,郁久闾吐贺真都已死去,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首先铲除这些骑马的贼寇,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明年秋天我当再次亲自前来攻取。
因为你没有那么多骑马贼寇,所以,我先不去讨伐。
我前往攻取那一天,你怎么办呢?无论你是挖壕沟自守,还是构筑城墙作为屏障,我都会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扬州,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诡计。
你派来的侦探我已经抓获,又把他放回去了。
这个人看到了我们这里所有的一切,详细的情况你可以仔仔细细地去问他。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杀之,乌得与我校邪!彼非我敌也。
彼常欲与我一交战,我亦不痴,复非苻坚,何时与彼交战?昼则遣骑围绕,夜则离彼百里外宿;吴人正有斫营伎,彼募人以来,不过行五十里,天已明矣。
彼募人之首,岂得不为我有哉!
“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得到了这块土地之后,你却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战功,自己不能容纳。
有这么好的大将,你尚且要杀了他,你又有什么资格前来同我较量呢!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你经常想要同我交战,我不是白痴,又不是自大骄横的苻坚,什么时候和你打一仗呢?我白天派轻骑围在你营地的周围,晚上就让他们在距离你们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营。
你们吴人恰好有夜间侵袭对方兵营宿地的伎俩,但是,你募集的这些士卒到这里来,走不了五十里,天色已经大亮了。
你所募集的这些士卒的头颅,又怎么能不被我砍下呢?
彼公时旧臣虽老,犹有智策,知今已杀尽,岂非天资我邪!取彼亦不须我兵刃,此有善咒婆罗门,当使鬼缚以来耳。”
“你父亲时代的旧臣属虽然年纪已老,都还是很有智谋的,我知道他们已经被你斩尽杀绝了,这难道不是天助我吗?战胜你也不需要动用我的兵刃器具,这里有很会念咒的婆罗门,自然会有鬼神前去把你绑送到我这里来。”
侍中、左卫将军江湛迁吏部尚书。
湛性公廉,与仆射徐湛之并为主上所宠信,时称江、徐。
刘宋侍中、左卫将军江湛升任吏部尚书。
江湛秉性公正廉洁,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时受文帝所宠信,当时并称江徐。
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宠任,专制朝权,尝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
太子晃曰:“先徵之人,亦州郡之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宜先补郡县,以新徵者代为郎吏。
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浩固争而遣之。
中书侍郎、领著作郎高允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将何以堪之!”
北魏司徒崔浩,自恃才能谋略很高并被北魏国主所宠爱信任,独揽朝中大权。
他曾经推荐冀、定、相、幽、并五州的士人几十人直接做郡守。
太子拓跋晃说:“早先征聘的人才,也是被作为州郡官入选的,他们担任这一职务已经很久了,辛勤劳苦却一直没得到过朝廷的报答,应该首先补充他们作郡县守令,让新征聘的人代替他们做郎吏。
而且太守、县令管理百姓,应该由经历过世面有经验的人来担当。”但是,崔浩坚持力争,派这些人就任。
中书侍郎兼著作郎高允听说后对东宫博士管恬说:“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场灾祸。
为了顺遂自己未必正确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权势的人对抗争胜,他将用什么来保全自己呢?
魏主以浩监秘书事,使与高允等共撰《国记》,曰:“务从实录。”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巧佞,为洛所宠信。
浩尝注《易》及《论语》、《诗》、《书》,湛、标上疏言:“马、郑、王、贾不如浩之精微,乞收境内诸书,班浩所注,令天下习业。
并求敕浩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浩亦荐湛、标有著述才。
湛、标又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
高允闻之,谓著作郎宗钦曰:“湛、标所营,分寸之间,恐为崔门万世之祸,吾徒亦无噍类矣!”崐浩竟用湛、标议,刊石立于郊坛东,方百步,用功三百万。
浩书魏之先世,事皆详实,列于衢路,往来见者咸以为言。
北人无不忿恚,相与谮浩于帝,以为暴扬国恶。
帝大怒,使有司按浩及秘书郎吏等罪状。
北魏国主任命崔浩兼管秘书事务,让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写《国记》,对他们说:“一定要根据事实撰写。”著作令史闵湛、郗标,性情乖巧、奸佞,很受崔浩宠信,崔浩曾经注解《易经》、《论语》、《诗经》、《书经》,闵湛、郗标就上疏建议说:“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所作的注解,都不如崔浩的准确有深度,我们恳求陛下没收国内由这些人作注的各种书,颁布崔浩的注本,命令全国上下都来学习。
我们还请求陛下下令让崔浩继续注解《礼记》,使后人将来能看到正确的释义。”崔浩也极力推荐闵湛、郗标有著书立说的才能。
而闵湛、郗标反过来又建议崔浩把他所撰写的《国史》刻在石碑上,以此来显示作者崔浩的秉笔直书。
高允听说这件事后又对著作郎宗钦说:“闵湛、郗标所搞的这一切,若有一点差错,恐怕就会给崔家带来万世的灾祸,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幸免。”崔浩竟然采纳了闵湛、郗标的建议,把《国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坛东侧,占地一百步见方,这一工程共使用劳力三百万。
崔浩写北魏祖先们的事迹,每件事都非常详细真实,他把这些陈列在交通要道上,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看见后都用这些做为谈论的材料,北方鲜卑人对此没有不非常愤怒的,他们纷纷向北魏国主说崔浩的坏话,认为这是大肆张扬祖先的过错和污点。
北魏国主大怒,派有关部门调查处理崔浩和其他秘书郎吏的罪。
初,辽东公翟黑子有庞于帝,奉使并州,受布千匹。
事觉,黑子谋于高允曰:“主上问我,当以实告,为当讳之?”允曰:“公帷幄庞臣,有罪首实,庶或见原,不可重为欺罔也。”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曰:“若首实,罪不可测,不如讳之。”黑子怨允曰:“君柰何诱人就死地!”入见帝,不以实对,帝怒,杀之。
帝使允授太子经。
当初,辽东公翟黑子被北魏国主所庞信,奉命出使并州,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绢布的贿赂,事发后,翟黑子向高允讨计说:“主上审问我时,我是应该把实情说出来呢,还是应该把它藏起来不承认呢?”高允说:“你是朝廷宠臣,犯了罪就应该讲实话,这样或许还会被皇上赦免,不能再次欺骗皇上。”中书侍郎崔览、公孙质则说:“如果你讲实话自首,很难预测皇上该怎么处理你,不如隐瞒不说。”翟黑子埋怨高允说:“你为什么要引诱我去置身于死地呢?”翟黑子入宫拜见北魏国主,没有把实情讲出来,北魏国主大怒,斩了翟黑子。
后来,北魏国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经书。
及崔浩被收,太子召允至东宫,因留宿。
明旦,与俱入朝,至宫门,谓允曰:“入见至尊,吾自导卿;脱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允曰:“为何等事也?”太子曰:“入自知之。”太子见帝,言“高允小心慎密,且微贱;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帝召允,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对曰:“《太祖记》,前著作郎邓渊所为;《先帝记》及《今记》,臣与浩共为之。
然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已,至于著述,臣多于浩。”帝怒曰:“允罪甚于浩,何以得生!”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
臣问,皆云浩所为。”帝问允:“信如东宫所言乎?”对曰:“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
殿下以臣侍讲日久,哀臣,欲丐其生耳。
实不问臣,臣亦无此言,不敢迷乱。”帝顾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难,而允能为之!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
宜特除其罪以旌之。”遂赦之。
等到崔浩被捕入狱,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东宫,留他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拓跋晃与高允一同进宫朝见,二人来到宫门时,拓跋晃对高允说:“我们进去拜见皇上,我自会引导你该做些什么。
一旦皇上有什么问话,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回答。”高允问他说:“出了什么事吗?”太子拓跋晃说:“你进去自然就知道了。”太子拜见北魏国主说:“高允做事小心审慎,而且地位卑贱,人微言轻,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我请求您赦免他的死罪。”北魏国主召见高允,问高允说:“《国书》都是崔浩一人写的吗?”高允回答说:“《太祖记》由前著作郎邓渊撰写,《先帝记》和《今记》是我和崔浩两人共同撰写的。
但是崔浩兼事很多,他只不过是总揽了一下《国书》的大纳而已,并未亲自撰写多少,至于撰写工作,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北魏国主大怒说:“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严重,怎么能让他不死呢?”太子拓跋晃很害怕,说:“陛下盛怒之下威严凝重,高允这么一个小臣被您的威严吓得惊慌失崐措、失去理智而语无伧次了。
我以前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说全是崔浩一人干的。”北魏国主质问高允说:“真的像太子所说的那样吗?”高允回答说:“以我的罪过是应该灭族的,不敢用虚假的话欺骗您。
太子是因为我很久以来一直在他身边侍奉讲书而可怜我的遭遇,想要放我一条生路。
实际上,他确实没有问过我,我也确实没有对他说这些话,我不敢胡言乱语欺骗您。”北魏国主回过头去对太子说:“这就是正直呵!这在人情上很难做到,而高允却能做得到!马上就要死了却也不改变他说的话,这就是诚实。
作为臣子,不欺骗皇帝,这就是忠贞。
应该特别免除他的罪,作为榜样而褒扬他的品质。”于是,赦免了高允。
于是召浩前,临诘之。
浩惶惑不能对。
允事事申明,皆有条理。
帝命允为诏,诛浩及僚属宗钦、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持疑不为。
帝频使催切,允乞更一见,然后为诏。
帝引使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若直以触犯,罪不至死。”帝怒,命武士执允。
太子为之拜请,帝意解,乃曰:“无斯人,当有数千口死矣。”
此时,北魏国主又召见崔浩前来,亲自审问他。
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来。
而高允当时却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有条有理。
北魏国主于是命令高允写诏书:诛斩崔浩和他的幕僚宗钦、段承根等人,以及他们的部属、僮仆,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全都夷灭五族。
高允犹豫不敢下笔,北魏国主多次派人催促,高允恳求再晋见北魏国主一次,然后再写诏书。
北魏国主命人将他带到自己跟前,高允说:“崔浩被捕入狱,如果还有其他别的原因,我不敢多说。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冒犯了皇族,他的罪过还达不到被处死的程度。”北魏国主大怒,命令武士逮捕高允。
太子拓跋晃为他求情,北魏国主的怒气才稍稍平息,说:“没有这个人,就该会有几千人被处死。”
六月,己亥,诏诛清河崔氏与浩同宗者无远近,及浩姻家范阳庐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并夷其族,余皆止诛其身。
絷浩置槛内,送城南,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
宗钦临刑叹曰:“高允其殆圣乎!”
六月,己亥(初十),北魏国主下诏,诛斩清河崔氏老幼和与崔浩属于同一宗族的人,不管血缘关系的疏密远近;与崔浩有姻亲关系的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诛灭全族,其他人都只诛斩罪犯一人。
崔浩被放在一个四周都是栏杆的囚车里,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士兵几十人在崔浩的头上撒尿,崔浩悲惨地嗷嗷呼叫,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宗钦在临近斩首时感叹说:“高允近乎于圣人呀!”
他日,太子让允曰:“人亦当知机。
吾欲为卿脱死,既开端绪;而卿终不从,激怒帝如此。
每念之,使人心悸。”允曰:“夫史者,所以记人主善恶,为将来劝戒,故人主有所畏忌,慎其举措。
崔浩孤负圣恩,以私欲没其廉洁,爱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责也。
至于书朝廷起居,言国家得失,此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
臣与浩实同其事,死生荣辱,义无独殊。
诚荷殿下再造之慈,违心苟免,非臣所愿也。”太子动容称叹。
允退,谓人曰:“我不奉东宫指导者,恐负翟黑子故也。”
过了几天,太子拓跋晃责怪高允说:“人也应该知道见机行事,我想替你开脱死罪,已经有了好的开端,可是你却始终不照我说的去做,使皇上气愤到那种程度。
现在每次回想起来都令人心有余悸。”高允说:“史官,是要记载人主的善恶,作为对后人的鼓励或劝诫,因此,人主心生畏忌,对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十分小心谨慎。
崔浩辜负了圣上的大恩,用他自己的私欲盖过了他的廉洁,用他个人的爱憎好恶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这是崔浩的责任和错误。
至于书写皇上的起居生活,谈论国家行政的得失,这是史官的重要任务,不能说这有多大罪过。
我和崔浩事实上是一同从事这项工作,生死荣辱,在道义不应该不一样。
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如果违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这不是我所愿意做的。”太子拓跋晃容颜感动,不断赞叹。
高允退下后对人说:“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导去做,就是为了怕辜负了翟黑子。”
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崔模,与浩同宗而别族;浩常轻侮之,由是不睦。
及浩诛,二家独得免。
赜,逞之子也。
当初,冀州刺史崔赜、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属于同一祖宗,但不是同一族系。
崔浩经常侮辱怠慢他们,因此,感情一直不和。
等到崔浩被斩、诛灭全族,只有这两家得以幸免。
崔赜是崔逞的儿子。
辛丑,魏主北巡阴山。
魏主既诛崔浩而悔之。
会北部尚书李孝伯病笃,或传已卒。
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孝伯,顺之从父弟也,自浩之诛,军国谋议皆出孝伯,宠眷亚于浩。
辛丑(十二日),北魏国主北去阴山巡察。
北魏国主诛杀了崔浩后就很后悔,偏巧,北部尚书李孝伯患病很重,有人传说他已经去世了。
北魏国主哀悼他说:“李宣城死得可惜!”不一会儿,又说:“朕说错了。
应该是崔司徒死得可惜,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李孝伯是李顺的堂弟,自从崔浩被斩后,国家军政大事的谋划都由李孝伯决定,北魏国主对他的宠信次于崔浩。
初,车师大帅车伊洛世服于魏,魏拜伊洛平西将军,封前部王。
伊洛将入朝,沮渠无讳断其路,伊洛屡与无讳战,破之。
无讳卒,弟安周夺其子乾寿兵,伊洛遣人说乾寿,乾寿遂帅其民五百余家奔魏;伊洛又说李宝弟钦等五十余人下之,皆送于魏。
伊洛西击焉耆,留其子歇守城,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间道袭之,攻拔其城。
歇走就伊洛,共收余众,保焉耆镇,遣使上书于魏主,言:“为沮渠氏所攻,首尾八年,百姓饥穷,无以自存。
臣今弃国出奔,得免者仅三分之一,已至焉耆东境,乞垂赈救!”魏主诏开焉耆仓以赈之。
当初,车师国大帅车伊洛世代臣服于北魏,北魏任命车伊洛为平西将军,封为前部王。
车伊洛将要去平城朝见北魏国主,据守高昌的沮渠无讳拦断了去路,车伊洛几次与沮渠无讳交战,并把沮渠无讳打得大败。
不久,沮渠无讳去世,其弟沮渠安周夺了沮渠无讳儿子沮渠乾寿所统率的军队,车伊洛趁此机会派人前去游说沮渠乾寿,沮渠乾寿于是率领他手下五百多户投奔北魏。
车伊洛又游说李宝的弟弟李钦等五十多人,游说成功,他把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
车伊洛西去袭击焉耆,留下他的儿子车歇固守车师城。
沮渠安周率领柔然兵从小路偷袭他们,攻克了车师城。
车歇逃到了父亲车伊洛所在地,父子两人共同收集残余部众,保卫焉耆镇,同时,派使节前去平城上书给北魏国主,信中说:“我们被沮渠氏围攻袭击,前前后后已经八年了,老百姓挨饿受苦,没有办法养活自己。
我现在放弃自己的国土逃奔在外,同我一同逃走免于一死的人仅剩下了三分之一,我们现在已到达焉耆东部边界,乞求您能救济我们一下。”于是,北魏国主下诏命令打开焉耆的粮仓,赈济车师将士。
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魏所逼,上表求入保越,上许之;慕利延竟不至。
吐谷浑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上书给文帝请求进入到越自保。
文帝同意,可慕容慕利延却没有去。
上欲伐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并劝之;左军将军刘康祖以为“岁月已晚,请待明年。”上曰:“北方苦虏虐政,义徒并起。
顿兵一周,沮向义之心,不可。”
文帝想要攻伐北魏,丹杨尹徐湛之、吏部尚书江湛、彭城太守王玄谟等人都赞成和拥护,只有左军将军刘康祖认为:“今年已到年底,等到明年再说。”文帝说:“北方老百姓苦于北方蛮虏的虐政,反抗义军不断兴起,我们停兵延迟一年进攻,就会使这些义军的抗暴之心受挫,我们不能这么做。”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谏曰:“我步彼骑,其势不敌。
檀道济再行无功,到彦之失利而返。
今料王玄谟等,未逾两将,六军之盛,不过往时,恐重辱王师。”上曰:“王师再屈,别自有由,道济养寇自资,彦之中涂疾动。
虏所恃者唯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必走,滑台小戍,易可覆拔。
克此二城,馆谷吊民,虎牢、洛阳,自然不固。
比及冬初,城守相接,虏马过河,即成擒也。”庆之又固陈不可。
上使徐湛之、江湛难之。
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访婢。
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上大笑。
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进谏说:“我们是步兵,他们是骑兵,在攻势上我们敌不过他们。
檀道济两次出兵都没有打赢,到彦之也是失利而回。
如今,我估计王玄谟等人的能力也不会超过前两位将领。
我们军队的气势也不如以前了,恐怕会使我们的军队再次招来羞辱和灾难。”文帝说:“我们的大军两次受屈,另有它自己的原因:檀道济保存贼寇以抬高自己,到彦之在进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
蛮虏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马。
今年夏天雨水很多,河道畅通无阻,如果我们乘船北上,魏的守军一定会逃走,而驻守滑台的小股军队,也很容易全盘攻克。
攻克了这两个城,就利用他们粮仓里堆积的粮秣去安抚老百姓崐,虎牢、洛阳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等到冬天到来,我们的城池之间已经相互连接,蛮虏的战马如果跨过黄河,我们就可以把他们活活抓住。”沈庆之还是坚持不该现在讨伐北魏的意见,于是,文帝就让徐湛之、江湛同他辩论。
沈庆之说:“治理国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样,耕田种地的事,应该请教种地农夫,纺织的事该问纺织婢女。
陛下您现在想要去讨伐一个国家,却和白面书生们谋划大略,这对大事又有什么帮助呢?”文帝大笑。
太子劭及护军将军萧思话亦谏,上皆不从。
太子刘劭和护军将军萧思话也歇力劝谏,文帝都没接受他们的建议。
魏主闻上将北伐,复与上书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无厌,诱我边民。
今春南巡,聊省我民,驱之便还。
今闻彼欲自来,设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随意而行,来亦不迎,去亦不送。
若厌其区宇者,可来平城居,我亦往扬州,相与易地。
彼年已五十,未尝出户,虽自力而来,如三岁婴儿,与我鲜卑生长马上者果如何哉!更无余物,可以相与,今送猎马十二匹并毡、药等物。
彼来道远,马力不足,可乘;或不服水土,药可自疗也。”
北魏国主拓跋焘听说刘宋文帝要率领大军大举北伐,就又一次给文帝去信说:“我们两国和好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可你却贪得无厌,引诱我边境的老百姓。
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顺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里的人民,驱赶他们回到自己的土地上。
现在听说你打算自己亲自来,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就请随便行动。
来的时候,我不迎接,离开这里我也不相送。
如果你已厌倦你所居住的国土,那么,你可以到平城来居住,我也前去扬州居住,我们不妨易地而居。
你已有五十岁了,还未曾迈出过家门口,虽然你自己有力量前来,你也不过像三岁的孩子,同我们生长在马背上的鲜卑人相比,你该是个什么模样呢?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送给你,现在暂且送给你十二匹猎马和毛毡、药物等等。
你从很远的地方来此,你的马力不足,可以乘我送给你的马。
或许有时水土不服,可以吃我送去的药自己治疗。”
秋,七月,庚午,诏曰:“虏近虽摧挫,兽心靡革。
比得河朔、秦、雍华戎表疏,归诉困棘,望绥拯,潜相纠结以候王师;芮芮亦遣间使远输诚款,誓为掎角;经略之会,实在兹日。
可遣宁朔将军王玄谟帅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咨议参军申坦水军入河,受督于青、冀二州刺史萧斌;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径造许、洛;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骏、豫州剌史南平王铄各勒所部,东西齐举;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刘季之震荡、陇;太尉、江夏王义恭出次彭城,为众军节度。”坦,钟之曾孙也。
秋季,七月,庚午(十二日),文帝下诏说:“蛮虏魏虽然近来被我们挫败,但是,他们的野兽般的心并没有除去。
最近,朝廷得到河朔、秦、雍等州的汉族和戎族上疏表奏,他们都诉说了自己的痛苦,举踵翘首地等待我们前去拯救,他们已经暗中秘密相互联合起来,等待朝廷派去的军队。
甚至柔然汗国也派遣秘密使节,从小路赶来向我朝廷表达他们的诚意,发誓联合夹击。
向北征伐的机会,正在这天。
现在,可派遣宁朔将军王玄谟率领太子步兵校尉沈庆之、镇军谘议参军申坦率领水军进入黄河,受青、冀二州刺史萧斌的督统。
太子左卫率臧质、骁骑将军王方回直接到许昌、洛阳。
徐、兖二州刺史武陵王刘骏,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各目统领自己的部队,在东西两个方向一起举兵进攻。
梁州、南秦、北秦三州刺史刘秀之在、陇一带骚扰破坏。
太尉、江夏王刘义恭出驻彭城,但任各路大军的调度、指挥。”申坦是申钟的曾孙。
是时军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献金帛、杂物以助国用。
又以兵力不足,悉发青、冀、徐、豫、二兖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暂行,符到十日装束;缘江五郡集广陵,缘淮三郡集盱眙。
又募中外有马步众艺武力之士应科者,皆加厚赏。
有司又奏军用不充,扬、南徐、兖、江西州富民家赀满五十万,僧尼满二十万,并四分借一,事息即还。
此时,全国军队大规模动员,上起王公、王妃、公主及朝廷官员、牧守,下到富有的民众,每人都捐献出金银、玉帛及其他物品来援助国家的用度。
因为兵力不足,又动员并征召了青州、冀州、徐州、豫州、北兖、南兖六个州郡的青壮年,以每三个壮丁抽一人、每五个壮丁抽二人的比例进行征召,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参军。
命令到达之日起,十天时间整理行李衣物,然后出发。
沿长江五郡的应征青年在广陵集合,淮河一带三郡的应征青年在盱眙集台。
同时,朝廷又募集国内有骑兵、步兵专长的勇武壮士,对他们都加以厚赏。
有关部崐门又向朝廷启奏说军队费用、物资都不充足,因此扬州、南徐州,南兖州、江州四州,凡是富足人家家产超过五十万钱的,僧侣尼姑的积蓄有满二十万钱的,都要借出四分之一来供军队急用,战事结束即归还。
建武司马申元吉引兵趋。
乙亥,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走。
萧斌遣将军崔猛攻乐安,魏青州刺史张淮之亦弃城走。
斌与沈庆之留守,使王玄谟进围滑台。
雍州刺史随王诞。
遣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将兵出弘农。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七十余,自以关中豪右,请入长安招合夷、夏,诞许之;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民赵难纳之。
季明遂诱说士民,应之者甚众,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继进。
豫州刺史南平王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长社,魏荆州刺史鲁爽镇长社,弃城走。
爽,轨之子也。
幢主王阳儿击魏豫州史仆兰,破之,仆兰奔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将兵助坦,进逼虎牢。
建武司马申元吉率领军队向趋近。
乙亥(十七日),北魏济州刺史王买德弃城逃跑。
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遣将军崔猛攻打乐安,北魏的青州刺史张淮之也弃城逃走。
萧斌和沈庆之留下据守,派王玄谟进攻包围滑台。
雍州刺史随王刘诞命令中兵参军柳元景、振威将军尹显祖、奋武将军曾方平、建武将军薛安都、略阳太守庞法起率军进攻弘农。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年纪已七十多岁,他自认为自己是关中的豪门望族,请求允许他偷偷进入长安招募汉夷民众,刘诞同意他的请求。
庞季明就从赀谷进入卢氏,卢氏人赵难收容了他。
庞季明就诱劝说服当地的士大夫和老百姓,响应他的人非常多,薛安都等人借此从熊耳山通过。
柳元景率领士卒随后跟着前进。
豫州刺史南平王刘铄命令中兵参军胡盛之从汝南出发,梁坦从上蔡出发向长社进军。
北魏荆州刺史鲁爽镇守长社,弃城逃走。
鲁爽是鲁轨的儿子。
刘宋军幢主王阳儿进击北魏豫州刺史仆兰,仆兰被击败而逃奔虎牢。
刘铄再次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率兵援助梁坦,进逼虎牢。
魏群臣初闻有宋师,言于魏主,请遣兵救缘河谷帛。
魏主曰:“马今未肥,天时尚热,速出必无功。
若兵来不止,且还阴山避之。
国人本著羊皮裤,何用绵帛!展至十月,吾无忧矣。”
北魏朝廷众大臣刚刚听说刘宋发动军队攻击,马上报告给了北魏国主,请求派遣兵力抢救黄河沿岸储存的粮食、布帛。
北魏国主说:“现在我们的战马还没有养肥,天气还处于炎热期,我们反击,一定不会取胜。
倘若刘宋军不断地前进,我们暂且撤退到阴山躲避一下。
我们鲜卑人本来就是穿羊皮裤子的,要这些棉布丝帛有什么用?!只要拖到十月,我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台,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备柔然,吴王余守平城。
庚子,魏发州郡兵五万分给诸军。
九月,辛卯(疑误),北魏国主率领军队南去援助滑台,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驻漠南,以防备柔然的进攻,又命令吴王拓跋余留守平城。
庚子(疑误),北魏征招国内各州郡五万士卒分配给各支部队。
王玄谟士众甚盛,器械精严;而玄谟贪愎好杀。
初围滑台,城中多茅屋,众请以火箭烧之。
玄谟曰:“彼,吾财也,何遽烧之!”城中即撤屋穴处。
时河、洛之民竟出租谷、操兵来赴者日以千数,玄谟不即其长帅而以配私昵;家付匹布,责大梨八百;由是众心失望。
攻城数月不下,闻魏救将至,众请发车为营,玄谟不从。
刘宋宁朔将军王玄谟的军队士气旺盛,武器精良,但是,王玄谟刚愎自用,贪婪好战。
最初包围滑台时,滑台城里有很多茅草房,众士卒请求用火箭把这些茅草房烧掉。
王玄谟说:“那些茅草房是我们的财产,为什么马上烧了它们?”这样一来,滑台城里的北魏守军就赶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穴住进去。
当时,居住在黄河、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争先恐后地给刘宋军队送粮秣,而且,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拿着武器前来投奔,王玄谟不按这些人的原来组织统率,而把他们配备给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使用。
他发放给每家一匹布,却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个大梨,于是,众人失望。
王玄谟进攻滑台,几个月都没有攻下,听说北魏救援军队就要来到,众将士请求用马车作为营垒,王玄谟没有同意。
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头,便关内侯代人陆真夜与数人犯围,潜入滑台,抚慰城中,且登城视玄谟营曲折还报。
乙丑,魏主渡河,众号百万,鼓崐之声,震动天地;玄谟惧,退走。
魏人追击之,死者万余人,麾下散亡略尽,委弃军资器械山积。
冬季,十月,癸亥(疑误),北魏国主来到枋头,派关内侯、代郡人陆真在深夜同几个人穿过刘宋军的包围,偷偷进入滑台,安抚那里的守城军队,登上城头察看王玄谟军营情况,辗转返回报告给太武帝。
乙丑(疑误),北魏国主渡过黄河,号称百万士兵,敲鼓之声如打雷般震天动地。
王玄谟见状害怕了,赶快撤退逃走。
北魏军队追击他们,杀死一万多人,王玄谟部下逃跑战死,到最后几乎没剩一人,丧失的军用物资及武器堆积如山。
先是,玄谟遣钟离太守坦护之以百舸为前锋,据石济,在滑台西南百二十里。
护之闻魏兵将至,驰书劝玄谟急攻,曰:“昔武皇攻广固,死没者甚众。
况今事迫于日,岂得计士众伤疲!愿以屠城为急。”玄谟不从;及玄谟败退,不暇报护之。
魏人以所得玄谟战舰连以铁锁三重,断河以绝护之还路。
河水迅急,护之中流而下,每至铁锁,以长柯斧断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余皆完备而返。
在这之前,王玄谟派遣钟离太守垣护之率领一百只船作前锋,据守石济,距滑台西南一百二十里处。
埂护之听说北魏军队就要到来,立即派人骑骏马送信,劝王玄谟发动紧急攻势,说:“昔日,武皇帝围攻广固时,死亡的人很多,何况现在面临的事要比那时紧急得多,怎能再考虑士卒们的存亡劳苦!我希望把屠灭滑台作为最急迫的事情来办。”王玄谟没有这样做。
等到王玄谟战败撤退,他来不及向垣护之通报。
北魏军队把缴获王玄谟的战舰用铁链拴起来,一连拴了三道,切断了黄河,断绝了垣护之的退路。
黄河河水湍急迅猛,垣护之从中流顺流而下,每遇到铁锁链,就用长柄大斧把它们砍断,北魏军队无法制止,所以,到最后,垣护之只损失了一只船,其余的船只都完好无损、安全返回。
萧斌遣沈庆之将五千人救玄谟,庆之曰:“玄谟士众疲老,寇虏已逼,得数万人乃可进,小军轻往,无益也。”斌固遣之。
会玄谟遁还,斌将斩之,庆之固谏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万,岂玄谟所能当!且杀战将以自弱,非良计也。”斌乃止。
萧斌派沈庆之统领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谟。
沈庆之说:“王玄谟的士卒身体疲惫、士气不足,而寇虏已经逼近,我们必须有几万人的兵力才可以前进。
一小部分军队轻率前去,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萧斌坚持要他去。
这时正赶上王玄谟逃回来,萧斌要斩王玄谟,沈庆之坚决劝阻,他说:“佛狸(拓跋焘)威震天下,统率着百万大军,怎能是王玄谟抵挡得住的呢?况且斩杀战将削弱自己的力量,这不是好办法。”萧斌于是没有斩杀王玄谟。
斌欲固守,庆之曰:“今青、冀虚弱,而坐守穷城,若虏众东过,清东非国家有也,孤绝,复作朱之滑台耳。”会诏使至,不听斌等退师。
斌复召诸将议之,并谓宜留,庆之曰:“阃外之事,将军得以专之。
诏从远来,不知事势。
节下有一范增不能用,空议何施!”斌及坐者并笑曰:“沈公乃更学问!”庆之厉声曰:“众人虽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学也。”斌乃使王玄谟戍,申坦、垣护之据清口,自帅诸军还历城。
萧斌打算在固守,沈庆之说:“如今青、冀二州内部防务空虚,我们却在这里空守这座孤城。
假如蛮虏向东进军,那么,清水以东就不是我们的领土了。
一旦被孤立隔绝起来,那么,恐怕又会重演朱之守滑台一幕。”这时,正巧传达诏书的使者来到,告诉萧斌不许他们撤退。
于是,萧斌又召集各将领商讨,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应该留下来坚守,沈庆之说:“宫城以外的大事,将军完全可以自行决断。
诏书从很远的地方传下来,皇上下诏书时并不了解目前这里的形势。
节下您有一个范增却不用他,只是这么空谈,又会有什么计策可以使用呢?”萧斌和在坐的各位将领都忍不住大笑说:“沈公您的学问真是有长进啊!”沈庆之厉声说道:“你们虽然通古博今,却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细地学习。”于是,萧斌派王玄谟戍守,申坦、垣护之据守清口,自己率领各路大军返回历城。
闰月,庞法起等诸军入卢氏,斩县令李封,以赵难为卢氏令,使帅其众为乡导。
柳元景自百丈崖从诸军于卢氏。
法起等进攻弘农,辛未,拔之,擒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
薛安都留屯弘农;丙戌,庞法起进向潼关。
闰十月,庞法起等各路大军进入卢氏,斩了卢氏县县令李封,任命赵难为崐卢氏令,让赵难率领他手下的将士坦任向导。
这时,中兵参军柳元景从百丈崖跟随各路大军来到了卢氏。
庞法起等开始攻打弘农,辛未(十五日),攻克了弘农,活捉了北魏弘农太守李初古拔。
建武将军薛安都留守弘农。
丙戌(三十日),庞法起向潼关进军。
魏主命诸将分道并进:永昌王仁自洛阳趋寿阳,尚书长孙真趣马头,楚王建趣钟离,高凉王那自青州趣下邳,魏主自东平趣邹山。
北魏国主命令各位大将率领士卒分道一起进击。
永昌王拓跋仁从洛阳向寿阳挺进,尚书长孙真直逼马头,楚王拓跋建直取钟离,高凉王拓跋那从青州直取下邳,北魏国主自己率军从东平直入邹山。
十一月,辛卯,魏主至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为魏所擒。
魏主见秦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以太牢祠孔子。
十一月,辛卯(初五),北魏国主抵达邹山,鲁郡太守崔邪利被北魏生擒。
北魏国主看见秦始皇石刻,命令士卒把它推倒,同时又命人用牛、羊、猪三种牲畜去祭祀孔子。
楚王建自清西进,屯萧城;步尼公自清东进,屯留城。
武陵王骏遣参军马文恭将兵向萧城,江夏王义恭遣军主嵇玄敬将兵向留城。
文恭为魏所败。
步尼公遇玄敬,引兵趣苞桥,欲渡清西;沛县民烧苞桥,夜于林中击鼓,魏以为宋兵大至,争渡苞水,溺死者殆半。
刘宋楚王刘建从清河向西挺进,屯兵萧城,步尼公从清河向东挺进,屯兵留城。
武陵王刘骏派遣参军马文恭率军增援萧城,江夏王刘义恭派遣军主嵇玄敬率军增援留城。
马文恭被北魏军队击败,步尼公途中跟嵇玄敬相遇,二人率军转而向苞桥进攻,他们打算渡过清水,向西进军。
沛县百姓正在放火焚烧苞桥,半夜在树林里不断地敲鼓,北魏军队以为是刘宋大部队来了,都争先恐后地抢渡苞水,被淹死的差不多有一半。
诏以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元景使薛安都、尹显祖先引兵就庞法起等于陕,元景于后督租。
陕城险固,诸军攻之不拔。
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帅众二万度崤救陕,安都等与战于城南。
魏人纵突骑,诸军不能敌;安都怒,脱兜鍪,解铠,唯著绛纳两当衫,马亦去具装,嗔目横矛,单骑突陈,所向无前,魏人夹射不能中。
如是数四,杀伤不可胜数。
会日暮,别将鲁元保引兵自函谷关至,魏兵乃退。
元景遣军副柳元怙将步骑二千救安都等,夜至,魏人不之知。
明日,安都等陈于城西南。
曾方平谓安都曰:“今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
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遂合战。
元怙引兵自南门鼓噪直出,旌旗甚盛,魏众惊骇。
安都挺身奋击,流血凝肘,矛折,易之更入,诸军齐奋。
自旦至日昃,魏众大溃,斩张是连提及将卒三千余级,其余赴河堑死者甚众,生降二千余人。
明日,元景至,让降者曰:“汝辈本中国民,今为虏尽力,力屈乃降,何也?”皆曰:“虏驱民使战,后出者灭族,以骑蹙步,未战先死,此将军所亲见也。”诸将欲尽杀之,元景曰:“今王旗北指,当使仁声先路。”尽释而遣之,皆称万岁而去。
甲午,克陕城。
刘宋文帝任命柳元景为弘农太守。
柳元景让薛安都、尹显祖先率领士卒到陕城与庞法起等会师,柳元景则在后方征收粮食租款。
陕城险峻坚固,刘宋军围攻没有攻下。
北魏洛州刺史张是连提率领二万名士卒翻过崤山险要前去陕城增援,薛安都等在陕城城南迎战。
北魏派出突击骑兵,刘宋各路大军抵挡不住,薛安都勃然大怒,脱去战盔,解下铠甲,只穿着红色的无袖汗衫,他骑的战马也除掉了护甲,怒目而视、手持长矛,单枪匹马,大声呐喊着直入北魏军中,长矛所指,无人敢拦挡,北魏军队左右夹射也未能射中。
薛安都这样突入敌阵几次,杀死杀伤北魏将士不可胜数。
正巧天黑了,另一名刘宋将鲁元保率领军队从函谷关来到这里,北魏军队才退走。
柳元景派军副柳元怙率领二千步骑兵救援薛安都等,深夜抵达陕城城南,北魏军队并不知道。
第二天,薛安都等在陕城西南地带陈兵,曾方平对薛安都说:“现在,强敌当前,坚城在后,这正是我们应该去战死的时候。
如果你不前进,我就斩了你;如果我不前进,你就斩了我!”薛安都说:“好,你说得对!”于是,两军交战。
柳元怙率领士卒从陕城南门击鼓呐喊杀出,旌旗招展,北魏将士非常恐惧。
薛安都一马当先,挺身奋战,他身体受伤,血流在肘部凝住,长矛也断了,换了一杆又重新进入战场搏崐斗。
各路大军也是越战越勇。
从早晨太阳出来直到黄昏,北魏军队大败,刘宋军队斩了张是连提及其将士三千多人,剩下的北魏将士都跳进河沟,也死了很多,另有二千多人投降。
第二天,柳元景抵达,责备投降的人说:“你们原本就是中原之国百姓,现在却替胡虏卖力,等到没有力量抵抗了才投降,为什么要这样做?”北魏投降士卒们异口同声地说:“胡虏驱赶我们这些老百姓为他们打仗,晚一些出来打仗的要被诛灭全族,他们用骑兵来驱赶我们这些步兵,很多人在未打仗前就死去了,这是将军你亲眼见到的事情。”各将领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掉,柳元景说:“现在,皇帝的旗帜指向北方,我们应该让仁爱做我们的先导,为我们开路。”于是,把这些投降者全都释放,让他们回家,他们都喊着万岁离去。
甲午(初八),刘宋军攻克陕城。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魏戍主娄须弃城走,法起等据之。
关中豪桀所在蜂起,及四山羌、胡皆来送款。
庞法起等进攻潼关,北魏的守将娄须闻讯弃城逃走,庞法起等占据了潼关。
关中豪杰侠士纷纷起来反抗北魏统治,居住在四山的羌、胡二族也都送来犒劳将士的东西,表示归附。
上以王玄谟败退,魏兵深入,柳元景等不宜独进,皆召还。
元景使薛安都断后,引兵归襄阳。
诏以元景为襄阳太守。
文帝认为王玄谟战败退逃,使北魏军队深入国境,柳元景等人不应该单独进攻,于是,便把他们都传召回来。
柳元景派薛安都断后,自己率军回到了襄阳。
文帝下诏任命柳元景为襄阳太守。
魏永昌王仁攻悬瓠、项城,拔之。
帝恐魏兵至寿阳,召刘康祖使还。
癸卯,仁将八万骑追及康祖于尉武。
康祖有众八千人,军副胡盛之。
欲依山险间行取至,康祖怒曰:“临河求敌,遂无所见;幸其自送,柰何避之!”乃结车营而进,下令军中曰:“顾望者斩首,转步者斩足!”魏人四面攻之,将士皆殊死战。
自旦至晡,杀魏兵万余人,流血没踝,康祖身被十创,意气弥厉。
魏分其众为三,且休且战。
会日暮风急,魏以骑负草烧军营,康祖随补其阙。
有流矢贯康祖颈,坠马死,余众不能战,遂溃,魏人掩杀殆尽。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进攻悬瓠、项城,攻克了这两个地方。
文帝害怕北魏军队攻到寿阳,就命令安蛮司马刘康祖班师回朝。
癸卯(十七日),拓跋仁率领八万骑兵追击刘康祖,在尉武追上。
刘康祖只有八千将士,副将胡盛之打算依靠山势的险要,让军队从小路到达寿阳,刘康祖大怒,说:“我们亲自到黄河搜索敌人,没有搜索到;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能躲避他们呢?”于是,让军队结成一个个车阵,继续前进。
刘康祖对军队下令说:“回头看的人斩首,转过身去的人砍断双脚。”北魏军队从四面包抄围攻,刘宋军将士都拼死同北魏军队搏斗。
战斗从早晨一直进行到下午,刘宋军击杀了北魏一万多人,血流淹过人的脚踝。
刘康祖身上十处受伤,但斗志却更加高昂。
北魏军队将剩下的将士一分为三,采用车轮战术,边休息边作战。
这时,正赶上夜幕降临,风力很大,北魏军队借此就用战马驮草,火烧刘宋军营,刘康祖随着救火随着补救营垒。
一支流箭飞来穿透了他的脖子,刘康祖从马上栽下身亡,其余士众不能继续战斗,随即崩溃,北魏军队追击堵截,几乎将刘宋军斩尽杀绝。
南平王铄使左军行参军王罗汉以三百人戍尉武。
魏兵至,众欲依卑林以自固,罗汉以受命居此,不去。
魏人攻而擒之,锁其颈,使三郎将掌之;罗汉夜断三郎将首,抱锁亡奔盱眙。
刘宋南平王刘铄派左军行参军王罗汉率领三百名将士戍守尉武。
北魏军队突然涌入,王罗汉的将士们想要依靠附近的矮林进行自卫,王罗汉则认为自己接受命令驻守于此,不能离开。
北魏大军攻入尉武,结果生擒了王罗汉,他们用铁链锁住了王罗汉的脖子,让三郎将看守。
深夜,王罗汉砍掉了三郎将的头颅,自己抱着铁锁逃到了盱眙。
魏永昌王仁进逼寿阳,焚掠马头、钟离;南平王铄婴城固守。
北魏永昌王拓跋仁向寿阳进军,他们沿途纵火焚烧,劫掠了马头、钟离两地。
南平王刘铄围绕城池,加固防守。
魏兵在萧城,去彭城十余里。
彭城兵虽多而食少,太尉江夏王义恭欲弃彭城南归。
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以为历城兵少食多,欲为函箱车陈,以精兵为外翼,奉二王及妃女直趋历城;分兵配护军萧思话,使留守彭城。
太尉长史何勖崐欲席卷奔郁洲,自海道还京师。
义恭去意已判,惟二议弥日未决。
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曰:“若厉城、郁洲有可至之理,下官敢不高赞!今城中乏食,百姓咸有走志,但以关扃严固,欲去莫从耳。
一旦动足,则各自逃散,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军食虽寡,朝夕犹未窘磬;岂有舍万安之术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计必行,下官请以颈血污公马蹄。”武陵王骏谓义恭曰:“阿父既为总统,去留非所敢干,道民忝为城主,而委镇奔逃,实无颜复奉朝廷,必与此城共其存没,张长史言不可异也”义恭乃止。
北魏军队占领了萧城,萧城距离彭城十多里。
在彭城驻守的刘宋军数量虽多,但军粮不足,太尉江夏王刘义恭打算放弃彭城,返回南方。
安北中兵参军沈庆之认为历城兵少粮多,想要用箱式战车装载,派精锐部队作外侧羽翼,夹道护送江夏王刘义恭、武陵王刘骏二王和他们的妃子和女儿,直奔历城。
又分出一部分士卒给护军萧思话,让他留下驻守彭城。
太尉长史何勖则建议奔向郁洲,然后乘船从海路返回京师。
刘义恭离开的决心已定,只是对这两个提议有争议,讨论了一天最终也未决定。
安北长史沛郡太守张畅说:“如果我们可以到达历城、郁洲,我怎么敢不高声表示赞成!而如今彭城内军队缺少粮食,老百姓都有逃命的想法,只是由于城门紧闭,城池防守坚固不能出城而已。
老百姓一旦走出城门,就会各自四处逃散,我们想让他们到达应该到达的地方,又怎么能够办得到呢?现在,我们军中粮食虽然不多,但短期内还不会吃完,哪里有抛却安全的办法而往危险死亡的路上去的呢?如果一定弃城离去,我请求用自己颈项上的鲜血去玷污大王的马蹄。”武陵王刘骏对刘义恭说:“阿父你既然身为统帅,要走要留不是我能干预得了的。
可我身为一城之主,如果也放弃城池奔命逃生,我实在没有脸再在朝廷任职,我也一定要和彭城共存亡,张长史所说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呀。”刘义恭决定留下不走了。
壬子,魏主至彭城,立毡屋于戏马台以望城中。
壬子(二十六日),北魏国主抵达彭城,在戏马台上设立毡屋行宫,以此来望和观察城内情况。
马文恭之败也,队主蒯应没于魏。
魏主遣应至小市门求酒及甘蔗;武陵王骏与之,仍就求橐驼。
明日,魏主使尚书李孝伯至南门,饷义恭貂裘,饷骏橐驼及骡,且曰:“魏主致意安北,可暂出见我;我亦不攻此城,何为劳苦将士,备守如此!”骏使张畅开门出见之曰:“安北致意魏主,常迟面写,但以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
备守乃边镇之常,悦以使之,则劳而无怨耳。”魏主求甘橘借博具,皆与之;复饷毡及九种盐胡豉。
又借乐器,义恭应之曰:“受任戎行,不赍乐具。”孝伯问畅:“何为匆匆闭门绝桥?”畅曰“二王以魏主营垒未立,将士疲劳,此精甲十万,恐轻相陵践,故闭城耳。
待休息士马,然后共治战场,刻日交戏。”孝伯曰:“宾有礼,主则择之。”畅曰:“昨见众宾至门,未为有礼。”魏主使人来言曰:“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我所?彼此之情,虽不可尽,要须见我小大,知我老少,观我为人。
若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干来。”畅以二王命对曰:“魏主形状才力,久为来往所具。
李尚书亲自衔命,不患彼此不尽,故不复遣使。”孝伯又曰:“王玄谟亦常才耳,南国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败?自入此境七百余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
邹山之险,君家所凭,前锋始接,崔邪利遽藏入穴,诸将倒曳出之。
魏主赐其余生,今从在此。”畅曰:“王玄谟南土偏将,不谓为才,但以之为前驱。
大军未至,河冰向合,玄谟因夜还军,致戎马小乱耳。
崔邪利陷没,何损于国!魏主自以数十万众制一崔邪利,乃足言邪!知入境七百里无相拒者,此自太尉神算,镇军圣略,用兵有机,不用相语。”孝伯曰:“魏主当不围此城,自帅众军直造瓜步。
南事若办,彭城不待围;若其不捷,彭城亦非所须也。
我今当南饮江湖以疗渴耳。”畅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怀。
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先是童谣云:“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故畅云然。
畅音容雅丽,孝伯与左右皆叹息。
孝伯亦辩赡,且去,谓畅曰:“长史深自爱,相去步武,恨不执手。”畅曰:“君善自爱,冀荡定有期,君若得还宋朝,今为相识之始。”
参军马文恭在萧城战败时,队主蒯应被北魏军队俘获,北魏国主又派蒯应到彭城小市门向守军索要酒和甘蔗,武陵王刘骏给了他,并向北魏国主索要骆驼作为回报。
北魏国主第二天派尚书李孝伯来到彭城南门,送给刘义恭貂裘,送给刘骏骆驼及骡子,李孝伯说:“魏主向安北将军表示问候,你们可以暂时崐走出城门出来相见,我们也决不攻打彭城,你们又何必使手下将士辛苦劳累,严加防备到如此地步?”于是,刘骏派张畅打开城门出去跟李孝老伯见面,张畅对李考伯说:“安北将军向魏主表示问候,并一直希望能会面,只因为身为臣属,不能随便与境以外的人建立交情,所以,很遗憾暂时不能抽出时间来见面。
军事防备守护,是国家边境城镇正常的事,只要使当地人民平安快乐地生活,我们就是劳苦受累也心甘情愿无所怨恨。”北魏国主又向刘宋索求甜橘和赌博用的赌具,刘宋军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他。
北魏国主又派人送去了毛毯和九种盐及胡豆豉作为回报。
接着,北魏国主又向刘宋军借乐器,刘义恭回答说:“我们身在军旅,没有带乐器这类东西。”李孝伯问张畅:“为什么匆匆忙忙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张畅回答说:“两位王爷认为魏主还没有扎稳营地,将士疲惫。
我们这里有十万精锐甲士,我们唯恐他们忍耐不住,轻率出击与贵国大军相互残杀,所以现在先关上城门。
等待你们的将士休整一段时间,士气是盛,战马奔腾,到那时,我们共同治理战场,然后定下日期游戏一场。”李孝伯说:“客人如果彬彬有礼,就可由主人任意来选择。”张畅说:“昨天我们看见大批客人涌到城门附近,似乎并不彬彬有礼。”正在这时,北魏国主派人前来说:“向太尉、安北将军致意,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虽说不能尽情倾诉,但你们也应该出来看看我是大是小,知道我是老是少?观察一下我的为人。
如果你们不能派左右助手来,也可以派僮仆前来看看。”张畅以两位王的名义回答说:“魏主的外形相貌和才能力量,我们早已从来往的使节口中知道了。
李尚书又亲自带着魏主的命令前来我们这里,这样就不用担心我们彼此之间不能全面了解了,正因为如此,我们也不用再派遣使节去你们那里了。”李孝伯又说:“王玄谟只是一个普通将才罢了,你们为什么要将如此大的事情交给他呢?以致使他溃败逃命。
自从我进入你们境内七百多里,你们竟连一次真正的抵抗行动都没有过。
邹山险要坚固,实际上你们可以用来作为屏障依靠的,而我们的先头部队刚刚开始接近你们,你们的崔邪利就吓得马上藏进了洞穴,将士们把他倒着拖了出来。
我们国主赐他不死,饶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跟随我们的军队来到了这里。”张畅说:“王玄谟仅仅是我们国土上的一位偏将,不能称得上是有才之士,我们不过仅仅是让他作军队的先锋罢了。
那时,只因为我们的主力大军还未赶到,而黄河当时已经封冰,所以,王玄谟决定乘夜班师回朝,以致导致兵马发生小小骚乱。
崔邪利被俘,对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魏主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仅仅制服了小小一个崔邪利,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知道进入我国境内七百里而没看到我们有抵抗行动,这正是出自我们太尉的神机妙算,以及镇军将军的高明策略,用兵就有用兵的机密,不便相告。”李孝伯说:“我们国主不会围攻彭城,但他会亲自率领大军直接造访瓜步。
如果将南方事务办理妥当,彭城也不用我们围攻;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彭城也不是我们所需要的。
我们现在该南下去喝长江水来解渴了。”张畅说:“要去要留,当然要由你们自己决定。
如果胡虏的马匹能够喝到长江水,那就是没有天理的事情了。”从前有童谣说:“虏马饮江水,佛狸(拓跋焘)卯年死。”因此,张畅说了上述一番话。
张畅言谈举止文雅庄重,李孝伯和他的左右随从都为他的行为举止所叹服。
但李孝伯也进行了滔滔雄辩,临离开时对张畅说:“长史您多加保重,我们相距只有几步,遗憾的是却不能握手言欢。”张畅说:“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我们希望天下太平之日不远,你那时如果能回到宋国,今天就是我们相识的开始。”
上起杨文德为辅国将军,引兵自汉中西入,摇动、陇。
文德宗人杨高帅阴平、平武群氐拒之,文德击高,斩之,阴平、平武悉平。
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遣文德伐啖提氐,不克,执送荆州;使文德从祖兄头戍葭芦。
文帝擢升杨文德为辅国将军,派他率领军队从汉中的西边进入北魏边境,骚扰、陇一带。
杨文德的同族人杨高率领阴平、平武的众氐人抗拒杨文德的进攻,杨文德击败杨高,杀了他,阴平、平武全部平定。
梁、南秦二州刺史刘秀之派杨文德讨伐啖提氐部落,没有攻克,刘秀之就派人逮捕了杨文德,把他押送到了荆州,派杨文德同曾祖父的哥哥杨头戍守葭芦。
丁未,大赦。
丁未(二十一日),刘宋实行大赦。
魏主攻彭城,不克。
十二月,丙辰朔,引兵南下,使中书郎鲁秀出广陵,高凉王那出山阳,永昌王仁出横江,所过无不残灭,城邑皆望风奔溃。
戊崐午,建康纂严。
已未,魏兵至淮上。
北魏国主攻彭城,没有攻克。
十二月,丙辰朔(初一),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向南进发,派中书郎鲁秀发兵广陵,高凉王拓跋那出兵山阳,永昌王拓跋仁发兵横江,北魏军队途经之处无不抢掠烧杀,所有城池,听说北魏军队前来进犯,都马上奔逃溃散。
戊午(初三),刘宋都城建康实行戒严。
己未(初四),北魏军队抵达淮上。
上使辅国将军臧质将万人救彭城,至盱眙,魏主已过淮。
质使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营东山,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前浦,质营于城南。
乙丑,魏燕王谭攻崇之等,三营皆败没,质按兵不敢救。
澄之,焘之孙;熙祚,之之兄子也。
是夕,质军亦溃,质弃辎重器械,单将七百人赴城。
刘宋文帝派辅国将军臧质率领一万士卒增援彭城,走到盱眙,发现北魏国主率领大军已经渡过淮河。
臧质赴快派冗从仆射胡崇之、积弩将军臧澄之驻守东山,又派建威将军毛熙祚据守前浦,臧质自己率兵在盱眙城地驻守。
乙丑(初十),北魏燕王拓跋谭围攻胡崇之等,三个驻地都被拓跋谭击破,臧质不敢前去援救。
胡澄之是胡焘的孙子。
毛熙祚是毛之的侄子。
当天夜晚,臧质的部队也被拓跋谭的军队击溃,臧质抛弃辎重器械,率领七百将士投赴盱眙城。
初,盱眙太守沈璞到官,王玄谟犹在滑台,江淮无警。
璞以郡当冲要,乃缮城浚隍,积财谷,储矢石,为城守之备。
僚属皆非之,朝廷亦以为过。
及魏兵南向,守宰多弃城走。
或劝璞宜还建康,璞曰:“虏若以城小不顾,夫复何惧!若肉薄来攻,此乃吾报国之秋,诸君封侯之日也,柰何去之!诸君尝见数十万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败者乎?昆阳、合肥,前事之明验也。
众心稍定。”璞收集得二千精兵,曰:“足矣。”乃臧质向城,众谓璞曰:“虏若不攻城,则无所事众;若其攻城,则城中止可容见力耳,地狭人多,鲜不为患。
且敌众我寡,人所共知。
若以质众能退敌完城者,则全功不在我;若避罪归都,会资舟楫,必更相蹂践。
正足为患,不若闭门勿受。”璞叹曰:“虏必不能登城,敢为诸君保之。
舟楫之计,固已久息。
虏之残害,古今未有,屠剥之苦,众所共见,其中幸者,不过驱还北国作奴婢耳。
彼虽乌合,宁不惮此邪!所谓‘同舟而济,胡、越一心’者也。
今兵多则虏退速,少则退缓。
吾宁可欲专功而留虏乎!”乃开门纳质。
质见城中丰实,大喜,众皆称万岁;因与苦共守。
当初,盱眙太守沈璞接任时,王玄谟正在围攻滑台,长江、淮河一带平安无事。
沈璞认为盱眙郡正处在交通要道上,于是,他下令修缮城池,加固城墙,疏通并挖深环城壕沟,积蓄财力粮食,储备利箭石头,作城池一旦被围时的准备。
当时,他的幕僚臣属们都认为没有必要,朝廷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现在北魏军队向南进攻,各地太守、宰丞大多都放弃城池各自逃命,有人也劝说沈璞应该回到建康去,沈璞说:“如果胡虏认为我们是个小城而不加理会的话,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他们要用肉搏攻城,这恰恰是我报答国家的时机,也是各位封侯之日呀,我们为什么要逃走呢?各位曾经看见过几十万大军聚集在一个小城之下而守城者却不失败的情况吗?王寻攻昆阳、诸葛恪攻合肥都失败,就是明显的验证。”大家听后内心稍稍安定,沈璞征集了二千名精锐士卒后说:“这些就够了。”不久,臧质逃奔到盱眙城,众将对沈璞说:“如果胡虏不前来围攻,我们就用不着这么多人;如果他们前来围攻,城里也只能容得下现有的兵力。
地方狭小而人却很多,不能不成忧患。
况且敌众我寡,这是人人皆知的。
如果臧质的军队能够击退敌人保住城池,功劳就不都是我们的;如果我们撤退回到都城,双方都要依靠船只,这样又必然会进一步相互残杀,却足以给我们带来祸害。
不如关闭城门不接收他们。”沈璞叹息说:“胡虏肯定不能攻破我们的城池,我敢于向各位保证。
我们乘船撤退的计划,本来早就否定了,胡虏的凶狠残暴却是自古至今都没有过的。
他们屠杀掠夺的苦难,是有目共睹的,其中最幸运的人,最终也只不过是被驱赶到北魏做奴隶、婢女。
臧质虽然统领的是一批乌合之众,难道他们不怕这些吗?所谓‘乘同一条船过河,胡人、越人也会齐心’的说法,正是指的这些事情。
因此,现在我们兵多,胡虏就会很快地退却,兵少,他们退却就慢。
难道我们可以为了独占这份功劳,而让胡虏留下为患吗?”于是,城门打开,接纳了臧质一行。
臧质看到盱眙城内准备充实,生活富足,十分高兴,手下将士都欢呼万岁,臧质于是就与沈璞一同驻守盱眙城。
魏人之南寇也,不赍粮用,唯以抄掠为资。
及过淮,民多窜匿,抄掠无所崐得,人马饥乏;闻盱眙有积粟,欲以为北归之资。
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即留其将韩元兴以数千人守盱眙,自帅大众南向。
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备。
北魏军队南下进犯,不准备粮食用品等,只靠掳掠来维持生活。
他们渡过淮河时,老百姓大多都躲了起来,他们打家劫掠时没有得到什么东西,致使人马处于饥饿困乏中,听说盱眙有存粮,就打算把盱眙的粮食作为回国的财资用。
北魏国主击败了胡崇之等,围攻盱眙没有攻克,就留下大将韩元兴率领几千人驻守在盱眙城外,自己率领大军南下。
为此,盱眙得以进一步完善防备工程。
庚午,魏主至瓜步,坏民庐舍,及伐苇为筏,声言欲渡江。
建康震惧,民皆荷担而立,壬午,内外戒严。
丹杨统内尽户发丁,王公以下子弟皆从役。
命领军将军刘遵考等将兵分守津要,游逻上接于湖,下至蔡洲,陈舰列营,周亘江滨,自采石至于暨阳,六七百里。
太子劭出镇石头,总统水军,丹杨尹徐湛之守石头仓城,吏部尚书江湛兼领军,军事处置悉以委焉。
庚午(十五日),北魏国主抵达瓜步,毁掉老百姓的房舍,又砍伐芦苇建造小筏,声称要南渡长江。
建康受到震惊,一片恐怖,老百姓都挑着担子站在那里,准备随时逃走。
壬午(二十七日),建康城内城外戒严。
丹杨境内所有的壮丁以及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都服役从军。
刘宋文帝又命令领军将军刘遵考等率军分别据守沿江渡口及险要地带,巡逻上起于湖,下到蔡洲,江面排列着一排排的船只,且沿岸相互连接,从采石矶一直到暨阳,长达六七百里。
太子刘劭率领军队镇守石头,全权指挥水军。
丹杨尹徐湛之镇守石头所属仓城。
吏部尚书江湛兼任领军,军事上的部署全都由他一人来裁决。
上登石头城,有忧色,谓江湛曰:“北伐之计,同议者少。
今日士民劳怨,不得无惭,贻大夫之忧,予之过也。”又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上又登莫府山,观望形势,购魏主及王公首,许以封爵、金帛;又募人赍野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魏人,竟不能伤。
刘宋文帝登临石头城,不禁面露忧色,对江湛说:“当初我们决定向北征伐时,赞同的人本来就很少。
如今将士、百姓劳顿怨苦,我们不能不感到惭愧。
我为大家带来了灾难,这是我的过失。”又说:“如果檀道济仍然在世,岂能让胡虏军马跑到这里来!”文帝又登上莫府山,观察形势,下诏悬赏购买北魏国主及其王、公的首级,许诺若有成功者就加封爵位,赏赐金银绸缎。
同时,文帝又派人把用野葛酿成的毒酒放在空无人烟的荒村,想毒死北魏将士,但却没能伤到他们。
魏主凿瓜步山为蟠道,于其上设毡屋,魏主不饮河南水,以橐驼负河北水自随。
饷上橐驼、名马,并求和,请婚。
上遣奉朝请田奇饷以珍羞、异味。
魏主得黄甘,即啖之,并大进酃酒。
左右有附耳语者,疑食中有毒。
魏主不应,举手指天,以其孙示奇曰:“吾远来至此,非欲为功名,实欲继好息民,永结姻援。
宋若能以女妻此孙,我以女妻武陵王,自今匹马不复南顾。”
北魏国主拓跋焘下令开凿瓜步山,修筑盘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毡帐篷房。
北魏国主不喝黄河以南的水,用骆驼驮着黄河以北的水跟随在自己身边。
同时,他又派人送给文帝骆驼、名马等礼物,要求和解,并请求与刘宋皇室联姻。
文帝也派遣奉朝请田奇带着奇珍异果送给北魏国主。
北魏国主得到黄柑,拿过来就吃,并痛饮酃酒。
站在北魏国主身边的左右侍从中有人趴在北魏国主耳边低语,怀疑食物里边有毒药。
北魏国主没有回答,而抬起手,用手指着天,把他的孙子叫过来给田奇看,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不是想要成就功业,传播自己的名声,其实是想维持过去的友好,安定百姓,永远结成婚姻,永远相互援助。
宋国皇帝如果能够把他的女儿嫁给我这个孙子,我也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武陵王为妻,那样,从今以后不会再让一匹马南下骚扰。”
奇还,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议之,众并谓宜许,江湛曰:“戎狄无亲,许之无益。”劭怒,谓湛曰:“今三王在厄,讵宜苟执异议!”声色甚厉。
坐散,俱出,劭使班剑及左右排湛,湛几至僵仆。
田奇回到建康,文帝召集太子刘劭及各位大臣前来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答应北魏的联姻,只有江湛反对说:“戎狄没有亲情,答应他不会有什么好处。”刘劭非常生气,对江湛说:“如今,三位王都处于危险境地,拒绝他们,他们就会逮捕三位王,我们怎么可以这样坚持反对?”刘劭声色俱厉。
大家商议完毕,都一同走出来,刘劭指使持剑人和左右侍从推撞江湛,江湛几乎被崐撞昏倒地。
劭又言于上曰:“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徐湛之可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异耳。”由是太子与江、徐不平,魏亦竟不成婚。
刘劭又对文帝说:“北上讨伐,我们失败招来了奇耻大辱,异致我们几个州郡沦陷残破,只有杀了江湛、徐湛之,我们才能够向天下老百姓谢罪。”文帝说:“北上征伐这本来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江湛、徐湛之只是不表示异议而已。”从此,太子刘劭同江湛、徐湛之结下了怨仇。
北魏所提出的皇家联姻的建议,最终也没能实现。
宋纪八 太祖文皇帝下之上元嘉二十八年(辛卯、451)
宋纪八 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辛卯,公元451年)
春,正月,丙戌朔,魏主大会群臣于瓜步山上,班爵行赏有差。
魏人缘江举火;太子左卫率尹弘言于上曰:“六夷如此,必走。”丁亥,魏掠居民,焚庐舍而去。
春季,正月,丙戌朔(初一),北魏国主拓跋焘在瓜步山上召集全体官员,按照功劳大小,分别封爵升官进行奖赏。
北魏人沿长江北岸燃起烽火,刘宋太子左卫率尹弘对文帝说:“胡虏这种行动,一定是要撤退。”丁亥(初二),北魏军队劫掠驻地的居民,焚烧了老百姓的房屋,向北而去。
胡诞世之反也,江夏王义恭等奏彭城王义康数有怨言,摇动民听,故不逞之族因以生心。
请徙义康广州。
上将徙义康,先遣使语之;义康曰:“人生会死,吾岂爱生!必为乱阶,虽远何益!请死于此,耻复屡迁。”竟未及往。
魏师至瓜步,人情惧。
上虑不逞之人复奉义康为乱;太子劭及武陵王骏、尚书左仆射何尚之屡启宜早为之所;上乃遣中书舍人严龙赍药赐义康死。
义康不肯服,曰:“佛教不许自杀;愿随宜处分。”使者以被杀之。
胡诞世聚众反叛时,江夏王刘义恭等人奏报彭城王刘义康经常说些怨愤的话,影响百姓的视听,使一些废黜放逐不能得志的家族产生了野心。
他们请求将刘义康贬斥到广州。
刘宋文帝刘义隆要放逐刘义康时,先派使臣告诉了他。
刘义康说:“人的一生最终总是要死的,我怎能贪生怕死!如果我一定要成为动乱的因由,即使把我放逐到很远的地方,又会有什么好处呢?我请求死在这里,不愿受到再次被贬谪的奇耻大辱。”刘义康终于没有被贬到广州。
北魏大军开到了瓜步,老百姓万分惊恐。
文帝担心不能得志的人会再次拥戴刘义康进行叛乱,太子刘劭和武陵王刘骏、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也不断提醒文帝应该尽早决定怎么办,文帝这才派遣中书舍人严龙携带毒药前去,命令刘义康服药自杀,刘义康拒绝服药,说:“佛教不允许人自杀,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办吧。”严龙就用被子捂住了刘义康的头,将他活活闷死了。
江夏王义恭以不可守,召王玄谟还历城;魏人追击败之,遂取。
江夏王刘义恭认为不能继续坚守下去,就征召王玄谟退回历城。
北魏追击王玄谟军队,并把他们击败,于是夺取了。
初,上闻魏将入寇,命广陵太守刘怀之逆烧城府、船乘,尽帅其民渡江。
山阳太守萧僧珍悉敛其民入城,台送粮仗诣盱眙及滑台者,以路不通,皆留山阳;蓄陂水令满,须魏人至,决以灌之。
魏人过山阳,不敢留,因攻盱眙。
当初,刘宋文帝得到北魏将要入侵的消息后,命令广陵太守刘怀之预先放火烧掉城内官府和水上船只,率领广陵全体老百姓渡过长江,山阳太守萧僧珍将广陵所有老百姓都纳聚山阳城中;朝廷运送粮食、武器到盱眙和滑台去的官兵,因为道路不能通行,也都留在了山阳城。
萧僧珍下令将山阳城附近的山坡池塘全都灌满水,等北魏军队到达山阳时,决开池塘,放水淹灌北魏军队。
因此,北魏军队在撤退路过山阳城时,不敢滞留,顺势去攻取盱眙。
魏主就臧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魏主怒,筑长围,一夕而合;运东山土石以填堑,作浮桥于君山,绝水陆道。
魏主遗质书曰:“吾今所遣斗兵,尽非我国人,城东北是丁零与胡,南是氐、羌。
设使丁零死,正可减常山、赵郡贼;胡死,减并州贼;氐、羌死,减关中贼。
卿若杀之,无所不利。”质复书曰:“省示,具悉奸怀。
尔自恃四足,屡犯边。
王玄谟退于东,申坦散于西,尔知其所以然邪?尔独不闻童谣之言乎?盖卯年未至,故以二军开饮江之路耳;冥期使然,非复人事。
寡人受命相灭,期之白登,师行未远。
尔自送死,岂容复令尔生全,飨有桑乾哉!尔有幸得为乱兵所杀,不幸则生相锁缚,载以一驴,直送都市耳。
我本不图全,若天地无灵,力屈于尔,赍之,粉之,屠之,裂之,犹未足以谢本朝。
尔智识及众力,岂能胜苻坚邪!今春雨已降,兵力四集,尔但安意攻城,勿遽走!粮食乏者可见语,当出廪相贻。
得所送剑刃,欲令我挥之尔身邪?”魏主大怒,作铁床,于其上施铁,曰:“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又与魏众书曰:“尔语虏中诸士庶:佛狸所与书,相待如此。
尔等正朔之民,何为自取糜灭,岂可不知转祸为福邪!”并写台格以与之云:“斩佛狸首,封万户侯,赐布、绢各万匹。”
北魏国主派人向盱眙守将臧质索要好酒,臧质在罐子里撒了泡尿送给他。
北魏国主大怒,下令修筑长围墙,一个晚上就修好接在了一起。
又搬来东山上的泥土石头填平壕沟,在君山上造起了一座浮桥,从而彻底切断了盱眙的水陆通道。
北魏国主给臧质写了封信,说:“我现在派出去的攻城军队,都不是我们本国本族人,城东北的丁零人和匈奴人,城南的是氐人和羌人,假设让丁零人死了,正可以减少常山、赵郡的贼寇;匈奴人死了,正好减少了并州的贼寇;氐人、羌人死了,当然也就减少了关中的贼寇。
你如果真的杀掉了他们,对我们没有什么不利的地方。”臧质回信说:“看了你的信,我完全明白了你的奸诈之心。
你自己依仗着四条腿,多次进犯我国边境。
王玄谟被你击败在东边,申坦军又在西边被你攻散,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难道没有听说一首童谣里所说的吗?只因卯年还没有来到,所以,我们用两路军队引导着你们走上饮长江水的道路罢了。
冥期已经注定,这并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得了的。
我奉命前来消灭你们,原预定要到达白登,可是,军队还没有走出多远,就遇到你们自己前来送死了,我怎么能让你再活着回去,到桑干河享受荣华富贵呢?如果你幸运的话,当被乱军所杀;如果你不走运,被我们活捉后,就会用锁链锁住你的脖子,让一头小毛驴驮着你,把你一直押送到我们的都城建康。
我本来就不打算全尸,如果天地没有显灵,我被你打败,即使被剁成肉酱,碾成粉末,宰割车裂,也都不足以向我们朝廷表示我的歉疚。
你的智慧见识以及军队的力量,哪里超得过荷坚呢!如今,已经下起春雨,我们的各路大军就要集合起来,你只管一心一意去攻城吧,千万不要立刻逃走!如果你们粮食不够吃,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打开粮仓馈赠给你们。
你派人送来的刀剑我已收到,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挥刀斩了你呢?”北魏国主看完臧质的信,气得浑身发抖,他命令手下人制造了一个大铁床,把刀尖锥尖朝上放在铁床上,说:“攻破城池,抓住臧质,我一定让他坐在这张铁床上。”臧质又给北魏大军写了封信,说:“你们告诉胡虏中各位士人百姓:佛拓跋焘在给我写的信上,这样对待你们。
你们本来是汉人,为什么要去自取灭亡呢?你们怎么不知道转祸为福呢?”同时,臧质又将朝廷的悬赏写在信上告诉他们说:“砍下佛的人头的,封为万户侯,赏赐绵布、丝绸各一万匹。”
魏人以钩车钩城楼,城内系以驱,数百人叫呼引之,车不能退。
既夜,缒桶悬卒出,截其钩,获之。
明旦,又以冲车攻城,城土坚密,每至,颓落不过数升。
魏人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尸与城平。
凡攻之三旬,不拔。
会魏军中多疾疫,或告以建康遣水军自海入淮,又敕彭城断其归路;二月,丙辰朔,魏主烧攻具退走。
盱眙人欲追之,沈璞曰:“今兵不多,虽可固守,不可出战,但整舟楫,示若欲北渡者:以速其走,计不须实行也。”
北魏军队用钩车钩住城楼,城内军队就用铁环制成的大铁链,拴住钩车,然后再让几百士卒高声呼喊拉住铁链使北魏军的钩车无法后退。
入夜以后,守军用大桶把军士从城上放下,砍断北魏军的车钩,缴获了这种工具。
第二天天亮,北魏军又改用冲城车攻城,但城墙坚硬牢固,冲城车每次冲撞,撞下墙土也不超过几升。
于是,北魏军就采用肉搏战术开始攻城,他们把士卒分为几个梯队,轮番往城墙上爬,从城上摔下又继续向上爬,没有一个人后退,死伤士卒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样高。
北魏军这样围攻了三十天,仍未攻下。
这时,又赶上北魏军中瘟疫流行,有人报告说,宋朝水军从东海进入淮河了,刘宋朝廷又下令彭城守军切断北魏军队回归的道路。
二月,丙辰朔(疑误),北魏国主下令焚毁攻城器具,而后撤退。
盱眙守军想要追击,沈璞说:“现在,我们的兵力并不多,虽然可以固守城池,却不可以出城讨战。
不过,我们仍然要整治好船只,做出要北渡淮河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促使他们更快地离开,估计并不需要真的去做。”
臧质以璞城主,使之上露版,璞固辞,归功于质。
上闻,益嘉之。
臧质认为沈璞是盱眙城主,就请他向朝廷发出报捷的奏表,沈璞坚决辞让,而把功劳全都归于臧质一人。
文帝听说后,对他更是倍加嘉许。
魏师过彭城,江夏王义恭震惧不敢击。
或告“虏驱南口万余,夕应宿安王陂,去城数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诸将皆请行,义恭禁不许。
明日,驿使至,上敕义恭悉力急追。
魏师已远,义恭乃遣镇军司马檀和之向萧城。
魏人先已闻之,尽杀所驱者而去。
程天祚逃归。
北魏军队经过彭城,江夏王刘义恭震惊恐惧,不敢出击。
有人来报告说:“胡虏正驱赶着南方一万多口人,晚上将住在安王陂,离彭城有几十里,现在我们去追击他们,正可以全部俘获。”各大将都纷纷请求出击,刘义恭下令制止,不许出兵。
第二天,朝廷信使抵达这里,文帝命令刘义恭立即全力追击魏军。
北魏军队这时已经走远,刘义恭就派镇军司马檀和之奔向萧城追赶。
北魏军队事先已经得到了这一消息,于是将所驱赶的南方百姓全都杀掉,然后北上。
程天祚逃了回来。
魏人凡破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伤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
所过郡县,赤地无馀,春燕归,巢于林木。
魏之士马死伤亦过半,国人皆尤之。
北魏军队一共击破了南兖、徐、北兖、豫、青、冀等六州,杀死杀伤的人无法统计。
他们抓到青壮年立即斩首或拦腰砍断,婴幼儿则用铁矛刺穿,然后挥动铁矛进行游戏。
魏军经过的郡县,都成千里荒地。
春天,燕子回来了,只能在树林里筑巢。
北魏军的人马也死伤了一多半,北魏国人也都大有怨言。
上每命将出师,常授以成律,交战日时,亦待中诏,是以将帅趑趄,莫敢自决。
又江南白丁,轻易进退,此其所以败也。
自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
文帝每次命令将领们率兵作战,常常把已拟定好的作战计划交给他们,甚至交战的日子,也都要等待皇帝的命令,因此,军中将帅总是犹犹豫豫,没有谁胆敢自己决定什么。
此外,没有经过训练的江南士卒,常常是打胜了就争着前进,打败了则争先恐后地逃命,这就是刘宋军所以战败的重要原因。
从此以后,刘宋国内走向萧条衰败阶段,元嘉时代的盛况日趋衰落了。
癸酉,诏赈恤郡县民遭寇者,蠲其税调。
癸酉(十九日),刘宋文帝下诏,赈济抚恤受到寇敌残害蹂躏的各郡县百姓,免除田赋捐税。
甲戌,降太尉义恭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甲戌(二十日),将太尉刘义恭降职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戊寅,魏主济河。
戊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率军渡过黄河。
辛巳,降镇军将军武陵王骏为北中郎将。
辛巳(二十七日),刘宋朝廷将镇军将军武陵王刘骏降职为北中郎将。
壬午,上如瓜步。
是日,解严。
壬午(二十八日),文帝前往瓜步。
这一天,刘宋解除戒严。
初,魏中书学生卢度世,玄之子也,坐崔浩事亡命,匿高阳郑罴家。
吏囚罴子,掠冶之。
罴戒其子曰:“君子杀身成仁,虽死不可言。”其子奉父命;吏以火其体,终不言而死。
及魏主临江,上遣殿上将军黄延年使于魏,魏主问曰:“卢度世亡命,已应至彼。”延年曰:“都下不闻有度世也。”魏主乃赦度世及其族逃亡籍没者,度世自出,魏主以为中书侍郎。
度世为其弟娶郑罴妹以报德。
当初,北魏中书学生卢度世是卢玄的儿子,因为受崔浩事件的牵连逃走,躲藏到高阳人郑罴家里,高阳府官吏逮捕了郑罴的儿子,酷刑拷打盘问卢度世的下落。
郑罴告诫他的儿子说:“君子应当杀身成仁,你即使被打死了也不要说出来。”郑罴的儿子遵奉父亲的命令坚守秘密。
官吏们用火烧他的身体,他最终也没有招出来,被折磨致死。
北魏国主抵达长江北岸时,文帝派遣殿上将军黄延年出使北魏,魏主问道:“卢度世逃走了,应该已经逃到你们那里。”黄延年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卢度世这个人。”北魏国主于是下令赦免卢度世以及他的同族中逃亡外地或被抄家产的人,卢度世这才自动露面,北魏国主任命他为中书侍郎。
卢度世让他的弟弟娶了郑罴的妹妹,以此来报答郑家的恩德。
三月,乙酉,帝还宫。
三月,乙酉(初一),文帝从瓜步返回了朝廷。
已亥,魏主还平城,饮至告庙,以降民五万余家分置近畿。
己亥(十五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然后,他在祖庙内设下祭祀酒席,把这次南下征讨的经过报告了祖宗,同时,又把从南宋裹胁来的五万多户人家分别安置在京畿附近。
初,魏主过彭城,遣人语城中曰:“食尽且去,须麦熟更来。”及期,江崐夏王义恭议欲芟麦翦苗,移民堡聚。
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曰:“虏不能复来,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议亦不可立。
百姓闭在内城,饥馑日久,方春之月,野采自资;一人堡聚,饿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虏若必来,芟麦无晚。”四坐默然,莫之敢对。
长史张畅曰:“孝孙之议,实有可寻。”镇军府典签董元嗣侍武陵王骏之侧,进曰:“王录事议不可夺。”别驾王子夏曰:“此论诚然。”畅敛版白骏曰:“下官欲命孝孙弹子夏。”骏曰:“王别驾有何事邪?”畅曰:“芟麦移民,可谓大议,一方安危,事系于此。
子夏亲为州端,曾无同异;及闻元嗣之言,则欢笑酬答。
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元嗣皆大惭,义恭之议遂寝。
当初,北魏国主经过彭城时,派人告诉彭城守军说:“我们粮食吃完了,暂且回去,等到你们麦熟季节我们会再来。”麦子成熟时,江夏王刘义恭想把小麦全部割光,把所有人都转移到城堡里。
这时,镇军录事参军王孝孙说:“胡虏绝不会再来,我们可以保全自己。
如果他们真的又回来了,这一动议也是不能实行的。
因为我们的老百姓被关在城内,忍饥挨饿也已很久了,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们完全可以挖些野菜摘些野果来充饥。
一旦再让他们迁到城堡里,那么,他们马上就会饿死。
老百姓知道自己会被饿死,我们又怎么能控制住他们呢?倘若胡虏一定要前来进犯,我们等他们来了再割麦子也不晚。”在座的人都沉默地坐着,没有人敢说话。
长史张畅说:“王孝孙说的这些,实在有道理。”镇军府典签董元嗣站立在武陵王刘骏的身边,他也劝说道:“王录事的意见是不可改变的。”别驾王子夏说:“这一见解,果然不错。”张畅举一下手版,对刘骏说:“我打算让王孝孙弹劾王子夏。”刘骏吃惊地问:“王子夏出什么事了?”张畅说:“收割麦子,让老百姓转移到城堡里,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决策,一个地方的安危都与此有关。
王子夏身为一个州的最高官员,还从未发表过意见,等到听董元嗣这么一说,才立刻露出了笑容表示赞同。
这种阿谀奉迎之人,怎么能够为您做事呢?”王子夏、董元嗣听了张畅的话,都深为惭愧。
刘义恭的计划于是也被取消了。
初,鲁宗之奔魏,其子轨为魏荆州刺史、襄阳公,镇长社,常思南归;以昔杀刘康祖及徐湛之父,故不敢来,轨卒,子爽袭父官爵。
爽少有武干。
与弟秀皆有宠于魏主。
既而兄弟各有罪,魏主诘责之。
爽、秀惧诛,从魏主自瓜步还,至湖陆,请曰:“奴与南有仇,每兵来,常恐祸及坟墓,乞共迎丧还葬平城。”魏主许之。
爽至长社,杀魏戍兵数百人,帅部曲及愿从者千余家奔汝南。
夏四月,爽遣秀诣寿阳,奉书于南平王铄以请降。
上闻之,大喜,以爽为司州刺史,镇义阳;秀为颍川太守,馀弟侄并授官爵,赏赐甚厚。
魏人毁其坟墓。
徐湛之以为庙算远图,特所奖纳,不敢苟申私怨,乞屏居田里;不许。
当初,东晋雍州刺史鲁宗之投奔北魏,他的儿子鲁轨做了北魏的荆州刺史、襄阳公,镇守长社,他经常想回到南方,只是由于当年曾经杀了刘康祖和徐湛之的父亲,所以不敢回去。
鲁轨去世后,他的儿子鲁爽承袭了父亲的官爵职位。
鲁爽从小就有武略才能,他和他的弟弟鲁秀都深受魏主的宠爱。
可是不久,他们兄弟二人都犯了罪,北魏国主盘问责备他们,鲁爽和鲁秀害怕会被诛杀,因此,当他们俩跟着北魏国主从瓜步返回,来到湖陆时,二人向北魏国主请求说:“奴才与南方有深仇大恨,每次大军南下,我们都害怕这种灾祸会殃及我们的祖坟,因此,我们请求把祖先的棺木,移送到平城安葬。”北魏国主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鲁爽到长社后,杀了几百名北魏戍守士卒,就率领自己的军队以及愿意跟着自己的一千多家部众投奔了汝南。
夏季,四月,鲁爽派鲁秀前往寿阳,送信给刘宋南平王刘铄,请求投降。
文帝听说后,十分高兴,立刻任命鲁爽为司州刺史,镇守义阳,鲁秀为颍川太守,其余的弟弟、侄子等等也一并被封官授爵,给予他们的赏赐格外厚重。
北魏军队捣毁了鲁爽家族的坟墓。
徐湛之认为朝廷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打算,对他们特别嘉奖优待,所以自己也不敢计较个人的恩怨,请求辞官回乡隐居,文帝没有批准。
青州民司马顺则自称晋室近属,聚众号齐王。
梁邹戍主崔勋之诣州,五月,乙酉,顺则乘虚袭梁邹城。
又有沙门自称司马百年,亦聚众号安定王以应之。
刘宋青州平民司马顺则宣称自己是东晋皇家的近族,聚众造反,自称齐王。
这时,梁邹守将崔勋之前去州府办事,五月,乙酉(初二),司马顺则乘城中防守空虚偷袭了梁邹城。
同时,又有一和尚自称司马百年,也聚众造反崐,号安定王,以此响应司马顺则。
壬寅,魏大赦。
壬寅(十九日),北魏实行大赦。
已巳,以江夏王义恭领南兖州刺史,徙镇盱眙,增督十二州诸军事。
己巳(疑误),刘宋朝廷任命江夏王刘义恭兼任南兖州刺史,将州府迁到了盱眙,加授他为督十二州诸军事。
戊申,以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为尚书令,太子詹事徐湛之为仆射、护军将军,尚之以湛之国戚,任遇隆重,每事推之。
诏湛之与尚之并受辞诉。
尚之虽为令,而朝事悉归湛之。
戊申(二十五日),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何尚之为尚书令,太子詹事徐湛之为仆射、护军将军。
何尚之因为徐湛之是皇亲国戚,深受文帝的宠信和重用,所以每次遇到大事都全部推给徐湛之。
文帝又下诏,命令徐湛之与何尚之共同受理裁决公务。
何尚之虽然身为尚书令,但实际上朝廷事务全由徐湛之一人去裁断。
六月,壬戌,魏改元正平。
六月,壬戌(初九),北魏改年号为正平。
魏主命太子少傅游雅、中书侍郎胡方回等更定律令,多所增损,凡三百九十一条。
北魏国主命令太子少傅游雅、中书侍郎胡方回等人改订国家法律,进行了大量的更定和补充,修订完的法律共有三百九十一条。
魏太子晃监国,颇信任左右,又营园田,收其利,高允谏曰:“天地无私,故能覆载;王者无私,故能容养。
今殿下国之储贰,万方所则;而营立私田,畜养鸡犬,乃至酤贩市廛,与民争利,谤声流布,不可追掩。
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无,乃与贩夫、贩妇竞此尺寸之利乎!昔虢之将亡,神赐之土田,汉灵帝私立府藏,皆有颠覆之祸;前鉴若此,甚可畏也。
武王爱周、邵、齐、毕,所以王天下;殷纣爱飞廉、恶来,所以丧其国。
今东宫俊义不少,顷来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选。
愿殿下斥去佞邪,亲近忠良;所在田园,分给贫下;贩卖之物,以时收散;如此,则休声日至,谤议可除矣。”不听。
北魏太子拓跋晃主持国家事务,十分相信自己左右近侍,他自己私下里经营庄园农田,收取利润。
高允劝告他说:“天地因为不存私心,所以能覆盖、承载万物;帝王因为没有私心,所以能够宽容养育百姓。
如今殿下您是一国的储君,是国家上上下下作为典范的人,却自己私下经营个人的田地,养鸡养狗,甚至派人去集市上摆摊贩卖,与市井小民争夺小利,以致于诽谤您的话到处流传,没法让人去追回或掩盖。
国家,是殿下您个人的国家,您富裕得拥有四海,要什么会没有?何必要与贩夫、贩妇们去争夺这尺寸大小的微利呢!过去,虢国快要灭亡时,神灵将土地赐给了它;东汉灵帝私自设立钱庄,都招来了被颠覆的灾祸。
像这样的前车之鉴,是很令人可怕的。
周武王宠信周公姬旦、召公姬、齐公姜子牙和毕公姬高,才在天下称王;而殷商纣王由于宠信飞廉、恶来这种恶人,才导致了国破家亡。
如今,太子宫内的俊杰之士有很多,但近来侍奉在您左右的人,恐怕并不是当朝的合适人选。
我盼望殿下您排除奸邪谄佞的小人,多同忠厚善良的忠良之士亲近。
将您所占有的田地庄园,分别赏给下边的贫苦百姓;将您做生意卖的东西,即时收起来或者尽早分给百姓。
如果这样去做,那么,美好的声誉将会一天天增多起来,诽谤的议论也就能够消除了。”拓跋晃并没有接受高允的劝谏。
太子为政精察,而中常侍宗爱,性险暴,多不法,太子恶之。
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有宠于太子,颇用事,皆与爱不协。
爱恐为道盛等所纠,遂构告其罪。
魏主怒,斩道盛等于都街,东宫官属多坐死,帝怒甚。
戊辰,太子以忧卒。
壬申,葬金陵,谥曰景穆。
帝徐知太子无罪,甚悔之。
太子拓跋晃为政精明,洞察细微。
中常侍宗爱却是个性格阴险暴躁的人,有很多违法行为,因此,拓跋晃很讨厌他。
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很受拓跋晃的宠信,都掌握不少权力,都跟宗爱不能和睦相处。
宗爱恐怕自己会被仇尼道盛等检举揭发,于是编假话向北魏国主控告二人有罪,北魏国主非常气愤,下令将仇尼道盛等绑到街市上斩首示众,东宫内的官员们有很多被牵连进去,也都被斩首,北魏国主为此非常气愤。
戊辰(十五日),太子拓跋晃因忧崐虑过度生病去世。
壬申(十九日),拓跋晃的遗体被安葬在金陵,谥号景穆。
北魏国主后来慢慢知道太子拓跋晃并没有犯法,因此感到非常后悔。
秋,七月,丁亥,魏主如阴山。
秋季,七月,丁亥(初五),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青、冀二州刺史萧斌遣振武将军刘武之等击司马顺则、司马百年,皆斩之。
癸亥,梁邹平。
刘宋青、冀二州刺史萧斌派振武将军刘武之等前去攻打司马顺则和司马百年,将二人斩首。
癸亥(疑误),梁邹的反叛被彻底平息了。
萧斌,王玄谟皆坐退败免官。
上问沈庆之曰:“斌欲斩玄谟而卿止之,何也?”对曰:“诸将奔退,莫不惧罪,自归而死,将至逃散,故止之。”
萧斌、王玄谟都被控告打了败仗而后退,因此被免去职务。
宋文帝问沈庆之:“萧斌打算斩了王玄谟,你却阻止他,这是为什么?”沈庆之回答说:“大将们都纷纷后退逃走,没有谁不怕受到惩处。
假如有一个人自己回来了却要被处死,那么,其余将领们肯定会四处逃亡不再回来了,因此,我阻止了萧斌这样做。”
九月,癸巳,魏主还平城;冬十月庚申,复如阴山。
九月,癸巳(十二日),北魏国主回到平城。
冬季,十月庚申(初九),再次前往阴山。
上遣使至魏,魏遣殿中将军郎法来修好。
文帝派使节到北魏,北魏则派殿中将军郎法前来恢复友好。
已巳,魏上党靖王长孙道生卒。
己巳(十八日),北魏的上党靖王长孙道生去世。
十二月,丁丑,魏主封景穆太子之子浚为高阳王;既而以皇孙世嫡,不当为藩王,乃止。
时浚生四年,聪达过人,魏主爱之,常置左右。
徙秦王翰为东平王,燕王谭为临淮王,楚王建为广阳王,吴王余为南安王。
十二月,丁丑(二十七日),北魏国主封景穆太子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浚为高阳王。
不久,因为拓跋浚是皇室中的嫡亲皇孙,不应该封为藩王,因而取消。
这一年,拓跋浚四岁,他聪明伶俐过人,北魏国主很喜爱他,常常把他带在身边。
北魏国主后又改封秦王拓跋翰为东平王,燕王拓跋谭为临淮王,楚王拓跋建为广阳王,吴王拓跋余为南安王。
帝使沈庆之徙彭城流民数千家于瓜步,征北参军程天祚徙江西流民数千家于姑孰。
文帝派沈庆之将几千家彭城难民迁移到瓜步,派征北参军程天祚将几千户江西难民迁移到姑孰。
帝以吏部郎王僧绰为侍中。
僧绰,昙首之子也,幼有大成之度,众皆以国器许之。
好学,有思想,练悉朝典。
尚帝女东阳献公主。
在吏部,谙悉人物,举拔咸得其分。
及为侍中,年二十九,沈深有局度,不以才能高人。
帝颇以后事为念,以其年少,欲大相付托,朝政大小,皆与参焉。
帝之始亲政事也,委任王华、王昙首、殷景仁、谢弘微、刘湛,次则范晔、沈演之、庾炳之,最后江湛、徐湛之、何之及僧绰,凡十二人。
刘宋文帝任命吏部郎王僧绰为侍中。
王僧绰是王昙首的儿子,他从小就有成就大事的胸怀,因此,大家也都认定他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王僧绰刻苦好学,思维细致慎密,非常熟悉国家的典章制度。
他娶了文帝的女儿东阳献公主为妻。
在吏部任职时,他了解并熟悉各种各样的人物,推荐选拔人物也都非常恰当。
他当上侍中时才二十九岁,他沉着稳重,处事有分寸、有度量,而且不因为自己才能高人一等而对他人傲慢无礼。
文帝一直挂记自己身后之事交托给谁。
因王僧绰年纪轻,所以文帝想把国家重任全部托付给他,朝廷内无论讨论大大小小事情,都命令他去参与。
文帝刚开始亲自处理政事时,最宠信王华、王昙首、殷景仁、谢弘微、刘湛,后来就是范晔、沈演之、庾炳之,最后则是江湛、徐湛之、何之及王僧绰,总计十二人。
唐和入朝于魏,魏主厚礼之。
北魏镇守西域焉耆的唐和,前往平城朝见北魏国主,北魏国主用优厚的礼仪来款待他。
二十九年(壬辰、452)
二十九年(壬辰,公元452年)
春,正月,魏所得宋民五千余家在中山者谋叛,州军讨诛之。
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坐与叛者通谋,赐死。
春季,正月,北魏所俘获的刘宋百姓五千余户在中山居住的人图谋造反,该州军队前去讨伐,把他们全部诛杀。
冀州刺史张掖王沮渠万年与反叛者相互勾结,北魏国主赐他自杀。
魏世祖追悼景穆太子不已;中常侍宗爱惧诛,二月甲寅,弑帝,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秘不发丧。
疋以皇孙浚冲幼,欲立长君,徵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浚嫡皇孙,不可废。
议久不决。
宗爱知之,自以得罪于景穆太子,而素恶秦王翰,善南安王余,乃密迎余自中宫便门入禁中,矫称赫连皇后令召延等。
延等以爱素贱,不以为疑,皆随入。
爱先使宦者三十人持兵伏于禁中,延等入,以次收缚,斩之;杀秦王翰于永巷而立余。
大赦,改元承平,尊皇后为皇太后,以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
北魏国主一直在追念、哀痛太子拓跋晃。
中常侍宗爱害怕自己被杀,二月,甲寅(初五),刺杀了北魏国主。
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人,没有宣布死讯。
和疋认为皇孙拓跋浚年纪尚小,所以,打算立年龄稍大的君王。
于是,征召秦王拓跋翰入宫,把他安置在一个秘密房间里。
但薛提却认为拓跋浚是嫡亲皇孙,不应该废黜。
反复讨论很久也没有决定下来。
宗爱得到消息,自认为他已得罪于景穆太子,而平时一向就讨厌秦王拓跋翰,只跟南安王拓跋余关系密切,于是,他就把拓跋余秘密迎来,从中宫小门进入后宫,然后,他假传赫连皇后的命令,召见兰延等人。
兰延等人认为宗爱的地位一向很低,所以根本没有怀疑,全都随宗爱进宫了。
在这之前,宗爱就已经派三十个宦官手持武器在宫中埋伏起来,兰延等人入宫,就被这些伏兵一个个抓起来杀了。
在永巷把秦王拓跋翰杀掉,而拥护南安王拓跋余登基。
拓跋余登基后,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承平,将皇后赫连尊立为皇太后,任命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及领中秘书,封为冯翊王。
庚午,立皇子休仁为建安王。
庚午(二十一日),刘宋文帝立皇子刘休仁为建安王。
三月,辛卯,魏葬太武皇帝于金陵,庙号世祖。
三月,辛卯(十三日),北魏在金陵埋葬了北魏国主太武帝拓跋焘,庙号为世祖。
上闻魏世祖殂,更谋北伐,鲁爽等复劝之。
上访于群臣,太子中庶子何偃以为“淮、泗数州疮痍未复,不宜轻动。”上不从。
偃,尚之之子也。
刘宋文帝听到北魏世祖去世,打算再次向北讨伐,司州刺史鲁爽也表示赞成。
文帝征求其他文武官员的意见,太子中庶子何偃认为:“淮河、泗水几个州郡,受到北魏入侵的创伤,至今还没有恢复过来,不应该轻举妄动。”文帝没有接受何偃的建议。
何偃是何尚之的儿子。
夏,五月,丙申,诏曰:“虐虏穷凶,著于自昔;未劳资斧,已伏天诛。
拯溺荡秽,今其会也。
可符骠骑、司空二府,各部分所统,东西应接。
归义建绩者,随劳酬奖。”于是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督冀州刺史张永等向,鲁爽、鲁秀、程天祚将荆州甲士四万出许、洛,雍州刺史臧质帅所领趣潼关。
永,茂度之子也。
沈庆之固谏北伐;上以其异议,不使行。
夏季,五月,丙甲(十九日),文帝下诏书说:“残暴的胡虏穷凶极恶,自古至今都很少见,不用辛苦我们使用武力去讨伐,他就已经遭到上天的诛杀了。
拯救快要淹死的人,荡涤世间污泥浊水,今天正是好机会。
现在,我下令骠骑、司空二府各自统率自己的军队,东西相互呼应。
对于起义立功、回到自己土地上的人,按照他的功劳的大小进行奖励酬劳。”于是,派遣抚军将军萧思话督统冀州刺史张永等,向进攻;派鲁爽、鲁秀、程天祚率领荆州甲士四万人向许昌、洛阳发起攻势;雍州刺史臧质率领他所统率的部众向潼关进军。
张永是张裕的儿子。
沈庆之竭力劝谏文帝不要北征,文帝因为他与自己意见不同,不派他率军出征。
青州刺史刘兴祖上言,以为:“河南阻饥,野无所掠;脱诸城固守,非旬月可拔。
稽留大众,转输方劳;应机乘势,事存急速。
今伪帅始死,兼逼暑时,国内猜扰,不暇远赴。
愚谓宜长驱中山,据其关要。
冀州以北,民人尚丰,兼麦已向熟,因资为易,向义之徒,必应响赴。
若中州震动,黄河以南,自当崐消溃。
臣请发青、冀七千兵,遣将领之,直入其心腹。
若前驱克胜,张永及河南众军,宜一时济河,使声实兼举,并建司牧,抚柔初附,西拒太行,北塞军都,因事指挥,随宜加授,畏威欣宠,人百其怀。
若能成功,清壹可待;若不克捷,不为太伤。
并催促装束,伏听敕旨。”上意止存河南,亦不从。
上又使员外散骑侍郎琅邪徐爰随军向,衔中旨授诸将方略,临时宣示。
青州刺史刘兴祖上疏,他认为:“黄河以南的老百姓饥饿受苦,千里荒野抢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
万一魏各城守军坚持固守不后退,这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攻克的。
浩浩大军被困在城外,粮食物资的运送也会很困难。
因此,为了抓住时机,应该利用机会乘胜进军,速战速决。
现在,伪魏的统帅刚刚死去,又加上正是炎热酷暑之际,他们朝廷内部相互怀疑猜忌,还来不及派兵远征。
我以为应该直入中山,先占领这一险要关卡。
而且,冀州以北老百姓的生活尚比较富裕,加上这时正是麦子已经成熟的季节,借敌人的物资供应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那里响应我们号召的义士也一定会纷纷起来归附。
倘若中原震动起来,黄河以南的魏国势力,自然而然就会土崩瓦解。
我请求允许我征召青、冀二州七千名士卒,派大将率领他们,直接攻入敌人的心脏。
如果我们的前锋克敌制胜,张永以及黄河以南的各路大军,也应该同时渡黄河北上,使我们的进攻声势与进攻实际力量同步前进。
同时在当地建立我们的州府,委派官员前来安抚刚刚归附的百姓。
在西部依据太行山,北部阻隔把守军都,按照情况的变化再行指挥前进,根据功勋大小加封官职,这样,人们敬畏我们的威严,感激我们的关心,而会百倍怀念我们的恩典。
如果能够获得成功,天下统一的大业就指日可待了;如果我们没有取得胜利,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我已敦促我的部下整理好装束,我只等圣上您的命令了。”文帝只是想夺回黄河以南的土地,没有接受刘兴祖的建议。
文帝又派员外散骑侍郎琅琊人徐爰,随同大军一起向进军,他按照皇帝旨意把方针策略授予各个将领,在适当的时候宣布。
尚书令何尚之以老请置仕,退居方山。
议者咸谓尚之不能固志。
既而诏书敦谕者数四,六月,戊申朔,尚之复起视事。
御史中丞袁淑录自古隐士有迹无名者为《真隐传》以嗤之。
尚书令何尚之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就请求退职,去方山隐居,但人们都认为何尚之不会固守他的信念一直隐居下去。
不久,文帝颁下诏书,前后多次传达旨令,要征召何尚之回来。
六月,戊申朔(初一),何尚之果然又出来接受文帝的委派处理事务。
御史中丞袁淑为此搜集自古以来有事迹而不能确知姓名的隐士,编辑成《真隐传》,以此表示对何尚之行为的嗤笑。
秋,七月,张永等至,引兵围之。
秋季,七月,张永等到达,率兵包围了该城。
壬辰,徙汝阴王浑为武昌王,淮阳王为湘东王。
壬辰(十六日),刘宋朝廷将汝阴王刘浑改封为武昌王,淮阳王刘改封为湘东王。
初,潘淑妃先王浚。
元皇后性妒,以淑妃有宠于上,恚恨而殂,淑妃专总内政。
由是太子劭深恶淑妃及浚。
浚惧为将来之祸,乃曲意事劭,劭更与之善。
当初,潘淑妃生下刘浚,被封为始兴王。
元皇后袁妫生性好嫉妒,因为潘淑妃很受文帝的宠爱,她自己怨恨而死,潘淑妃和刘浚都深为痛恨。
刘浚害怕成为将来的后患,于是就委屈求全,极力讨好刘劭,刘劭也慢慢解除了自己的敌意,跟刘浚的感情也越来深厚了。
吴兴巫严道育,自言能辟谷服食,役使鬼物;因东阳公主婢王鹦鹉出入主家。
道育谓主曰:“神将有符赐主。”主夜卧,见流光若萤,飞入书笥,开视,得二青珠;由是主与劭、浚皆信惑之。
劭、浚并没过失,数为上所诘责;使道育祈请,欲令过不上闻。
道育曰:“我已为上天陈请,必不汇露。”劭等敬事之,号曰天师。
其后遂与道育、鹦鹉及东阳主奴陈天与、典门陈庆国共为巫蛊,琢玉为上形像,埋于含章殿前;劭补天与为队主。
吴兴女巫严道育,自称参不食人间烟火,驱使鬼神做事。
由于东阳公主刘英娥的婢女王璎鹉的推荐,使得她也得以出入公主家宅。
严道育对公主说:“神灵要有吉祥物赏赐给公主。”晚上,公主躺在床上,果然就看见一道像萤火样的流光闪过,飞进竹制的书箱里,打形书箱一看,看见里面的两颗青色宝珠崐。
自此以后,刘英娥和刘劭、刘浚三兄妹,都对严道育的巫术深信不疑。
刘劭、刘浚二人犯了很多错误,为此也多次受文帝的责怪盘问,于是,二人就请严道育祈求鬼神,请求鬼神帮忙,要让文帝再也听不到他们犯的错误。
严道育说:“我已经替你们向上天诉说你们的情况,上天已经答应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皇上知道你们的过失。”刘劭等对严道育更加尊敬,恭敬侍奉,给她立号为天师。
从此以后,刘劭、刘浚就跟严道育、王鹦鹉及东阳公主刘英娥的家奴陈天与、黄门陈庆国一起从事巫术害人的活动,他们用玉石雕刻了一座文帝的雕像,把它理在含章殿前。
刘劭又增补陈天与为太子宫的队主。
东阳主卒,鹦鹉应出稼,劭、浚恐语汇,浚府佐吴兴沈怀远,素为浚的厚,以鹦鹉嫁之为妾。
东阳公主刘英娥去世,王鹦鹉应该出嫁,但刘劭、刘浚唯恐他们的巫术活动汇露出去。
刘浚府中的辅佐、吴兴人沈怀远一向受刘浚的厚爱,刘浚就把王鹦鹉嫁给了沈怀远为妾。
上闻天与领队,以让劭曰:“汝所用队主副,并是奴邪?”劭惧,以书告浚。
浚复书曰:“彼人若所为不已,正可促其余命,或是大庆之渐耳。”劭、浚相与往来书疏,常谓上为“彼人”,或曰“其人”,谓江夏王义恭为“佞人”。
文帝听到陈天与担任队主的消息后,责怪刘劭说:“你所任用的队主、队副,为什么都是家奴?”刘浚回信说:“那个人如果一直问个不休,正可以加速缩短他的余生,或许这也是值得大庆的日子即将到来了。”在刘劭和刘浚二人相互往来的信件上,经常把文帝称为:“彼人”,“其人”,而把江夏王刘义恭称为“佞人”。
鹦鹉先与天与私通,既适怀远,恐事汇,白劭使密杀之。
陈庆国惧,曰:“巫蛊事,惟我与天与宣传往来。
今天与死,我其危哉!”乃具以其事白上。
上大惊,即遣收鹦鹉;封籍其家,得劭、浚书数百纸,皆咒咀巫蛊之言;又得所埋玉人,命有司穷治其事。
道育亡命,捕之不获。
王鹦鹉以前曾和陈天与私通过,嫁给沈怀远以后,她害怕过去的奸情败露出去,就把此事告诉了刘劭,让刘劭派人暗地里把陈天与杀了灭口。
陈天与被杀后,陈庆国害怕了,说:“巫术害人之事,只有我同陈天与上下传达。
如今陈天与死了,我也就岌岌可危了。”于是,就将以上所有事情全都报告了文帝。
文帝听后大吃一惊,马上派人逮捕了王鹦鹉,搜查了她的家,在她家里搜取了刘劭、刘浚二人的几百封往来信件,信上所写的都是巫术害人的话。
又挖出了埋藏在含章殿前的玉石雕刻的文帝像。
文帝下令有关部门将这件事严加追查。
严道育出走逃命,没有抓到。
先是,浚自扬州出镇京口,及庐陵王绍以疾解扬州,意谓已必复得之。
既而上用南谯王义宣,浚殊不乐乃求镇江陵;上许之。
浚入朝,遣还京口,为行留处分,至京口数日而巫蛊事发。
上惋叹弥日,谓潘淑妃曰:“太子图富贵,更是一理,虎头复如此,非复思虑所及。
汝母子岂可一日无我邪!”遣中使切责劭、浚,劭、浚惶惧无辞,惟陈谢而已。
上虽怒甚,犹未忍罪也。
在此以前,刘浚从扬州刺史而被调到京口镇守。
庐陵王刘绍因病辞去扬州刺史时,刘浚心想,自己一定会再次得到扬州刺史这一官职。
不久,文帝却任用了南谯王、荆州刺史刘义理为扬州刺史,刘浚很不高兴,于是,他向文帝请求去镇守江陵,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
刘浚就从京口回到京师朝见文帝,文帝让他再回京口,办理交接事情。
他回到京口几天,他们的巫术害人一事败露。
文帝为此整天惊叹、惋惜,对潘淑妃说:“太子刘劭贪图荣华富贵,还可以理解他有自己的理由,但虎头(刘浚)也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不是我反复思考所能想到的事。
你们母子二人怎么能够可以一天没有我呢?”文帝又派中使严厉斥责气愤,但最终还是不忍心处罚他们。
诸军攻,治三攻道:张永等当东道,济南太守申坦等当西道,扬武司马崔训当南道。
攻之累旬不拔。
八月,辛亥夜,魏人自地道潜出,烧崔训营及攻具;癸丑夜,又烧东围及攻具;寻复毁崔训攻道。
张永夜撤围退军,不告诸将,士卒惊扰;魏的乘之,死伤涂地。
萧思话自往,增兵力攻,旬余不拔。
是时,青、徐不稔,军食乏。
丁卯,思话命诸军皆退屯历城,斩崔训,系张永、申坦于狱。
各路大军进攻,兵分三路一齐进发:张永等从城东进攻,济崐南太守申坦等从城西进攻,扬武司马崔训则从城南进攻。
猛攻几十天也没能攻下。
八月,辛亥(初五)夜里,北魏军从地道里偷偷出来,烧毁了崔训的军营手他们进攻所使用的武器。
癸丑(初七),夜晚,北魏军又偷偷出来烧毁了围攻东城的宋兵营和攻城武器器械。
不久,又摧毁了崔训攻城的地道。
张永率领军队乘夜后撤,没有通知其他将领,士卒大为惊慌。
北魏军乘机进攻,刘宋军死伤者遍地都是。
萧思话亲自前往,增兵攻城,十几天仍未攻克。
这时,又赶上青州、徐州庄稼收成不好,军内缺少粮食。
丁卯(二十一日),萧思话下令各路大军全都撤退到历城驻扎,斩了崔说,逮捕了张永、申坦,送进监狱。
鲁爽至长社,魏戍主秃髡幡弃城走。
臧质顿兵近郊,不以时发,独遣冠军司马柳元景帅后军行参军薛安都等进据洪关。
梁州刺史刘秀之遣司马汪与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将兵向长安。
道成,承之之子也。
魏冠军将军封礼自津南渡,赴农。
九月,司空高平公儿乌干屯潼关,平南将军黎公辽屯河内。
鲁爽抵达长社,北魏守将秃发幡弃城逃走。
臧质率领大军驻扎在襄阳近郊,没有及时发兵,而只派了冠军司马柳元景率领后军行参军薛安都等攻占了洪关。
梁州刺史刘秀之派司马马汪和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统领大军向长安进攻。
萧道成是萧承之的儿子。
北魏冠军将军封礼从津渡黄河南下,增援弘农。
九月,北魏司空高平公儿乌干屯驻潼关,平南将军黎公辽屯驻河内。
吐谷浑王慕利延卒,树洛干之子拾寅立,始居伏罗川;遣使来请命,亦请命地魏。
丁亥,以拾寅为安西将军、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魏以拾寅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
西平王。
吐谷浑汗国可汗慕容慕利延去世,慕容树洛干的儿子慕容拾寅承继王位。
最初,居住在伏罗川,派使节往刘宋请求封赏,同时也去北魏请求封赏。
丁亥(十一日),刘宋任命慕容拾寅为安西将军,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
北魏朝廷则任命慕容拾寅为镇西大将军、沙州刺史、西平王。
庚寅,鲁爽与魏豫州刺史拓跋仆兰战于大索;破之,进攻虎牢。
闻败退,与柳元景皆引兵还。
萧道成、马汪等闻魏救兵至,还趣仇池。
已丑,诏解萧思话徐州,更领冀州刺史,镇历城。
庚寅(十四日)鲁爽与北魏豫州刺史拓跋仆兰在大索会战,鲁爽击败了拓跋仆兰,而后又进攻虎牢。
此时,他听说城打了败仗撤退下来,就和柳元景一同率军撤退返回。
萧道成、马汪等听到北魏的增援部队就要到来,也撤回仇池。
己丑(十三日),文帝颁发诏书,解除了萧思话的徐州刺史职务,改兼冀州刺史,镇守历城。
上以诸将屡出无功,不可专责张永等,赐思话诏曰:“虏既科利,方向盛冬,若脱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当之耳。
言及增愤!可以示张永、申坦。”又与江夏王义恭书曰:“早知诸将辈如此,恨不以白刃驱之。
今者悔何所及!”义恭寻奏免思话官,从之。
文帝因为自己的各个将领屡次出击都没有建立功绩,不能仅仅责怪张永等人,就下诏给萧思话说:“胡虏已经乘机取得了胜利,而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如果他们胆敢前来送死,那么我们父子兄弟自己会共同抵挡。
说到这里,更增加我的愤怒之情。
可以把此诏让张永和申坦看看。”然后,文帝又给江夏王刘义恭写信说:“早知道各位将领们如此怯懦无能,我真恨自己没有抽刀在他们背后督战。
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不久,刘义恭奏请免除萧思话的官职,文帝批准了。
魏南安隐王余以违次而立,厚赐群下,欲以收众心;旬月之间,府藏虚竭。
又好酣饮及声乐、畋猎,不恤政事。
宗爱为宰相,录三省,总宿卫,坐召公卿,专恣日甚。
余患之,谋夺其权,爱愤怒。
冬,十月,丙午朔,余夜祭东庙,爱使小黄门贾周等就弑余,而秘之,惟羽林郎中代人刘尼知之。
尼劝爱立皇孙浚,爱惊曰:“君大痴人!皇孙若立,岂忘正平时事乎!”尼曰:“若尔,今当立谁?”爱曰:“待还宫,当择诸王贤者立之。”
北魏南安隐王拓跋余自认为自己没有按照长幼顺序当的皇帝,就用极为优厚的东西赏赐给下属,打算以此收买人心,一个月的时间,国库被动用一空。
加之拓跋余自己喜欢喝得酩酊大醉,纵情声色、犬马,喜欢去野外狩猎,而不过问国家大事。
宗爱身居宰相高位,总管三省政务,负责皇家的安全事务,他身居高位,对公卿等呼来唤去,专权跋扈,一日比一日厉害。
拓跋余深为崐不安,就想谋划肃夺他的大权,宗爱知道后甚为愤怒。
冬季,十月,丙午朔(初一),拓跋余夜里去东庙祭祀,宗爱命令小黄门贾周等人,靠近拓跋余,暗中杀死他。
宗爱一直封锁消息,只有羽林郎中代郡人刘尼知道。
刘尼劝宗爱拥戴皇孙拓跋浚做皇帝,宗爱大吃一惊,说:“你简直是个大白痴,如果皇孙被立为皇帝,他怎么能够忘记正平年景穆太子的事!”刘尼说:“如果不这样做,那么现在应该立谁为皇帝呢?”宗爱说:“等我们回宫之后,在各王中选拔有贤能的人做皇帝。”
尼恐爱为变,密以状告殿中尚书源贺。
贺时与尼俱典兵宿卫,乃与南部尚书陆丽谋曰:“宗爱既立南安,还复杀之。
今又立皇孙,将不利于社稷。”遂与丽定谋,共立皇孙。
丽,俟之子也。
刘尼深怕宗爱变卦,就把这些事情都偷偷告诉了殿中尚书源贺。
源贺此时和刘尼同时领兵负责宫廷内部禁卫,他就同南部尚书陆丽商量说:“宗爱已经拥戴南安王做了皇帝,又把他杀了。
现在又不让皇孙登基,这样做,对我们的国家将是没有好处的。”源贺就和陆丽商量定计,共同拥戴皇孙。
陆丽是陆俟的儿子。
戊申贺与尚书孙渴望侯严兵守卫宫禁,使尼、丽迎皇孙于苑中。
丽抱皇孙于马上,入平城,贺、渴望开门纳之。
尼驰还东庙,大呼曰:“宗爱弑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还宫!”众咸呼万岁,遂执宗爱、贾周等,勒兵而入,奉皇孙即皇帝位。
登永安殿,大赦,改元兴安。
杀爱、周,皆具五刑,夷三族。
戊申(初三),源贺同尚书长孙渴侯率兵严密把守皇宫,派刘尼、陆丽将长孙抱在马上,进入平城,源贺、长孙渴侯打开宫门,迎接皇孙一行。
刘尼骑马奔回到东庙,大声呼喊说:“宗爱谋杀了南安王,大逆不道,现在嫡皇孙已登上了皇位,颁下诏令,让宿卫士卒赶快回宫。”大家都高喊万岁,逮捕了宗爱、贾周等人,率兵而入,拥戴嫡皇孙即帝位。
嫡皇孙拓跋浚登上永安殿,实行大赦,改年号兴安。
尔后,斩了宗爱、贾周,二人都被施用五刑,诛灭三族。
西阳五水群蛮反,自淮、汝至于江、沔,咸被其患。
诏太尉中兵参军沈庆之督江、豫、荆、雍四州兵讨之。
刘宋西阳五水一带的各蛮族起兵反抗,从淮河、汝水,到长江、沔水,都受到骚扰。
文帝颁发诏令,命令太尉中兵参军沈庆之统率江、豫、荆、雍四州的士卒前去讨伐。
魏以骠骑大将军拓跋寿乐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加仪同三司。
十一月,寿乐、渴侯坐争权,并赐死。
北魏朝廷任命骠骑大将军拓跋寿乐为太宰、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任命长孙渴侯为尚书令,加封为仪同三司。
十一月,拓跋寿乐和长孙渴侯因争夺权利,二人同时被命令自杀。
癸未,魏广阳简王建、临淮宣王谭皆卒。
癸未(初八),北魏广阳简王拓跋建、临淮宣王拓跋谭氏去世。
甲申,魏主母闾氏卒。
甲申(初九),北魏国主拓跋浚的母亲郁久闾氏去世。
魏南安王余之立也,以古弼为司徒,张黎为太尉。
及高宗立,弼、黎议不合旨,黜为外都大官;坐有怨言,且家人告其为巫蛊,皆被诛。
北魏南安王拓跋余即帝位时,任命古弼为司徒、张黎为太尉。
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古弼和张黎的见解与文成帝不合,二人被贬为外都大官。
又因发表怨恨言论,他们的家人又告发他们从事巫术诅咒活动,于是,二人都被诛杀。
壬寅,庐陵昭王绍卒。
壬寅(二十七日),刘宋庐陵昭王刘绍去世。
魏追尊景穆太子为景穆皇帝,皇妣闾氏为恭皇后,尊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北魏追尊景穆太子拓跋晃为景穆皇帝,母亲郁久闾氏为恭皇后,尊封乳母常氏为保太后。
陇西屠各王景文叛魏,署置王侯;魏统万镇将南阳王惠寿、外都大官于洛拔督四州之众讨平之,徙其党三千余家于赵、魏。
北魏陇西郡匈奴屠各部落人王景文聚兵反叛,设立王爵侯爵。
北魏统崐万镇将南阳王拓跋惠寿,外都大官于洛拔督统四个州的军队,前去讨伐,平灭了反叛,将王景文的党徒三千多户强行迁往古赵魏地区。
十二月,戊申,魏葬恭皇后于金陵。
十二月,戊申(初四),北魏朝廷把恭皇后郁久闾氏安葬在金陵。
魏世祖晚年,佛禁稍弛,民间往往有私习者。
及高宗即位,群臣多请复之。
乙卯,诏州郡县众居之所,各听建佛图一区;民欲为沙门者,听出家,大州五十人,小州四十人。
于是所毁佛图,率皆修复。
魏主亲为沙门师贤等五人下发,以师贤为道人统。
北魏太武帝晚年,对佛教的禁令稍稍放松了些,民间往往有人私下偷偷信奉佛教。
文成帝即位后,很多大臣都来请求恢复佛教。
乙卯(十一日),拓跋浚诏令各州郡县老百姓在集中居住的地方,允许建立一座寺庙。
老百姓有打算当和尚、做尼姑的,允许自由出家,大州郡可五十人,小州可四十人。
于是,各地过去所摧毁的寺庙佛像如今大都修复。
文成帝还亲自给和尚师贤等五人剃了发,任命师贤为道人统。
丁巳,魏以乐陵王周忸为太尉,南部尚书陆丽为司徒,镇西将军杜元宝为司空。
丽以迎立之功,受心膂之寄,朝臣无出其右者。
赐爵平原王,丽辞曰:“陛下,国之正统,当承基绪;效顺奉迎,臣子常职,不敢天之功以干大赏。”再三不受。
魏主不许。
丽曰:“臣父奉事先朝,忠勤著效。
今年逼桑榆,愿以臣爵授之。”帝曰:“朕为天下主,岂不能使卿父子为二王邪!”戊午,进其父建业公俟爵为东平王。
又命丽妻为妃,复其子孙,丽力辞不受。
帝益嘉之。
丁巳(十三日),北魏朝廷任命乐陵王拓跋周忸为太尉,南部尚书陆丽为司徒,镇西将军杜元宝为司空。
陆丽因为有迎奉拓跋浚即位的功劳,所以,被拓跋浚当作心腹,朝廷内没有一个官员比他更受拓跋浚宠信的。
拓跋浚赐他平原王爵位,陆丽辞让说:“陛下是我们国家的正统,理当继承帝位,我只是顺应人心,奉迎圣上登上帝位,这是臣下应份之事,我不敢有贪天之功,接受您如些的重赏。”一再辞让不接受,文成帝不答应。
陆丽只好说:“臣下的父亲事奉先帝,忠厚、勤奋,因此在那时享有很高的声誉。
如今他已进入桑榆之年,我愿意把我的爵位让给他。”拓跋浚说:“朕身为国家的主宰,难道不能让你们父子二人都封为王爵吗?”戊午(十四日),封赐陆丽的父亲、建业公陆俟为东平王。
拓跋浚又封赐陆丽的妻子为王妃,免除陆丽子孙们的田赋捐税,陆丽竭力推辞,不肯接受。
文成帝对他越发嘉许。
以东安公刘尼为尚书仆射,西平公源贺为征北将军,并进爵为王。
帝班赐群臣,谓源贺曰:“卿任意取之。”贺辞曰:“南北未宾,府库不可虚也。”固与之,乃取戎马一匹。
拓跋浚任命东安公刘尼为尚书仆射,西平公源贺为征北将军,二人同时被晋升为王爵。
文成帝又按照各个官员的功劳大小,依次封赏,对源贺说:“你喜欢什么就可以拿什么。”源贺辞谢说:“我们南面和北面的敌人还没被平定,我们的国库不能空了。”但拓跋浚还是坚持送给他点儿什么,源贺只好取了一匹战马。
高宗之立也,高允预其谋,陆丽等皆受重赏,而不及允,允终身不言。
拓跋浚能够登上王位,高允也参预了谋划。
陆丽等人都受到了重赏,只有高允没有得到,而高允本人也终身没有吐露这件事。
甲子,周忸坐事,赐死。
时魏法深峻,源贺奏:“谋反之家,男子十三以下本不预谋者,宜免死没官。”从之。
甲子(二十日),拓跋周忸因罪,被命令自杀。
当时,北魏刑法非常严酷,源贺就奏请说:“造反叛乱者的家属,男子在十三岁以下没有参加谋反的,应该免除死刑,交给官府当奴隶。”拓跋浚批准了他的建议。
江夏王义恭还朝。
辛未,以义恭为大将军、南徐州刺史,录尚书如故。
刘宋江夏王刘义恭从盱眙返回建康。
辛未(二十七日),文帝任命刘义恭为大将军、南徐州刺史,仍然保留他的录尚书之职。
初,魏入中原,用《景初历》,世祖克沮渠氏,得赵《玄始历》,时人以为密,是岁,始行之。
当初,北魏入侵中原时,使用《景初历》。
太武帝战胜北凉沮渠氏后,得到赵所著的《玄始历》,当时人们认为很精密。
从这一年开始,北魏开崐始使有《玄始历》纪年。
宋纪九 太祖文皇帝下之下元嘉三十年(癸巳、453)
宋纪九 宋文帝元嘉三十年(癸巳,公元453年)
春,正月,戊寅,以南谯王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春季,正月,戊寅(初四),刘宋文帝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萧道成等帅氐、羌攻魏武都,魏高平镇将苟莫于将突骑二千救之。
道成等引还南郑。
左军中兵参军萧道成等人率领氐、羌各部落进攻北魏的武都。
北魏驻守高平的镇将苟莫于率领骁勇骑兵二千人救援武都。
萧道成等人率兵退回到南郑。
壬午,以征北将军始兴王浚为荆州刺史。
帝怒未解,故浚久留京口;既除荆州,乃听入朝。
壬午(初八),文帝任命征北将军、始兴王刘浚为荆州刺史。
文帝对刘浚的怒气一直未消,所以刘浚长时间被留在京口。
直到任命他做荆州刺史,才允许他进京朝见。
戊子,诏江州刺史武陵王骏统诸军讨西阳蛮,军于五洲。
戊子(十四日),文帝诏令江州刺史、武陵王刘骏统率各路大军,讨伐西阳蛮。
刘骏率军进驻五洲。
严道育之亡命也,上分遣使者搜捕甚急。
道育变服为尼,匿于东宫,又随始兴王浚至京口,或出止民张家。
浚入朝,复载还东宫,欲与俱往江陵。
丁巳,上临轩,浚入受拜。
是日,有告道育在张家者,上遣掩捕,得其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
上谓浚与太子劭已斥遣道育,而闻其犹与往来,惆怅惋骇,乃命京口送二婢,须至检覆,乃治劭、浚之罪。
女巫严道育逃走之后,文帝派出人马,到各地严加搜捕,形势很紧迫。
严道育把自己打扮成尼姑的样子,一直躲藏在太子宫内,后来又随始兴王刘浚到了京口,有时,她也出入当地居民张家里。
刘浚进京朝见文帝,又把她偷偷带回到了太子宫,打算携她一道前往江陵。
丁巳(十一日),文帝升殿,刘浚入殿,接受荆州刺史之职。
当天,有人向朝廷告发严道育藏在张家,文帝派人突然前去搜捕,抓到了严道育的两个婢女,供说严道育已经跟着征北将军刘浚回到了京都。
文帝一直认为刘浚和太子刘劭已经赶走了严道育,现在忽然听说他仍然和严道育秘密来往,不禁大为惊异叹惋,非常伤心。
他命令京口官府把两个婢女押送到京师,等到调查完后,再决定如何定刘劭和刘浚的罪过。
潘淑妃抱浚泣曰:“汝前祝诅事发,犹冀能刻意思愆;何意更藏严道育!上怒甚,我叩头乞恩不能解,今何用生为!可送药来,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也。”浚奋衣起曰:“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虑,必不上累!”
潘淑妃抱住刘浚,哭着说:“你上次与严道育一起进行巫咒蛊惑的事情败露,当时我还希望你能仔细反省自己的过失,哪里想到你还把严道育窝藏起来了!皇上气得不得了,尽管我跪下叩头乞求他开恩,都不能使他平息愤怒,现在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你可以先把毒药给我送来,我该先行一步自杀,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你自己闯祸,弄得身败名裂啊。”刘浚听完,立刻挣脱开母亲,跳起来说:“天下大事都要靠自己来解决裁断,我希望您能稍放宽心,我肯定不会连累您。”
己未,魏京兆王杜元宝坐谋反诛;建宁王崇及其子济南王丽皆为元宝所引,赐死。
己未(十六日),北魏京兆王杜元宝因谋反,被斩。
建宁王拓跋崇和他的儿子济南王拓跋丽,都受杜元宝事件的牵连,被赐自杀。
帝欲废太子劭,赐始兴王浚死,先与侍中王僧绰谋之;使僧绰寻汉魏以来废太子、诸王典故,送尚书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书江湛。
文帝打算废黜太子刘劭,并要赐始兴王刘浚自杀,事先和侍中王僧绰商议。
文帝让王僧绰查找汉魏以来废黜太子、诸亲王的事例,分别送给尚书仆射徐湛之和吏部尚书江湛。
武陵王骏素无宠,故屡出外藩,不得留建康;南平王铄、建平王宏皆为 帝所爱。
铄妃,江湛之妹;随王诞妃,徐湛之之女也;湛劝帝立铄,湛之 意欲立诞。
僧绰曰:“建立之事,仰由圣怀。
臣谓唯宜速断,不可稽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尔,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
事机虽密,易致宣广,不可使难生虑表,取笑千载。”帝曰:“卿可谓能断大事。
然此事至重,不可不殷勤三思。
且彭城始亡,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僧绰曰:“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惟能裁弟,不能裁儿。”帝默然。
江湛同侍坐,出阁,谓僧绰曰:“卿向言将不太伤切直!”僧绰曰:“弟亦恨君不直!”
武陵王刘骏平时得不到宠爱,他总是到外地藩镇做官,而不能留在建康任职。
南平王刘铄、建平王刘宏二人都受文帝的宠爱。
刘铄的妃子是江湛的妹妹,随王刘诞的妃子是徐湛之的女儿。
江湛鼓动文帝立刘铄为太子,徐湛之则想立刘诞为太子。
王僧绰说:“封立太子这件事,应由陛下作主决定。
我以为应该立即决断,不能再等待拖延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愿陛下您能用国家大义去割舍您的骨肉亲情,不要在小事上不忍。
不然您就应该像当初那样以父情对待儿子,不再不厌其烦地怀疑谈论这些事。
决定重新封立太子一事虽然是在极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最终也还是容易泄漏出去,不应该让灾难发生在您的意料之外,而被后世所耻笑。”文帝说:“你真可以说是能够决断大事的人。
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不非常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而且,彭城王刘义康刚刚去世,我这样做,别人将会说我是不再有慈爱之心的人了。”王僧绰说:“我恐怕千年以后,人们会说陛下您只能制裁弟弟,而不能制裁儿子。”文帝沉默无语。
当时,江湛也一同陪座,出了宫门后,他对王僧绰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恐怕过于直切些了!”王僧绰回答说:“我也很遗憾你太不直切了。”
铄自寿阳入朝,既至,失旨。
帝欲立宏,嫌其非次,是以议久不决。
每夜与湛之屏人语,或连日累夕。
常使湛之自秉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
帝以其谋告潘淑妃,波妃以告浚,浚驰报劭。
劭乃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谋为逆。
刘铄从寿阳回朝,到京之后,很令文帝失望。
文帝打算封立刘宏为太子,可是,他又担心不符合长幼次序,因而,商议许久也决定不下来。
每天夜里,文帝都要跟徐湛之秘密商谈,有时甚至是整天整夜。
文帝还经常让徐湛之亲自举着蜡烛,绕着墙壁进行检查,唯恐有人窃听。
文帝把这一计划告诉了潘淑妃。
潘淑妃告诉了刘浚,刘浚骑马飞奔去告诉了刘劭。
刘劭于是立刻和他的心腹、队主陈叔儿及斋帅张超之等人谋划制造叛乱。
初,帝以宗室强盛,虑有内难,特加东宫兵,使与羽林相若,至有实甲万人。
劭性黠而刚猛,帝深倚之。
及将作乱,每夜飨将士,或亲自行酒。
王僧绰密以启闻。
会严道育婢将至,癸亥夜,劭诈为帝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守阙,帅众入。”因使张超之等集素所畜养兵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豫加部勒,云有所讨。
夜,呼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宫。
劭流涕谓曰:“主上信谗,将见罪废。
内省无过,不能受枉。
明旦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因起,偏拜之,众惊愕,莫敢对。
淑、斌皆曰:“自古无此。
愿加善思。”劭怒,变色。
斌惧,与众俱曰:“当竭身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尝患风,或是疾动耳。”劭愈怒,因眄淑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恐既克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亦旋至耳。
假有此谋,犹将可息。”左右引淑出,曰:“此何事,而云可罢乎!”淑还省,绕床行,至四更乃寝。
当初,文帝认为皇室力量强大,唯恐内部发生变难,因此,他特别加强了东宫的兵力,让东宫的兵力和羽林军的兵力差不多,实际兵力达到了一万人。
刘劭性情狡猾而又刚强勇猛,文帝一直深深地依赖着他。
刘劭将要反叛时,每天夜里都要设宴犒劳东宫卫队的将士们,有时甚至亲自前来敬酒。
王僧绰听说后,秘密报告给了文帝。
这时正赶上严道育的两个婢女就要被押到朝廷。
癸亥(疑误)夜晚,刘劭伪造了文帝的诏书说:“鲁秀图谋反叛,命令你清晨守住宫门,率领众兵入宫。”刘劭又命令张超之等集合起平时特别豢养的士卒二千多人,让他们全副武装。
接着,刘劭又召集内外巡逻队的正副队长,事先加以安排布置声称有紧急征讨。
这天深夜,刘劭传唤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和左积弩将军王正见,一同进入东宫。
刘劭涕泪横流,崐对他们说:“主上听信别人的谗言,要把我治罪废黜。
我自己反省并没有什么过失,不能被别人冤枉了。
明天一早,我就该做出一件大事,希望你们和我共同努力。”说完,刘劭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在座各位下拜。
大家听后都极为惊愕震憾,没有谁敢于回答。
袁淑和萧斌都说:“自古以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希望再好好考虑考虑。”刘劭听后不禁勃然大怒,板起面孔。
萧斌一看,感到害怕,就和其他人一起说:“我们自当竭尽全力执行您的命令。”袁淑听后,叱责他们说:“你们以为殿下是真要这样吗?殿下小时候曾经得过疯病,大概是疯病发作了。”刘劭听后更是怒不可遏,斜着眼睛看着袁淑说:“我的事能不能办成?”袁淑回答说:“你现在处在绝对不会被人怀疑的地位,怎么能做不到呢!只是担心你在做成之后,不会被天地所容,大祸也会马上随之而来。
假使真有这种打算还可以收回。”左右之人把袁淑拉出去说:“这是什么事,怎么可以说半途而废呢?”袁淑从太子刘劭那里回来后,反复琢磨。
绕着床铺来回走动,直到四更才上床睡觉。
甲子,宫门未开,劭以朱衣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共载,卫从如常入朝之仪。
呼袁淑甚急,淑眠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
淑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劭命左右杀之。
守门开,从万春门入。
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
劭以伪诏示门卫曰:“受敕,有所收讨。”令后队速来。
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
帝其夜与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门阶户席直卫兵尚寝未起。
帝见超之入,举几捍之,五指皆落,遂弑之。
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兵人杀之。
劭进至合殿中阁,闻帝已殂,出坐东堂。
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早启?”暇未及答,即于前斩之。
江湛直上省,闻喧噪声,叹曰:“ 不用王僧绰言,以至于此!”乃匿傍小屋中,劭遣兵就杀之。
宿卫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
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卜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
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于今乃作此语!只汝是贼!”手射劭于东堂,几中之。
劭党击之,断臂而死。
队将张泓之、朱道钦、陈满与天与俱战死。
左卫将军尹弘惶怖通启,求受处分。
劭使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及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浚使帅众屯中堂。
甲子(二十一日),皇宫宫门还未打开,刘劭身穿朝服,内穿戎装,乘坐 画轮车,与萧斌一同乘坐,侍卫随从们和平时入朝朝见的样子一样。
刘劭派人急急忙忙地去叫袁淑,袁淑此时正在沉沉入睡,不肯起床,刘劭将车停 在奉化门帝,不断派人前去催促。
袁淑慢腾腾地起床了,来到刘劭乘坐的车的后边,刘劭让他登上车,袁淑又推辞不肯上去,刘劭命令左右斩了袁淑。
宫门打开,刘劭从万春门进去。
按照以往的宫廷制度,太子宫卫队是不能进入宫城的。
刘劭为此就把自己伪造的皇帝诏令拿给守卫看,说:“我奉皇帝旨令,要进宫讨伐叛逆。”又催促后面的队伍赶快前来。
张超之等几十人从云龙门跑进了斋阁,拔出佩刀直接来到合殿。
文帝那天夜里和徐湛之屏退旁人秘密商谈直到第二天早上,蜡烛还没有熄灭,门前、台阶、窗外值班的卫士还在睡觉没有起床。
文帝看见张超之进来了,立刻举起身旁的小几来抵挡,五个手指全部被砍掉了,于是,张超之就把文帝杀了。
徐湛之大吃一惊,起身向北窗奔去,还没有打开北窗,士卒们就杀了他。
刘劭走到合殿中屋,听说文帝已死,立刻出来登临东堂。
萧斌持刀站在一旁侍卫。
刘劭传唤中书舍人顾嘏,顾嘏大为震惊,吓得没有按时到,他来到刘劭面前,刘劭问他说:“皇上想把我们一齐废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告诉我”。
顾嘏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劭就上前斩了他。
江湛此时正在上省值班,听到外面一片喧哗嘈杂声,就叹息着说道:“不听王僧绰的话,事情才落到了这种地步。”他藏到了旁边的一间小屋里,刘劭派兵前来搜查,将他立刻斩了。
皇宫卫队原来的将领罗训、徐罕见状,都望风归降。
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人卜天与来不及披上铠甲,就一手拿刀一手持弓,大声呼唤左右人出来迎战。
徐罕说:“殿下入宫,你想要做什么?”卜天与大声骂他说:“殿下常常入宫,你为何今天才说这种话?你就是逆贼!”接着,卜天与手持弓箭,在东堂一箭射向刘劭,几乎射中刘劭。
刘劭党羽群起而攻之,卜天与被砍断手臂身亡,皇宫宿卫中将士张泓之、朱道钦、陈满等人和卜天与一起战死。
左卫将军尹弘惊惶恐怖,赶快晋见刘劭,请求处罚。
刘劭又派人从东阁门闯入后宫,杀了潘淑妃以及文帝生前的亲信左右共计几十人。
同时,又紧急传召崐始兴王刘浚前来,让他率领手下士卒屯扎中堂。
浚时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奔告浚曰:“台内喧噪,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浚阳惊曰:“今当柰何?”法瑜劝入据石头。
浚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不知所为。
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当投袂赴难;凭城自守,非臣节也。”浚不听,乃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从者千馀人。
时南平王铄戍石头,兵士亦千馀人。
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浚,浚屏人问状,即戎服乘马而去。
朱法瑜固止浚,浚不从;出中门,王庆又谏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愤。
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栗,不过三日,凶党自离。
公情事如此,今岂宜去!”浚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劭,劭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浚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此时,刘浚正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飞奔前来告诉刘浚说:“宫内人声喧哗得很,宫门紧紧关着,路上传说太子谋反,还不知灾祸变化的结果如何。”刘浚听后,假装大吃一惊,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朱法瑜鼓动刘浚回去占据石头。
刘浚没有得到刘劭的消息,不知道事变成功与否,所以,情绪烦乱,不知干什么是好。
将军王庆说:“现在,宫内发生变化,还不知主上安危与否,凡是身为臣属和儿子的,都应当起来义无返顾地前去救难。
如果只是把守自己的城池,不是为人臣所应有的气节。”刘浚没有听他的话,就从南门出去,一直奔向石头,文武官员一千多人跟着他。
此时,南平王刘铄正戍守石头,士卒也有一千多。
不一会儿,刘劭派张超之骑马赶到,召唤刘浚回朝,刘浚屏退左右向张超之详细寻问了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然后就全副武装骑马而去。
朱法瑜极力阻止刘浚,刘浚不听。
等他来到中门,王庆又劝谏他说:“太子反叛,天下人怨恨愤怒。
明公你应该紧闭城门不出,坐吃积储的粮食,不超过三天,反叛的党徒自然会土崩瓦解。
此事如此明了,你怎么还去呢?”刘浚说:”皇太子的命令,有人胆敢再劝阻,定斩不饶!”刘浚入宫拜见刘劭,刘劭告诉他说:“潘淑妃已被乱兵所害。”刘浚说:“这正是我一直盼望的事。”
劭诈以太祖诏召大将军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拘于内;并召百官,至者才数十人。
劭遽即位,下诏曰:“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衄,肝心破裂。
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改元太初。”
刘劭假称文帝的诏令,征召大将军刘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宫,将二人囚禁在宫内。
同时,又召集文武百官,但来的人才几十人。
刘劭马上继承帝位,颁布诏令,说:”徐湛之、江湛二人图谋反叛,逆弑皇上。
我率领士卒入殿,已经来不及,只能悲号痛哭,心肝欲裂。
而今,罪恶之徒已被杀,元凶也被消灭,所以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太初。”
即位毕,亟称疾还永福省,不敢临丧;以白刃自守,夜则列灯以防左右。
以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以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戍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义綦镇京口。
义綦,义庆之弟也。
乙丑,悉收先给诸处兵还武库,杀江、徐亲党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
凝之,焘之孙也。
以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皆拜官、赏赐有差。
辅国将军鲁秀在建康,劭谓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矣。”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
劭不知王僧绰之谋,以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刘劭登基即位后,立即宣称自己有病,回到了永福省。
他不敢亲自主持父亲的葬礼。
他只是手持佩刀自己守护,夜里则点得灯火通明,以防备左右有人谋害它。
刘劭任命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何尚之为司空;命前右卫率檀和之镇守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刘义綦镇守京口。
刘义綦是刘义庆的弟弟。
乙丑(二十二日),刘劭将以前发放各处的兵器全都收缴,放入武器仓库。
刘劭诛杀江湛、徐湛之的亲属党羽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人。
臧凝之是臧焘的孙子。
刘劭又任命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
张超之、陈叔儿也都按照他们的贡献大小,分别封了官职,赏赐了东西。
辅国将军鲁秀这时正在建康,刘劭对鲁秀说:“徐湛之过去经常想害你,如今,我已经为你除掉了这一祸害。”然后,他命令鲁秀和屯骑校尉庞秀之一起掌握左右军队。
刘劭不知道王僧绰也参与了废立的密谋,任命王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武陵王骏屯五洲,沈庆之自巴水来,咨受军略。
三月,乙亥,典签董元嗣崐自建康至五洲,具言太子杀逆,骏使元嗣以告僚佐。
沈庆之密谓腹心曰:“萧斌妇人,其余将帅,皆易与耳。
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
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
武陵王刘骏屯驻五洲,沈庆之从巴水前来请教军事方略。
三月,乙亥(初二),典签董元嗣从建康来到五洲,将太子刘劭反叛杀害父亲的事全都告诉给了刘骏和沈庆之,刘骏让董元嗣把这一消息告诉手下文武僚属。
沈庆之偷偷对他的心腹说:“萧斌像个妇道人家。
其他将帅都很容易对付。
东宫中死心踏地地与刘劭一同作恶的人,超不过三十个,除此而外都是被逼迫暂时屈从的,决不会为他效死力。
如今,我们辅佐顺应天下人心的人前去讨伐叛逆之贼,不用担心不会成功。”
壬午,魏主尊保太后为皇太后,追赠祖考,官爵兄弟,皆如外戚。
壬午(初九),北魏国主尊自己的乳母保太后常氏为皇太后,并追赠 常氏的祖父、父亲,对常氏的兄弟们也都加官进爵,跟外戚一样。
太子劭分浙东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其妃父殷冲为司隶校尉。
冲,融之曾孙也。
以大将军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太尉,始兴王浚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会稽太守随王诞为会州刺史。
太子刘劭把浙江东部的五郡分出,设立会州,撤掉扬州,另外设立司隶校尉。
命妃子殷氏的父亲殷冲为司隶校尉。
殷冲是殷融的曾孙。
刘劭又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保,任命荆州刺史南谯王刘义宣为太尉,任命始兴王刘浚为骠骑将军,任命雍州刺史臧质为丹杨尹,任命会稽太守随王刘诞为会州刺史。
劭料检文帝巾箱及江湛家书疏,得王僧绰所启飨士并前代故事,甲申,收僧绰,杀之。
僧绰弟僧虔为司徒左西属,所亲咸劝之逃,僧虔泣曰,“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耳;若得同归九泉,犹羽化也。”劭因诬北第诸王侯,云与僧绰谋反,杀长沙悼王瑾、瑾弟临川哀王烨、桂阳孝侯觊、新渝怀侯,皆劭所恶也。
瑾,义欣之子;烨,义庆之子;觊、,义庆之弟子也。
刘劭整理检查文帝装机密文件档案的箱子以及江湛家的奏疏和信件,查到了王僧绰曾呈报给文帝的关于犒劳勇士和前代废黜太子、诸王的材料。
甲申(十一日)逮捕王僧绰,并将其斩首。
王僧绰的弟弟王僧虔为司徒左西属,他的 亲近僚属们都劝他赶快逃走,王僧虔哭着说:“我哥哥以自己的忠贞报效国家,以慈爱之心将我抚养成人,今天发生的事,我怕的是它不波及我。
如果我能得以和他一同回到九泉之下,那也就好像飞升成仙了一样。”刘劭乘机诬陷住在台城以北的各王爵、侯爵,说他们和王僧绰一块儿参与图谋反叛的阴谋,杀死了长沙悼王刘瑾、刘瑾的弟弟临川哀王刘烨、桂阳孝侯刘觊和新渝怀侯刘,因为这些人都是刘劭平时最厌恶的人。
刘瑾是刘义欣的儿子,刘烨是刘义庆的儿子,刘觊和刘都是刘义庆的侄儿。
劭密与沈庆之手书,令杀武陵王骏。
庆之求见王,王惧,辞以疾。
庆之突入,以劭书示王,王泣求入内与母诀,庆之曰:“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惟力是视;殿下何见疑之深!”王起再拜曰:“家国安危,皆在将军。”庆之即命内外勒兵。
府主簿颜竣曰:“今四方未知义师之举,劭据有天府,若首尾不相应,此危道也。
宜待诸镇协谋,然后举事。”庆之厉声曰:“今举大事,而黄头小儿皆得参预,何得不败!宜斩以徇!”王令竣拜谢庆之,庆之曰:“君但当知笔札事耳!”于是专委庆之处分。
旬日之间,内外整办,人以为神兵。
骏,延之之子也。
刘劭给沈庆之写了一封密信,命令他杀了武陵王刘骏。
沈庆之前来请求晋见刘骏,刘骏极为害怕,就以生病为借口拒绝和他见面。
沈庆之却突然闯了进来,把刘劭的信拿给刘骏看,刘骏看后,哭着请求沈庆之允许他到内室跟自己的母亲诀别。
沈庆之说:“我承受先帝的厚恩,今天的事情,我会尽我全部的力量。
殿下您为什么对我有如此重的疑心呢?”刘骏听后,起来两次叩谢,说:“个人和国家的安危,全在将军你。”沈庆之听后,就下令全部文武百官收拾武器,进入临战状态。
王府内的主簿颜竣说:“如今,四面八方并不知道我们这支仁义大军即将举义,刘劭占据着建康京城,如果我们起义后首尾不能相互接应,可是一条危险的路啊。
我看,应该等到各路将帅来到此后,共同谋划,然后再一起举兵起事也不晚。”沈庆之厉声说道:“如今我们正是做大事的时候,连黄毛小子也都可以参与谋划,刘劭怎么能不被打败?应该斩了他示众。
崐”刘骏赶忙命令颜竣向沈庆之赔罪道歉。
沈庆之说:“你只要负责撰写公文一类的事情。”于是,刘骏就把军务交给沈庆之全权处理。
十天之内,沈庆之就把军队内外事务整办好了,人们都称这支军队为神兵。
颜竣是颜延之的儿子。
庚寅,武陵王戒严誓众。
以沈庆之领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议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朱之行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谘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延孙,道产之子也。
庚寅(十七日),武陵王刘骏下令戒严誓师,任命沈庆之兼任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谘议参军,统领中军,江夏内史朱之代理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竣为谘议参军、领录事并兼理内外全局,谘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并兼行留府事。
刘延孙是刘道产的儿子。
南谯王义宣及臧质皆不受劭命,与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以应骏。
质、爽俱诣江陵见义宣,且遣使劝进于王。
辛卯,臧质子敦等在建康者闻质举兵,皆逃亡。
劭欲相慰悦,下诏曰:“臧质,国戚勋臣,方翼赞京辇,而子弟波迸,良可怪叹。
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
南谯王刘义宣、雍州刺史臧质都不接受刘劭的委任命令,而同司州刺史鲁爽一起举兵起义,响应刘骏。
臧质、鲁爽全都来到江陵晋见刘义宣,并且又派人前去鼓动刘骏,劝他早日登基称帝。
辛卯(十八日),臧质在建康的儿子臧敦等人听到父亲臧质举兵起义的消息,都逃走了。
刘劭仍打算安慰、取悦于他们,颁发诏令说:“臧质是皇亲国戚有功之臣,正要振翼帮助我一同治理京师,他的子弟们却要四外逃散,这真令人奇怪、叹惜啊。
可以派人转达我的意思,让他们回来,全都官复原位。”不久,刘劭抓到了臧敦,命令大将军刘义恭打他三十大棍以示教训,然后再厚厚赏赐他。
癸巳,劭葬太祖于长宁陵,谥曰景皇帝,庙号中宗。
癸巳(二十日),刘劭把文帝安葬在长宁陵,谥号为景皇帝,庙号为中宗。
乙未,武陵王发西阳;丁酉,至寻阳。
庚子,王命颜竣移檄四方,使共讨劭。
州郡承檄,翕然响应。
南谯王义宣遣臧质引兵诣寻阳,与骏同下,留鲁爽于江陵。
乙未(二十二日),武陵王刘骏从西阳出发。
丁酉(二十四日),到达寻阳。
庚子(二 十七日),刘骏命令颜竣向四方发布讨伐檄文,让他们共同讨伐刘劭。
各州郡接到檄文,全都起来响应。
南谯王刘义宣派臧质率领军队前往寻阳,和刘骏会师后一同东下,只留下鲁爽在江陵镇守。
劭以兖、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张永为青州刺史。
思话自历城引部曲还平城,起兵以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亦帅所领赴之。
南谯王义宣版张永为冀州刺史。
永遣司马崔勋之等将兵赴义宣。
义宣虑萧思话与永不释前憾,自为书与思话,使长史张畅为书与永,劝使相与坦怀。
刘劭任命兖、冀二州的刺史萧思话为徐、兖二州刺史,起用张永为青州刺史。
萧思话从历城率领自己的部曲回到了平城,起兵响应寻阳武陵王刘骏。
建武将军垣护之此时正在历城,也率领自己的军队赶到那里。
南谯王刘义宣任命张永为冀州刺史。
张永派遣司马崔勋之等人率领军队同刘义宣会师。
刘义宣担心萧思话同张永之间解不开以前的怨气,就亲自给萧思话写了一封信,又命令长史张畅给张永也写了一封信,劝他们二人能够坦诚相待,通力合作。
随王诞将受劭命,参军事沈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祸,开辟未闻。
今以江东骁锐之众,唱大义于天下,其谁不响应!岂可使殿下北面凶逆,受其伪宠乎!”琛曰:“江东忘战日久,虽逆顺不同,然强弱亦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正曰:“天下未尝有无父无君之国,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馀方乎!今正以弑逆冤酷,义不共戴天,举兵之日,岂求必全邪!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国家者哉”琛乃与正共入说诞,诞从之。
正,田子之兄子也。
随王刘诞将要接受刘劭的任命,参军事沈正游说司马顾琛说:“国家这 次灾祸,自开天辟地以来还没有听说过。
现在,指挥长江以东骁勇精锐的军队,倡导国家的大义向全国发出号召,又有谁能不去响应呢?我们怎么可以让殿下面向北方叩拜凶恶叛逆之人,接受他的虚假的宠信呢!”顾琛说:“长江以崐东之地忘记了战争已经很长时间了,虽然顺从与叛逆是不一样的,但强弱大小也是不同的,所以,我们等到四方都有人起义讨伐后再起来响应也不算晚。”沈正说:“天下还未曾有过无父无君的国家,我们怎么可以自己安于眼前大仇大耻的现状,而把这起义的职责推给别人?如今,正是由于弑父叛逆,酿成沉冤惨事,在道义上讲是不共戴天的,仗义起兵之日,岂能乞求一定准备周全!冯衍曾说过:‘大汉王朝的尊贵高官,难道都不如楚国、齐国的卑贱的读书人吗!’何况殿下不仅仅是臣属,而且还是儿子,对他来说,国家和个人都是一回事呀。”于是,顾琛就和沈正一起进府,劝说刘诞,刘诞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沈正就是沈田子哥哥的儿子。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旅;若有寇难,吾自当之;但恐贼虏敢动耳。”及闻四方兵起,始忧惧,戒严,悉召下番将吏,迁淮南居民于北岸,尽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处尚书下舍,分义恭诸子处侍中下省。
刘劭自认为自己从小就熟悉军事,对朝廷文武官员们说:“你们只要帮助我整理文件书信就可以了,不必担心战场上的情况。
如果有什么贼寇前来发难,我自己就能抵挡得了。
只是怕贼寇们不敢有所举动罢了。”听到四方起兵讨伐时,才开始忧虑害怕起来。
他下令实行戒严,将正在休假的将士全都召集起来,把秦淮河南岸的百姓全都迁到秦淮河北岸居住,而把所有王和大臣全都聚集在建康城里。
强迫江夏王刘义恭住在尚书下舍,把刘义恭的几个儿子分别软禁在侍中下省处。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以荆州之众继之。
丁未,武陵王发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从。
夏季,四月,癸卯朔(初一),柳元景统领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路兵马,从湓口出发,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率领荆州军队在后面相接。
丁未(初五),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发兵,沈庆之总领中军随在左右。
劭立妃殷氏为皇后。
刘劭封立王妃殷氏为皇后。
庚戌,武陵王檄书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颜延之曰:“彼谁笔也?”延之曰:“峻之笔也。”劭曰:“言辞何至于是!”延之曰:“竣尚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劭怒稍解。
悉拘武陵王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子于太仓空舍。
劭欲尽杀三镇士民家口。
江夏王义恭、何尚之皆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劭以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
庚戌(初八),武陵王刘骏的声讨檄文传到建康,刘劭拿给太常颜延之说:“它是出自谁的手笔?”颜延之看后说:“这是颜竣写的。”刘劭又说:“言语词句为什么到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地步?”颜延之回答说:“颜竣连老臣我的安危与否都不考虑了,哪里还能顾虑陛下您呢?”刘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
刘劭把武陵王刘骏在建康的儿子全都抓起来囚禁在侍中下省,把南谯王刘义宣的儿子都关在太仓空屋子内。
刘劭还打算把雍、荆、江三州将士们留居在京城的家属全都杀死,江夏王刘义恭和何尚之都说:“凡是图谋大事的人,都不会顾念自己的家,而且很多人又是出于无奈而这样做的,如果现在突然把他们的家属亲人全都杀了,这正好坚定了他们的斗志。”刘劭认为他们说得对,就下书说不再追究家属。
劭疑朝廷旧臣皆不为已用,乃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悉以军事委之;以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符。
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不尔则保据梁山。
江夏王义恭以南军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乃进策曰:“贼骏小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
今远山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或能为患。
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也。”劭善之。
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形势如此,实非小敌。
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今主、相咸无战意,岂非天也!”劭不听。
或劝劭保石头城。
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城者,俟诸侯勤王耳。
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亲督都水治船舰。
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内船舫,悉驱民家渡水北。
刘劭怀疑朝廷内旧日大臣们都不愿意效忠自己,于是,他就特别厚待鲁秀崐和右军参军王罗汉,并把军事重任全都交付给这二人。
又让萧斌作主要谋划者,殷冲掌管府内文告兵符。
萧斌劝刘劭亲自率领水军西上迎战,不然就据守梁山。
大将军江夏王刘义恭认为南边来的讨伐军队起兵仓猝,所使用的船只简陋狭小,不利于水上作战,进献计策说:“逆贼刘骏年纪小,不熟悉军事情况,远道而来,将士们都已疲惫不堪,应该以逸待劳。
现在,如果我们远去梁山迎战,京师就空虚无兵,东边的叛军就会乘虚而入,这样有可能出现祸患。
假如兵分两路,分别迎战,又会分散兵力,势力孤单,不如养精蓄锐,等待叛军前来,坐在这里寻找机会。
还可以放弃秦淮河以南的地区,用木栅围起石头城,这也是过去对付外来入侵的老办法,不用担心贼寇不会被打败。”刘劭听后表示赞同。
而萧斌却声严厉色地说:“南中郎刘骏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却能领导如此大的行动,我们怎能小看他?三州同时作乱,而且占据着上流有利地形。
沈庆之在军事方面非常练达,而柳元景、宗悫也曾屡次建立战功,目前情形是这样,他们实在不是一股不堪一击的小敌。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军心没有分崩离析,进行一次拚死决战。
如果稳坐在台城等着,怎能够长久存活呢?如今,主上和宰相都没有打仗的决心,难道这不是天意吗?”刘劭没有听从。
有人劝刘劭保住石头城。
刘劭说:“过去人们之所以能够固守石头城,是因为能够等待其他援军前来援助。
我固守石头城,有谁能前来援救呢?所以,我们只有全力与敌人决一死战,不然,就不会取胜。”刘劭每天都亲自来到军营慰劳将士们,亲自督促都水制造船只。
壬子(初十),刘劭放火烧毁了秦淮河南岸所有的房屋建筑和秦淮河上的游船画舫,把这里的老百姓赶到了秦淮河以北。
立子伟之为皇太子。
以始兴王浚妃父褚湛之为丹杨尹。
湛之,裕之之兄子也。
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兖州刺史建平王宏为江州刺史。
太尉司马庞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
以营道侯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刘劭立皇子刘伟之为太子。
任命始兴王刘浚的岳父褚湛之为丹杨尹。
褚湛之就是褚裕之的侄子。
任命刘浚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和录尚书六条事,加授南平王刘铄为开府仪同三司,任命南兖州刺中建平王刘宏为江州刺史。
太尉司马庞秀之从石头城逃走,南去投奔讨伐军,刘劭军中人心大为震惊。
刘劭又任命营道侯刘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癸丑,武陵王军于鹊头。
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未知所从。
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
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上策也。
如其不能,可躬帅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僧达乃自候道南奔,逢武陵王于鹊头。
王即以为长史。
僧达,弘之子也。
王初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人问其故。
庆之曰:“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意向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癸丑(十一日),武陵王刘骏在鹊头屯兵。
宣城太守王僧达收到武陵王刘骏的声讨檄文后,不知道自己应该跟随谁好。
他的一位门客劝他说:“如今,叛逆弑父之贼罪恶滔天,古今未曾有过。
为你自己的未来着想,你不如接受讨逆军队的檄文,同时,将此檄文转告给邻近各郡。
假若良心还在,谁能不响应呢?这才是上策。
如果办不到,还可以自己率领归附正义的人,仔细选择水路和陆路的交通便道,全身而退,逃往南方,这也不失为中策。”于是,王僧达选择了中策,从捷便的小路向南方逃奔,在鹊头正遇上了武陵王刘骏,刘骏任命他为长史。
王僧达是王弘的儿子。
刘骏刚刚从寻阳出发时,沈庆之就曾对人说:“王僧达一前来响应我们的大义之举。”别人问这是为什么,沈庆之回答说:“我曾经看见他在先帝面前发表议论,阐述己见,头脑很清楚,志向很坚决。
由此来推断,王僧达前来响应是一定的。”
柳元景以舟舰不坚,惮于水战,乃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宁步上,使薛安都帅铁骑曜兵于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
柳元景知道船舰不坚固,所以害怕同刘劭的船队在江上作战,于是,他日夜兼程,以加倍速度前进,丙辰(十四日),到达江宁,江边码头,派薛安都率领铁甲骑兵在秦淮河畔炫耀兵威,又给朝廷官员们写信,分析陈述叛逆与讨逆之间的区别和大义。
劭加吴兴太守汝南周峤冠军将军。
随王诞檄亦至,峤素怯,回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之,举郡应诞。
刘劭加授吴兴太守汝南人周峤为冠军将军。
就在此时,随王刘诞的声讨檄文也到了,周峤平时就胆怯无能,慌惑惊恐之中,不知道该跟谁走好。
府中司马丘珍孙趁势杀了周峤,举郡响应刘诞。
戊午,武陵王至南洲,降者相属;已未,军于溧洲。
王自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佐,唯颜竣出入卧内,拥王于膝,亲视起居。
疾屡危笃,不任咨禀,竣皆专决。
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
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王之危疾也。
戊午(十六日),武陵王刘骏抵达南洲,前来归降的人络绎不绝。
己未(十七日),军队又到溧洲驻扎。
武陵王刘骏从寻阳出发时,就因为身患疾病而不能接见各位将领辅佐,只有颜竣一人可以出入刘骏的卧室,照顾刘骏,他把刘骏抱在自己的膝上,亲自料理刘骏的生活起居。
刘骏病情几次加重,无法接受请示听取报告,所有这一切都由颜竣独自决断。
除了军事政治大事外,还要处理公文、信件,并亲自接待安排远近前来归附的人士,在黄昏和拂晓,每天两次他代替刘骏到文帝灵前致哀恸哭,就好像是真的刘骏一样。
这样做了有几十天,就是船舰上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都不知道刘骏病重。
癸亥,柳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
新降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
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癸亥(二十一日),柳元景秘密出兵,来到新亭,紧靠着山麓筑起营垒。
新归降的人们都劝柳元景火速进攻,柳元景说:”不能这样。
情理顺达不一定可以依靠,共同作恶的人也往往可以一起渡过难关。
如果我们草率进攻,没有防备,一旦失败,反而会激发贼人的野心。”
元景营未立,劭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劭不许。
甲子,劭使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精兵合万人,攻新亭垒,劭自登朱雀门督战。
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衔枚疾战,一听吾鼓声。”劭将士怀劭重赏,皆殊死战。
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斗,左右唯留数人宣传。
劭兵势垂克,鲁秀击退鼓,劭众遽止。
元景乃开垒鼓噪以乘之,劭众大溃,坠淮死者甚多。
劭更帅馀众,自来攻垒,元景复大破之,所杀伤过于前战,士卒争赴死马涧,涧为之溢;劭手斩退者,不能禁。
刘简之死,萧斌被创,劭仅以身免,走还宫,鲁秀、褚湛之、檀和之皆南奔。
柳元景的营垒还没有建好,刘劭的部下龙骧将军詹叔儿窥视到了柳元景军中的情况,于是,他劝说刘劭出兵迎战,刘劭没有答应。
甲子(二十二日),刘劭才派萧斌率领陆军出去作战,又命令褚湛之统领水兵,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率领精锐兵士共计上万人,一齐进攻新亭的营垒,刘劭自己亲自登上朱雀门督战。
柳元景命令军中将士说:“战鼓擂得过多,声势就容易衰退,呐喊助威时间太久,力量就容易枯竭。
你们只管不动声色,竭尽全力作战,只听我的鼓声进攻。”刘劭的将士都贪图刘劭许下的重赏,都殊死作战。
柳元景虽然水路、陆路都被敌人围困,但其手下的将士却是斗志高昂,越战越强,他大旗下的勇士,全都被派出来投入战斗,左右只留下几个人,用来传达号令。
刘劭军队马上就要大获全胜,鲁秀击鼓撤退,刘劭的将士立即停止了作战。
柳元景却趁此打开了营垒大门,战鼓齐鸣,乘胜进攻,刘劭军队霎时崩溃败退,掉到秦淮河里淹死的人很多。
刘劭于是重新率领剩下的将士,亲自前来攻打柳元景的营垒,柳元景率兵再次大破刘劭,杀死杀伤士卒超过了前次,刘劭手下的将十们争先恐后地投身死马涧,涧水溢出了河道。
刘劭亲手诛杀后退逃命的士卒,可还是阻止不了。
最后,刘简之战死,萧斌身受重伤,刘劭仅仅免于一死,逃回到了宫内。
鲁秀、褚湛之和檀和之一齐南下,投奔声讨刘劭的军队。
丙寅,武陵王至江宁。
丁卯,江夏王义恭单骑南奔;劭杀义恭十二子。
丙寅(二十四日),武陵王刘骏抵达江宁。
丁卯(二十五日),江夏王刘义恭单枪匹马,南下投奔声讨刘劭的大军。
刘劭把刘义恭留在建康的十二个儿子全都杀死了。
劭、浚忧迫无计,以辇迎蒋侯神像置宫中,稽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王;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
以浚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铄并录尚书事。
刘劭、刘浚焦虑忧心,束手无策。
于是,就用皇帝专用的辇车,把蒋侯庙的神像迎接到宫内供奉,向神像叩头,乞求神灵给予恩典,并拜蒋侯为大司马,封蒋侯为钟山王。
又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
刘劭任命刘浚为南徐州刺史,命崐令他和南平王刘铄一同主管尚书事务。
戊辰,武陵王军于新亭,大将军义恭上表劝进。
散骑侍郎徐爰在殿中诳劭,云自追义恭,遂归武陵王。
时王军府草创,不晓朝章;爰素所谙练。
乃以爰兼太常丞,撰即位仪注。
已巳,王即皇帝位,大赦。
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
改谥大行皇帝曰文,庙号太祖。
以太将军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是日,劭亦临轩拜太子伟之。
大赦,唯刘骏、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
庚子,以南谯王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 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
壬申,以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并为侍中。
戊辰(二十六日),武陵王刘骏驻军新亭,大将军刘义恭上表,劝说刘骏登基即位。
散骑侍郎徐爰在宫内骗刘劭说,自己要去追击刘义恭。
于是徐爰去投奔了武陵王刘骏。
这时,武陵王府内军事总部草草成立,大家还都不知道朝廷的法令规章。
这却是徐爰平时最熟悉的事,就让徐爰兼任太常丞,拟定安排皇帝即位时需要的礼仪。
己巳(二十七日),武陵王刘骏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文武官员赐爵一等,随从讨伐的升二等。
同时,将刘劭加给父亲的谥号撤掉,改称文皇帝,庙号为太祖。
刘骏又任命大将军刘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这一天,刘劭也来到金殿平台,封皇子刘伟之为太子,实行大赦,只有刘骏、刘义恭、刘义宣和刘诞不在赦令之列。
庚子(二十八日),刘骏任命南谯王刘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刘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臧质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
壬申(三十日),又任命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和颜竣同为侍中。
五月,癸酉朔,臧质以雍州兵二万至新亭。
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帅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五月,癸酉朔(初一),臧质率领雍州将士二万人,抵达新亭。
豫州刺史刘遵考派将领夏侯献之率领步、骑兵五千人,驻扎在瓜步。
先是,世祖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诞节度。
诞遣参军刘季之将兵与彬之俱向建康,诞自顿西陵,为之后继。
劭遣殿中将军燕钦等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钦等大败。
劭于是缘淮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
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供役。
以前,刘骏曾派宁朔将军顾彬之率领军队从东边进入,接受随王刘诞的管辖和调遣。
刘诞派参军刘季之率领军队与顾彬之的军队一同前往建康。
刘诞自己率兵驻守西陵,作为后继部队。
刘劭派殿中将军燕钦等率兵抵抗,两军在曲阿奔牛塘相遇,燕钦等大败。
刘劭于是沿着秦淮河竖立栅栏,以此自卫,又挖开破岗、方山埭的河堤,以断绝从东边进攻的军队。
此时,青壮年男子已经全都征尽,就征召妇女充当使役。
甲戌,鲁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
王罗汉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
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
劭烧辇及衮冕服于宫庭。
萧斌宣令所统,使皆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诏斩斌于军门。
浚劝劭载宝货逃入海,劭以人情离散,不果行。
甲戌(初二),鲁秀等人招募敢死的勇士去进攻大航,大获全胜。
王罗汉听到声讨大军已渡过秦淮河,就放下武器投降了,秦淮河北岸沿岸所有守军,一个接一个奔逃离散,刀枪弓箭、战鼓仪仗,充塞了整个街道。
这天夜里,刘劭关闭台城六门,紧紧防守。
又在门内挖掘了壕沟、立起栅栏。
京城内部一片混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士们都争先恐后地跳出城墙,向声讨军投降。
刘劭在宫中焚烧了辇车以及加冕时的冠帽衣裳。
萧斌命令他所统率的部队全体将士放下武器,脱下战服,从石头城顶着白旗前来投降。
刘骏下诏,命令在军门外将萧斌斩首。
刘浚劝说刘劭带着金银财宝逃向大海,刘劭认为众叛亲离,没有走成。
乙亥,辅国将军朱之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获王正见,斩之。
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崐脔其肉,生啖之。
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
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
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又谓质曰:“劭可启得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
时不见传国玺,以问劭,劭曰:“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
斩劭及四子于牙下。
浚帅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铄南走,遇江夏王义恭于越城。
浚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上已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邪?”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兴俱归,于道斩之,及其三子,劭、浚父子首并枭于大航,暴尸于市。
劭妃殷氏及劭、浚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
污潴劭所居斋。
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褚湛之之南奔也,浚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
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
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乙亥(初三),辅国将军朱之攻克刘劭所据守的东府。
丙子(初四),各路大军又攻克了台城,之后,又分别从各门涌进,在殿前会师,抓获了王正见,斩了他。
张超之匆匆逃到合殿皇帝御床的地方,被军中将士所杀,挖了他的心,掏了他的肠子,各路将士争着割下他的肉,生吞活剥了他。
建平王等七王从被囚禁的地方号哭着逃了出来。
刘劭挖通西墙,自己藏到了武器仓库的井里,被卫士队队副高禽抓住,刘劭问他说:“天子在哪里?”高禽说:“就在附近的新亭。”高禽将刘劭押送到金銮殿前,臧质看见刘劭,不禁失声恸哭,刘劭说:“这是天地不容,老人家为何哭呢?”又对臧质说:“我刘劭能不能请求流放到远方边疆之地?”臧质说:“主上如今就近在大航的南边,他自己自会对你裁决。”于是,就把刘劭捆绑在马上,护送到了军营大门。
当时,找不到传国玉玺,就问刘劭,刘劭说:“玉玺在严道育处。”立刻派人到严道育处去拿,果然拿到玉玺。
刘骏下令在牙旗下将刘劭和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斩首。
刘浚带领随从几十人挟持着南平王刘铄向南逃去,走到越城时遇到了江夏王刘义恭,刘浚翻身下马,说:“南中郎刘骏现在在做什么?”刘义恭回答说:“皇上现在已君临万国。”刘浚又问:“虎头我来得不晚吗?”刘义恭回答说:“实在遗憾的是太晚了。”刘浚又问:“我该不会被判死罪吧?”刘义恭回答说:“你可以回到行宫,请求处罚。”刘浚又问:“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赐给我一个官职,让我为他效忠尽力?”刘义恭回答说:“这不好估计。”于是,刘义恭就带着刘浚一起从越城往京师返,走到中途就把他斩了,同时也斩了跟着他的三个儿子。
刘劭和刘浚父子的头都被砍下来悬挂在大航,他们的尸体也被拖到集市上曝尸示众。
刘劭的妃子殷氏以及刘劭、刘浚所有的女儿、姬妾也都在监狱里被命令自杀。
在刘劭的住处挖了一个大土坑,里面灌满了污水。
刘劭的妃子殷氏在自杀之前,曾对狱丞江恪说:“他们刘家亲骨肉之间相互残杀,为什么也要杀了我这个没有犯罪的人?”江恪说:“你被立为皇后,这不是罪过又是什么呢?”殷氏说:“我为皇后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马上就该封王鹦鹉为皇后了。”褚湛之投降刘骏大军后,刘浚就同正室褚妃断绝了关系,所以,这次褚妃得以不死。
严道育、王鹦鹉全都被押到街上,用皮鞭抽打至死,又焚烧了她们的尸体,烧后的骨灰被扔到长江里去。
殷冲、尹弘、王罗汉以及淮南太守沈璞也全被诛杀。
庚辰,解严。
辛巳,帝如东府,百官请罪,诏释之。
甲申,尊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
太后,丹杨人也。
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
后父偃,导之玄孙也。
戊子,以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
壬辰,以太尉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庚辰(初八),建康解除戒严。
辛巳(初九),刘骏前往东府,文武百官公别向刘骏请求治罪,刘骏下诏不再追究。
甲申(十二日),刘骏尊封母亲路淑媛为皇太后。
路太后是丹杨人。
乙酉(十三日),封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王皇后的父亲王偃是王导的玄孙。
戊子(十六日),刘骏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辛卯(十九日),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号为忠宪公;追赠徐湛之为司空,谥号为忠烈公;追赠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忠简公;追赠王僧绰为金紫光崐禄大夫,谥号为简侯。
壬辰(二十日),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并晋升为太傅,兼领大司马。
初,劭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子征北长史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
及劭败,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黄阁。
殷冲等既诛,人为之寒心。
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誉,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之;复以尚之为尚书令,偃为大司马长史,位遇无改。
当初,刘劭曾提升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提升何尚之的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居于要位。
刘劭被击败,何尚之的左右人员也都四处逃散,何尚之只好自己动手清洗黄阁。
殷冲等人被诛杀以后,大家都替何尚之担忧。
刘骏认为何尚之和何偃一直都有很好的名声,而且在刘劭朝中都能用智慧准备迎接讨逆大军,经常救助他人免于大祸,因此,刘骏决定特别赦免了何氏父子。
同时,恢复何尚之原来的尚书令职务,何偃仍为大司马长史,二人的地位待遇都没有改变。
甲午,帝谒初宁、长宁陵。
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淑等四家,长给禀禄。
张泓之等各赠郡守。
戊戌,以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
六月,丙午,帝还宫。
甲午(二十二日),刘骏祭拜初宁、长宁二陵,追赠卜天与为益州刺史,谥号为壮侯,加上袁淑等共计四家,由朝廷长期支付他们后代的俸禄。
张泓之等人各个都被追赠为郡守。
戊戌(二十六日),刘骏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任命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和丹杨尹。
六月,丙午(初五),刘骏返回宫内。
初,帝之讨西阳蛮也,臧质使柳元景将兵会之。
及质起兵,欲奉南谯王义宣为主,潜使元景帅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帝,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
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
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
帝重违其言,戊申,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当初,刘骏奉命前去讨伐西阳蛮人的时候,雍州刺史臧质派遣柳元景率领军队前往与他的大军汇合。
臧质起兵反抗刘劭,打算拥戴南谯王刘义宣为皇帝时,又偷偷派人让柳元景率领自己的军队赶快向西返回,柳元景把臧质的密信呈报给了刘骏,并告诉那个送信的人说:“臧冠军将军一定是还不知道武陵王殿下的大义之举。
现在应当讨伐叛逆之人,不容许我撤退回师。”臧质因此对柳元景非常痛恨。
到了朝廷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的时候,臧质十分担心柳元景将来会成为荆州和江州的后患,因此,他向刘骏建议,说柳元景是朝廷的得力帮手,不应该让他远离京师,而应留在朝廷。
刘骏就改变自己的决定,戊申(初七),改任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兼任石头戍事。
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
庚戌,以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己酉(初八),刘宋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
庚戌(初九),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庚申,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为公、侯。
庚申(十九日),刘骏颁布诏令,命令有关部门按照将士们功劳的大小,分别给予赏赐。
加封颜竣等一批人为公爵和侯爵。
辛未,徒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
辛未(三十日),改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改封随王刘诞为竟陵王,封刘义宣的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盱眙。
癸酉,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闰六月,壬申(初一),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守盱眙。
癸酉(初二),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乙亥,魏太皇太后赫连氏殂。
乙亥(初四),北魏国的太皇太后赫连氏去世。
丞相义宣固辞内任及子恺王爵。
甲午,更以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
以竟陵王诞为扬州刺史。
丞相刘义宣坚决辞让自己在朝廷所担任的职务以及他儿子刘恺所封的崐王爵爵位。
甲午(二十三日),刘宋改任刘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对将佐以下的大小官员们一律加以赏赐。
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秋,七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甲寅,诏求直言。
辛酉,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秋季,七月,辛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甲寅(十四日),刘骏颁下诏令,要求文武官员畅所欲言,对朝廷内政进行评说。
辛酉(二十一日),再一次下诏,裁减细作署,并入尚方署;宫廷雕刻和装饰,皇亲贵戚竟相贪利,一律加以禁绝。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
历下、泗间,不足戍守。
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
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
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足而待也。
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
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
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
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
又,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 著衣也,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
如此,则迁也,非罢也。
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
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
侈丽之源,实先宫阃。
又,设官者宜官称事立,人称官置,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
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茂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
又,俗好以毁沈人,不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察其所以致誉。
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
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
凡无世不有言事,无时不有下令。
然升平不至,昏危相继,何哉?设令之本非实故也。”书奏,忤旨,自解去职。
朗,峤之弟也。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给刘骏上书,认为:“如果毒素在身体内,就一定要从看似不要紧的时候下刀子。
如今,历下和泗水之间,用不着派重兵戍守。
谈论国事的人都认定胡虏已经衰退,我们不用回避害怕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弊病比胡虏要严重得多。
现在,我们空守这么一座孤城,这不过是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和人力。
假使胡虏派出三千轻骑兵,对我们边境轮番进行攻击和骚扰,春天的时候,他们前来践踏我们的麦苗;秋天的时候,他们前来掠夺我们收割好的粮食,我们的水路和陆路两方面的运输漕米,也会被他们两次切断,这么做,胡虏一点不感到劳累,而我们的边境却已困苦不堪,不出二年时间,我们边境的戍边士卒就会四散逃光,老百姓也会搬家逃走,这是踮起脚跟就可以等来的。
当今之世,人人都知道不可以羊追狼,不可以蟹捕鼠,可我们却恰恰是在让那些笨重的战车和衰弱不堪的士卒同肥壮的战马和强悍的胡虏追逐厮杀,这样做是不行的,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三年丧礼,是遍及天下的大丧,当年,汉王朝命令臣下节制丧期,这是可以的,但假如让当儿子的节制丧期,就乱了礼数。
大凡对古代之法有所改变而薄于人情,没有一个是能够顺利进行的。
可是,对于败坏礼教,使自己安逸舒服地活着的事,却肯定马上就去接受和执行。
如今,陛下您是以天下大孝作为基础开始您的事业的,这就更应该一反这种改变三年之丧的错误。
另外,拿普天之下的财富来侍奉一个君主,哪里用得着担心会供应不上?即使是一身的黄金装饰,这也用不上一百两。
一年都穿华贵漂亮的衣服,也不过几套就够了。
可却一定要把这些珠宝全都锁在柜子里留着不用,把一件件漂亮的衣服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不穿,眼睛不能常常看见这些东西,身体也不能经常穿一穿,最终却是这些柜子,箱子拥有这些珠宝、穿戴这些衣服了。
为什么要浪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糊涂呢?而且,细作署刚刚和尚方合并,这是为了实行勤俭节约。
可是,市上所制造的华丽奇巧的东西,已经传到了老百姓中间。
这些华丽奇巧的东西只是从宫廷传到了民间,转移了地方,却并没有把它消灭。
民间百姓的生活习俗一天天奢靡起来,从他们乘坐的车马上看,不能分辨出地位的高低贵贱,从他们所戴的帽子、所穿的衣服上不能了解他们职位的尊卑。
尚方署如果今天制造了一崐个小小的器物,那么民间第二天就能知道它的制作方法;宫内如果在早晨缝制了一件衣服,老百姓家里晚上就能知道怎么裁剪。
民间奢侈华丽的源头,实在是最早出现在皇宫之中。
再者,朝廷设立官位,官位应当和管理的事务相称,任职官员应当和官位相称。
如果王爷、侯爵们的才能不能胜任某一职位,就不应该强迫他们做官。
况且,皇帝的儿子即使不做官又有谁能说他低贱呢?只是应该仔细地为他们设置属官,选择正直、有才能的人,何必一定要具有长史、参军、别驾从事这些官职,尔后才能算是尊贵的人呢?另外,如今的风气是人们喜欢诽谤人而埋没人的才能,而却不去详查被诽谤者所以被诽谤的原因;人们喜欢根据赞誉的话去提升某人,而不去详查被赞誉者所以被赞誉的原因。
如果诽谤者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那么,朝廷就应该提升被他诽谤的人。
如果赞誉者都是一些平庸无能之辈,那么,朝廷就应该辞退被他们赞誉的人。
这样一来,无论是诽谤或赞誉,都不致于是虚妄错误的,善与恶也就很分明了。
大体上说,没有一个时代没有直言上书的事,也没有一个时代没有询问下情、征求直言上书的事。
可是,如果太平盛世并没有出现,而昏暗危险却相继来临,那是什么原因呢?最根本的原因可能就是,征求直言上书并不是出于真心”。
周朗把奏章呈报给刘骏,完全不合刘骏的心意,所以他自行辞职回家了。
周朗是周峤的弟弟。
侍中谢庄上言:“诏云:‘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此实允惬民听。
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若废法申恩,便为明诏既下而声实乘爽也。
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
不审可得在此诏不?”庄,弘微之子也。
侍中谢庄上书说:“陛下诏书说:‘皇亲国戚竞相争利,一律加以禁绝’。
这实在是满足了老百姓的愿望。
假如有人违反了这一规定,就应该按照法律制裁他。
如果不按照法律去制裁,而只是强调皇室的宽大厚恩,那就表明诏令虽然已经颁下来,而名声和实际不相符合。
臣冒昧地认为,有俸禄有地位的大臣,更不应该同老百姓争夺小利。
我的这点意见,不知道是否符合诏令的本意。”谢庄是谢弘微的儿子。
上多变易太祖之制,郡县以三周为满,宋之善政,于是乎衰。
刘骏对文帝所制订的典章制度,大都做了改变。
郡、县长的任职期限以三年为限。
刘宋良好的政治风尚,从此走向衰败。
乙丑,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皆坐谋叛,仁赐死于长安,若文伏诛。
乙丑(二十五日),北魏濮阳王闾若文和征西大将军、永昌王拓跋仁,图谋反叛,拓跋仁在长安被赐自杀,闾若文被斩首。
南平穆王铄素负才能,意常轻上;又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
上潜使人毒之,己巳,铄卒,赠司徒,以商臣之谥谥之。
刘宋南平穆王刘铄对自己的才华能力一向很自负,所以平时在言谈举止之间多少有点轻视刘骏,他又曾接受刘劭的任命,是最后一个出来投降的。
于是,刘骏偷偷派人向刘铄下毒。
己巳(二十九日),刘铄去世。
刘骏下诏,追赠他为司徒,并用楚国太子商臣的谥号作为刘铄的谥号。
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反。
简,斌之弟也。
诏新南海太守南昌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讨之。
法系,庆之之从弟也。
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众信之,为之固守。
琬先至,止为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不从。
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日尽又不克,乃从之。
八道俱攻,一日即破之。
九月,丁卯,斩简,广州平。
法系封府库付琬而还。
刘宋南海太守萧简占据广州城反叛。
萧简是萧斌的弟弟。
刘骏颁下诏令,任命新任南海太守、南昌人邓琬和始兴太守沈法系一齐出兵前去讨伐。
沈法系是沈庆之的堂弟。
萧简欺骗他手下的人说:“朝廷来的军队,是叛贼刘劭派遣来的。”他手下的人相信了萧简的谎言,所以为他卖命固守广州城池。
邓琬率兵首先到达,只作一面攻击。
随后,沈法系赶到,说:“我们应该从四方同时进攻,如果只是从一面攻战,什么时候才能攻下来呢”?邓琬没有接受沈法系的建议。
沈法系说:“我们再把约定进攻期限延长五十天。”五十天的期限到了,他们仍然没有攻下广州,邓琬这才接受沈法系的建议,军队从八路同时围攻,只一天的功夫就攻克了广州城。
九月,丁卯(二十八日),将萧简斩首,广州叛乱全部平息。
沈法系查封了广州城内的仓库,把它交付给邓琬,自崐己率领军队返回。
冬,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冬季,十一月,丙午(初八),刘宋任命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辛酉,魏主如信都、中山。
辛酉(二十三日),北魏国主前往信都、中山。
十二月,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减旧员之半。
十二月,癸未(十五日),刘宋因为将要设置东宫,撤销太子率更令等官职,中庶子等官职按旧编制减少一半。
甲午,魏主还平城。
甲午(二十六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宋纪十 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甲午、454)
宋纪十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甲午,公元454年)
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
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春季,正月,已亥朔(初一),刘宋孝武帝刘骏前往南郊祭天,改年号为孝建,实行大赦。
甲辰(初六),任命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左卫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壬戌,更铸孝建四铢钱。
壬戌(二十四日),刘宋改铸孝建四铢钱。
乙丑,魏以侍中伊为司空。
乙丑(二十七日),北魏任命侍中伊为司空。
丙子,立皇子子业为太子。
丙子(二十八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业为太子。
初,江州刺史臧质,自谓人才足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乱,质潜有异图,以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
质于义宣为内兄,既至江陵,即称名拜义宣。
义宣惊愕问故。
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奉帝为主,故其计不行。
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
当初,刘宋江州刺史臧质认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足可以称为一代英雄。
太子刘劭杀父时,臧质暗中有叛逆的打算。
他认为荆州刺史、南郡王刘义宣昏庸无能,容易受人控制,所以,准备表面拥戴刘义宣称帝,再趁机推翻他。
臧质是刘义宣的表哥,他到了江陵以后,却自称名字去叩拜刘义宣,刘义宣见状极为惊愕,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臧质回答说:“事变之中,理应如此。”当时刘义宣已明确表示拥护刘骏称帝,臧质的计划没有实现。
他们到达新亭的时候,臧质又用同样的礼仪去叩拜江夏王刘义恭,并且说:“此刻天下危机四伏,岌岌可危,礼仪也应跟平时的日子不一样。”
劭既诛,义宣与质功皆第一,由是骄恣,事多专行,凡所求欲,无不必从。
义宣在荆州十年,财富兵强;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
质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馀乘,部伍前后百馀里。
帝方自揽威权,而质以少主遇之,政刑庆赏,一不咨禀。
擅用湓口、钩圻米,台符屡加检诘,渐致猜惧。
刘劭被斩以后,刘义宣和臧质的功劳都列为第一等,于是他们又开始骄横跋扈起来,做事大都独断专行,横行霸道,他们向朝廷所要求的东西,没有不被依从的。
刘义宣在镇守荆州十年期间,财产丰富、兵力强盛。
朝廷颁布的法令章程,刘义宣只要不同意,就不遵照执行。
臧质从建康前往江州就任时,带了一千多艘船,船队前后相接有一百多里。
孝武帝此时也正独揽大权以显示自己的威严和权要。
可是,臧质却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少年君主来对待,因此,有关行政、刑法和庆贺奖赏之类的事情,他都一律不奏请刘骏批准。
臧质又擅自动用湓口和钩圻粮仓里的粮食,因此,朝廷多次调查追问臧质这一事件,双方渐渐相互猜忌对立起来。
帝淫义宣诸女,义宣由是恨怒。
质乃遣密信说义宣,以为“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几?今万物系心于公,声迹已著;见几不作,将为他人所先。
若命徐遗宝、鲁爽而驱西北精兵来屯江上,质帅九江楼船为公前驱,已为得天下之半。
公以八州之众,徐进而临之,虽韩、白更生,不能为建康计矣。
且少主失德,闻于道路;沈、柳诸将,亦我之故人,谁肯为少主尽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时也。
质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为公扫除,于时悔之何及。”义宣腹心将佐谘议参军蔡超、司马竺超民等咸有富贵之望,欲倚质威名以成其业,共劝义宣从其计。
质女为义宣子采之妇。
义宣谓质无复异同,遂许之。
超民,夔之子也。
臧敦时为黄门侍郎,帝使敦至义宣所,道经寻阳,质更令敦说诱义宣,义宣意遂定。
孝武帝奸淫了刘义宣留在建康的所有女儿,刘义宣听说后,十分气愤和怨恨。
臧质就偷偷派遣密使前去游说刘义宣,认为:“立下无法奖赏的大功,身负使皇帝都感到震惊的威望,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够保全自己呢?如今,万众一心,归向于您,您的名声和信誉已经传播到四方去了,这样好的机会不采取行动,就会被别人抢先。
假如您命令徐遗宝、鲁爽驱使西北的精锐部队前来驻崐屯长江,我臧质就率领九江的船只做您的前锋,那样就为您得到一半天的下。
您可以率领八个州的军队,缓慢地向前推进,兵临建康,那么,即使是韩信、白起转世再生,也不能为建康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况且,如今少主丧失道德,丑名路人尽知。
沈庆之和柳元景各位将士,也都是我旧日的朋友,又有谁肯于替少主尽心尽力的呢?人世上无法留住的是岁月,而不可失去的是时机。
我经常害怕自己在朝露还没有消失之前就死去了,而无法使大家能够施展自己的才能抱负,替你扫清前进中的障碍,以至临到死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刘义宣的心腹将领、谘议参军蔡超和司马竺超民等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也想依仗臧质勇于作战的赫赫威名来成就自己的大业,他们也都来劝说刘义宣接受臧质的建议。
臧质的女儿是刘义宣的儿子刘采之的正室,所以,刘义宣认为,臧质肯定不会有其他想法,他采纳了臧质的建议。
竺超民是竺夔的儿子。
臧质的儿子臧敦,此时正在建康担任黄门侍郎,孝武帝派臧敦去刘义宣那里办事,经过寻阳,臧质再次命令臧敦前去游说、劝诱刘义宣,刘义宣的决心终于下定。
豫州刺史鲁爽有勇力,义宣素与之相结。
义宣密使人报爽及兖州刺史徐遗宝,期以今秋同举兵。
使者至寿阳,爽方饮醉,失义宣指,即日举兵。
爽弟瑜在建康,闻之,逃叛。
爽使其众戴黄标,窃造法服,登坛,自号建平元年;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己同,皆杀之。
徐遗宝亦勒兵向彭城。
豫州刺史鲁爽勇敢有武力,刘义宣平时一直跟他结交。
刘义宣派密使偷偷把他自己的决定告诉给了鲁爽和兖州刺史徐遗宝,约定在这年的秋季共同发兵起义。
使者到达寿阳时,正赶上鲁爽喝醉,他听错了密使向他传达的刘义宣的意思,而在当天就起兵反叛了。
鲁爽的弟弟鲁瑜此时正在建康,听到这一消息,吓得逃走。
鲁爽命令他手下的士卒们戴上黄色标志,偷偷缝制皇帝穿的礼服,然后登上高坛誓师。
自己改年号为建平元年。
他怀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和治中庚腾之同自己的意见不一致,于是把这三个人全都杀了。
徐遗宝也率领军队向彭城进攻。
二月,义宣闻爽已反,狼狈举兵。
鲁瑜弟弘为质府佐,帝敕质收之,质即执台使,举兵。
二月,刘义宣得到鲁爽已经反叛的消息,他也只好仓促起兵响应鲁爽。
鲁瑜的弟弟鲁弘是臧质的府佐,孝武帝命令臧质逮捕鲁弘。
臧质却把孝武帝派来的使节抓了起来,也起兵反叛。
义宣与质皆上表,言为左右所谗疾,欲诛君侧之恶。
义宣进爽号征北将军。
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使征北府户曹版义宣等,文曰:“丞相刘,今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平西朱,今补车骑,名之:皆版到奉行。”义宣骇愕,爽所送法物并留竟陵,不听进。
质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
义宣遣谘议参军刘谌之将万人就弘,召司州刺史鲁秀,欲使为谌之后继。
秀至江陵见义宣,出,拊膺曰:“吾兄误我,乃与痴人作贼,今年败矣!”
刘义宣和臧质都上表,宣称自己受到皇帝左右小人的谗言陷害,因而起兵,打算杀了皇帝身边的邪恶之徒。
刘义宣提升鲁爽为征北将军,鲁爽又把他所缝制的皇帝穿的礼服送到了江陵,派征北府户曹向刘义宣公布各方临时人事任命情况,文告说:“丞相刘,现在要递补为天子,名为义宣。
车骑将军臧,递补为丞相,名叫质。
平西将军朱,现在递补为车骑将军,名叫之。
这一命令从到达之日起生效执行。”刘义宣看完这篇文告后,吓得直发呆,他命令将鲁爽所送的皇室内的东西,全都留在竟陵,不允许继续带着前进。
与此同时,臧质又加授鲁弘为辅国将军,在大雷屯兵。
刘义宣派遣谘议参军刘谌之率领一万名士卒增援鲁弘,将司州刺史鲁秀召回,想要让他做刘谌之的后续部队。
鲁秀到达江陵,见到了刘义宣,出来后,他不禁捶胸顿足地说:“我哥哥害了我了,我竟要和这种白痴一块儿造反,今年一定会失败!”
义宣兼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威震远近。
帝欲奉乘舆法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柰何持此座与人!”乃止。
刘义宣兼有荆州、江州、兖州、豫州四个州的军事力量,其声势浩大,威震远近四方。
孝武帝打算奉上皇帝专用的法驾和专用器物迎接刘义宣,但竟陵王刘诞坚决反对,说:“你怎么能把帝位轻易地让给他人?”孝武帝才没有这么做。
已卯,以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辛卯,以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
命元景统玄谟等诸将以讨义宣。
癸巳,进据梁山洲,于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
义宣自称都督中外诸军事,命僚佐悉称名。
已卯(十二日),孝武帝任命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
辛卯(二十四日),又任命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
下令柳元景统领王玄谟等各路将士讨伐刘义宣。
癸巳(二十六日),柳元景进军占据梁山洲,在梁山洲两岸修筑月牙形阵地,从水路和陆路同时准备,等待迎战。
刘义宣自称是都督中外诸军事,命令自己手下人彼此之间全都称名字而不称官衔。
甲午,魏主诣道坛受图。
甲午(二十七日),北魏国主来到道教神坛,接受道教符。
丙申,以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
三月,已亥,内外戒严。
辛丑,以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癸卯,以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
丙申(二十九日),刘宋朝廷任命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
三月,己亥(初二),建康城内外戒严。
辛丑(初四),任命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癸卯(初六),任命太子左卫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
义宣移檄州郡,加进位号,使同发兵。
雍州刺史朱之伪许之,而遣使陈诚于帝。
益州刺史刘秀之斩义宣使者,遣中兵参军韦崧将万人袭江陵。
刘义宣传布檄方到各州郡,给各州郡长加官晋爵,让他们一起出兵响应自己。
雍州刺史朱之假装响应刘义宣的号召,但私下里却派遣使者向孝武帝表示自己的忠诚。
益州刺史刘秀之斩了刘义宣派来的使者,派中兵参军韦崧率领一万人袭击江陵。
戊申,义宣帅众十万发江津,舳舻数百里。
以子为辅国将军,与左司马竺超民留镇江陵。
檄朱之使发兵万人继进,之不从。
义宣知之贰于己,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使将万余人击之。
王玄谟闻秀不来,喜曰:“臧质易与耳。”
戊申(十一日),刘义宣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从江津出发,船只相继连绵几百里。
刘义宣任命自己的儿子刘为辅国将军,命令他与左司马竺超民留下镇守江陵。
刘义宣又下令,让朱之出兵一万名随后前进,朱之没有听从。
刘义宣深知朱之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于是,他又任命鲁秀为雍州刺史,并派鲁秀率领一万多人前去进攻朱之。
朝廷派来的将领王玄谟听说鲁秀不会前来进攻自己,不禁高兴地说:“臧质容易对付了。”
冀州刺史垣护之妻,徐遗宝之姊也,遗宝邀护之同反,护之不从,发兵击之。
遗宝遣兵袭徐州长史明胤于彭城,不克。
胤与夏侯祖欢、垣护之共击遗宝于湖陆,遗宝弃众焚城,奔鲁爽。
冀州刺史垣护之的正室是徐遗宝的姐姐,徐遗宝邀请垣护之与他一起起兵反叛,垣护之没有答应,相反却出动军队攻击徐遗宝。
徐遗宝派遣军队袭击徐州长史明胤所镇守的彭城,没有攻下。
明胤和夏侯祖欢、垣护之联合起来,在湖陆袭击徐遗宝的军队。
徐遗宝丢下将士,放火焚烧了湖陆城,投奔了鲁爽。
义宣至寻阳,以质为前锋而进,爽亦引兵直趣历阳,与质水陆俱下。
殿中将军沈灵赐将百舸,破质前军于南陵,擒军主徐庆安等。
质至梁山,夹陈两岸,与官军相拒。
刘义宣抵达寻阳,命令臧质做前锋率军前进,鲁爽率领军队南下,直奔历阳,与臧质从水路和陆路同时发兵。
殿中将军沈灵赐率领一百艘船只,在南陵大败臧质的先头部队,活捉了军主徐庆安等人。
臧质率军抵达梁山,在两岸建筑了营垒,以此跟朝廷的军队相抗衡。
夏,四月,戊辰,以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甲申,以朱之为荆州刺史。
夏季,四月,戊辰(初二),孝武帝任命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
甲申(十八日),又任命朱之为荆州刺史。
上遣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宗越等戍历阳,与鲁爽前锋杨胡兴等战,斩之。
爽不能进,留军大岘,使鲁瑜屯小岘。
上复遣镇军将军沈庆之济江、,督诸将讨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断后;庆之使薛安都帅轻骑追之,丙戌,及爽于小岘。
爽将战,饮酒过醉,安都望见爽,即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崐,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其首。
爽众奔散,瑜亦为部下所杀,遂进攻寿阳,克之。
徐遗宝奔东海,东海人杀之。
孝武帝派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人宗越等人戍守历阳,同鲁爽的先头部队杨胡兴等大战,斩了杨胡兴。
鲁爽因此不能前进,将军队驻留在大岘,派鲁瑜屯兵小岘。
孝武帝再次派遣镇军将军沈庆之渡过长江,北上督统各路将士讨伐鲁爽。
鲁爽的粮食越来越少,率军稍稍向后撤退,自己留下殿后。
沈庆之派薛安都率领轻骑部队追击鲁爽。
丙戌(二十日),薛安都在小岘追上了鲁爽,鲁爽将要出去迎战,却饮酒过度,酩酊大醉,薛安都看到鲁爽,立刻飞马上前,大声呐喊,直刺鲁爽,鲁爽应声栽到马下,其左右随从范双砍下鲁爽的人头。
鲁爽的士卒四处奔跑逃命。
鲁瑜也被他的部下所杀。
朝廷军队于是向寿阳进攻,攻克寿阳。
徐遗宝向东海逃去,被东海人杀了。
李延寿论曰:凶人之济其身,非世乱莫由焉。
鲁爽以乱世之情,而行之于平日,其取败也宜哉!
李延寿论曰:凶恶之人,能够获得成功,如果不是世道混乱那是没有可能的。
鲁爽把乱世的那一套拿到太平的社会里来施用,他自取失败,也是理所必然的呀!
南郡王义宣至鹊头,庆之送爽首示之,并与书曰:“仆荷任一方,而衅生所统。
近聊帅轻师,指往翦扑,军锋裁及,贼爽授首。
公情契异常,或欲相见,及其可识,指送相呈。”爽累世将家,骁猛善战,号万人敌;义宣与质闻其死,皆骇惧。
南郡王刘义宣抵达鹊头,沈庆之将鲁爽的人头送给刘义宣看,同时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我负责管理一方土地,可是,在我所管理的这个地区内,却发生了事端,近日,我率领轻骑部队,前去消除事端,锐利的刀锋一到,奸贼鲁爽便献出了自己的人头。
我深知您与他有很深的友情,或许您还想见他一面。
所以在他的面目还没有腐烂可以辨别之前,我特别把他呈送给您看一看。”鲁爽家几代为将,骁勇悍猛,善于交战,号称万人敌。
刘义宣和臧质听说鲁爽已死,都极为震惊害怕。
柳元景军于采石;王玄谟以臧质众盛,遗使来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
抚军将军柳元景驻兵在采石。
豫州刺史王玄谟因为臧质的军队力量强大,就派遣使节前往建康请求增加兵力,孝武帝派柳元景进入姑孰屯扎。
太傅义恭与义宣书曰:“往时仲堪假兵,灵宝寻害其族;孝伯推诚,牢之旋踵而败。
臧质少无美行,弟所具悉。
今籍西楚之强力,图济其私;凶谋若果,恐非复池中物也。”义宣由此疑之。
五月,甲辰,义宣至芜湖,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梁山,则玄谟必不敢动;下官中流鼓棹,直趣石头,此上策也。”义宣将从之。
刘谌之密言于义宣曰:“质求前驱,此志难测。
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此万安之计也。”义宣乃止。
太傅刘义恭给刘义宣写信说:“以前,殷仲堪将兵权交给了桓玄,不久桓玄就杀害了殷仲堪全族。
王恭对刘牢之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刘牢之转过身去就背叛了王恭,导致自己失败。
臧质从小就没有好的德行,弟弟你是最清楚他的。
而如今,他凭借着楚地的强大兵力,其目的只不过是要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如果他凶恶的阴谋得以实现,那么,恐怕他也就不再是池塘里的一条小鱼了”。
刘义宣开始对臧质起疑。
五月,甲辰(初八),刘义宣到达芜湖,臧质向他献计说:“现在出动一万人的兵力攻取南州,梁山就会被完全隔断,如果用这一万人把守住梁山,王玄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我率领船队,沿着长江中流划行,直奔石头,这才是上策”。
刘义宣想按照此计执行,谘议参军刘谌之却偷偷对刘义宣说:“臧质自己请求做先头部队,其目的很难推测。
不如全力进攻梁山,攻克梁山之后,再长驱直入建康,这才是万全的计策啊!”刘义宣听后才没有接受臧质的提议。
冗从仆射胡子反等守梁山西垒,会西南风急,质遣其将尹周之攻西垒;子反方渡东岸就玄谟计事,闻之,驰归。
偏将刘季之帅水军殊死战,求救于玄谟,玄谟不遣;大司马参军崔勋之固争,乃遣勋之与积弩将军垣询之救之。
比至,城已陷,勋之、询之皆战死。
询之,护之之弟也。
子反等奔还东岸。
质又遣其将庞法起将数千兵趋南浦,欲自后掩玄谟,游击将军垣护之引水军与战,破之。
冗从仆射胡子反等固守梁山西部营垒,正赶上刮起了西南风,风力很强,崐所以,臧质就派他手下的将领尹周之进攻梁山西营。
胡子反正巧在梁山东岸,同王玄谟商量军务,得到报告后,立即飞奔返回西营。
偏将刘季之率领船队同臧质的船队进行殊死搏斗,并向王玄谟求救,王玄谟没有派出军队前去营救。
大司马参军崔勋之竭力争取,王玄谟才派遣崔勋之和积弩将军垣询之前去救援。
他们到达时,西营已经失陷,崔勋之和垣询之全都战死。
垣询之是垣护之的弟弟。
胡子反等人逃回东岸。
臧质又派遣他的将领庞法起率领几千名士卒,直取南浦,打算从后面包抄切断王玄谟军队的后路。
游击将军垣护之率领水军同臧质的军队作战,结果大败臧质。
朱之断马鞍山道,据险自守。
鲁秀攻之,不克,屡为之所败,乃还江陵,之引兵蹑之。
或劝之急追,之曰:“鲁秀,骁将也;兽穷则攫,不可迫也。”
雍州刺史朱之切断了马鞍山的交通,依靠自己占据的险要位置坚守阵地。
鲁秀向朱之发起攻势,未能攻克,却屡次被朱之击败,于是,他回到了江陵。
朱之率军尾随追击。
有人劝朱之加快追击的速度,朱之说:“鲁秀是一名骁勇将士。
野兽在走投无路时,就要不顾一切地抓人咬人,我们不能急迫追击”。
王玄谟使垣护之告急于柳元景曰:“西城之守,唯馀东城万人。
贼军数倍,强弱不敌,欲退还姑孰,就节下协力当之,更议进取。”元景不许,曰:“贼势方盛,不可先退,吾当卷甲赴之。”护之曰:“贼谓南州有三万人,而将军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垒,则虚实露矣。
王豫州必不可来,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羸弱自守,悉遣精兵助玄谟,多张旗帜。
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以为建康兵悉至,众心乃安。
王玄谟派垣护之向柳元景告急,说:“西城现在失守,只剩下东城的一万人。
但贼寇的兵力却高于我们几倍,敌强我弱,相差悬殊,我打算撤退返回姑孰防守,在您的指挥下和您齐心协力一同抵抗敌人的进攻,然后再商议下一步如何进取。”柳元景没有答应,说:“贼寇的势力正在强盛时期,我们绝对不可以先行后退,我自会披上铠甲,率领全军跟你会合”。
垣护之说:“贼寇还以为南州有三万大军,可事实上,将军您旗帜下仅仅有三万大军的十分之一,假如您率兵直接到战场上,与贼寇相战,您内部兵力的虚实情况就会都暴露出来。
王玄谟一定不能退到姑孰来,不如分几路前去救援。”柳元景说:“好!”于是,柳元景留下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卒在大营守卫,而把精锐兵力全都派遣去援助王玄谟,他们故意到处都张扬着旗帜。
梁山的守军们一眼望去,好像来了几万大军增援,他们以为建康的大军全都赶来援助了,士卒们才安定下来。
质自请攻东城。
谘议参军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克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乃遣刘谌之与质俱进,甲寅,义宣至梁山,顿兵西岸,质与刘谌之进攻东城。
玄谟督诸军大战,薛安都帅突骑先冲其陈之东南,陷之,斩谌之首,刘季之、宗越又陷其西北,质等兵大败。
垣护之烧江中舟舰,烟焰覆水,延及西岸营垒殆尽;诸军乘势攻之,义宣兵亦溃。
义宣单舸迸走,闭户而泣,荆州人随之者犹百余舸。
质欲见义宣计事,而义宣已去,质不知所为,亦走,其众皆降散。
己未,解严。
臧质自己请求去进攻东城。
谘议参军颜乐之劝刘义宣道:“如果臧质再一次攻克了东城,所有的大战功恐怕就都要归在他一人身上了。
您最好派自己手下的将士去。”刘义宣就派遣刘谌之和臧质一起出兵进击东城。
甲寅(十八日),刘义宣到达梁山,在梁山西岸安营扎寨,臧质和刘湛之向东城发起进攻。
王玄谟督统各路大军出来迎战,薛安都率领突击骑后首先冲入敌方在东南方的阵营,攻下那里,砍下刘谌之的人头。
刘季之和宗越又攻陷了敌方的西北阵地,臧质的大军大败。
垣护之放火焚烧了长江上的船只,江上大火熊熊,火焰盖住了江水,又蔓延到西岸的堡垒阵营,敌军营垒几乎化为灰烬。
各路大军乘胜前进,刘义宣率领的大军也一败涂地。
刘义宣单身一人乘小船逃走,他将船上的门窗关得紧紧的,躲在里面不停地哭泣,追随他的荆州将士还有一百多只船跟在后边。
臧质打算去见刘义宣商议战事,可是,刘义宣已经逃走,臧质不知道自己怎么办是好,也逃走了,手下士卒也都投降或逃散。
己未(二十三日),朝廷下令解除戒严。
癸亥,以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
癸亥(二十七日),刘宋朝廷提升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丙寅,魏主如阴山。
六月,丙寅(初一),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臧质至寻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走;使嬖人何文敬领余兵居前,至西阳。
西阳太守鲁方平绐文敬曰:“诏书唯捕元恶,馀无所问,不如逃之。”文敬弃众亡去。
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质无所归,乃逃于南湖,掇莲实啖之。
追兵至,以荷覆头,自沈于水,出其鼻。
戊辰,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萦水草,斩首送建康,子孙皆弃市,并诛其党乐安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
仲儒,骥之兄子也。
功臣柳元景等封赏各有差。
臧质逃到寻阳,放火焚烧了寻阳的州府房舍,带着妻妾歌伎们继续向西逃命。
他派自己最信任的人何文敬率领剩余的士卒在前边开路,到达西阳。
西阳太守鲁方平骗何文敬说:“皇上的诏令说只逮捕元凶,对其余的人不再追究,你不如自己逃走算了。”何文敬听后,立刻抛弃他所率领的军队,独自一人逃走。
臧质原来让他的妹夫羊冲担任武昌郡守,于是,他前往武昌去投奔羊冲。
羊冲已经被郡丞胡庇之杀死,臧质找不到立足安身之处,只好又逃到了南湖,采摘湖里的莲子充饥。
追兵到来,他就用荷叶盖住自己的头,将整个身子全都沉到了湖水里,只露出鼻子喘气。
戊辰(初三),他的行踪还是被军主郑俱儿发现,郑俱儿举箭便射,正中心脏,士卒们乱刀齐下,臧质的肠胃全都流了出来,和湖中的水草缠在了一起。
追兵们砍下他的头送到了建康。
臧质的子孙也都被斩首示众。
朝廷同时还诛杀了臧质的党羽乐安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
杜仲儒是杜骥哥哥的儿子。
朝廷对有功之臣如柳元景等,全都按照功劳的大小进行了不同等级的封赏。
丞相义宣走至江夏,闻巴陵有军,回向江陵,众散且尽,与左右十许人徒步,脚痛不能前,僦民露车自载,缘道求食。
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竺超民,超民具羽仪兵众迎之。
时荆州带甲尚万余人,左右翟灵宝诫义宣使抚慰将佐,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
今治兵缮甲,更为后图。
昔汉高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忘灵宝之言,误亡“项羽千败”,众咸掩口。
鲁秀、竺超民等犹欲收余兵更图一决;而义宣沮,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稍稍离叛。
鲁秀北走,义宣不能自立,欲从秀去,乃携息及所爱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随。
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惧,坠马,遂步进;竺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马与之,归而城守。
义宣求秀不得,左右尽弃之,夜,复还南郡空廨;旦日,超 民收送刺奸。
义宣止狱户,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鲁秀众散,不能去,还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
丞相刘义宣逃到了江夏,听说巴陵有朝廷的军队,吓得又向江陵回逃,追随他的将士差不多都散逃了。
刘义宣只得跟着他的左右十几个人徒步前进,他的脚疼得不能继续走,向当地老百姓租了没有顶篷的车辆,自己赶着继续走,沿路讨饭充饥。
到达江陵郊外,就派人前去通报留守在江陵的左司马竺超民,竺超民立刻派出华丽的仪仗部队前去迎接刘义宣。
此时,在荆州一带,刘义宣还有一万多名武装将士,左右侍从翟灵宝劝刘义宣出来安抚慰劳手下将士,告诉手下将士:“臧质违反了作战命令,以致于使我们失利。
从现在开始,我们再重新整治武器、训练将士,进一步为我们将来的图谋打打下基础。
从前,汉高祖刘邦百次失败,最终成就了大业……。”刘义宣在犒劳士卒时,却忘记了翟灵宝对他说的话,竟误说成“项羽失败了一千次”,惹得手下将士全都掩口窃笑。
鲁秀、竺超民等人还打算收拾好残余士卒,再一次进行决战,刘义宣却是沮丧无志,总是魂不守舍,进入后宅后 就躲起来,不再出来见人,左右心腹之人逐渐背叛离去。
鲁秀向北逃去。
刘义宣不能自己独立,打算跟着鲁秀一块儿逃走,于是带着自己的儿子刘以及自己喜欢的五个爱妾,命令她们改穿男子衣服随同鲁秀逃走。
城内一片混乱,白刃相接,刀枪横飞,刘义宣害怕,从马上掉了下来,改作步行前进。
竺超民把这一行人送到城外,换了一匹马让刘义宣骑,然后自己回到城里坚守。
刘义宣寻找鲁秀,没有找到,左右侍从们也全都抛弃了他。
深夜,刘义宣走投无路,只得回到南郡的空无一人的太守府里呆着。
第二天早晨,竺超民派人把他抓了起来,送到监狱。
刘义宣在监狱里,坐在地上不住叹息说:“臧质这个老奴才害了我!”刘义宣的五个爱妾不久就被押送出去了,刘义宣忍不住悲号哭喊,对狱吏说:“平时的日了并不算苦崐,今天和她们分别才是真苦啊!”鲁秀的手下将士也都四散一空,他不能再向北前进,只好返回到江陵,江陵城上的守军一齐向鲁秀发箭。
鲁秀投水自尽,江陵守军砍下了他的头。
诏右仆射刘延孙使荆、江二州,旌别枉直,就行诛赏;且分割二州之地,议更置新州。
孝武帝诏令右仆射刘延孙前往荆州和江州,调查甄别忠奸曲直,就地进行奖赏和惩处。
并且,将这二州的地区进行分割,拟议再设置一个新州。
初,晋氏南迁,以扬州为京畿,谷帛所资皆出焉;以荆、江为重镇,甲兵所聚尽在焉,常使大将居之。
三州户口,居江南之半,上恶其强大,故欲分之。
癸未,分扬州浙东五郡置东扬州,治会稽;分荆、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罢南蛮校尉,迁其营于建康。
太傅义恭议使郢州治巴陵,尚书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实为津要。
由来旧镇,根基不易,既有见城,浦大容舫,于事为便。”上从之。
既而荆、扬因此虚耗。
尚之请复合二州,上不许。
当初,晋朝向南迁移时,曾经把扬州作为京畿,朝廷所需要的布帛粮食等等,都由扬州提供。
同时,晋朝又把荆州和江州作为重要的军事要镇,全国的精锐部队全都聚集在这二州,常派大将驻守。
这三个州的人口数目,占了长江以南地区人口总数的一半。
如今,孝武帝嫌这三地的军力、民力过于强大,所以打算把它们分割开来。
癸未(十八日),在京畿地区扬州分出浙江以东五个郡,设立东扬州,治所设在会稽。
又从荆州、湘州、江州、豫州中分出八个郡,设立郢州,治所设置在江夏。
撤销南蛮校尉,将其所属部队调回建康。
太傅刘义恭打算让郢州州府设在巴陵,尚书令何尚之说:“夏口位于荆州和江州中间,正以着沔口,又直接通向雍州和梁州,实在是一个险要的津口,它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镇,基础稳固,不容易改变,而且,它既有现成的城池,又有很大的港湾,可以停泊很多船只,在此设立州府,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孝武帝批准。
不久,荆州和杨州由于 这种变动而财力消耗很多。
尚书令何尚之请求重新恢复这二州原来的辖地,孝武帝不允许。
戊子,省录尚书事。
上恶宗室强盛,不欲权在臣下;太傅义恭知其指,故请省之。
戊子(二十三日),孝武帝下令撤掉录尚书事。
他对皇室的力量不断强大深为厌恶,更不想让自己的臣属们把持着大权。
太傅刘义恭看准了他的心思,所以请求撤掉。
上使王公、八座与荆州刺史朱之书,令丞相义宣自为计。
书未达,庚寅,之入江陵,杀之宣,并诛其子十六人,及同党蔡超民、从事中郎蔡超、谘议参军颜乐之等。
超民兄弟应从诛,何尚之上言:“贼既遁走,一夫可擒。
若超民反覆昧利,即当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义之赏。
而超民曾无此意,微足观过知仁。
且为官保全城府,谨守库藏,端坐待缚。
今戮及兄弟,则与其馀逆党无异,于事为重。”上乃原之。
孝武帝下令王、公以及八座,给荆州刺史朱之写信,让朱之告诉丞相刘义宣自己裁断。
信还没送到,庚寅(二十五日),朱之已经进入江陵,杀了刘义宣,同时诛杀了刘义宣的十六个儿子以及刘义宣的同党竺超民、从事中郎蔡超、谘议参军颜乐之等。
竺超民的兄弟在以前就应该在斩首,何尚之上书说:“贼寇刘义宣已经远远逃走,一个人就可以抓获他。
如果竺超民是个反复无常、贪图小利的人,那么,他就应该逮捕刘义宣,这样,不但自己可以免于惩处,而且,还可以得到不义的封赏。
但是,竺超民却并没有这种想法,从他的这一过失中,我们足可以看到他的仁义之心。
而且,竺超民为朝廷保住了江陵城池,他一直是小心地坚守江陵的仓库,端坐在那里等待被抓。
如果我们今天连他的兄弟也要杀了,同其他叛贼逆党一样对待而无分别,刑罚是过于重了。”于是,孝武帝赦免了竺超民的兄弟。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秋季,七月,丙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庚子,魏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元兴光。
庚子(初五),北魏皇子拓跋弘出生。
辛丑(初六),北魏实行大 赦,并把年号改为兴光。
丙辰,大赦。
丙辰(二十一日),刘宋实行大赦。
八月,甲戌,魏赵王深卒。
八月,甲戌(初十),北魏的赵王拓跋深去世。
乙亥,魏主还平城。
乙亥(十一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冬,十一月,戊戌,魏主如中山,遂如信都;十二月,丙子,还,幸灵丘,至温泉宫;庚辰,还平城。
冬季,十一月,戊戌(初五),北魏国主前往中山,顺路又去了信都。
十二月,丙子(十四日),北魏国主启程返回,经过灵丘,又到了温泉宫。
庚辰(十八日),回到平城。
二年(乙未、455)
二年(乙未,公元455年)
春,正月,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拔有罪赐死。
春季,正月,北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拓跋拔有罪,被命令自杀。
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老;二月,丙寅,以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庆之固让,表疏数十上,又面自陈,乃至稽颡泣涕。
上不能夺,听以始兴公就第,厚加给奉。
顷之,上复欲用庆之,使何尚之往起之。
尚之累陈上意,庆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往而复返。”尚之惭而止。
辛巳,以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求告老还乡。
二月,丙寅(初五),朝廷任命沈庆之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沈庆之坚决辞让,几十次上奏章,同时,又当孝武帝面自己陈说,言辞恳切,甚至于到了叩头哭泣的地步,孝武帝无法改变他的意志,只好让他以始兴公爵的身份回到了自己的私宅养老,并优厚地供给他的用度和俸禄。
不久,孝武帝想要再次起用沈庆之,就派何尚之前往去劝说。
何尚之一次次地反复陈述孝武帝的想法,沈庆之笑着对何尚之说:“沈公不致仿效何公,离开了又再次回去。”何尚之听后,面有愧色,也就不再去劝说沈庆之。
辛己(二十日),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夏,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夏季,五月,戊戌(初八),朝廷任命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壬戌,魏改元太安。
六月,壬戌(初二),北魏改年号为太安。
甲子,大赦。
甲子(初四),刘宋朝下令大赦。
甲申,魏主还平城。
甲申(二十四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秋,七月,癸巳,立皇弟休为山阳王,休茂为海陵王,休业为鄱阳王。
秋季,七月,癸巳(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刘休为山阳王、刘休茂为海陵王、刘休业为鄱阳王。
丙辰,魏主如河西。
丙辰(二十七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雍州刺史武昌王浑与左右作檄文,自号楚王,改元永光,备置百官,以为戏笑。
长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迹。
八月,庚申,废浑为庶人,徒始安郡。
上遣员外散骑侍郎东海戴明宝诘责浑,因逼令自杀,时年十七。
刘宋雍州刺史、武昌王刘浑和其左右侍从们一起写了一份檄文,自己号称楚王,改年号为永光,设立文武百官,以此作为戏笑。
长史王翼之把刘浑亲笔写的这一文告,呈报给了朝廷。
八月,庚申(初一),孝武帝下令,把刘浑贬为平民,放逐到始安郡。
孝武帝又派遣员外散骑侍郎、东海人戴明宝前去严加盘问斥责刘浑,并因此强令他自杀。
这一年,刘浑十七岁。
丁亥,魏主还平城。
丁亥(二十八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诏祀郊庙,初设备乐,从前殿中曹郎荀万秋之议也。
孝武帝颁下诏令,要去南郊祭祀。
朝廷首次设置规模比较完备的音乐,这一做法,是接受了前殿中曹郎荀万秋提出的建议。
上欲削弱王侯。
冬,十月,己未,江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奏裁王、侯崐车服、器用、乐舞制度,凡九事;上因讽有司奏增广为二十四条:听事不得南向坐;剑不得为鹿卢形;内史、相及封内官长止称下官,不得称臣,罢官则不复追敬。
诏可
孝武帝打算削弱皇家王公侯爵的权力。
冬季,十月,己未(初一),江夏王刘义恭、竟陵王刘诞向孝武帝启奏,请求先裁减王爵、侯爵使用的车马、服饰、用具器物以及歌舞制度,一共有九条。
孝武帝就暗示有关部门,再进一步增加到二十四条,诸如:在处理事务时,不能直接面向南坐,剑柄不能做成辘轳的形状,内史、宰相以及所封的其他官员对王、侯自称为下官,不能称臣,罢官以后,不再追加其他封赐。
孝武帝下诏许可。
庚午,魏以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庚午(十二日),北魏任命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壬午,以太傅义恭领扬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司空、领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宏为尚书令。
壬午(二十四日),朝廷任命太傅刘义恭兼任扬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司空、领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宏为尚书令。
是岁,以故氐王杨保宗子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
头,文德之从祖兄也。
元和虽杨氏正统,朝廷以其年幼才弱,未正位号;部落无定主。
头先戍葭芦,母妻子弟并为魏所执,而头为宋坚守无贰心。
雍州刺史王玄谟上言:“请以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用安辑其众。
俟数年之后,元和稍长,使嗣故业。
若元和才用不称,便应归头。
头能藩捍汉川,使无虏患,彼四千户荒州殆不足惜。
若葭芦不守,汉川亦无立理。”上不从。
这一年,朝廷任命已故氐王杨保宗的儿子杨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
杨头是杨文德的兄。
杨元和虽然是氐王杨保宗家族的嫡系正统,但是,朝廷却因为他年纪太小、才能又弱,所以,一直没有给他正式封号,致使氐部落也一直没有一个固定的首领。
杨头先前戍守葭芦时,他的母亲、妻子、孩子及兄弟们都被北魏军队抓走了,但是,杨头仍然为南宋坚守葭芦,忠贞不二。
雍州刺史王玄谟上疏给孝武帝说:“请求加封杨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以此来安抚集结氐部落的老百姓。
等几年以后,杨元和年纪稍稍长大一些,再命令他继承祖先开创的大业。
如果杨元和的才能承担不了这一重任,那么就可以按照常理由杨头承担。
杨头能够誓死保卫汉川,使该地没有胡虏的祸患,他所管辖的只有四千户人家的荒凉的州郡,看起来似乎并不足以爱惜,但是,如果一旦葭芦守不住,敌人入侵,那么汉川一地也就不可能有继续存在下去的道理了。”孝武帝却没有听从王玄谟的劝告。
三年(丙申、456)
三年(丙申,公元456年)
春,正月,庚寅,立皇弟休范为顺阳王,休若为巴陵王。
戊戌,立皇子子尚为西阳王。
春季,正月,庚寅(初四),孝武帝立皇弟刘休范为顺阳王,刘休若为巴陵王。
戊戌(十二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尚为西阳王。
壬子,纳右卫将军何女为太子妃。
,澄之曾孙也。
甲寅,大赦。
壬子(二十六日),孝武帝为太子刘子业娶右卫将军何的女儿何令婉为太子妃。
何是何澄的曾孙。
甲寅(二十八日),实行大赦。
乙卯,魏立贵人冯氏为皇后。
后,辽西郡公朗之女也;朗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诛,后由是没入宫。
乙卯(二十九日),北魏立贵人冯氏为皇后。
冯皇后是辽西郡公冯朗的女儿。
冯朗做秦州和雍州刺史,因罪被诛,冯皇后于是也被发配到宫中做奴婢。
二月,丁巳,魏主立子弘为皇太子,先使其母李贵人条记所付托兄弟,然后依故事赐死。
二月,丁巳(初一),北魏国主立皇子拓跋弘为皇太子。
先让拓跋弘的亲生母亲李贵人把要托付给兄弟们的事一一记下来,然后,按照以前的规定命她自杀。
甲子,以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
故事,府州部内论事,皆签前直叙所论之事,置典签以主之。
宋世诸皇子为方镇者多幼,时主皆以亲近左右领典签,典签之权稍重。
至是,虽长王临藩,素族出镇,典签皆出纳教命,执其崐枢要,刺史不得专其职任。
及悫为豫州,临安吴喜为典签。
悫刑政所施,喜每多违执,悫大怒,曰:“宗悫年将六十,为国竭命,正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复与典签共临之!”喜稽颡流血,乃止。
甲子(初八),刘宋任命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
按照以往的惯例,地方州府内部开会或谈论其他事情,参加的人员全都要在一纸条上写出自己的看法,然后,把这张条子送到典签那里,由典签负责整理。
刘宋各位皇子出任地方行政首领的时候,大多年纪还很小,皇帝就都派自己左右亲近的人去担任典签,这样一来,典签的权力就比别的官职重些。
到了这时,即使是年长的皇子去藩镇地方担任首领,或者是出身贫民的官员去地方镇守,典签也都独揽大局,接受官员们的报告,传达朝廷的命令,把持着重要的权力,刺史不能独自去行使权力。
宗悫当上豫州刺史后,临安人吴喜作了典签。
宗悫在刑法政令上的一些决定,吴喜往往违抗不执行。
宗悫大为生气,说:“我宗悫已经快六十岁了,为国家竭忠尽力,到现在才得到了豫州这么一个斗大的地方,我不能再和典签一起处理州府事务。”吴喜吓得磕破了头,才将宗悫的怒气平息了。
丁零数千家匿井陉山中为盗,魏选部尚书陆真与州郡合兵讨灭之。
北魏丁零部落几千户人家,躲藏到井陉山做强盗,北魏选部尚书陆真和地主州郡联合出兵,消灭了这伙强盗。
闰月,戊午,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杨尹。
闰三月,戊午(初三),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杨尹。
癸酉,鄱阳哀王休业卒。
癸酉(十八日),刘宋鄱阳哀王刘休业去世。
太傅义恭以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子尚有宠,将避之,乃辞扬州。
秋,七月,解义恭扬州;丙子,以子尚为扬州刺史。
时荧惑守南斗,上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治东城以厌之。
扬州别驾从事沈怀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
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
怀文,怀远之兄也。
太傅刘义恭因为感到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刘子尚很受孝武帝的宠爱,所以他打算回避,于是,就辞去扬州刺史的官职。
秋季,七月,孝武帝批准解除了刘义恭扬州刺史的职务。
丙子(二十三日),任命刘子尚为扬州刺史。
此时,正值火星紧挨在南半星的旁边,孝武帝下令废除西州的旧日官府,命令刘子尚把官府移到东府城,以此镇压这一凶兆。
扬州别驾从事沈怀文说:“上天星辰日月在显示变化,我们应该以推广德政来对此作出反应,现在,即使是把西州空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孝武帝没有听他的话。
沈怀文是沈怀远的哥哥。
八月,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击伊吾,克其城,大获而还。
八月,北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进击伊吾,攻克了伊吾城,掳掠很多东西返回。
九月,壬戌,以丹杨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九月,壬戌(初十),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冬,十月,甲申,魏主还平城。
冬季,十月,甲申(初二),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丙午,太傅义恭进位太宰,领司徒。
丙午(二十四日),刘宋太傅刘义恭晋升为太宰,兼任司徒。
十一月,魏以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更赐爵陇西王。
贺上言:“今北虏游魂,南寇负险,疆埸之间,犹须防戍。
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 杀人,其坐赃盗及过误应入死者,皆可原宥,谪使守边;则是已断之体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惠。”魏高宗从之。
久之,谓群臣曰:“吾用贺言,一岁所活不少,增戍兵亦多。
卿等人人如贺,朕何忧哉!”会武邑人石华告贺谋反,有司以闻,帝曰:“贺竭诚事国,朕为卿等保之,无此,明矣。”命精加讯验;华果引诬,帝诛之,因谓左右曰:“以贺忠诚,犹不免诬谤,不及贺者可无慎哉!”
十一月,北魏任命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改赐爵位为陇西王。
源贺上书说:“如今,北方蛮虏不断进攻、骚扰,南方贼寇也时时对我们产生威胁,因此,我们的边疆一带,还必须要增加兵力,严加防守。
我个人认为:除了大逆不道图谋造反的与杀人犯外,其余凡是因贪赃、偷盗以及犯有罪过崐应该被判死刑的,都可以得到宽恕,将他们发配到边境上戍守。
这样做,等于使他们已经断了的身体接受朝廷的再生之恩,负担徭役的人家,也因此能够得到歇息的实惠。”北魏国主文成帝表示同意。
很久以后,文成帝对众大臣说:“我采纳源贺的建议,一年之内,救活了不少人,边防的守卫兵力也增强了许多。
你们这些人如果也像源贺这样,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偏巧,此时正赶上武邑人石华控告源贺要阴谋反叛,有关部门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文成帝。
文成帝说:“源贺竭心尽力为国家做事,朕敢于向你们担保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是很明显的。”文成帝命令详细查访验证,石华果然承认自己是诬告源贺,文成帝诛杀了石华,然后,对左右说:“像源贺这种忠心耿耿的人还免不了要被别人诬蔑诽谤,而那些赶不上源贺的人,又怎么能不小心谨慎呢!”
十二月,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弃郡奔魏。
十二月,刘宋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放弃自己镇守的郡城,逃奔到了北魏。
上欲移青、冀二州并镇历城,议者多不同。
青、冀二州刺史垣护之曰:“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每来寇掠,必由历城。
二州并镇,此经远之略也。
北又近河,归顺者易。
近息民患,远申王威,安边之上计也。”由是遂定。
刘宋孝武帝打算把青州和冀州州府全都移到历城,参与议论的人大多都不同意。
青州、冀州二州刺史垣护之说:“青州北面有黄河、济水,又有很多河泽湖泊,不是胡虏所想要去的地方。
每次有贼寇前来入侵,他们都一定先进攻历城。
二州州府同时设在历城一地,这确实是长远之计啊。
况且,它也北近黄河,前来归降的魏人容易安抚。
从近处说,这样做可以消除老百姓的忧患,从远处看,它是伸扬国威、安定边疆的上策。”于是,这一方案就定下来了。
元嘉中,官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无利,故民不盗铸。
及上即位,又铸孝建四铢,形式薄小,轮郭不成。
于是盗铸者众,杂以铅、锡;翦凿古钱,钱转薄小。
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继。
盗铸益甚,物价踊贵,朝廷患之。
去岁春,诏钱薄小无轮郭者悉不得行,民间喧扰。
是岁,始兴郡公沈庆之建议,以为“宜听民铸钱,郡县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其准式,去其杂伪。
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依此格。
万税三千,严检盗铸。”丹杨尹颜竣驳之,以为“五铢轻重,定于汉世,魏、晋以降,莫之能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
今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若巨细总行而不从公铸,利已既深,情伪无极,私铸、翦凿尽不可禁,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岁之间,悉为尘土矣。
今新禁初行,品式未一,须臾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
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
唯简费去华,专在节俭,求赡之道,莫此为贵耳。”议者又以为“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曰:“议者以为官藏空虚,宜更改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舒民。
愚以为不然。
今铸二铢,恣行新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间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空严立禁,而利深难绝,不一二年,其弊不可复救。
民惩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间,必生纷扰。
远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皆甚不可者也。”乃止。
元嘉时期,官方铸制了四铢钱,四铢钱的轮廓、外形、样式和五铢钱一样,铸造这种钱没有什么赢利,因此,民间老百姓就没有人偷偷仿制这种钱。
孝武帝即位,又继续铸制孝建四铢钱,这种钱币外形又薄又小,轮廓也不清楚明显。
仿造的人很多很多,有的又在钱里掺杂上铅、锡;敲凿古钱,以图得到铸钱的原料,致使古钱又薄又小。
守宰等地方官们禁绝不了偷铸制钱币,为此,被处死或被免职的事接连不断发生。
偷铸钱币的反而越来越多,物价飞涨,朝廷深为忧患。
去年春季,朝廷颁下诏令,说钱太薄太小而且轮廓不清的,一律不能使用,立刻引起民间的喧嚷骚动。
这一年,始兴郡公沈庆之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应该允许老百姓自己铸造钱币,各郡县都设立一个钱署,把愿意铸造钱币的人家全都安排在钱署里,由朝廷制定一定的铸钱标准,不准他们在钱内掺加杂物。
去年春天朝廷所查禁的那些新铸的钱币也都拿出来,允许继续使用一段时间,而从此以后,铸造钱币全都按照新制定的规格标准进行,一万钱收取税三千,严格检查是否还有偷偷铸币的人家。”但是,丹杨尹颜竣却反崐对这样做,他反驳说:“五铢钱币的轻重,是从汉代开始就规定了的标准,魏、晋以后,还没有谁能够更改。
这实是由于钱币的价值和货物的价值已经相等,要是随意改变就一定会出现掺假的钱币的缘故。
现在说去年春天所禁止使用的钱币还可以继续使用,如果让这些大小薄厚不均的钱币,全都可以在公开场合下流通,而不用由朝廷监制,可以说,这对个人有很大的好处,重利之下,作奸犯事的就会没有穷尽,而私自铸造钱币和偷偷剪凿破旧钱币的,也就永远不能禁绝。
这样一来,财货还没有增加,而大钱却已用尽,用不了几年时间,四铢钱全都会变成尘土了。
现在,新的禁令刚刚开始实行,市面上流通的钱币的样式标准还没有统一。
老百姓的骚动喧扰之声,不久自然而然就会停止,这不足以让皇上忧虑。
库藏出现亏空,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
如今,即使是允许使用小钱,朝廷也没有增加赋税的。
即使老百姓富足起来了,也解决不了朝廷财力物力上的短缺。
现在,我们只有崇尚俭朴、反对浪费奢华,把心思都用在勤俭节约上,寻求富裕之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中,又有人认为:”铜矿不容易找到,应该改铸二铢钱”。
颜竣说:“提这一建议的人都认为现在国库财物缺乏,应该改铸钱币。
天下铜很少,就应该减轻钱币的重量,以此来制止恶性循环的局面,使国家富足,老百姓宽裕。
我认为这些想法并不是好办法。
现在如果铸造二铢钱,只是一味地使用小钱薄钱,这样做,并不能解决朝廷的困难,而民间反而会发生更多的作奸犯科的事,天下的所有财货也将会被人们抢先用尽。
只是空口说应该严格禁绝,但是获利大,就很难禁绝。
不用一二年,这一弊病就会达到令人无法挽救的地步。
老百姓已经察觉到了我们要把大钱改为小钱,加之,他们害怕近日颁布的新的禁令,在市井街巷肯定会发生混乱、纠纷。
我们还没有看到长远的利益,而急切的弊端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致使豪富的商贾们越来越有钱、越来越逞心,而贫苦百姓们的生活却是越来越穷困、越来越艰难,这样做,是绝对不行的。”于是,这场争论告一段落。
魏定州刺史高阳许宗之求取不节,深泽民马超谤毁宗之,宗之殴杀超,恐其家人告状,上超诋讪朝政。
魏高宗曰:“此必妄也。
朕为天下主,何恶于超而有此言!必宗之惧罪诬超。”案验,果然。
斩宗之于都南。
北魏定州刺史、高阳人许宗之贪赃没有节制,深泽平民马超毁谤许宗之,许宗之把马超活活打死。
许宗之害怕马超家里人告状,就上书皇帝,说马超攻击诋毁、讥讽朝政。
北魏文成帝说:“这一定是虚假的。
朕为一国之主,怎么惹恼了马超,使他能对我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一定是许宗之自己害怕被告受罚,而先行诬陷马超。”文成帝命令详细调查,果然是那样。
许宗之在城外南郊被斩首。
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卒。
延之子竣贵重,凡所资供,延之一无所受,布衣茅屋,萧然如故。
常乘羸牛笨车,逢竣卤簿,即屏住道侧。
常语竣曰:“吾平生不见要人,今不幸见汝!”竣起宅,延之谓曰:“善为之,无令后人笑汝拙也。”延之尝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其能久乎!”竣丁父忧,裁逾月,起为右将军,丹杨尹如故。
竣固辞,表十上;上不许,遣中书舍人戴明宝抱竣登车,载之郡舍,赐以布衣一袭,絮以彩纶,遣主衣就衣诸体。
刘宋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去世。
颜延之的儿子颜竣人贵位重,颜延之对于儿子所送给他的财物等等,一律都不接受。
他们仍身穿粗陋的布衣,住在茅草房里,清贫地生活,一如往昔。
平时,颜延之经常乘坐由羸弱的老牛拉着的破车,有时,在街上碰见颜竣的开路卫队仪仗,就马上躲藏在路边。
颜延之还经常对儿子颜竣说:“我平生都不喜欢看见身居要位的重要人物,今天不幸的是我看见了你。”颜竣要兴建自己的宅邸,颜延之对他说:“好好地盖房子,不要让后代耻笑你笨拙无能。”颜延之曾经在某天早上前去看望儿子颜竣,看见前来求见他的宾客、下属们挤满了屋子,可是颜竣却还没有起床。
颜延之见状,勃然大怒,说:“你是出身于粪土之中的人,好不容易升到了云霄之上,就立刻骄横傲慢到如此地步,你怎么能够持久呢?”颜延之去世后,按照规定,颜竣应该离职回家,为父亲服孝三年,可是,才刚刚过了一个月,孝武帝就征召他回来,起用他为右将军,同时仍旧保留丹杨尹的官职。
颜竣坚决推辞,写了十次奏章,孝武帝还是没有答应,派中书舍人戴明宝把颜竣抱上驿车,将他拉到了丹杨郡府。
孝武帝赐给颜竣一身布织衣服,里面絮上一层染色的棉崐絮,派主衣官亲自送上门去,给颜竣穿上。
大明元年(丁酉、457)
大明元年(丁酉,公元457年)
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
春季,正月,辛亥朔(初一),刘宋改年号,宣布大赦。
壬戌,魏主畋于崞山,戊辰,还平城。
壬戌(十二日),北魏国主到崞山狩猎,戊辰(十八日),返回平城。
魏以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录尚书事。
北魏朝廷任命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和录尚书事。
二月,魏人寇兖州,向无盐,败东平太守南阳刘胡。
诏遣太子左卫率薛安都将骑兵,东阳太守沈法系将水军,向彭城以御之,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
比至,魏兵已去。
先是,群盗聚任城荆榛中,累世为患,谓之任榛。
申坦请回军讨之。
上许之。
任榛闻之,皆逃散。
时天旱,人马渴乏,无功而还。
安都、法系坐白衣领职。
坦当诛,群臣为请,莫能得。
沈庆之抱坦哭于市曰:“汝无罪而死。
我哭汝于市,行当就汝矣!”有司以闻,上乃免之。
二月,北魏进攻兖州,指向无盐。
击败了东平太守、南阳人刘胡。
孝武帝下诏,派太子左卫率薛安都率领骑兵,东阳太守沈法系率领水军,一同向彭城挺进,以防御敌人的侵入,这两支大军同受徐州刺史申坦的指挥调遣。
两路大军赶到彭城时,北魏的军队已经离开。
在此之前,成群的盗寇聚集在任城丛林里,几代以来一直成为当地的祸患,当地人称他们为任榛。
申坦请求趁大军班师回朝的机会,前去讨伐。
孝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
任榛听到这一消息后,全都四下逃散。
此时,正赶上大旱季节,申坦的军队人马干渴困乏,没有结果而返回。
为此,薛安都和沈法系免去官衔,只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
申坦应该被判死刑,文武官员替申坦求情,没有效果。
沈庆之在刑场上抱住申坦,失声痛哭,说:“你没有罪却被判死刑。
我在这里哭你,等你走了,我也就跟着你到地下去了。”有关部门把这些话报给了孝武帝,才赦免了申坦。
三月,庚申,魏主畋于松山;己巳,还平城。
三月,庚申(十一日),北魏国主到松山狩猎。
己巳(二十日),返回平城。
魏主立其弟新成为阳平王。
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新为阳平王。
上自即吉之后,奢淫自恣,多所兴造。
丹杨尹颜竣以藩朝旧臣,数恳切谏争,无所回避,上浸不悦。
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居中永执朝政,而所陈多不纳,疑上欲疏之,乃求外出以占上意。
夏,六月,丁亥,诏以竣为东扬州刺史,竣始大惧。
刘宋孝武帝自从为父亲服丧期满后,就开始过起荒淫无度、奢侈糜烂的生活,他随心所欲地大兴土木。
丹杨尹颜竣自以为是刘骏当王时的旧臣,所以,一连几次诚恳地劝谏,他进言直切、诚恳,无所保留和回避,孝武帝渐渐对他不满起来。
但颜竣自认为自己才能卓越,才华盖世,他和孝武帝的交情,是其他文武官员无法相比的,觉得自己应该在朝廷永远把持大权。
但是,他所建议的事情,孝武帝大多不采纳,于是,颜竣开始怀疑孝武帝有意要疏远他,就上书请求调到外地郡府任职,以试探孝武帝的想法。
夏季,六月,丁亥(初九),孝武帝颁下诏令,任命颜竣为东扬州刺史,颜竣才开始害怕起来。
癸卯,魏主如阴山。
癸卯(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雍州所统多侨郡县,刺史王玄谟上言:“侨郡县无有境土,新旧错乱,租课不时,请皆土断。”秋,七月,辛未,诏并雍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
郡县流民不愿属籍,讹言玄谟欲反。
时柳元景宗 强,群从多为雍部二千石,乘声皆欲讨玄谟。
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使启上,具陈本末。
上知其虚,遣主书吴喜抚慰之,且报曰:“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君臣之际,足以相保,聊复为笑,伸卿眉头耳。”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故上以此戏之。
刘宋雍州境内,设有很多侨郡县,刺史王玄谟向孝武帝进言说:“侨郡县没有真正的领地,新设立的和过去的相互交错在一起,十分混乱,田赋捐税无法按时征收,请求在这些新侨郡县中整顿户籍,让百姓纳税服役。”秋季崐,七月,辛未(二十四日),朝延颁下诏令,将雍州的三个郡十六个县合并成一个郡。
侨郡、侨县一些流亡百姓不愿意归属于当地的户籍,就制造谣言,谎称王玄谟打算起来反叛朝廷。
当时,骠骑将军柳元景家族势力很强。
族兄族弟中有很多人在王玄谟手下做官,这些人也想利用这些谣言声讨王玄谟。
王玄谟马上命令大家安静下来,再解除大家的疑虑。
随后,王玄谟派人骑马奔回建康,向孝武帝详细陈述了事情的始末。
孝武帝知道所谓王玄谟图谋反叛的消息是假的,就派主书吴喜专程前去安慰王玄谟,告诉王玄谟说:“已经是七十岁的老翁了,谋反想要得到什么呢?君臣之间,足可以相互作保。
姑且跟你开个玩笑,把你紧锁的眉头伸展开吧。”王玄谟生性严肃,从没有随随便便开过玩笑,所以,孝武帝就借此事跟他开玩笑。
八月,己亥,魏主还平城。
八月,己亥(二十二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南兖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
初,高祖遗诏,以京口要地,去建康密迩,自非宗室近亲,不得居之。
延孙之先虽与高祖同源,而高祖属彭城,延孙属莒县,从来不序昭穆。
上既命延孙镇京口,仍诏与延孙合族,使诸王皆序长幼。
甲辰(二十七日),朝廷任命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刘诞为南兖州刺史,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
当初,刘宋高祖刘裕曾留下遗言,认为京口是战略要地,距离建康非常近,除非皇室近亲,其他人不能驻守。
刘延孙的祖先虽然和高祖是同一宗族,但是,高祖刘裕是彭城支系,刘延孙的祖先属于莒县支系,因此,两家从来不谈论血缘关系。
孝武帝命令刘延孙去镇守京口后,才颁下诏书,跟刘延孙家合为一族,并让各个王和刘延孙之间排列辈分和长幼。
上闺门无礼,不择亲疏、尊卑,流闻民间,无所不至。
诞宽而有礼,又诛太子劭、丞相义宣,皆有大功,人心窃向之。
诞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诞居中,使出镇京口;犹嫌其逼,更徒之广陵。
以延孙腹心之臣,使镇京口以防之。
孝武帝在深宫内,荒淫无礼,不论女子的亲疏、尊卑关系如何,丑闻流传民间,没有不知道的。
但是,刘诞却是生性厚道,待人温文有礼,而且,又在诛杀太子刘劭和讨伐丞相刘义宣的战事中立下了大功,因此,大家在心里都暗暗向着他。
刘诞募集了许多有才能、有勇力的人,收藏了粗良的甲胄、锐利的兵刃,孝武帝因此对刘诞又是害怕又是猜忌,所以,他不希望刘诞还留在朝廷,便下令他镇守京口。
以后,还嫌他在京口离建康太近,又把他调到了广陵。
由于刘延孙是心腹大臣,所以派他镇守京口,防备刘诞。
魏主将东巡,冬,十月,诏太宰常英起行宫于辽西黄山。
北魏国主将要去东部巡查,冬季,十月,颁下诏令,命太宰常英在辽西黄山兴建行宫。
十二月,丁亥,更以顺阳王休范为桂阳王。
十二月,丁亥(十二日),刘宋朝廷改封顺阳王刘休范为桂阳王。
二年(戊戌、458)
二年(戊戌,公元458年)
春,正月,丙午朔,魏设酒禁,酿、酤、饮者皆斩之;吉凶之会,听开禁,有程日。
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斗及议国政,故禁之。
增置内外候官,伺察诸曹及州、镇,或微服杂乱于府寺间,以求百官过失,有司穷治,讯掠取服;百官赃满二丈者皆斩。
又增律七十九章。
春季,正月,丙午朔(初一),北魏颁布禁酒令,酿酒、卖酒、饮酒的人,一律斩首;遇到喜事、丧事的时候,暂时可以开禁,但一定要有日期限制。
北魏国主因为士民、百姓常常由于酗酒而导致相互殴打,或者借着喝酒而在一起议论国家政事,因此,颁布了禁酒令。
北魏朝廷又增加了内外候官,监察各曹、州、镇,有时,内外侯官还换上平民百姓穿的家常衣服,混杂在政府、寺庙等地,以此来寻找文武百官是否有什么过失,一旦发现,有关部门就会严加追究、盘查,抓起来,严刑拷打,逼招口供。
文武百官接受贿赂赃物,布匹达到两丈,即予斩首。
又增加七十九章法律条文。
乙卯,魏主如广宁温泉宫,遂巡平州;庚午,至黄山宫;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观沧海;戊寅,南如信都,畋于广川。
乙卯(初十),北魏国主前往广宁温泉宫,顺便巡查平州。
庚午(二十五日),抵达黄山宫。
二月,丙子(初二),登临碣石山,在山上远眺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
戊寅(初四),又南下前往信都。
再到广川狩猎。
乙酉,以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乙酉(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金紫光禄大夫褚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丙戌,建平宣简王宏以疾解尚书令;三月,丁未,卒。
丙戌(十二日),刘宋建平宣简王刘宏因为病重,免去了尚书令。
三月,丁未(初三),刘宏去世。
丙辰,魏高宗还平城,起太华殿。
是时,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说帝大起宫室,中书侍郎高允谏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
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会,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
今计所当役凡二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
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
丙辰(十二日),北魏文成帝返回平城,兴建太华殿。
当时,给事中郭善明生性乖巧善变,他又游说文成帝大肆兴筑宫殿。
中书侍郎高允劝谏说:“太祖时开始兴建城池街市,兴建时他一定让人利用农闲的时节。
何况,我们国家已经建立很久了,永安前殿足够朝会时使用。
宴请、歇息,有西堂、温室也足够了。
紫楼足可以用来登高远眺。
况且,纵然要扩大建设工程,也应该慢慢进行,不能仓猝行事。
现在核算一下,要抽调民差役二万人,而羸老、病弱供应饭食的,又得增加一倍,预期半年可以完工。
一个农夫不种田,就会有人挨饿,何况现在是动用四万人,劳力和费用是无法计算的。
这是陛下您所应该留心的事。”文成帝接受了他的劝谏。
允好切谏,朝廷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常屏左右以待之。
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
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
时有上事为激讦者,帝省之,谓群臣曰:“君、父一也。
父有过,子何不作书于众中谏之?而于私室屏处谏者,岂非不欲其父之恶彰于外邪!至于事君,何独不然。
君有得失,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谏,欲以彰君之短,明已之直,此岂忠臣所为乎!如高允者,乃忠臣也。
朕有过,未尝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闻者,允皆无所避。
朕知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
高允喜欢直言相谏,朝廷内有什么事做得不适当时,他就立刻请求晋见。
文成帝常常屏退左右侍从,单独一人和他商谈。
有时,二人从早到晚相谈,甚至一连几天都不出来,各位大臣不知他们谈些什么。
有时,高允说话时言词激烈、切中要害,文成帝听不下去,就命令左右侍从把高允搀扶下去,但是他始终对高允很好。
当时,有人上书措辞激烈地批评朝政,文成帝看完后对大臣们说:“君王和父亲是完全一样的。
父亲有错,儿子为什么不把它写在纸上,在大庭广众之中进行劝谏,而偏偏私下在隐蔽之处劝谏?这难道不是不想让他父亲的罪恶昭彰在外,让天下人都知道吗?至于说臣子侍奉君主,又何尝不是这样?君主有了什么过失,作为臣子,不能够当面直言劝谏,却要上书进行公开指责,这是想要使君主的短处昭彰于世,显示他自己的正直,这难道是一名忠君之臣所应该做的事吗?像高允那样的人,才是地地道道的忠君之臣。
朕有了过失,他没有不当面直接批评的,甚至有时有些话,朕已经难以接受,但高允并不回避。
朕由此知道了自己的过失,但天下人却不知道,难道这不能说是忠心吗?”
允所与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部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数十百人,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
帝谓群臣曰:“汝等虽执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尝有一言规正;唯伺朕喜悦之际,祈官乞爵,今皆无功而至王公。
允执笔佐我国家数十年,为益不小,不过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书令。
与高允同时被征召的游雅等人,全都做了大官,被封为侯,部下们官至刺史、有二千石俸禄的人也有几十成百名了,可是,高允还仍然为著作郎,二十七年从来没有升过官。
文成帝对各大臣说:“你们这些人虽然每天手持刀箭,站在朕旁边侍侯,却不过是白白地站着,没有一个人劝谏过我一句话。
而只是在看到我心情高兴时,要求赏赐一官半爵,现在,你们全都没有什么功劳,却做了王公。
高允仅用一枝笔辅佐治理国家几十年了,他的贡献不小,可他仍然不过是个郎官,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感到惭愧吗?”于是,提升高允为中书令。
时魏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以自给。
司徒陆丽言于帝曰:“高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妻子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乃言其贫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袍,厨中盐菜而已。
帝叹息,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悦为长乐太守。
允固辞,不许。
帝重允,常呼为令公而不名。
当时,北魏文武百官们都没有俸禄,高允常让他的儿子们上山砍柴,来维持家里的生计。
司徒陆丽对文成帝说:“高允虽然蒙受您的优待,但是,他家的生活却相当贫困,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没有生活来源。”文成帝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偏偏看朕重用了高允,才告诉我说他穷。”当天,文成帝亲自来到高允家,看见高允家里只有几间草房,几床粗布被褥和用旧麻絮做的棉袍,厨房里也只有一些青菜和盐。
文成帝忍不住叹息,赏赐给高允家五百匹绢帛,一千斛粟米,任命高允的长子高悦为长乐太守。
高允竭力推辞,但文成帝不同意。
文成帝很器重高允,平时经常称高允为令公,而不叫他的名字。
游雅常曰:“前史称卓子康、刘文饶之为人,褊心者或不之信。
余与高子游处四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乃知古人为不诬耳。
高子内文明而外柔顺,其言呐呐不能出口。
昔崔司徒尝谓余云:‘高生丰才博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
’余亦以为然。
及司徒得罪,起于纤微,诏指临责,司徒声嘶股栗,殆不能言;宗钦已下,伏地流汗,皆无人色。
高子独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高亮。
人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神耸,此非所谓矫矫者乎!宗爱方用事,威振四海。
尝召百官于都坐,王公已下皆趋庭望拜,高子独升阶长揖。
由此观之,汲长孺可以卧见卫青,何抗礼之有!此非所谓风节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崔又漏之于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恸于鲍叔也。”
游雅常说:“从前史书上曾经称赞汉代卓茂、刘宽的为人,心地狭窄的人不相信那是真的。
我和高允相处为官四十年了,从未看见他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为此,我才知道古人古事都不是假的。
高允内心文采光明,外表温和柔顺,他说话时总是慢腾腾的,就好像不会表达一样。
从前,司徒崔浩曾经对我说:‘高允博才多学,是一代俊杰,他所缺乏的,恐怕只是一点儿刚毅的风骨。
’我也认为是这样,直到崔浩犯了罪,不过是因为一些细微小事,可是,皇上亲自审问时,崔浩吓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说不出话来。
宗钦以下的官员,也都吓得爬在地上,汗流浃背,个个都面无人色。
只有高允一人站在那里详细陈说事件的经过,进一步阐述是非曲直,表达清晰而有条理,阐明的事理清楚有深度,且声音高亢、宏亮,连皇上听着都为之动容,听的人没有不为他捏着一把汗的,这种行为,不是刚毅的风骨又是什么呢?在宗爱正好高升,把持着大权的时候,其威风凛凛,震撼四海。
宗爱曾经召集文武百官到朝堂论事,王公以下的官员,全都小步前行到宗爱面前,向宗爱叩拜,只有高允一人走上台阶,只对宗爱长揖了一下。
从这件事上看,汉汲黯可以躺在床上会见卫青,行对等的礼节,有什么不可以的?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所说的高风亮节吗?了解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已经看错了他的内在品德,而崔浩又看漏了他的外在气质,这就是管仲之所以对鲍叔牙的死感到万分悲痛的真正原因啊!”
乙丑,魏东平成王陆俟卒。
乙丑(二十一日),北魏东平成王陆俟去世。
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绥为安陆王。
夏季,四月,甲申(十一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绥为安陆王。
帝不欲权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部尚书置二人,以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顾觊之为之。
又省五兵尚书。
孝武帝不希望把大权交给自己的臣属。
六月,戊寅(初六),吏部尚书分设两名,任命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人顾觊之分别担任,同时,撤销了五兵尚书这一官位。
初,晋世,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待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
上欲重其选,乃用当时名士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为之。
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
觊,琳之之孙;,谧之兄孙;兴宗,廓之子也。
当初,晋朝时期,散骑常侍官职的选授很被天下人看重,和侍中没有两样崐。
后来,这一官职的工作清闲松散,所以,担任这一职务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了。
现在,孝武帝打算提高它的地位,所以,他任用当时很有名望的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担当这一职务。
侍中蔡兴宗对人说:“吏部地位重要,而常侍工作清闲、无关紧要,如果仅仅是在名称上更改一下,而不是加强实际权力,尽管是皇上想要提高它的地位,人心又怎么能够改变过来呢?”不久,散骑常侍的地位再度降低,而吏部的尊贵,却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孔觊是孔琳之的孙子。
王是王谧哥哥的孙子。
蔡兴宗是蔡廓的儿子。
裴子野论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
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于王庭。
其在汉家,州郡积其功能,五府举为掾属,三公参其得失,尚书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阅者众,故能官得其才,鲜有败事。
魏、晋易是,所失弘多。
夫厚貌深衷,险如溪壑,择言观行,犹惧弗周;况今万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专断于一司,于是嚣风遂行,不可抑止。
干进务得,兼加谄渎;无复谦耻之风,谨厚之操;官邪国败,不可纪纲。
假使龙作纳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况后之官人者哉!孝武虽分曹为两,不能反之于周、汉,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裴子野论曰:选用适当的人任某一官职,是件很困难的事,前代君王早已说过,这已经很久了。
按周朝的礼仪来说,从学校开始就注重人才的培养,首先在他的家乡加以评论,把评论的结果告诉给各个州郡的六事,再由六事把这些人的姓名呈报给朝廷。
在汉王朝时代,各个州郡搜集一些有才能有功劳人的情况,再由五府任命他们为辅佐。
三公前来具体考察他们工作的得失,尚书把考察结果呈报给天子。
一个人才,经过了这么多道的审查,因此,为官者能够称职,人尽其才,很少把事情做坏。
魏、晋时代不是这样,选用官员的失误特别多。
有些人长着一副忠厚诚恳的面孔,但内心却是阴险狡猾得很,就好像那万丈深渊一样难以摸透。
即或是听其言、观其行,恐怕也还是不能全面了解。
何况现在千千万万的为官者,只靠偶尔见过一面的印象,就要决定是晋升还是削免;成百的僚属的任用,由一个部门独断专行。
从此,投机钻营的恶劣风气猖獗,不能遏止。
为了能升官进爵满足自已的贪欲,就用尽一切手段去谄媚、渎职枉法,廉耻之风荡然无存,官吏们不再有谨慎宽厚的操行。
贪官污吏作恶多端,致使国家政局混乱腐败,不能再加约束。
纵使是舜帝面南主持朝政,让龙作尚书,要想使国家达到太平盛世,恐怕也未必做得到,更何况后代那些为官的人呢。
如今,孝武帝虽然把吏部尚书一分为二,却已无法再回到周、汉时代了。
仅仅是朝三暮四更改名称,这岂不是变本加厉吗?
丙申,魏主畋于松山;庚午,如河西。
丙申(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到松山狩猎。
庚午(二十八日),前往河西。
南彭城民高、沙门昙标以妖妄相扇,与殿中将军苗允等谋作乱,立为帝。
事觉,甲辰,皆伏诛,死者数十人。
于是下诏沙汰诸沙门,设诸科禁,严其诛坐;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
而诸尼多出入宫掖,此制竟不能行。
刘宋南彭城平民高、和尚昙标用妖邪虚妄的语言胡言乱语,煽动人心,同殿中将军苗允等人秘密勾结,阴谋叛乱,拥护高作皇帝。
事情被发觉,甲辰(初二),全被抓起来处死,同时受牵连被斩首的人有几十个。
为此,孝武帝颁下诏令,清除所有和尚,并公布各种禁令,严格执行株连制度。
除了能严守戒规、苦心修行的高僧外,其余的都要还俗。
可是,有很多尼姑经常出入深宫,这项规定竟然执行不了。
中书令王僧达,幼聪警能文,而跌荡不拘。
帝初践阼,擢为仆射,居颜、刘之右。
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
既而迁护军,怏怏不得志,累启求出。
上不悦,由是稍稍下迁,五岁七徙,再被弹削。
僧达既耻且怨,所上表奏,辞旨抑扬,又好非议朝政,上已积愤怒。
路太后兄子尝诣僧达,趋升其榻,僧达令舁弃之。
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杀僧达。
会高反,上因诬僧达与通谋,八月,丙戌,收付延尉,赐死。
中书令王僧达,自幼聪明伶俐,写得一手好文章,可是,他个人却是放荡行事,不拘小节。
孝武帝刚刚登上帝位,曾提拔他做仆射,官位在颜竣、刘延孙二人之上,因此,王僧达自负才能和门地,认为当世之人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一二年的功夫,他就能升为宰相。
不久,他却被贬为护军将军,所以,心里郁郁不得志,几次上书请求到外地任职。
孝武帝很不高兴,从此以后慢慢把他崐降级,五年之间,连贬七次,最后,又被弹劾。
王僧达既觉得耻辱,又心怀不满和怨恨,每次写给孝武帝的奏章,言辞之间多有不平,又特别喜欢指责朝政的弊端,孝武帝早已积着一股怨气。
偏巧,皇太后路氏哥哥的儿子曾经拜访王僧达,他直接就坐到了王僧达的床上,王僧达下令把床扔出去,路太后因此非常恼怒,把孝武帝叫来让他一定把王僧达杀了。
这时,正赶上高谋反,孝武帝顺势陷害王僧达与高是同谋。
八月,丙戌(十五日),逮捕了王僧达交付廷尉,命他自杀。
沈约论曰:夫君子、小人,类物之通称,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
是以太公起屠钓为周师,傅说去版筑为殷相,明扬幽仄,唯才是与。
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世农夫,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名重京师;非若晚代分为二途也。
魏武始立九品,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族高卑。
而都正俗士,随时俯仰,凭借世资,用相陵驾;因此相沿,遂为成法。
周、汉之道,以智役愚;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矣。
沈约论曰:所谓君子与小人不过是分别对一类人物的通称。
走正路,就是君子;不走正路,就是小人。
所以,姜太公起于屠夫渔夫之中做了周朝的太师,傅说放下筑屋垒墙的工作,做了殷朝的宰相。
从下层中发现被埋没的人才,完全取决于他本人是否有才能。
直到两汉时期,这个道理还没有改变:胡广出身于世代务农的农夫家里,他却能高升到公相的位置;黄宪也不过是个兽医的儿子,名声竟也威震京师。
并不像后代把人分成士族和庶族两等。
魏武帝开始建立九品中正制度,依此来评价人才的优劣,却不是用来评价家世的高低贵贱,但是地方的都正俗人们却为了个人利益,随波逐流,他们依仗着自己门第的高贵、出身的显赫,以此高踞于别人之上,并由此而形成了习惯,最后竟然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法规。
周、汉的方法,是有才智的人役使愚昧无知的人。
魏、晋以后则是出身高贵、地位高贵的人驱使出身卑贱的人。
士族与庶族的不同品类就有明显的区别了。
裴子野论曰:古者,德义可尊,无择负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子孙,还齐布衣之伍;士庶虽分,本无华素之隔。
自晋以来,其流稍改,草泽之士,犹显清途;降及季年,专限阀阅。
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黄散之孙,蔑令长之室;转相骄矜,互争铢两,唯论门户,不问贤能。
以谢灵运、王僧达之才华轻躁,使其生自寒宗,犹将覆折;重以怙其庇荫,召祸宜哉。
裴子野论曰:古代,只要是有道德讲仁义的人,都会受到尊敬,不管他的出身地位是贩夫还是走卒。
如果这个人品质低劣,即使他出身世族,又有什么可取的呢?名公高位的人的子孙们和普通老百姓是一样的。
虽然士族和庶族有所区别,但却没有什么豪华与凡素的对立。
从晋代以来,这一潮流渐渐改变,出身草野荒泽的寒士,还可以在清正的仕途中得到显贵。
到了晋末,就专门注意人的门第出身了。
从此,三公的儿子瞧不起一般官宦人家;朝中官员的子孙,更看不起地方官吏的后代。
彼此之间相互傲慢骄矜,争比高低,斤斤计较。
只看出身门第,而不问贤德才能。
像谢灵运、王僧达这种身负才华,却又性情轻狂骄躁的人,即使让他们生在寒门之家,也仍然要遭到覆亡摧折,何况他们还要仗恃着自己出身显贵的特权,最终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九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九月,乙巳(初四),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丙寅,魏大赦。
丙寅(二十五日),北魏实行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阴山,会雨雪,魏主欲还,太尉尉眷曰:“今动大众以威北狄,去都不远而车驾遽还,虏必疑我有内难。
将士虽寒,不可不进。”魏主从之,辛卯,军于车仑山。
冬季,十月,甲戌(初四),北魏国主向北巡察,想要讨伐柔然,走到阴山,正赶上下大雪,北魏国主打算回去。
太尉尉眷说:“现在,我们发动全军去威震北狄,离开都城还没有多远,却要突然班师回朝,蛮虏们一定怀疑我们国内发生了动乱。
将士们虽然感到寒冷,但却不能不继续前进。”北魏国主接受了劝告。
辛卯(二十一日),北魏大军屯扎在车仑山。
积射将军殷孝祖筑两城于清水之东。
魏镇西将军封敕文攻之,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拒破之。
孝祖,羡之曾孙也。
上遣虎贲主庞孟虬救清口,崐青、冀二州剌史颜师伯遣中兵参军苟思达助之,败魏兵于沙沟。
师伯,竣之族兄也。
上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将兵会傅乾爱及中兵参军江方兴共击魏兵,屡破之,斩魏将窟公等数人。
十一月,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将三万骑助封敕文寇青州,颜师伯御之,辅国将军焦度刺豹子坠马,获其铠具装,手杀数十人。
度,本南安氐也。
刘宋积射将军殷孝祖,在清水东岸建造了两座城池。
北魏镇西将军封敕文向那里发动进攻,清口镇将、振威将军傅乾爱率军抵抗,大败封敕文。
殷孝祖是殷羡的曾孙。
孝武帝派遣虎贲主庞孟虬援助清口,青州、冀州刺史颜师伯派遣中兵参军苟思达也赶来相助,在沙沟大败北魏大军。
颜师伯是颜竣的族兄。
孝武帝又派遣司空参军卜天生率领大军和傅乾爱及中兵参军江方兴会师,一起抗击北魏大军,他们几次大败敌军,并斩了北魏大将窟公等几人。
十一月,北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人率领三万骑兵援助封敕文,入侵青州,刘宋颜师伯抵御,辅国将军焦度刺中皮豹子,皮豹子从马背上摔下,焦度抢到皮豹子的铠甲、长矛等全套装备,亲手杀死几十人。
焦度本来是南安氐人。
魏主自将骑十万、车十五万两击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
柔然处罗可汗远遁,其别部乌朱驾颓等帅数千落降于魏。
魏主刻石纪功而还。
北魏国主亲自统率十万骑兵、十五万辆战车,进攻柔然国。
他们穿过大沙漠,旌旗飘扬,绵延千里。
柔然国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远远逃走。
其支派乌朱驾颓等人率领几千个帐落向北魏投降。
北魏国主文成帝在柔然国刻石记下战功,然后班师回朝。
初,上在江州,山阴戴法兴、戴明宝、蔡闲为典签;及即位,皆以为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
是岁,三典签并以初举兵预密谋,赐爵县男;闲已卒,追赐之。
当初,孝武帝在江州时,山阴人戴法兴、戴明宝、蔡闲担任典签,待孝武帝登基做了皇帝后,就把这三人全都任命为南台侍御史兼任中书通事事人。
这一年,这三位典签官都因为最初起兵讨伐刘劭时参预了密谋,而被赐为县级男爵。
蔡闲已经去世,被追赠给这一爵位。
时上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
法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
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猎文史,为上所知,亦以为中书通呈舍人。
凡选授诛赏大处分,上皆与法兴、尚之参怀;同外杂事,多委明宝。
三人权重当时;而法兴、明宝大纳货贿,凡所荐达,言无不行,天下幅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
当时,孝武帝亲自上朝处理政务,而不信任手下大臣。
他的心腹、耳目不能无所寄托。
戴法兴非常熟悉古代历史和当代政治,平时一直受到孝武帝的亲近和厚待。
鲁郡人巢尚之出身寒门,他通览文史,深受孝武帝的赏识,也任命 他为中书通事舍人。
凡是官员的遴选、免职、赏赐、诛杀等重大事情,孝武帝都要和戴法兴、巢尚之商量讨论,宫廷内外事务大都委托戴明宝处理。
在当时,三人权力重大,超过所有人。
但戴法兴、戴明宝大肆收受贿赂,凡是他们推荐上的官员,从来没有不通过的。
天下趋炎附势的人都集中到他们那里争相巴结,家门外像闹市一样人来人往,他们的家产也都积累到了千金。
吏部尚书顾觊之独不降意于法兴等。
蔡光宗与觊之善,兼其风节太峻,觊之曰:“辛毗有言:‘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
’”觊之常以为:“人禀命有定分,非智力可移,唯应恭己守道;而暗者不达,妄意侥幸,徒亏雅道,无关得丧。”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定命论》以释之。
吏部尚书顾觊之偏偏不巴结戴法兴等人,侍中蔡兴宗和顾觊之关系不错,但他嫌顾觊之风骨气节太硬,顾觊之说:“辛毗有句话:‘孙资、刘放顶多让我当不上三公罢了。
’”顾觊之自己经常认为:“人的天赋才能和人的命运好坏,上天都是有定分的,不是靠才智、聪慧就能够改变的,所以,人只应该恭良克己、严守正道。
但是,愚蠢的人并不完全了解这一点,他们只是一味地胡思乱想,总想能侥幸得到这些。
结果白白地使自己在正直的道路上走偏了,而对自己的得与失并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按照这种想法,他命令自己的侄子顾原撰写了《定命论》,用以解释、阐明自己的这一观点。
宋纪十一 世祖孝武皇帝下大明三年(己亥、459)
宋纪十一 宋孝武帝大明三年(己亥,公元459年)B/
春,正月,己巳朔,兖州兵与魏皮豹子战于高平,兖州兵不利。
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刘宋兖州军队同北魏的征西将军皮豹子在高平大战,兖州军失利。
己丑,以骠骑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右仆射刘遵考为领军将军。
己丑(二十一日),刘宋朝廷任命骠骑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右仆射刘遵考为领军将军。
己酉,魏河南公伊卒。
己酉(十一日),北魏河南公伊去世。
三月,乙卯,以扬州六郡为王畿;更以东扬州为扬州,徙治会稽,犹以星变故也。
三月,乙卯(初二),刘宋朝廷把扬州六郡划为王畿,把东扬州改称为扬州,州府迁到了会稽,这样做,是由于天上星象变化的缘故。
三月,庚寅,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
阆,遵之子也。
三月,庚寅(二十三日),朝廷任命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
垣阆是垣遵的儿子。
夏,四月,乙巳,魏主立其弟子推为京兆王。
夏季,四月,乙巳(初八),北魏国主封立他弟弟的儿子拓跋推为京兆王。
竟陵王诞知上意忌之,亦潜为之备;因魏人入寇,修城浚隍,聚粮治仗。
诞记室参军江智渊知诞有异志,请假先还建康,上以为中书侍郎。
智渊,夷之弟子也,少有操行,沈怀文每称之曰:“人所应有尽有,人所应无尽无者,其唯江智渊乎!”
刘宋竟陵王刘诞知道孝武帝猜忌他,也私下里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他利用北魏大军侵入的时机,修筑城墙,疏通护城河,积蓄粮食,整治武器。
刘诞手下的记室参军江智渊知道刘诞有谋反的打算,就向刘诞请假,先回到了建康,孝武帝刘骏任命他为中书侍郎。
江智渊是江夷弟弟的儿子,从小就很有操行,沈怀文常常称赞他,说:“人所应该具有的,他都有,人所应该没有的,他都没有,这样的人,恐怕就只有江智渊了吧!”
是时,道路皆云诞反。
会吴郡民刘成上书称:“息道龙昔事诞,见诞在石头城修乘舆法物,习唱警跸。
道龙忧惧,私与伴侣言之,诞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称:“弟咏之在诞左右,见诞书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
咏之密以启闻,诞诬咏之乘酒骂詈,杀之。”上乃令有司奏诞罪恶,请收付廷尉治罪。
乙卯,诏贬诞爵为侯,遣之国。
诏书未下,先以羽林禁兵配兖州刺史垣阆,使以之镇为名,与给事中戴明宝袭诞。
这时,人们都在传言,说刘诞就要反叛。
偏巧,赶上吴郡平民刘成上书声称:“我的儿子刘道龙过去在刘诞那儿做事,看见刘诞在石头城修治皇帝专用的马车和仪仗器物,并练习皇帝出宫时的警卫清道。
刘道龙见后,又惊又怕,私下里把他所见到的事跟他的伙伴们说了,刘诞知道后斩了刘道龙。”与此同时,豫章平民陈谈之也上书称:“我弟弟陈咏之在刘诞左右任职,看见刘诞写下陛下的年龄、姓名等避讳的东西,前往巫师郑师怜家里进行巫术诅咒活动。
陈咏之马上把这一秘密呈报,但刘诞却反诬陈咏之这是借酒辱骂他,就把陈咏之杀了。”孝武帝立刻命令有关部门奏报刘诞的罪行,有关部门请求把刘诞抓进监狱,判刑惩治。
乙卯(十八日),孝武帝下诏,将刘诞的爵位贬为侯爵,遣返回他所在的封国。
诏书还没有颁下,孝武帝先把羽林禁卫军配给兖州刺史垣阆,让垣阆以前往镇守的名义和给事中戴明宝联合袭击刘诞。
阆至广陵,诞未悟也。
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
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入告诞;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
天将晓,明宝与阆帅精兵数百人猝至,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赦作徒、系囚,开门击阆,杀之,明宝从间道逃还。
诏内外纂严。
以始兴公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将兵讨诞。
甲子,上亲总禁兵顿宣武堂。
垣阆到达广陵,刘诞还没有醒悟过来。
戴明宝连夜通知刘诞的典签蒋成,崐命令他第二天早晨打开城门作为内应。
蒋成马上把这事报告给了府舍人许宗之,许宗之又赶快进去报告给了刘诞。
刘诞大吃一惊,从床上跳起,赶快召集左右人员和平常训练蓄养的将士几百人,逮捕了蒋成,下令军队进入临战状态,进行自卫。
天色将要破晓时,戴明宝和垣阆率领精锐士卒几百人突然涌来,可是,城门却没有打开,刘诞则已登上城楼,列好队形,亲自在城楼上斩了蒋成,赦免了那些做奴工和被关押的囚徒,打开城门,迎击垣阆,并将垣阆杀死。
戴明宝从小路逃回。
孝武帝颁下诏令,命全国进入戒严状态。
任命始兴公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率领大军,讨伐刘诞。
甲子(二十七日),孝武帝亲自统领禁卫军,驻扎宣武堂。
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将也,素与都督宗悫有隙,闻诞反,恐为悫所害,委官,间道自归朝延,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疑季之与诞同谋,邀杀之。
司州刺史刘季之是刘诞以前的将领,他平时就和都督宗悫有隔阂,听说刘诞起兵反叛,害怕自己被宗悫陷害,就放弃了官职,从小路一个人奔回朝廷,起到盱眙时,盱眙太守郑瑗怀疑刘季之和刘诞是同谋,就在中途截杀了刘季之。
沈庆之至欧阳,诞遣庆之宗人沈道愍赍书说庆之,饷以玉环刀。
庆之遣道愍反,数以罪恶。
诞焚郭邑,驱居民悉使入城,闭门自守,分遣书檄,邀结远近。
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邀旷,旷斩使拒之;诞怒,灭其家。
沈庆之率军赶到欧阳,刘诞派沈庆之的同族人沈道愍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前去沈庆之那里游说,并送给沈庆之一把玉环刀。
沈庆之将沈道愍送了回去,并向沈道愍列举了刘诞的种种罪状。
刘诞放火烧了附近的城邑、村落,将老百姓全部驱赶到了城里,然后关闭城门,自行坚守。
同时,他又分别让人送出文告,邀请结交远近人士起来响应。
当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刘诞把他的妻子、孩子抓了起来,然后,派遗使者邀请梁旷出兵响应,梁旷斩了使者,拒绝刘诞的邀约。
刘诞大怒,杀了梁旷全家。
诞举表投之城外曰:“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翦。
雀鼠贪生,仰违诏敕。
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
先经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愆,便成胡、越?陵锋蹈戈,万没岂顾;荡定之期,冀在旦夕。”又曰:“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缄!”上大怒,凡诞左右腹心、同籍期亲在建康者并诛之,死者以千数,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出奔者。
刘诞把呈送给孝武帝的奏章,投到了城外,说:“陛下听信谗言,于是派无名小辈突然前来偷袭我。
我忍受不了这种残酷的冤屈,所以就把他们诛杀了。
麻雀、老鼠尚且贪生怕死,我不得不违抗圣旨。
今天,亲自率领部下,誓死保卫徐州、兖州。
以前,我有什么样的福份,和你一同生在了皇家?如今,我又有什么过失,同你成了胡、越那样的死敌?冒着刀锋,脚踩戈矛,我万死不辞,大局稳定的日子,希望就在早晚间实现。”又说:“对陛下宫帷内的丑闻,我又怎能缄口不语?”孝武帝大怒,下令凡是在建康城内刘诞的左右心腹、同一个祖系中穿孝服一年以上的亲戚,全都杀头,当时被杀的数以千计。
有些人家属已被杀了,本人却正从广陵城内逃出来。
庆之至城下,诞登楼谓之曰:“沈公垂白之年,何苦来此!”庆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劳少壮故耳。”
沈庆之率军来到广陵城下,刘诞登上城楼,对沈庆之说:“沈公已到了满头白发的年龄了,何苦还来此地呢!”沈庆之回答说:“朝廷认为你狂妄愚蠢,所以不需要烦劳那些青壮年出马。”
上虑诞奔魏,使庆之断其走路,庆之移营白土,去城十八里,又进军新亭。
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并帅众来会;兖州刺史沈僧明,庆之兄子也,亦遣兵助庆之。
先是诞诳其众,云“宗悫助我”;悫至,绕城跃马呼曰:“我,宗悫也!”
孝武帝担心刘诞会投奔到北魏,所以,就派沈庆之切断了刘诞的逃路。
沈庆之把军营移到了白土,该地距离广陵城有十八里。
尔后,又进军新亭。
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也一同率领大军和沈庆之会师。
兖州刺史沈僧明,是沈庆之哥哥的儿子,他也派遣兵力前来援助沈庆之。
在这之前,刘诞诳骗他的部下们说:“宗悫可以援助我们。”宗悫抵达这里后,骑马绕城一周,大声呼喊:“我就是宗悫。
诞见诸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守广陵;自将步骑数百人,亲信并自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之。
诞行十馀里,众皆不欲去,互请诞还城,诞曰:“我还易耳,卿能为我尽力乎!”众皆许诺。
诞乃复还,筑坛歃血以誓众,凡府州文武皆加秩。
以主簿刘琨之为中兵参军;琨之,遵考之子也,辞曰:“忠孝不得并。
琨之老父在,不敢承命。”诞囚之十馀日,终不受,乃杀之。
刘诞眼看朝廷各路大军聚集在广陵城下,打算放弃城池,向北逃路,留下中兵参军申灵赐坚守广陵。
他自己率领几百名步骑兵,连同跟随他的亲信随从,声称要出城作战,顺着斜路奔向海陵。
沈庆之派龙骧将军武念前去追击。
刘诞走了十几里,大家都不愿意离开,纷纷请求再回广陵城。
刘诞说:“我们回去是很容易的事,回去之后,你们能为我竭心尽力吗?”大家都许下诺言。
于是,刘诞又返回广陵。
他建起一座高台,与众将士歃血为盟。
将全体官员的官职都升了一级,任命主簿刘琨之为中兵参军。
刘琨之是刘遵孝的儿子,他辞让说:“忠与孝不能两全,我老父还在建康,我不能接受任命。”刘诞囚禁了刘琨之十几天,刘琨之最终还是不接受任命,刘诞就把他杀了。
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孝祖等击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
庆之进营,逼广陵城。
诞饷庆之食,提挈者百馀人,出自北门;庆之不开视,悉焚之。
诞于城上授函表,请庆之为送,庆之曰:“我受诏讨贼,不得为汝送表。
汝必欲归死朝廷,自应开门遣使,吾为汝护送。”
右卫将军垣护之、虎贲中郎将殷孝祖等进击北魏后班师回朝,走到广陵,孝武帝让他们一并听从沈庆之的指挥。
沈庆之率军前进,直逼广陵城。
刘诞派人将饭菜和美酒等送给沈庆之,由一百多人抬着从北门出来,沈庆之连打开看都没有看,就全都烧了。
刘诞从城楼上把给孝武帝的奏章拿给他看,请求沈庆之能替他呈送给孝武帝。
沈庆之说:“我是接受诏令前来讨伐叛贼的,不能替你呈送奏表。
如果你一定要回到朝廷,接受死罪,你自己就应该打开城门,派遣使者,我为你护送前往。”
东扬州刺史颜竣遭母忧,送丧还都,上恩待犹厚,竣时对亲旧有怨言,或语及朝廷得失。
会王僧达得罪,疑竣谮之;将死,具陈竣前后怨望诽谤之语。
上乃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劾奏,免竣官。
竣愈惧,上启陈谢,且请生命;上益怒,诏答曰:“卿讪讦怨愤,已孤本望;乃复过烦思虑,惧不自全,岂为下事上诚节之至邪!”及竟陵王诞反,上遂诬竣与诞通谋,五月,收竣付廷尉,先折其足,然后赐死。
妻子徙交州,至宫亭湖,复沈其男口。
东扬州刺史颜竣母亲去世,他把母亲的灵枢送到建康,孝武帝待他还是很好。
但是,颜竣时常对亲信旧友们满腹怨言,有时还评论朝廷上的得失。
此时,恰巧王僧达犯罪被捕,他怀疑是颜竣陷害了自己,所以,在临被斩首前,他上书孝武帝,详细叙述了颜竣前前后后对朝廷怨恨、非议的话。
孝武帝就派御史中丞庚徽之弹劾颜竣,将颜竣免职。
颜竣越发害怕,就上书孝武帝,请求处分谢罪,并乞求饶他一命。
孝武帝更加气愤,下诏回答他说:“你讥笑、讽刺朝廷,大发怨恨之言,早已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如今,你又来过分烦扰思虑,害怕保不住性命,这哪里是臣子侍奉君主的忠诚、守节的榜样呢?”等到竟陵王刘诞起兵反叛,孝武帝顺势诬陷颜竣与刘诞是同谋,五月,将颜竣抓进廷尉,先砸断了颜竣的双脚,然后再命他自杀。
颜竣的妻子、孩子被放逐到交州,走到宫亭湖时,孝武帝又下令,将颜竣家中所有男子都投到宫亭湖淹死。
六月,戊申,魏主如阴山。
六月,戊申(十二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上命沈庆之为三烽于桑里,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两烽,擒刘诞,举三烽;玺书督趣,前后相继。
庆之焚其东门,塞堑,造攻道,立行楼、土山并诸攻具,值久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庆之官,诏勿问,以激之。
自四月至于秋七月,雨止,城犹未拔。
上怒,命太史择日,将自济江讨诞;太宰义恭固谏,乃止。
孝武帝命令沈庆之在桑里建造三座烽火台,攻克了广陵外城,就燃起一堆烽火;如果攻克了广陵内城,就点起两堆烽火;如果活捉了刘诞,就点起三堆烽火。
孝武帝督促进攻的诏书一个接着一个,沈庆之烧了广陵城东门,填平了护城河,开掘进攻道路,竖起攻城楼车,造起土山,制造了其他攻城工具崐。
这时正赶上广陵大雨连绵不断,不能攻城。
孝武帝就让御史中丞庚徽之上书要求罢免沈庆之的官职,而又假装下诏说不要追究,想以此刺激沈庆之攻战。
从四月直到秋季七月,大雨停止,广陵城还没有攻克下来。
孝武帝大怒,命令太史选择日期,他要亲自渡过长江去讨伐刘诞。
太宰刘义恭竭力劝谏,才没有去。
诞初闭城拒使者,记室参军山阴贺弼固谏,诞怒,抽刀向之,乃止。
诞遣兵出战屡败,将佐多逾城出降。
或劝弼宜早出,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以死明心耳!”乃饮药自杀。
参军何康之谋开门纳官军,不果,斩关出降。
诞为高楼,置康之母于其上,暴露之,不与食,母呼康之,数日而死。
诞以中军长史濮阳范义为左司马。
义母妻子皆在城内,或谓义曰:“事必不振,子其行乎!”义曰:“吾,人吏也;子不可以弃母,吏不可以叛君。
必若何康之而活,吾弗为也。”
当初,刘诞关闭城门,拒绝会见朝廷派来的使者,记室参军、山阴人贺弼坚决劝谏,刘诞大怒,抽出佩刀,直指贺弼胸膛,贺弼才不再劝谏。
后来,刘诞多次派兵出战,屡战屡败,手下将士也大多越出城墙投降。
有人劝贺弼应该早点儿出去归降,贺弼说:“刘公起兵反抗朝廷,这件事我是不应该跟从的;可是,我平日承蒙刘公大恩厚遇,所以在大义上,我又是不能背叛他的。
我只有一死来表明自己的心迹罢了。”说完,就喝毒药自杀了。
参军何康之计划打开城门,将朝廷大军引进城内,没有成功。
于是,他就砍开城门的门闩,出城投降。
刘诞知道后,就在城楼上建起一座高楼,把何康之的母亲缚在楼上,让她赤身露体呆在那里,不给她饭吃,何康之的母亲呼喊着何康之的名字,几天才死。
刘诞任命中军长史、濮阳人范义为左司马。
范义的母亲、妻子和孩子此时都在广陵城里,有人对范义说:“此事一定不能成功,你怎么不走啊?”范义说:“我是人家的属官。
孩子不能抛弃他的母亲,官吏不能背叛他的君主。
如果一定要像何康之那样才能活下来,那么,我不能这样做。”
沈庆之帅众攻城,身先士卒,亲犯矢石,乙巳,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
诞闻兵入,走趋后园,队主沈胤之等追及之,击伤诞,坠水,引出,斩之。
诞母、妻皆自杀。
沈庆之率领士卒向广陵城发起猛攻,他身先士卒,亲自冒着飞箭和石头,向前冲杀。
乙巳(疑误),攻克广陵外城。
沈庆之又率大军乘胜追击,不久,又攻克内城。
刘诞听说朝延大军已攻入城内,就马上逃到后花园里。
队主沈胤之等人追上,把他击伤。
刘诞掉到水里,沈胤之等把他拉上来,斩了他。
刘诞的母亲、妻子全都自杀。
上闻广陵平,出宣阳门,敕左右皆呼万岁。
侍中蔡兴宗陪辇,上顾曰:“卿何独不呼!”兴宗正色曰:“陛下今日正应涕泣行诛,岂得皆称万岁!”上不悦。
孝武帝听说广陵叛乱被平,亲自走出宣阳门,下令左右一起高呼万岁。
侍中蔡兴宗陪坐在辇车旁,孝武帝回过头问他说:“你为何不喊?”蔡兴宗严肃地说:“陛下今天正应该对施行诛杀痛哭流涕,怎么能让大家都喊万岁呢?”孝武帝很不高兴。
诏贬诞姓留氏;广陵城中士民,无大小悉命杀之。
沈庆之请自五尺以下全之,其馀男子皆死,女子以为军赏;犹杀三千馀口。
长水校尉宗越临决,皆先刳肠抉眼,或笞面鞭腹,苦酒灌创,然后斩之,越对之,欣欣若有所得。
上聚其首于石头南岸为京观,侍中沈怀文谏,不听。
孝武帝颁下诏令,贬刘诞姓留。
将广陵城内的所有居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杀掉。
沈庆之请求留下身高五尺以下的人不杀,其余的男子全都处死,女子全都赏给将士们作妾或作婢女,最后还是杀了三千多人。
长水校尉宗越,在执行这项诛杀任务时,对被处死的人他都要首先剖开肚子,挖出肠胃,再挖出眼珠,或者用鞭子抽打被诛者的脸和肚子,再在这些创口上浇上苦酒盐水,然后再杀了他们。
宗越面对自己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法,欣欣然好像从中得到了什么。
孝武帝下令,将死人的头颅送到石头南岸,堆成一座大坟。
侍中沈怀文劝阻,但孝武帝没听。
初,诞自知将败,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匿于民间,谓曰:“事若不济,思相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各分以金宝赍送。
既出门,并散走;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馀日,捕得,斩之。
当初,刘诞就知道自己最终会失败,所以,他事先就派黄门吕昙济及左右平时所宠信的人,带着世子刘景粹躲藏到了民间,对他们说:“此事如果不成功,就请想法逃走。
如果真的没有逃脱得了,就请把尸体深深埋起来。”然后,分别送给这些人一些金银财宝。
可是,这些人走出城门后,却全都逃散了,只有吕昙济一人不肯逃命,他把刘景粹背在背上,走了十几天,被抓获,然后同时被斩。
临川内史羊坐与诞素善,下狱死。
临川内史羊因平时与刘诞关系很好,孝武帝也把他逮捕,在狱中处死。
擢梁旷为后将军,赠刘琨之给事黄门侍郎。
孝武帝提升梁旷为后将军,追赠刘琨之为给事黄门侍郎。
蔡兴宗奉旨慰劳广陵。
兴宗与范义素善,收敛其尸,送丧归豫章。
上谓曰:“卿何敢故触王宪?”兴宗抗言对曰:“陛下自杀贼,臣自葬故交,何不可之有!”上有惭色。
蔡兴宗奉旨前去广陵慰劳将士。
蔡兴宗和范义平素关系很好,所以,他把范义的尸体收殓起来,送回到豫章下葬。
孝武帝对他说:“你怎么敢故意触犯王法?”蔡兴宗顶撞说:“陛下你杀你的贼寇,我葬我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孝武帝面有愧色。
宗越治军严,善为营陈。
每数万人止顿,越自骑马行前,使军人随其后,马止营合,未尝参差。
宗越治理军队十分严格,他尤其擅长摆营阵。
每当数万人安营扎寨时,宗越自己骑马走在前面,让浩浩大军跟在身后,等到他骑马停下时,营阵已经摆好,不曾有一点儿混乱和差错。
辛未,大赦。
辛未(初五),刘宋宣布大赦。
丙子,以丹杨尹刘秀之为尚书右仆射。
丙子(初十),刘宋朝廷任命丹杨尹刘秀之为尚书右仆射。
丙戌,以南兖州刺史沈庆之为司空,刺史如故。
丙戌(二十日),刘宋任命南兖州刺史沈庆之为司空,仍旧兼任刺史。
八月,庚戌,魏主如云中;壬戌,还平城。
八月,庚戌(十五日),北魏国主前往云中。
壬戌(二十七日),返回平城。
九月,壬辰,筑上林苑于玄武湖北。
九月,壬辰(二十七日),刘宋孝武帝下令,在玄武湖北兴建上林苑。
初,晋人筑南郊坛于巳位,尚书右丞徐爰以为非礼,诏徙于牛头山西,直宫城之午位。
及废帝即位,以旧地为吉,复还故处。
帝又命尚书左丞荀万秋造五路,依金根车,加羽葆盖。
当初,东晋在都城建康南郊巳方位置上,建了一座祭天的土坛,尚书右丞徐爰认为这样做不合古礼,所以,孝武帝诏令将其迁到牛头山的西部,面对宫城的午位。
等到后来废帝刘子业即位时,认为巳位是吉利的,所以,又把它迁回到了原地。
孝武帝又命尚书左丞荀万秋,制作玉、金、象、革、木五种座车,并按照金根车的样子,在每辆车上都加上珍贵的羽毛装饰的顶盖。
四年(庚子、460)
四年(庚子,公元460年
春,正月,甲子朔,魏大赦,改元和平。
春季,正月,甲子朔(初一),北魏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和平。
乙亥,上耕籍田,大赦。
乙亥(十二日),刘宋孝武帝举行扶犁耕田典礼,宣布大赦。
己卯,诏祀郊庙,初乘玉路。
己卯(十六日),孝武帝下诏,亲自去郊外皇家祖庙举行祭祀活动,并第一次乘坐玉车。
庚寅,立皇子子勋为晋安王,子房为寻阳王,子顼为历阳王,子鸾为襄阳王。
庚寅(二十七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勋为晋安王,刘子房为寻阳王,刘子顼为历阳王,刘子鸾为襄阳王。
魏散骑侍郎冯阐来聘。
北魏散骑常侍北阐来刘宋聘问。
二月,魏卫将军乐安王良讨河西叛胡。
二月,北魏卫将军、乐安王拓跋良讨伐河西反叛的胡人。
三月,魏人寇北阴平,朱提太守杨归子击破之。
三月,北魏军侵犯北阴平,刘宋朱提太守杨归子迎击,并大败敌人。
甲申,皇后亲桑于西郊,皇太后观礼。
甲申(二十二日),刘宋皇后王氏亲自到建康西郊行摘桑典礼,皇太后路氏观礼。
夏,四月,魏太后常氏殂。
五月,癸丑,魏葬昭太后于鸣鸡山。
夏季,四月,北魏太后常氏去世。
五月,癸丑(疑误),北魏葬昭太后于鸣鸡山。
丙戌,尚书左仆射褚湛之卒。
丙戌(二十五日),刘宋尚书左仆射褚湛之去世。
吐谷浑王拾寅两受宋、魏爵命,居止出入,拟于王者,魏人忿之。
定阳侯曹安表言:“拾寅今保白兰,若分军出其左右,必走保南山,不过十日,人畜乏食,可一举而定。”六月,甲午,魏遣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新成等督统万、高平诸军出南道,南郡公中山李惠等督凉州诸军出北道,以击吐谷浑。
吐谷浑可汗慕容拾寅,分别接受刘宋和北魏所赐封的官爵,所以,无论是他的住所,还是他使的车马,都可以和皇帝相比拟。
北魏人对他很愤恨。
定阳侯曹安上奏表说:“慕容拾寅现在守卫白兰,如果我们兵分两路,从左右夹攻,他们一定会逃往南山固守,超不过十天,他们人和牲畜全都缺少吃的,那我们就可以一举平定他们。”六月,甲午(初四),北魏派遣征西大将军、阳平王拓跋新成等人督统统万、高平各路大军从南路出发,南郡公、中山人李惠等督统凉州各路大军,从北路出发,同时向吐谷浑起攻势。
魏崔浩之诛也,史官遂废,至是复置。
自从崔浩被诛杀,北魏的史官也就被废除了,从这年开始才正式恢复这一官职。
河西叛胡诣长安首罪,魏遣使者安慰之。
河西反叛胡人的首领前往长安自首认罪,北魏派出使者安抚、慰问。
秋七月,遣使如魏。
秋季,七月,刘宋朝廷派出使节前往北魏。
甲戌,开府仪同三司何尚之卒。
甲戌(十四日),刘宋开府仪同三司何尚之去世。
壬午,魏主如河西。
壬午(二十二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魏军至西平,吐谷浑王拾寅走保南山。
九月,魏军济河追之,会疾疫,引还,获杂畜三十余万。
北魏军到达西平,吐谷浑可汗慕容拾寅逃往南山守卫。
九月,北魏大军南渡黄河,乘胜追击,正赶上瘟疫流行,北魏军返回,掠获了各种牲畜三十多万头。
庚午,魏主还平城。
庚午(十一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丁亥,徙襄阳王子鸾为新安王。
丁亥(二十八日),刘宋朝廷改封襄阳王刘子鸾为新安王。
冬,十月,庚寅,诏沈庆之讨缘江蛮。
冬季,十月,庚寅(初一),孝武帝下诏,命令沈庆之率军讨伐长江沿岸的夷蛮。
前庐陵内史周朗,言事切直,上衔之,使有司奏朗居母丧不如礼,传送宁州,于道杀之。
朗之行也,侍中蔡兴宗方在直,请与朗别;坐白衣领职。
刘宋前庐陵内史周朗,说话直率急切,孝武帝一直对他怀恨在心,让有关部门弹劾周朗,说他在为母亲守丧期间言行不合礼法,因此用驿车将他发配到宁州,在路上把他杀了。
周朗出发前辞行时,正赶上侍中蔡兴宗在值班。
蔡兴宗请求和周朗道别,于是,他也被削去官职,以平民的身份代理现职。
十一月,魏散骑常侍卢度世等来聘。
十一月,北魏散骑常侍卢度世来刘宋通问致意。
是岁,上徵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为侍中。
师伯以谄佞被亲任,群臣莫及,多纳货贿,家累千金。
上尝与之樗蒲,上掷得雉,自谓必胜;师伯次掷,得卢,上失色。
师伯遽敛子曰:“几作卢!”是日,师伯一输百万。
这一年,孝武帝征调青州、冀州二州刺史颜师伯担任侍中。
颜师伯因为善于谄媚、阿谀奉迎,很得孝武帝的欢心和信任,其他臣属无法相比。
颜师伯大肆接受贿赂,家产累计达千金之多。
孝武帝曾经和他一起下樗蒲棋赌博,孝武帝掷下骰子,五个全是“雉”,认为自己一定赢了。
颜师伯第二个掷骰子,竟掷出了五个“卢”,赢了。
孝武帝大惊失色,颜师伯突然偷偷把骰子一收,然后说:“差一点全是‘卢’了。”这一天,颜师伯一次就输了一百万钱。
柔然攻高昌,杀沮渠安周,灭沮渠氏,以阚伯周为高昌王。
高昌称王自此始。
柔然国进攻高昌,杀了沮渠安周。
灭了沮梁全族,任命阚伯周为高昌王。
高昌国称王,从这时开始。
五年(辛丑、461)
五年(辛丑,公元461年)
春,正月,戊午朔,朝贺。
雪落太宰义恭衣,有六出,义恭奏以为瑞;上悦。
义恭以上猜暴,惧不自容,每卑辞逊色,曲意祗奉;由是终上之世,得免于祸。
春季,正月,戊午朔(初一),刘宋朝廷新年朝贺。
雪花飘落在了太宰刘义恭的衣服上,雪花有六个瓣,刘义恭启奏孝武帝,说这是一种吉祥的兆头。
孝武帝大为高兴。
刘义恭因为孝武帝善于猜忌,又很残暴,害怕自己不能被容纳,所以每次他都言辞谦恭,面色恭顺,曲意奉迎,因此,在孝武帝在位时期,他一直得以幸存,免于大祸。
二月,辛卯,魏主如中山;丙午,至邺,遂如信都。
二月,辛卯(初四),北魏国主前往中山。
丙午(十九日),到达邺城,尔后又前往信都。
三月,遣使如魏。
三月,刘宋朝廷派遣使节前去北魏。
魏主发并、肆州民五千人治河西猎道;辛巳,还平城。
北魏国主征发并州、肆州五千民工,修河西狩猎的专用道路。
辛巳(二十五日),返回平城。
夏,四月,癸巳,更以西阳王子尚为豫章王。
夏季,四月,癸巳(初七),刘宋朝廷改封西阳王刘子尚为豫章王。
庚子,诏经始明堂,直作大殿于丙、己之地,制如太庙,唯十有二间为异。
庚子(十四日),孝武帝颁诏,命令开始兴建明堂,并且大殿必须建在丙、己方位,形制如同皇家祖庙,只有十二间和祖庙不同。
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年十七,司马新庾深之行府事。
休茂性急,欲自专处决,深之及主帅每禁之,常怀忿恨。
左右张伯超有宠,多罪恶,主帅屡责之。
伯超惧,说休茂曰:“主帅密疏官过失,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之奈何?”伯超曰:“惟有杀行事及主帅,举兵自卫。
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
雍州刺史、海陵王刘休茂,这年十七岁,当时,司马新野人庾深之主持王府事务。
刘休茂生性急躁,总是想要自己专权,庾深之和主师每次都禁止他这样做,所以刘休茂对二人一直怀恨在心。
左右侍从张伯超受刘休茂宠信,经常作恶,主帅因而也多次斥责他。
张伯超很害怕,就游说刘休茂说:“主帅正偷偷把你的过失写在奏疏上,打算奏报给皇上,如果是这样,恐怕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刘休茂说:“那该怎么办呢?”张伯超回答说:“只有杀了庾深之和主帅,尔后起兵自卫。
这里距离京都建康几千里,即使是大事没有办成,你也可以逃到胡虏那里,他们不会不封你为王。”刘休茂依从了这一提议。
丙午夜,休茂与伯超帅夹毂队,杀典签杨庆于城中,出金城,杀深之及曲签戴双;征集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己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
侍读博士荀诜谏,休茂杀之。
伯超专任军政,生杀在己,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不克而死。
丙午(二十日)深夜,刘休茂和张伯超率领左右护车卫队,先杀了在城里崐的典签杨庆,然后,出金城,又杀了庾深之和典签戴双。
征集兵众,竖起旗帜,向全国发表檄文。
刘休茂又让自己的左右侍从们,拥立自己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授黄钺。
侍读博士荀诜劝谏刘休茂不要这样做,刘休茂杀了他。
张伯超把持军政事务,掌握生杀大权,刘休茂的左右侍从曹万期突然挺身用刀猛砍刘休茂,但未能成功,被杀死。
休茂出城行营,谘议参军沈畅之等帅众闭门拒之。
休茂驰还,不得入。
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克之,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复起兵攻休茂,生擒,斩之,母、妻皆自杀,同党伏诛。
城中扰乱,莫相统摄。
中兵参军刘恭之,秀之之弟也,众共推行府州事。
继考以兵胁恭之,使作启事,言“继考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北中郎谘议参军,赐爵冠军侯;事寻泄,伏诛。
以玄庆为射声校尉。
刘休茂走出襄阳城,巡查军营。
谘议参军沈畅之等率领众人关闭了城门,拒绝刘休茂回城。
等刘休茂乘马回来,进不了城。
义成太守薛继考为刘休茂全力攻城,最终攻克,斩了沈畅之以及他的同谋,共计几十人。
就在这天,参军尹玄庆又起兵围攻刘休茂,活捉了刘休茂,将其斩首。
刘休茂的母亲、妻子全都自杀,他的党羽们也全被诛杀。
襄阳城内一片混乱,彼此之间不能管束。
中兵参军刘恭之是刘秀之的弟弟,被大家推举代理府州事。
可是,薛继考却用武力威逼刘恭之,命令刘恭之给孝武帝奏报,说:“薛继考匡扶正义”,然后,他就拿着这封奏报,乘坐驿车返回建康都城。
孝武帝见到奏报,立即任命薛继考为北中郎谘议参军,封赐爵位为冠军侯。
这事不久就被泄漏出去,薛继考被诛,孝武帝提升尹玄庆为射声校尉。
上自即位以来,抑黜诸弟;既克广陵,欲更峻其科。
沈怀文曰:“汉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前史以为美谈。
陛下既明管、蔡之诛,愿崇唐、卫之奇。”及襄阳平,太宰义恭深知上指,请裁抑诸王,不使任边州,及悉输器甲,禁绝宾客;沈怀文固谏以为不可,乃止。
孝武帝自从即位以后,一直压制、贬排他的所有兄弟。
攻克广陵后,更打算加重对其兄弟们的控制。
侍中沈怀文说:“汉明帝不让他自己的儿子超过光武帝的儿子,从前的史书上,都把它作为美谈来记载。
陛下您已经诛杀了管叔、蔡叔那样的人,但愿此后会推崇周成王封步虞、康叔于唐、卫的举动,使国家有所寄托。”等到襄阳被平,太宰刘义恭探知孝武帝心里想的是什么,便先行上疏,请求进一步裁减、限制各个亲王,不允许他们统领沿边各州,并且收缴卫队的所有铠甲、武器,禁止各个亲王结交宾客朋友。
可是,沈怀文却坚决劝阻,认为不能这么做,最后才停止。
上畋游无度,尝出,夜还,敕开门。
侍中谢庄居守,以信或虚,执不奉旨,须墨敕乃开。
上后因燕饮,从容曰:“卿欲效郅君章邪?”对曰:“臣闻王者祭祀、畋游,出入有节。
今陛下晨往宵归,臣恐不逞之徒,妄生矫诈,是以伏须神笔,乃敢开门耳。”
孝武帝打猎、游山玩水没有节制。
有一次出城,深夜才回,孝武帝下令打开城门。
侍中谢庄正在值班,他以为这一凭证也许是假的,把守城门不开,一定要看到皇帝亲笔命令才开。
孝武帝后来在一次宴请上,安闲自若地对谢庄说:“你是想仿效汉代的郅恽吗?”谢庄回答说:“我曾听说过,皇帝祭祀、狩猎,出入都有一定的规定和节制。
如今,陛下清晨出去,深夜才回来,臣怕有对帝王不满的家伙假造圣旨欺骗我们,因此一定要看到陛下的御笔,才敢打开城门。”
魏大旱,诏:“州郡境内,神无大小,悉洒扫致祷;俟丰登,各以其秩祭之。”于是群祀之废者皆复其旧。
北魏大旱。
诏令:“各州郡境内,无论神庙大小,全都要打扫干净,焚香祷告。
等到庄稼丰收后,再按照神灵等级大小,分别祭祀。”于是,各州郡废掉的神庙,经过整修加工,又全都恢复了昔日的样子。
秋,七月,戊寅,魏主立其弟小新成为济阳王,加征东大将军,镇平原;天赐为汝阴王,加征南大将军,镇虎牢;方寿为乐浪王,加征北大将军,镇和龙;洛侯为广平王。
秋季,七月,戊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小新成为济阳王,加授征东大将军,镇守平原;拓跋天赐为汝阴王,加授征南大将军,镇守虎牢;拓跋万寿为乐浪王,加授征北大将军,镇守和龙;拔跋洛侯为广崐平王。
壬午,魏主巡山北;八月,丁丑,还平城。
壬午(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巡察山北。
八月,丁丑(二十四日),返回平城。
戊子,立皇子子仁为永嘉王,子真为始安王。
戊子(初四),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仁为永嘉王,刘子真为始安王。
九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九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沈庆之固让司空,柳元景固让开府仪同三司,诏许之;仍命庆之朝会位次司空,俸禄依三司,元景在从公之上。
沈庆之坚决辞让自己的司空之职,柳元景也坚持辞让自己的开府仪同三司职务,孝武帝下诏批准。
仍然让沈庆之在朝会时排在司空之下,俸禄比照三司。
柳元景的地位在从公之上。
庆之目不知书,家素富,产业累万金,童奴千计;再献钱千万,谷万斛。
先有四宅,又有园舍在娄湖;庆之一夕携子孙及中表亲戚徙居娄湖,以四宅输官。
庆之多蓄妓妾,优游无事,尽意欢娱,非朝贺不出门;车马率素,从者不过三五人,遇之者不知其为三公也。
沈庆之没读过书,目不识丁,家里素来富有,家产累计有万金,童仆、家奴数以千计。
他再次献给朝廷一千万钱和万斛粮食。
他原来就有四座宅院,在娄湖又有别墅。
一天傍晚,沈庆之领着儿孙以及内表亲戚,迁居到娄湖居住,而把自己的四座宅院献给了官府。
沈庆之蓄养了许多歌舞妓和小妾,闲暇无事时,他就尽情地和她们娱乐,不是朝贺时,他绝不走出家门。
他的车马都很朴素,侍从也超不过三五个人,所以,走在路上遇到他的人,都不知他位居三公高位。
甲戌,移南豫州治于湖。
丁丑,以浔阳王子房为南豫州刺史。
甲戌(二十一日),朝廷将南豫州的治所迁移到于湖。
丁丑(二十四日),任命浔阳王刘子房为南豫州刺史。
闰月,戊子,皇太子妃何氏卒,谥曰献妃。
闰九月,戊子(初五),皇太子的妃子何令婉去世,谥号为献妃。
壬寅,更以历阳王子顼为临海王。
壬寅(十九日),朝廷改封历阳王刘子顼为临海王。
冬,十月,甲寅,以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为尚书左仆射,右仆射刘秀之为雍州刺史。
冬季,十月,甲寅(初二),朝廷任命南徐州刺史刘延孙为尚书左仆射,右仆射刘秀之为雍州刺史。
乙卯,以新安王子鸾为南徐州刺史。
子鸾母殷淑仪,宠倾后宫,子鸾爱冠诸子,凡为上所眄遇者,莫不入子鸾之府。
及为南徐州,割吴郡以属之。
乙卯(初三),孝武帝任命新安王刘子鸾为南徐州刺史。
刘子鸾的母亲殷淑仪在后宫最受皇帝的宠爱,刘子鸾受到的宠爱也超过了其他皇子。
凡是孝武帝看上或喜欢的东西,没有不进入刘子鸾府内的。
刘子鸾被任命为南徐州刺史后,孝武帝把吴郡也划归南徐州管理。
初,巴陵王休若为北徐州刺史,以山阴张岱为谘议参军,行府、州、国事。
后临海王子顼为广州,豫章王子尚为扬州,晋安王子勋为南兖州,岱历为三府谘议、三王行事,与典签、主帅共事,事举而情不相失。
或谓岱曰:“主王既幼,执事多门,而每能缉和公私,云何致此?”岱曰:“古人言:‘一心可以事百君。
’我为政端平,待物以礼,悔吝之事,无由而及;明暗短长,更是才用之多少耳。”及子鸾为南徐州,复以岱为别驾、行事。
岱,永之弟也。
当初,巴陵王刘休若做北徐州刺史时,任命山阴人张岱为谘议参军,代理府、州、国事。
后来,临海王刘子顼做广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为扬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为南兖州刺史时,张岱历任这三个州府的谘议参军,做这三位王的行事,和典签、主帅共同处理事务,他每件事都做得很成功,而跟同属僚们的关系并不受影响。
有人对张岱说:“主王的年纪小,能主事的部门又有很多,而你却每次都能把公私关系协调好,你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岱说:“古人说:‘一心可以事奉百君。
’我为政公平端正,待人接物总是以礼相迎,所以,让人追悔莫及的事,也就没有机会发生。
聪明或者愚蠢,笨拙或者能干崐,更不过是才能的高下而已。”刘子鸾作了南徐州刺史后,他又起用张岱为别驾、行事。
张岱是张永的弟弟。
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
明根,雅之从祖弟也。
北魏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人,前来刘宋朝廷聘问。
游明根是游雅堂祖父的弟弟。
魏广平王洛侯卒。
北魏广平王拓跋洛侯去世。
十二月,壬申,以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十二月,壬申(二十日),刘宋朝廷任命领军将军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甲戌,制民户岁输布四匹。
甲戌(二十二日),刘宋朝廷规定,每户人家每年向朝廷缴纳四匹布。
是岁,诏士族杂婚者皆补将吏。
士族多避役兆亡,乃严为之制,捕得即斩之,往往奔窜湖山为盗贼。
沈怀文谏,不听。
这一年,刘宋朝廷规定,凡是豪门士族与平民人家通婚的,都要补为武职。
与平民通婚的一些豪门士族,大都为躲避兵役逃往他处。
朝廷为此又进一步严格制定了法律,抓到逃亡者,立即斩首,于是,逃亡者常常是投奔江河山泽之中,当了强盗。
沈怀文劝阻,孝武帝未接受。
六年(壬寅、462)
六年(壬寅,公元462年)
春,正月,癸未,魏乐浪王万寿卒。
春季,正月,癸未(初二),北魏乐浪王拓跋万寿去世。
辛卯,上初祀五帝于明堂,大赦。
辛卯(初十),孝武帝在明堂第一次祭祀五帝。
宣布大赦。
丁未,策秀、孝于中堂。
扬州秀才顾法对策曰:“源清则流洁,神圣则刑全。
躬化易于上风,体训速于草偃。”上览之,恶其谅也,投策于地。
丁未(二十六日),孝武帝在中堂举行秀才、孝廉甄选考核。
扬州秀才顾法回答策问道:“水源清澈,则河流清洁;精神振奋有力,则身体健康。
身体力行的效果,很容易崇尚风教,而亲自奉行的影响,则比野草倒伏的速度更快。”考武帝看后,很讨厌他的大胆直言,把他的卷子扔到了地上。
二月,乙卯,复百官禄。
二月,乙卯(初四),刘宋恢复文武百官的俸禄。
三月,庚寅,立皇子子元为邵陵王。
三月,庚寅(初十),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元为邵陵王。
初,侍中沈怀文,数以直谏忤旨。
怀文素与颜竣、周朗善,上谓怀文曰:“竣若知我杀之,亦当不敢如此。”怀文嘿然。
侍中王,言次称竣、朗人才之美,怀文与相酬和,颜师伯以白上,上益不悦。
上尝出射雉,风雨骤至,怀文与王、江智渊约相与谏。
会召入雉场,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曰:“怀文所启,宜从。”智渊未及言,上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邪,何以恒知人事!”又曰:“颜竣小子,恨不先鞭其面!”每上燕集,在坐者皆令沈醉,嘲谑无度。
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好戏调,上谓故欲异己。
谢庄尝戒怀文曰:“卿每与人异,亦何可久!”怀文曰:“吾少来如此,岂可一朝而变!非欲异物,性所得耳。”上乃出怀文为晋安王子勋征虏长史,领广陵太守。
当初,侍中沈怀文几次都因为直言劝谏而惹怒了孝武帝。
沈怀文平日和颜竣、周朗关系不错,孝武帝对沈怀文说:“颜竣如果当初知道我会杀他,恐怕他也早就不致这样放肆无礼了。”沈怀文沉默无语。
侍中王在言谈之间,称赞颜竣、周朗才华出众,沈怀文也同意这种赞誉,二人一唱一和。
颜师伯立即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孝武帝,孝武帝愈加不高兴。
孝武帝曾经出外打野鸡,突然,刮起了大风,又下起了大雨,沈怀文和王、江智渊趁机约定进言劝谏。
正巧,此时孝武帝召他们来到射猎野鸡的围场,沈怀文说:“暴风骤雨如此急迫,不是圣体所应该承受的。”王接着说:“沈怀文的启奏,应该听。”还未等江智渊接着说,孝武帝已是眼睛盯着弓箭,面带怒色说:“你想仿效颜竣吗?为什么要经常来管别人的事情?”接着,又说:“颜竣这小子,我至今仍恨不得先把他的脸抽个稀烂。”孝武帝每次在宴请时,都下令在座者必须喝崐得酩酊大醉,然后再对他们极力嘲讽、戏谑。
沈怀文一向不喝酒,而且又不喜欢戏弄玩笑,孝武帝认为沈怀文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谢庄曾经警告过沈怀文,说:“你每次都和别人不一样,这样,又怎么能长久下去呢?”沈怀文回答说:“我从小就这个样子,哪里是一个早晨就能改变过来的!我并不是要故意和别人不一样,这不过是天性所致罢了。”于是,孝武帝命令沈怀文出任晋安王刘子勋的征虏长史,兼领广陵太守。
怀文诣建康朝正,事毕遣还,以女病求申期,至是犹未发;免官,禁锢十年。
怀又卖宅,欲还东,上闻,大怒,收付廷尉,丁未,赐怀文死。
怀文三子,澹、渊、冲,行哭为怀文请命,见者伤之。
柳元景欲救怀文,言于上曰:“沈怀文三子,涂炭不可见;愿陛下速正其罪。”上竟杀之。
沈怀文到达建康参加朝廷举行的元旦朝拜后,孝武帝命令他返回任所。
当时,沈怀文因为女儿生病,所以请求延长回去的期限,直到这时他还没有启程。
于是,孝武帝免除沈怀文的官职,禁止从政十年。
沈怀文将自己在京城的房宅卖了,想要东下回到吴兴老家。
孝武帝听说后,怒不可遏,下令逮捕他收交廷尉,丁未(二十七日),命令沈怀文自杀。
沈怀文的三个儿子,沈澹、沈渊、沈冲,一路哭着奔走,为父亲沈怀文请求饶命,沿途看见的人,无不为之难过。
柳元景想要救沈怀文,就对孝武帝说:“沈怀文的三个儿子,悲痛难过,祈愿陛下快点适当地为沈怀文定罪。”最后,孝武帝还是杀了沈怀文。
夏,四月,淑仪殷氏卒。
追拜贵妃,谥曰宣。
上痛悼不已,精神为之罔罔,颇废政事。
夏季,四月,孝武帝的宠姬殷淑仪孙去世,追赠为贵妃,谥号为宣。
孝武帝为殷淑仪的死伤心不已,不断凭吊,以致于精神恍惚,无心处理朝廷政事。
五月,壬寅,太宰义恭解领司徒。
五月,壬寅(二十三日),刘宋太宰刘义恭被解除司徒兼职。
六月,辛酉,东昌文穆公刘延孙卒。
六月,辛酉(十二日),刘宋东昌文穆公刘延孙去世。
庚午,魏主如阴山。
庚午(二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魏石楼胡贺略孙反,长安镇将陆真讨平之。
魏主命真城长蛇镇。
氐豪仇檀反,真讨平之,卒城而还。
北魏石楼胡贺略孙起兵反叛,长安镇将陆真前去讨伐,平定了这起事件。
北魏国主命令陆真兴建长蛇镇。
氐人豪族仇檀又起兵反叛,陆真前去讨平,修建完长蛇镇后返回。
秋,七月,壬寅,魏主如河西。
秋季,七月,壬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乙未,立皇子子云为晋陵王;是日卒,谥曰孝。
乙未(十七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云为晋陵王。
当天,刘子云去世,谥号孝。
初,晋庾冰议使沙门敬王者,桓玄复述其议,并不果行。
至是,上使有司奏曰:“儒、法枝派,名、墨条分,至于崇亲严上,厥猷靡爽。
唯浮图为教,反经提传,拘文蔽道,在末弥扇。
夫佛以谦卑自牧,忠虔为道,宁有屈膝四辈而简礼二亲,稽颡耆腊而直体万乘者哉!臣等参议,以为沙门接见,比当尽虔;礼敬之容,依其本俗。”九月,戊寅,制沙门致敬人主。
及废帝即位,复旧。
当初,东晋中书监庾冰建议,让僧徒恭敬帝王,太尉桓玄以后又再次提出这项建议,最后都没有成功。
到了这时,孝武帝命令有关部门上奏,说:“儒家和法家是不同的流派,名家和墨家有明显的区别,但他们主张崇拜祖先、尊敬皇帝,因此他们的主旨没有细微的差别。
只有佛教,把自己的教义当作经典,加以阐释宣传,用他们的教义去蒙蔽真正的道义,近来,这种行为更加猖狂。
佛是用谦卑来约束自己,是以忠诚作为自己行事的尺度,怎么能只对四圣跪拜,而对自己的父母却简慢无礼呢?怎么能只对老僧叩头,而却和皇帝平起平坐呢?我们建议,要让僧徒晋见皇帝,而且应当恭敬、虔诚。
至于礼节上的恭敬程度,可以依照原有的习俗进行。”九月,戊寅(初一),制定了僧徒恭敬皇帝的一些实施办法。
废帝即位后,又恢复如初了。
乙未,以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左仆射,丹杨尹王僧朗为右仆射。
僧朗,之父也。
乙未(十八日),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刘遵考为左仆射,丹杨尹王僧朗为右仆射。
王僧朗是王的父亲。
冬,十月,壬申,葬宣贵妃于龙山。
凿冈通道数十里,民不堪役,死亡甚众;自江南葬埋之盛,未之有也。
又为之别立庙。
冬季,十月,壬申(二十五日),孝武帝在龙山埋葬了宣贵妃,在山上开凿山路几十里,老百姓忍受不了这一艰苦的劳役,死亡、逃走的人很多。
自从江南有葬礼以来,这一葬礼的隆重场面,还从来没有过。
又给宣贵妃另建了一座祭庙。
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
北魏派遣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前来刘宋朝廷聘问。
辛巳,加尚书令柳元景司空。
辛巳(初五),刘宋朝廷加授尚书令柳元景为司空。
壬寅,魏主还平城。
壬寅(二十六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南徐州从事史范阳祖冲之上言,何承天历疏舛犹多,更造新历,以为:“旧法,冬至日有定处,未盈百载,辄差二度。
今令冬至日度,岁岁微差,将来久用,无烦屡改。
又,子为辰首,位在正北;虚为北方列宿之中。
今历,上元日度,发自虚一。
又,日辰之号,甲子为先;今历,上元岁在甲子。
又,承天法,日、月、五星各自有元。
今法,交会、迟疾,悉以上元岁首为始。”上令善历者难之,不能屈。
会上晏驾,不果施行。
南徐州从事史、范阳人祖冲之上书孝武帝说,何承天制定的历法错误,疏漏的地方还是很多,所以,他又另外制定了一部新历法,他认为:“现在使用的历法,将冬至的节气固定在某一天,这样一来,每不到一百年,就会相差二度。
如今要制定的新历法,是把冬至放到年终,每年只有微小的差距,将来长期使用下去,那么就不用再多次改动。
另外,现行的历法是把‘子’作为‘辰’的开头,位置在正北方。
‘虚’又排列在北方各个星座之中。
将要制订的历法,则是把上元放在年终,从虚一开始。
另外,现行的历法是把日月星辰的标志,以甲子作为开头放在最前面。
新历法则是将上元每年放在甲子上。
另外,何承天的历法,是日、月、五星各自都有自己的元。
而新的历法则是将日、月、五星的交会以及运行的快慢,全都以上元的岁首作为开始。”孝武帝命令对历法有研究的人同祖冲之辩论,但驳不倒祖冲之。
不久,正赶上孝武帝驾崩,所以,祖冲之的新历法也没能实施起来。
七年(癸卯、463)
七年(癸卯,公元463年)
春,正月,丁亥,以尚书右仆射王僧朗为太常,卫将军颜师伯为尚书仆射。
春季,正月,丁亥(十二日),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右仆射王僧明朗太常、卫将军,颜师伯为尚书仆射。
上每因晏集,使群臣自相潮讦以为乐。
吏部郎江智渊素恬雅,渐不会旨。
尝使智渊以王僧朗戏其子。
智渊正色曰:“恐不宜有此戏!”上怒曰:“江僧安痴人,痴人自相惜。”僧安,智渊之父也。
智渊伏席流涕,由是恩宠大衰。
又议殷贵妃谥曰怀,上以为不尽美,甚衔之。
他日与群臣乘马至贵妃墓,举鞭指墓前石柱,谓智渊曰:“此上不容有‘怀’字!”智洲益惧,竟以忧卒。
孝武帝每次在宴请饮酒时,都命令臣属们彼此之间相互嘲讽、攻击,以此取乐。
吏部郎江智渊平素安恬、文雅,他的行为慢慢不合孝武帝心意。
孝武帝曾经让江智渊传令,让王僧朗嘲弄自己的儿子王。
江智渊严肃地说:“恐怕不应该有这样的玩笑!”孝武帝大怒说:“江僧安真是一个大傻瓜,傻瓜同情傻瓜。”江僧安是江智渊的父亲。
江智渊立刻把脸埋在座席上,痛哭流涕。
从此,孝武帝对他的宠爱大为减弱。
江智渊又提议追谥殷贵妃为怀贵妃,孝武帝认为这不是个最美的名号,所以,对江智渊更加怀恨在心。
某一天,孝武帝和大臣骑马来到殷贵妃的坟墓,孝武帝举起鞭子,指着墓前的石柱,对江智渊说:“这上面不能有怀字。”江智渊更加恐惧,最后,竟因忧虑过度,去世。
己丑,以尚书令柳元景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己丑(十四日),朝廷任命尚书令柳元景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二月,甲寅,上巡南豫、南兖二州;丁卯,校猎于乌江;壬戌,大赦;甲子,如瓜步山;壬申,还建康。
二月,甲寅(初九),孝武帝巡视南豫州和南兖州。
丁卯(十二日),在乌江比试狩猎。
壬戌(十七日),宣布大赦。
甲子(十九日),孝武帝前往瓜步山。
壬申(二十七日),返回建康。
夏,四月,甲子,诏:“自非临军战陈,并不得专杀,其罪应重辟者,皆先上须报;违犯者以杀人论。”
夏季,四月,甲子(二十日),孝武帝颁下诏令:“任何官将,如果不是在战场上与敌人作战,一律不得随便利用权力杀人。
罪行严重,应该重判斩首的罪犯,必须先向朝廷呈报,等候批准。
如有违犯这一诏令的,即以杀人罪处罚。”
五月,丙子,诏曰:“自今刺史、守宰,动民兴军,皆须手诏施行;唯边隅外警及奸衅内发,变起仓猝者,不从此例。”
五月,丙子(初二),孝武帝再次颁下诏令:“从今以后,刺史、守宰动员百姓发起军队,都必须按照手诏实行。
只有边疆偏远地区有敌人进犯,或宫廷内突然发生奸佞作乱,可以不在此限。”
戊辰,以左民尚书蔡兴宗、左卫将军袁粲为吏部尚书。
粲,淑之兄子也。
戊辰(初四),朝廷任命左民尚书蔡兴宗、左卫将军袁粲为吏部尚书。
袁粲是袁淑哥哥的儿子。
上好狎侮群臣,自太宰义恭以下,不免秽辱。
常呼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颜师伯为;其余短、长、肥、瘦,皆有称目。
黄门侍郎宗灵秀体肥,拜起不便,每至集会,多所赐与,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
又宠一昆仑奴,令以杖击群臣,尚书令柳元景以下皆不能免;唯惮蔡兴宗方严,不敢侵。
颜师伯谓仪曹郎王耽之曰:“蔡尚书常免昵戏,去人实远。”耽之曰:“蔡豫章昔在相府,亦以方严不狎,武帝宴私之日,未尝相召。
蔡尚书今日谓能负荷矣。”
孝武帝喜欢捉弄、侮辱手下臣属们,从太宰刘义恭以下的大臣,没有一个人没被污言秽语侮辱过。
孝武帝经常把金紫光禄大夫王玄谟叫做“北方佬”,把仆射刘秀之喊做“老抠门”,把颜师伯叫做“大板牙”,其他无论是高矮、胖瘦,都给起过外号。
黄门侍郎宗灵秀身体肥胖,叩拜后起身很不方便,每次聚会,孝武帝偏偏不断赏赐给他东西,就是想要看他跌跌撞撞谢恩的样子,以此取笑。
孝武帝还宠爱一个昆仑奴,他经常让昆仑奴拿着棍棒殴击各位官员,自尚书令柳元景以下,都不免挨打。
这个昆仑奴只忌惮蔡兴宗的方正严肃,不敢戏弄。
颜师伯对仪曹郎王耽之说:“蔡尚书能经常免遭戏弄,和普通人相距实在太远。”王耽之回答说:“以前,蔡豫章在宰相府时,也是以方正严肃、不苟言笑而免于嘲弄,而武帝在举办私人欢宴时,也从不邀请蔡豫章参加。
今天的蔡尚书可以说是能继承他父亲的优秀品德了。”
壬寅,魏主如阴山。
壬寅(二十八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六月,戊辰,以秦郡太守刘德愿为豫州刺史。
德愿,怀慎之子也。
六月,戊辰(二十五日),朝廷任命秦郡太守刘德愿为豫州刺史。
刘德愿是刘怀慎的儿子。
上既葬殷贵妃,数与群臣至其墓,谓德愿曰:“卿哭贵妃,悲者当厚赏。”德愿应声恸哭,抚膺擗踊,涕泗交流。
上甚悦,故用豫州刺史以赏之。
上又令医术人羊志哭贵妃,志亦呜咽极悲。
他日有问志者曰:“卿那得此副急泪?”志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
孝武帝安葬了殷贵妃后,几次和臣属来到殷贵妃的墓前凭吊。
他对刘德愿说:“你哭殷贵妃,如果哭得很悲伤,我就厚厚地赏赐你。”话刚说完,刘德愿已经失声痛哭起来,捶胸顿足,眼泪、鼻涕都流到了一起。
孝武帝大为高兴,就把豫州刺史的官职赏赐给了他。
孝武帝又命令医师羊志也哭殷贵妃,羊志也鸣鸣咽咽地哭得极其悲痛。
过了些日子,有人问羊志:“你从哪里这么快弄来了这些眼泪?”羊志回答说:“我那时不过是哭自己死去了的小妾罢了。”
上为人,机警勇决,学问博洽,文章华敏;省读书奏,能七行俱下。
又善崐骑射,而奢欲无度。
自晋氏渡江以来,宫室草创,朝宴所临,东、西二堂而已。
晋孝武末,始作清暑殿。
宋兴,无所增改。
上始大修宫室,土木被锦绣,嬖妾幸臣,赏赐倾府藏。
坏高祖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
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麻蝇拂。
侍中袁因盛称高祖俭素之德。
上不答,独曰:“田舍公得此,已为过矣。”,淑之兄子也。
孝武帝为人机警、勇敢、果断、迅速,他学问渊博,文章写得敏捷华丽,他阅读书信或奏章能一目七行。
同时,他又善于骑马和射箭,但是,他奢侈、纵欲没有节制。
从东晋渡过长江南下以来,宫殿都是草草建造的,朝会或宴请也不过在东堂或西堂而已。
晋孝武帝末年才建造了清暑殿。
刘宋兴起后,也没有什么增加或改动。
到了孝武帝,就开始大兴土木,扩建宫室,墙上和柱子上都用锦绣装饰。
对他宠爱的妻妾和臣属的赏赐,把国库内所有的东西都拿空了。
他曾经毁掉武帝刘裕住过的屋子,在那里兴建了玉烛殿,和手下大臣一起前去观看,旧屋床头上还有一截土墙,墙上挂着麻葛灯笼和麻线蝇拂。
侍中袁看完,盛赞武帝节俭朴素的品德。
孝武帝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庄稼汉得到这种享受已经是很过分的了。”袁是袁淑哥哥的儿子。
秋,八月,乙丑,立皇子子孟为淮南王,子产为临贺王。
秋季,八月,乙丑(二十三日),刘宋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孟为淮南王,刘子产为临贺王。
丙寅,魏主畋于河西;九月,辛巳,还平城。
丙寅(二十四日),北魏国主在河西打猎。
九月,辛巳(初九),返回平城。
庚寅,以新安王子鸾兼司徒。
庚寅(十八日),刘宋朝廷任命新安王刘子鸾兼任司徒。
丙申,立皇子子嗣为东平王。
丙申(二十四日),孝武帝立皇子刘子嗣为东平王。
冬,十月,癸亥,以东海王为司空。
冬季,十月,癸亥(二十二日),朝廷任命东海王刘为司空。
己巳,上校猎姑孰。
己巳(二十八日),孝武帝到姑孰比试打猎。
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来聘。
明根奉使三返,上以其长者,礼之有加。
北魏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等前来刘宋聘问。
游明根担任北魏使节,曾三次出使刘宋,孝武帝因为他年龄大,对他特别礼遇。
十一月,癸巳,上习水军于梁山。
十一月,癸巳(二十二日),孝武帝在梁山训练水军。
十二月,丙午,如历阳。
十二月,丙午(初六),孝武帝前往历阳。
甲寅,大赦。
甲寅(十四日),刘宋实行大赦。
己未,太宰义恭加尚书令。
己未(十九日),朝廷加授太宰刘义恭为尚书令。
癸亥,上还建康。
癸亥(二十三日),孝武帝回到建康。
八年(甲辰、464)
八年(甲辰,公元464年)
春,正月,丁亥,魏主立其弟云为任城王。
春季,正月,丁亥(十七日),北魏国主封立他的弟弟拓跋云为任城王。
戊子,以徐州刺中新安王子鸾领司徒。
戊子(十八日),孝武帝任命徐州刺史,新安王刘子鸾兼任司徒。
夏,闰五月,壬寅,太宰义恭领太尉。
夏季,闰五月,壬寅(初五),朝廷任命太宰刘义恭兼任太尉。
上末年尤贪财利,刺史、二千石罢还,必限使献奉,又以蒲戏取之,要令罄尽乃止。
终日酣饮,少有醒时。
常凭几昏睡,或外有奏事,即肃然整容,无复酒态。
由是内外畏之,莫敢驰惰。
庚申,上殂于玉烛殿。
遗诏:“太宰义崐恭解尚书令,加中书监;以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柳元景领尚书令,入居城内。
事无巨细,悉关二公,大事与始兴公沈庆之参决;若有军旅,悉委庆之;尚书中事,委仆射颜师伯;外监所统,委领军将军王玄谟”。
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年十六;大赦。
吏部尚书蔡兴宗亲奉玺绶,太子受之,傲惰无戚容。
兴宗出,告人曰:“昔鲁昭不戚,叔孙知其不终,家国之祸,其在此乎!”
孝武帝晚年,更是贪财好利,凡是刺史、二千石官员免官回京时,一定限令他们进献贡奉,同时,还和他们一块儿赌博,直到把他们的钱赢光才停止。
他整天都是开怀畅饮,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经常是伏在案几上昏睡过去,有时一旦外面有急事呈奏,他马上抖擞精神,整理好容装,一点酒意都没有了。
因此,内臣外属们,对他都十分畏惧,没有一个人敢做事懈怠。
庚申(二十三日),孝武帝在玉烛殿去世。
留下遗诏说:“免去太宰刘义恭的尚书令一职,加授中书监。
任命骠骑将军、南兖州刺史柳元景兼任尚书令,进入内城居住。
朝廷事务,无论大小,全都要奏启二人。
国家大事要和始兴公沈庆之商量决定。
如果有军务,就全都委托沈庆之处理。
尚书府的事务,托付给仆射颜师伯处理。
统领外监事务,交给领军将军王玄谟处理。”这一天,太子刘子业登基即位,时年十六岁,下令大赦。
吏部尚书蔡兴宗亲自将玉玺捧上来,交给刘子业,刘子业接了过来,可是,他态度懈怠无礼,脸上一点悲哀的样子都没有。
蔡兴宗退出来,对人说:“从前,鲁昭公即位时,毫无悲伤之色,叔孙穆子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如今,刘宋国家的灾祸,莫非就要在他身上出现吗?”
甲子,诏复以太宰义恭录尚书事,柳元景加开府仪同三司,领丹杨尹,解南兖州。
甲子(二十七日),诏令太宰刘义恭再任录尚书事。
加封柳元景为开府仪同三司,兼任丹杨尹,免去南兖州刺史之职。
六月,丁亥,魏主如阴山。
六月,丁亥(二十日),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秋,七月,己亥,以晋安王子勋为江州刺史。
秋季,七月,己亥(初二),任命晋安王刘子勋为江州刺史。
柔然处罗可汗卒,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改元永康。
部真帅众侵魏;辛丑,魏北镇游军击破之。
柔然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去世,他的儿子郁久闾予成继立,号为受罗部真可汗。
改年号为永康。
郁久闾予成率军南下侵犯北魏。
辛丑(初四),北魏北方镇守的流动军队击败郁久闾予成。
壬寅,魏主如河西。
高车五部相聚祭天,众至数万。
魏主亲往临视之,高车大喜。
壬寅(初五),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高车五个部落聚集在一起,举行祭天仪式,人数达数万之多。
北魏国主亲自前往观看,高车人大为高兴。
丙午,葬孝武皇帝于景宁陵,庙号世祖。
丙午(初九),在景宁陵将孝武帝安葬,庙号称为世祖。
庚戌,尊皇太后日太皇太后,皇后日皇太后
庚戌(十三日),刘子业尊祖母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尊母亲皇后王氏为皇太后。
乙卯,罢南北二驰道,及孝建以来所改制度,还依元嘉。
尚书蔡兴宗于都座慨然谓颜师伯曰:“先帝虽非盛德之主,要以道始终。
三年无改,古典所贵。
今殡宫始撤,山陵未远,而凡诸制度兴造,不论是非,一皆刊削,虽复禅代,亦不至尔。
天下有识,当以此窥人。”师伯不从。
乙卯(十八日),刘子业下令废掉南北御用大道,废除孝建年以来更改的规章制度,恢复元嘉时代的制度。
吏部尚书蔡兴宗在都座,不禁感慨地对颜师伯说:“先帝虽然并不是品德极高的皇帝,总的说来他还始终没有离开正路。
三年不改父亲的制度,这是古代经典认为难能可贵的事。
如今,先帝的祭堂刚刚撤掉,还没有离开他的墓陵多远,那时所有的规章制度,不管它对错、好坏,就要一律削砍改变。
虽然这是改朝换代,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天下有识之士,可以据此判断一个人。”颜师伯不这样认为。
太宰义恭素畏戴法兴、巢尚之等,虽受遗辅政,而引身避事,由是政归近习。
法兴等专制朝权,威行近远,诏敕皆出其手;尚书事无大小,咸取决焉,义恭与颜师伯但守空名而已。
太宰刘义恭平素一直害怕戴法兴、巢尚之等人,虽然他接受遗命辅佐朝政,但他总是退缩不愿多管政事。
所以,大权实际上是握在皇帝身边的宠臣手里。
戴法兴等人专权独断,威势使远近的人们都很害怕。
皇帝的诏令、文告,一概出自他们之手。
尚书事务,无论大小巨细,也都由他们全权决定。
刘义恭和颜师伯实际上不过是守空名而已。
蔡兴宗自以职管铨衡,每至上朝,辄为义恭陈登贤进士之意,又箴规得失,博论朝政。
义恭性挠,阿顺法兴,恒虑失旨,闻兴宗言,辄战惧无答。
兴宗每奏选事。
法兴、尚之等辄点定回换,仅有在者。
兴宗于朝堂谓义恭、师伯曰:“主上谅暗,不亲万机;而选举密事,多被删改,复非公笔,亦不如是何天子意!”数与义恭等争选事,往复论执。
义恭、法兴皆恶之。
左迁兴宗新昌太守;既而以其人望,复留之建康。
吏部尚书蔡兴宗自认为自己的职权是管理铨选授官,所以,每到上朝时,他都要向刘义恭谈论举荐贤能人才的意思,又不时地检讨得失,多方议论朝政。
刘义恭性格怯懦、屈从,对戴法兴极尽阿谀顺从,常常害怕不对他们的心思。
他每次听蔡兴宗这么说,就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回答一句。
蔡兴宗每次呈奏要任命的名单,戴法兴和巢尚之等人就圈圈点点、反复更换,很少能保住名单上所列的人选。
蔡兴宗在朝堂上对刘义恭和颜师伯说:“主上正值守丧期间,不能亲自处理纷繁的朝政,而选任官员是朝廷秘密大事,可是,每次都要被删、涂改,涂改的笔迹又不是你们的,也不知这是不是天子的意思。”蔡兴宗多次跟刘义恭等争论任选官员的事情,来来回回各执己见。
刘义恭和戴法兴等人都很讨厌他。
于是,就把蔡兴宗贬到新昌任太守。
不久,又因蔡兴宗声望太高,又把他留在建康。
丙辰,追立何妃曰献皇后。
丙辰(十九日),刘子业追封已去世的太子妃何令婉为献皇后。
乙丑,新安王子鸾解领司徒。
戴法兴等恶王玄谟刚严,八月,丁卯,以玄谟为南徐州刺史。
乙丑(二十八日),新安王刘子鸾被解除司徒兼职。
戴法兴等人讨厌王玄谟的刚毅严正,八月,丁卯(初一),任命王玄谟为南徐州刺史。
王太后疾笃,使呼废帝。
帝曰:“病人间多鬼,那可往!”太后怒,谓侍音:“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宁馨儿!”己丑,太后殂。
皇太后王宪病势严重,派人去叫废帝刘子业。
废帝说:“病人房子里鬼多,我怎么能去。”王太后气得大怒,对身旁侍者说:“拿把刀来,剖开我肚子看看,我怎么会生出这种东西。”己丑(二十三日),王太后去世。
九月,辛丑,魏主还平城。
九月,辛丑(初五),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癸卯,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
癸卯(初七),刘宋朝廷任命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特进、右光禄大夫。
乙卯,葬文穆皇后于景宁陵。
乙卯(十九日),刘子业在景宁陵安葬母亲文穆皇后。
冬,十二月,壬辰,以王畿诸郡为扬州,以扬州为东扬州。
癸巳,以豫章王子尚为司徒、扬州刺史。
冬季,十二月,壬辰(二十八日),刘宋朝廷把王畿各个郡划为扬州,把现在的扬州仍称东扬州。
癸巳(二十九日),任命豫章王刘子尚为司徒、扬州刺史。
是岁,青州移治东阳。
这年,朝廷又把青州州府移回东阳。
宋之境内,凡有州二十二,郡二百七十四,县千二百九十九,户九十四万有奇。
东方诸郡连岁旱饥,米一升钱数百,建康亦至百余钱,饿死什六七。
刘宋国境内,总共有二十二个州、二百七十四个郡、一千二百九十九个县、九十四万多户。
东边各郡经常连年干旱,出现饥荒,买一升米要几百钱,建康也达到了一百多钱,因此,十分之六七的人都被饿死了。
宋纪十二 太宗明皇帝上之上泰始元年(乙巳、465)
宋纪十二 宋明帝泰始元年(乙巳,公元465年)
春,正月,乙未朔,废帝改元永光,大赦。
春季,正月,乙未朔(初一),刘宋废帝刘子业改年号为永光。
实行大赦。
丙申,魏大赦。
丙申(初二),北魏实行大赦。
二月,丁丑,魏主如楼烦宫。
二月,丁丑(十四日),北魏国主前往楼烦宫。
自孝建以来,民间盗铸滥钱,商货不行。
庚寅,更铸二铢钱,形式转细。
官钱每出,民间即模效之,而更薄小,无轮郭,不磨,谓之“耒子”。
孝武帝即位后,民间私自滥造劣等钱币越来越厉害,商贾活动无法进行。
庚寅(二十七日),改铸二铢钱,样式上转为细小。
朝廷铸制的官钱,每次流通起来,民间就立刻模仿铸制,而且比官钱更薄更小,没有轮廓,也不加工磨平,被称为“耒子”。
三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三月,乙巳(十二日),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夏,五月,癸卯,魏高宗殂。
初,魏世祖经营四方,国颇虚耗,重以内难,朝野楚楚。
高宗嗣之,与时消息,静以镇之,怀集中外,民心复安。
甲辰,太子弘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曰皇太后。
夏季,五月,癸卯(十一日),北魏国主文成帝拓跋浚去世。
当初,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四处出兵,扩大疆土,国力空虚,再加上朝廷内部不断发生变乱,使朝廷官属与老百姓都十分痛苦。
文成帝拓跋浚即位后,按照节令使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心种植,尽量减少高压手段,实行怀柔统治,安抚远近内外民众,民心又安定下来了。
甲辰(十二日),太子拓跋弘继承帝位,下令大赦,尊皇后冯氏为皇太后。
显祖时年十二,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专权,矫诏杀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于禁中。
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治疾于代郡温泉,乙浑使司卫监穆多侯召之。
多侯谓丽曰:“浑有无君之心。
今宫车晏驾,王德望素,奸臣所忌,宜少淹留以观之;朝廷安静,然后入,未晚也。”丽曰:“安有闻君父之丧、虑患而不赴者乎!”即驰赴平城。
乙浑所为多不法,丽数争之。
戊申,浑又杀丽及穆多侯。
多侯,寿之弟也。
己酉,魏以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代人和其奴为司空。
殿中尚书顺阳公郁谋诛乙浑,浑杀之。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这年十二岁。
所以朝廷大权都握在侍中、车骑大将军乙浑手里。
乙浑假传圣旨,在禁中杀害了尚书杨保年、平阳公贾爱仁、南阳公张天度。
此时,侍中、司徒、平原王陆丽正因病在代郡温泉治疗,乙浑就派司卫监穆多侯前去征召他回京。
穆多侯对陆丽说:“乙浑已有反叛的心意,如今,先帝刚刚晏驾,大王您又是素来德高望重的,被奸佞贼臣所忌恨,所以,您还是暂时留在这里,听听动静再说。
待朝廷安静下来再回去也不晚啊。”陆丽说:“哪有听说君父死了,忧虑自己的得失安危而不前去奔丧的人?”说完,就骑马赶往平城。
乙浑所作所为大多不合法制,陆丽多次和他争辩。
戊申(十六日),乙浑又杀了陆丽和穆多侯。
穆多侯是穆寿的弟弟。
己酉(十七日),北魏任命乙浑为太尉、录尚书事,东安王刘尼为司徒,尚书左仆射代郡人和其奴为司空。
殿中尚书顺阳公拓跋郁图谋诛杀乙浑,乙浑把他杀了。
壬子,魏以准南王它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凉州。
壬子(二十日),北魏任命准南王拓跋它为镇西大将军、仪同三司,镇宁凉州。
魏开酒禁。
北魏解除禁酒令。
壬午,加柳元景南豫州刺史,加颜师伯丹杨尹。
壬午(二十一日),刘宋加授柳元景为南豫州刺史,加授颜师伯为丹杨尹。
秋,七月,癸巳,魏以太尉乙浑为丞相,位居诸王上;事无大小,皆崐决于浑。
秋季,七月,癸巳(初二),北魏任命太尉乙浑为丞相,位居各位王之上。
朝廷事务无论大小,都要由乙浑决定。
废帝幼而狷暴。
及即位,始犹难太后、大臣及戴法兴等,未敢自恣。
太后既殂,帝年渐长,欲有所为,法兴辄抑制之,谓帝曰:“官所为如此,欲作营阳邪!”帝稍不能平。
所幸阉人华愿儿,赐与无算,法兴常加裁减,愿儿恨之。
帝使愿儿于外察听风谣,愿儿言于帝曰:“道路皆言‘宫中有二天子:法兴真天子,官为赝天子。
’且官居深宫,与人物不接,法兴与太宰、颜、柳共为一体,往来门客恒有数百,内外士庶莫不畏服。
法兴是孝武左右,久在宫闱;今与他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复官有。”帝遂发诏免法兴,遣还田里,仍徙远郡。
八月,辛酉,赐法兴死;解巢尚之舍人。
刘宋废帝年纪幼时就急躁粗暴。
即位后,开始时他还多多少少接受母亲王太后、大臣以及戴法兴等人的管束,不敢放任。
王太后去世后,他也慢慢长大了,他想要有所作为,但每次戴法兴都加以阻挠,对他说:“你这么乱做,难道是想要当营阳王吗?”废帝听到这种威吓,心里越来越不高兴。
废帝庞爱小太监华愿儿,赏赐给他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戴法兴经常加以限制,减少这一支出,华愿儿因此恨戴法兴。
废帝令华愿儿到宫廷外打听老百姓对朝廷的议论,华愿儿对废帝说:“外面人们都说‘皇宫内有两个天子,戴法兴是真天子,您是假天子。
’况且,您住在深宫之内,和外边没有接触,戴法兴和太宰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是结为一体,他们门下来往的宾客,总有数百人之多,内外官民对他们没有不畏惧、服从的。
戴法兴又是孝武帝的左右亲信,在宫廷内已经很久了,如今,他和别人合为一家,我深怕您这个位子不再会属于您所有。”废帝立刻下诏罢免了戴法兴,遣返他回到农村老家,又把他放逐到边远的郡县。
八月,辛酉(初一),又命戴法兴自杀,免去巢尚之的中书通事舍人之职。
员外散骑侍郎东海奚显度,亦有宠于世祖。
常典作役,课督苛虐,捶扑惨毒,人皆苦之。
帝常戏曰:“显度为百姓患,比当除之。”左右因唱诺,即宣旨杀之。
员外散骑常侍、东海人奚显度,也受过孝武帝的宠爱,曾负责建筑方面的事务,他监督苛刻,暴虐肆行,对干活的人动不动就残酷地鞭打一通,所以,人们都感到痛苦。
废帝曾戏笑说:“奚显度是老百姓的祸患,不久就该除掉他。”而左右竟当真顺势答应下来,马上传达圣旨,杀了奚显度。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居权日久,骄奢淫恣,为衣冠所疾。
帝欲亲朝政,庚午,以师伯为尚书左仆射,解卿、尹,以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分其权任。
师伯始惧。
尚书右仆射、领卫尉卿、丹杨尹颜师伯把持朝廷大权很久,他骄奢淫逸,受到士族们的忌恨。
废帝打算亲自处理朝政,庚午(初十),任命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免去他的卫尉卿和丹杨尹的职务,又任命吏部尚书王为右仆射,和颜师伯分权行事。
颜师伯这才开始感到害怕。
初,世祖多猜忌,王公、大臣,重足屏息,莫敢妄相过从。
世祖殂,太宰义恭等皆相贺曰:“今日始免横死矣。”甫过山陵,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等声乐酣饮,不舍昼夜;帝内不能平。
既杀载法兴,诸大臣无不震慑,各不自安;于是元景、师伯密谋废帝,立义恭,日夜聚谋,而持疑不能决。
元景以其谋告沈庆之;庆之与义恭素不厚,又师伯常专断朝事,不与庆之参怀,谓令史曰:“沈公,爪牙耳,安得预政事!”庆之恨之,乃发其事。
当初,孝武帝对人十分猜忌,所以,王公大臣们都十分谨慎行事,没有谁敢随便来往。
孝武帝去世,太宰刘义恭等人都互相庆贺,说:“到今天才可免于横祸而死了。”刚刚将孝武帝安葬完毕,刘义恭就和柳元景、颜师伯等人观歌听曲,开怀畅饮,不分昼夜。
废帝心中大为不满。
戴法兴被杀以后,各位大臣无不感到震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于是,柳元景和颜师伯秘密策划,要废掉刘子业,立刘义恭为皇帝。
他们日日夜夜聚集在一起策划、筹谋,但始终犹豫不定。
柳元景把这一密谋偷偷告诉了沈庆之,沈庆之和刘义恭平日关系就不好,而颜师伯又经常独断专行,从不和沈庆之商议,他对尚书令史说:“沈庆之不过是个爪牙而已,哪里能参预朝廷政事!”所以,沈庆之对颜师伯一直恨之入骨,为此,他竟把柳元景等人的预谋告发了。
癸酉,帝自帅羽林兵讨义恭,杀之,并其四子。
断绝义恭支体,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谓之“鬼目粽”。
别遣使者称诏召柳元景,以兵随之。
左右奔告,“兵刃非常”。
元景知祸至,入辞其母,整朝服乘车应召。
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帅左右壮士欲拒命,元景苦禁之。
既出巷,军士大至,元景下车受戮,容色恬然;并其八子、六弟及诸侄。
获颜师伯于道,杀之,并其六子。
又杀廷尉刘德愿。
改元景和,文武进位二等。
遣使诛湘州刺史江夏世子伯禽。
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曳如奴隶矣。
癸酉(十三日),废帝亲自率领羽林军讨伐刘义恭,杀了刘义恭及他的四个儿子。
又将刘义恭的身体肢解,把胃肠挑出来,把眼睛剜出来,然后用蜜糖浸渍,称它为“鬼目粽”。
同时,废帝又另外派遣使者前去柳元景家里,征召柳元景,并派士兵跟在使者左右,柳元景的左右侍从赶快跑来告诉柳元景,说“兵刃非同往常”。
柳元景知道大祸来临,他进去和母亲辞别,然后,镇定自若,穿上朝服,乘车前去应召。
柳元景的弟弟、车骑司马柳叔仁穿着战服,率领左右壮士打算拒绝听命,柳元景苦苦劝阻。
等到柳元景走出巷口,行刑军士已经到达,于是,柳元景下车,接受斩首,临刑前,他面色安然,从容镇定。
柳元景的六个弟弟、八个儿子及各个侄子也同遭杀戮。
同时,又在路上抓获了颜师伯,将其斩首,颜师伯的六个儿子也被诛杀。
废帝又下令杀了廷尉刘德愿。
改年号为景和,文武官员全都提升二级。
废帝派遣使者杀了湘州刺史、江夏王世子刘伯禽。
从此,公卿以下官员都随时会像奴隶一样被殴打侮辱。
初,帝在东宫,多过失,世祖欲废之而立新安王子鸾,侍中袁盛称“太子好学,有日新之美”,世祖乃止;帝由是德之。
既诛群公,欲引进,任以朝政,迁为吏部尚书,与尚书右丞徐爰皆以诛义恭等功,赐爵县子。
最初,废帝在东宫时,经常出现过失,所以,孝武帝想要废黜他,而立新安王刘子鸾为太子,但是,侍中袁大赞刘子业称“太子喜爱学习,有日求进取的美德”,孝武帝这才作罢。
废帝为此十分感激袁。
等到各位大臣被诛杀以后,废帝就打算引用并提升袁,让他掌管朝政,于是把他提升为吏部尚书,他和尚书右丞徐爰一样,都因诛杀刘义恭等人有功,二人被赐爵,封为县子。
徐爰便僻善事人,颇涉书传,自元嘉初,入侍左右,豫参顾问;既长于附会,又饰以典文,故为太祖所任遇;大明之世,委寄尤重。
时殿省旧人多见诛逐,唯爰巧于将迎,始终无迕;废帝待之益厚,群臣莫及。
帝每出,常与沈庆之及山阴公主同辇,爰亦预焉。
徐爰精于逢迎谄媚,懂得怎样取悦他人,也涉猎过很多诗书史传,自从元嘉初年,他就进入皇宫做皇帝的左右侍从,参加商议决断朝廷的一些事务,他既长于附和逢迎,而且又能用一些经典词句装饰自己,因此,很受文帝的信任。
孝武帝时,对他更为信任。
当时,正赶上宫廷、朝廷里的旧人大多被诛杀或被放逐,只有徐爰一人工于心计,巧于迎合,自始至终没有忤逆过皇帝。
废帝对他是更加优厚,其他臣属没有谁能赶得上他。
废帝每次出去,经常和沈庆之及山阴公主乘坐同一辆辇车,徐爰也往往是其中之一。
山阴公主,帝姊也,适驸马都尉何戢。
戢,偃之子也。
公主尤淫恣,尝谓帝曰:“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
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附马一人,事太不均。”帝乃为公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进爵会稽郡长公主,秩同郡王。
吏部郎褚渊貌美,公主就帝请以自侍;帝许之。
渊侍公主十馀日,备见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
渊,湛之之子也。
山阴公主刘楚玉是废帝的姐姐,嫁给了附马都尉何戢。
何戢是何偃的儿子。
山阴公主更是一个恣意放荡的人,她曾经对废帝说:“妾与陛下,虽然男女性别不一样,但都是一个父亲所生。
陛下的六宫可以有上万美女,可妾却只有附马一人,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于是,废帝就为山阴公主选了三十个面首,侍奉在山阴公主身旁,并加封山阴公主为会稽郡长公主,俸禄和郡王一样。
吏部郎褚渊容貌漂亮,于是,公主就去废帝那里请求让褚渊侍奉自己。
废帝答应了她。
褚渊侍奉了公主十几天,备受公主的威逼,但褚渊宁死不屈,最后才得以幸免放回。
褚渊是褚湛之的儿子。
帝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帝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
废帝命令在太庙另外绘制祖先的画像,画成之后,他进入庙内观看,指着高祖刘裕画像说:“他可是一位大英雄,活捉了几个天子。”又指着文帝刘义隆的画像说:“他也不错,只可惜晚年被儿子砍了头。”然后,指着孝武帝刘骏的画像说:“他是个大酒糟鼻子,可现在怎么没有了?”说完,立刻叫画匠把刘骏的酒糟鼻子画出来。
以建安王休仁为雍州刺史,湘东王为南豫州刺史,皆留不遣。
刘宋朝廷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雍州刺史,任命湘东王刘为南豫州刺史,但把他们全都留在建康,没有到任。
甲戌,以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领尚书令。
以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庆之固辞。
徵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甲戌(十四日),刘宋朝廷任命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兼尚书令;始兴公沈庆之为侍中、太尉。
沈庆之坚决推辞。
朝廷又征调青、冀二州的刺史王玄谟为领军将军。
魏葬文成皇帝于金陵,庙号高宗。
北魏在金陵安葬了文成帝,庙号为高宗。
九月,癸巳,帝如湖熟,戊戌,还建康。
九月,癸巳(初三)废帝前往湖熟。
戊戌(初八),返回建康。
新安王子鸾有宠于世祖,帝疾之。
辛丑,遣使赐子鸾死,又杀其母弟南海王子师及其母妹,发殷贵妃墓,又欲掘景宁陵,太史以为不利于帝,乃止。
新安王刘子鸾很受孝武帝的庞爱,废帝极其嫉妒。
辛丑(十一日),废帝派遣使者命刘子鸾自杀,同时还杀了刘子鸾的同母弟弟南海王刘子师以及同母妹妹,掘除了殷贵妃的坟墓,又打算掘开景宁陵,太史认为这样做会对废帝不利,才没做。
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诔》曰:“赞轨尧门。”帝以庄比贵妃于钩弋夫人,欲杀之。
或说帝曰:“死者人之所同,一往之苦,不足为困。
庄生长富贵,今系之尚方,使知天下苦剧,然后杀之,未晚也。”帝从之。
最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写诔文,说:“辅佐在尧母门中。”废帝认为这是谢庄把殷贵妃比作了汉武帝的钩弋夫人,所以打算杀了他。
有人对废帝说:“死这件事,人人都是一样的,一下子的痛苦,不足以不能忍受。
谢庄生长于富贵人家,如今,应该把他关押在尚方署,让他尝尝天下最大的痛苦,然后再杀他也不晚,”废帝依从了这一建议。
徐州刺史义阳王昶,素为世祖所恶,民间每讹言昶当反;是岁,讹言尤甚,废帝常谓左右曰:“我即大位以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昶使典签蘧法生奉表诣建康,求入朝,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
今知求还,甚善!”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逃还彭城;帝因此用兵。
己酉,下诏讨昶,内外戒严。
帝自将兵渡江,命沈庆之统诸军前驱。
徐州刺史、义阳王刘昶,平时就令孝武帝厌恶,民间经常讹传刘昶终有一天会造反。
这年,这种谣传更为厉害,废帝常对左右侍从说:“自从我登基即位以来,还没有实行过戒严,这使人感到不痛快。”刘昶派典签蘧法生到建康呈递奏章,请求入朝晋见。
废帝对蘧法生说:“刘昶和刘义恭谋反,我正打算前去讨伐他。
现在知道他请求回来真是太好了!”接着又不断责问蘧法生:“刘昶图谋造反,你为什么不向上启奏?”蘧法生听后很害怕,马上逃回了彭城。
废帝为此动用军队前去讨伐刘昶。
己酉(十九日),诏令讨伐刘昶,京师内外实行戒严。
废帝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长江,命令沈庆之率领其他各路大军做前锋。
法生至彭城,昶即聚兵反;移檄统内诸郡,皆不受命,斩昶使;将佐文武悉怀异心。
昶知事不成。
弃母、妻,携爱妾,夜与数十骑开北门奔魏。
昶颇涉学,能属文,魏人重之,使尚公主,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爵丹杨王。
蘧法生回到彭城,刘昶就起兵反叛,派人将檄文送到自己管辖的各郡,可是这些郡却拒绝接受命令,斩杀了刘昶派去的使者。
刘昶手下的文武将士也都怀有二心。
刘昶知道此事肯定不会成功,就抛弃了母亲和妻子,只带着自己宠爱的小妾,在深夜和几十名骑兵,打开北门,逃奔到北魏。
刘昶颇有学问,下笔成文,北魏很器重他,让他娶了公主,拜他为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崐赐爵为丹杨王。
吏部尚书袁,始为帝所宠任,俄而失指,待遇顿衰,使有司纠奏其罪,白衣领职。
惧,诡辞求出。
甲寅,以督雍·梁诸军事、雍州刺史。
舅蔡兴宗谓之曰:“襄阳星恶,何可往?”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
今者之行,唯愿生出虎口耳。
且天道辽远,何必皆验!”
吏部尚书袁,开始时很受废帝的庞信,就不合废帝心意,对他的态度和礼遇一下子就变了,并下令有关部门弹劾袁,仅以平民的身份担任现职。
袁深为恐惧,就编了一些理由,请求调任外地。
甲寅(二十四日),朝廷任命袁为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袁的舅父蔡兴宗对他说:“襄阳的星位不好,怎么能去?”袁说:“白刃加于面前,不管什么流箭射来都无法自救了。
今天这次出行,只盼活着逃出虎口罢了。
况且,天之道深远难测,吉凶怎么能一定都应验!”
是时,临海王子顼为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以兴宗为子顼长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兴宗辞不行。
说兴宗曰:“朝廷形势,人所共见。
在内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陕西,为八州行事,在襄、沔,地胜兵强,去江陵咫尺,水陆流通。
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岂比受制凶狂、临不测之祸乎!今得间不去,后复求出,岂可得邪!”兴宗曰:“吾素门平进。
与主上甚疏,未容有患。
宫省内外,人不自保,会应有变。
若内难得弭,外衅未必可量。
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祸,各行其志,不亦善乎!”
这时,临海王刘子顼是都督荆、湘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朝廷任命蔡兴宗为刘子顼的长史、南郡太守,代理府州事,蔡兴宗推辞不去。
袁就劝蔡兴宗说:“朝廷目前的形势,人人都看得很清楚。
留在这里的大臣,常常是朝不保夕,舅父出居荆州,管八州军事,我在襄、沔一带,那里地势优越、兵力强大,离江陵只有咫尺之远,水路和陆路交通便利。
如果朝廷有变化,我们就可以一起建树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这比起在朝廷受残暴之人压制、总是面对不测之祸岂不是更好吗?如今你有机会出去而不肯走,以后你再请求外出,怎么能得到呢?”蔡兴宗说:“我出身于一般门第,一步步得以升迁,和主上太疏远了,不见得会有什么大的祸患,从而招来大祸。
朝廷内外,人人都岌岌可危,这样看来,一定会发生变故。
如果朝廷内的祸难得以消除,地方上的祸患却不好估计。
你打算在外地保求自己,我则想在朝廷内免于灾祸,我们各行己志,不也是很好嘛!”
于是狼狈上路,犹虑见追;行至寻阳,喜曰:“今始免矣。”邓琬为晋安王子勋镇军长史、寻阳内史,行江州事。
与之款狎过常,每清闲,必尽日穷夜。
与琬人地本殊,见者知其有异志矣。
寻复以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于是,袁匆匆忙忙上路了,他还担心会被追捕。
一直走到寻阳,才高兴地说:“现在才开始免于大祸了。”邓琬当时是晋安王刘子勋的镇军长史、寻阳内史,执行江州刺史事务。
袁与他交往游玩,亲密异常,一有空闲二人就整天整夜地在一起。
袁和邓琬的人品门第本来就不一样,看见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反叛的意图。
不久,朝廷又任命蔡兴宗为吏部尚书。
戊午,解严。
帝因自白下济江至瓜步。
戊午(二十八日),刘宋解除戒严。
废帝因此从白下过长江,到了瓜步。
沈庆之复启听民私铸钱,由是钱货乱败。
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鹅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环钱”;贯之以缕,入水不沈,随手破碎。
市井不复料数,十万钱不盈一掬,斗米一万,商货不行。
沈庆之再次启奏,请求允许民间私自铸钱。
从此以后,钱币的情况非常混乱。
一千钱串起来还不满三寸之高,其大小也与此相当,人们称之为“鹅眼钱”,比“鹅眼钱”更差的叫“线环钱”。
这种“线环钱”,用线串起来后,放到水里也不沉底,而只要用手一捏,立刻破碎。
集市上都不计算数目,十万钱都不满一捧,一斗米就要一万钱,商货交易已无法进行。
冬,十月,丙寅,帝还建康。
冬季,十月,丙寅(初七),废帝回到建康。
帝舅东阳太守王藻尚世祖女临川长公主。
公主妒,谮藻于帝。
已卯,藻下狱死。
废帝的舅父、东阳太守王藻娶了文帝的女儿、临川长公主刘英媛。
刘英媛生性嫉妒,就在废帝面前进谗言陷害王藻。
己卯(二十日),王藻被捕入狱而死。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至有政绩;以忤犯近臣,近臣谮之,帝遣使鞭杀灵符,并诛其二子。
会稽太守孔灵符,所到之处,都有政绩,但是,只因为他冒犯了废帝的左右亲信,这些人就诬陷他,废帝竟派人用鞭子抽死了孔灵符,同时,还诛杀了孔灵符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之子也,尚帝姑新蔡长公主。
帝纳主于后宫,谓之谢贵嫔;许言公主薨,杀宫婢,送迈第殡葬,行丧礼。
庚辰,拜贵嫔为夫人。
加鸾辂龙旗,出警入跸。
迈素豪侠,多养死士,谋因帝出游,废之,立晋安王子勋。
事泄,,十一月,壬辰,帝自将兵诛迈。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的儿子,娶了废帝的姑母、新蔡长公主刘英媚。
可是,废帝却把刘英媚留在后宫,称她为谢贵嫔。
而对外又谎称刘英媚死了。
他又杀了一个宫女,送给何迈,用公主的礼仪发葬。
庚辰(二十一日),封谢贵嫔为夫人,并特别许可,允许刘英媚乘坐有龙旗鸾铃的御车,出入时,所过街市实行戒严。
何迈平素豪爽,有侠士风范,而且蓄养了许多为他效死的人。
他不能忍受这种侮辱,就计划趁废帝出游时,把他废了,拥立晋安王刘子勋为皇帝。
事情走漏风声,十一月,壬辰(初三),废帝亲自率兵杀了何迈。
初,沈庆之既发颜、柳之谋,遂自昵于帝,数尽言规谏,帝浸不悦。
庆之惧,杜门不接宾客。
尝遣左右范羡至吏部尚书蔡兴宗所。
兴宗使羡谓庆之曰:“公闭门绝客,以避悠悠请托者耳。
如兴宗,非有求于公者也,何为见拒?”庆之使羡邀兴宗。
当初,沈庆之在揭发了颜师伯、柳元景的谋反事件后,就主动向废帝表示亲近,所以,就多次直言劝谏,废帝对他渐渐不满起来。
沈庆之为此很害怕,就闭门不接待任何来访客人。
一次他曾经派侍从范羡去吏部尚书蔡兴宗那里。
蔡兴宗就让范羡转告沈庆之说:“您闭门谢客,不过是要逃避无休止的请托罢了。
像我蔡兴宗,对您并无所求,为什么也要拒绝不见呢?”于是,沈庆之立刻派范羡去请蔡兴宗。
兴宗往见庆之,因说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伦道尽;率德改行,无可复望。
今所忌惮,唯在于公;百姓喁喁,所瞻赖者,亦在公一人而已。
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
今举朝遑遑,人怀危怖,指麾之日,谁不响应!如犹豫不断,欲坐观成败,岂惟旦夕及祸,四海重责将有所归!仆蒙眷异常,故敢尽言,愿公详思其计。”庆之曰:“仆诚知今日忧危,不复自保,但尽忠奉国,始终以之,当委任天命耳。
加老退私门,兵力顿阙,虽欲为之,事亦无成。”兴宗曰:“当今怀谋思奋者,非欲邀功赏富贵,正求脱朝夕之死耳。
殿中将帅,唯听外间消息;若一人唱首,则俯仰可定。
况公统戎累朝,旧日部曲,布在宫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辈皆公家子弟耳,何患不从!且公门徒、义附,并三吴勇士。
殿中将军陆攸之,公之乡人,今入东讨贼,大有铠仗,在青溪未发。
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陆攸之帅以前驱,仆在尚书中,自当帅百僚按前代故事,更简贤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定矣。
又,朝廷诸所施为,民间传言公悉豫之。
公今不决,当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从之祸。
闻车驾屡幸贵第,酣醉淹留;又闻屏左右,独入阁内;此万世一时,不可失也。”庆之曰:“感君至言。
然此大事,非仆所能行;事至,固当抱忠以没耳。”
蔡兴守前去探望沈庆之,向他游说说:“主上近来的所作所为,已丧尽人伦天道。
要想改变他的德行,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
如今他所忌惮的,只是你一人。
老百姓所仰望依附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威名素来传播很远,天下之人都很佩服。
而如今,举朝人士都惶惶不可终日,人人自危,如果你举起大旗,有谁能不热烈响应呢?如果你现在还是犹犹豫豫,不能决断,只是打算坐观国家的兴衰,岂只是大祸将临,而且,将来四海之内都会为此责骂你。
我承蒙你不同寻常的厚爱,所以敢于把话全都说出来。
希望你能仔细考虑一个办法。”沈庆之说:“我已经知道现在面临的危险和忧患,我已不能再保全自己了,只是想尽忠报国,始终如一罢了。
一切只能听从天命了。
加上我年事已高,退职在家,手中无一点军权。
即使是想这样做,恐怕也不能成功了。”蔡兴宗说:“当今身怀谋略、寻求奋起的人,都不是想要贪图功名富贵,而只是想去摆崐脱那随时都要被诛杀的险地。
殿中将帅都在倾听外界的消息,如果有一个人领头起来,那么俯仰之间,大局就可以确定。
何况您几个朝代都统领大军,昔日的部下将士,大多都分布在宫廷和朝廷里,蒙受您的大恩的有很多。
沈攸之等人,又是您沈家的子弟,怎么会怕他们不响应呢。
况且,您的门徒、义附,又都是三吴地区的勇士。
殿中将军陆攸之,是您的同乡,如今他去东部讨伐逆贼,拥有大量武器,现在正在青溪停留。
您可以拿着他的武器,配备部下,派陆攸之做前锋。
我在尚书内,自会率领文武百官,按照前代旧例,另立贤君,治理国家,那么,天下大事从此也就确定了。
另外,朝廷所做的很多事情,民间都讹传说有您参与谋划。
您现在迟疑不决,当有人在您之前起兵了,那么,您也免不了被当作帮凶,惹下大祸。
我听说,主上多次来您这里,每次都是大醉,停留的时间很长。
又听说,主上除去左右侍从,经常单独进来,这是万世难寻的好机会,我们不可失去这一机会。”沈庆之说:“听了你的至理之言,令我非常感动。
可是这样大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做得了的。
事到临头,我也只能怀抱忠贞,一死而已。”
青州刺史沈文秀,庆之弟子也,将之镇,帅部曲出屯白下,亦说庆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祸乱不久,而一门受其宠任,万物皆谓与之同心。
且若人爱憎无常,猜忍特甚,不测之祸,进退难免。
今因此众力,图之易于反掌。
机会难值,不可失也。”再三言之,至于流涕。
庆之终不从。
文秀遂行。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
他要到州所就任,率领部下屯兵在白下,他也前来劝说沈庆之:“主上如此狂妄暴虐,祸乱不久就会来到,而独我们一家受到他的宠信,人们会都认为我们和他是一条心。
况且,这个人喜怒、爱憎变化无常,非常残暴无情,无法预测的灾祸,进也难免,退也难免。
现在,趁着众多力量去图谋他,是易如反掌的事。
好机会千载难逢,不能失去。”沈文秀再三劝沈庆之,直到落泪。
但沈庆之到底也没答应。
于是,沈文秀只好告辞。
及帝诛何迈,量庆之必当入谏。
先闭青溪诸桥以绝之。
庆之闻之,果往,不得进而还。
帝乃使庆之从父兄子直将军攸之赐庆之药。
庆之不肯饮,攸之以被杀之,时年八十。
庆之子侍中文叔欲亡,恐如太宰义恭被支解,谓其弟中书郎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饮庆之药而死。
弟秘书郎昭明亦自经死。
文季挥刀驰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
帝诈言庆之病薨,赠侍中、太尉,谥曰忠武公,葬礼甚厚。
废帝杀何迈时,他估计沈庆之一定前来劝谏。
就先关闭了青溪各桥,拒绝沈庆之进来。
沈庆之听说何迈被杀后,果然前往劝谏,没有被允许进宫,只好返回。
于是,废帝让沈庆之的堂侄、直将军沈攸之赐沈庆之毒药,命沈庆之自杀。
沈庆之不肯喝,沈攸之就用被子将沈庆之闷死,沈庆之这年八十岁。
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打算逃走,又怕像太宰刘义恭那样被肢解了,就对他的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可以去死,你能报仇。”于是,喝下给沈庆之的毒药而死。
沈文叔的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上吊自杀。
沈文季挥刀飞马逃走,追赶他的人不敢紧逼,于是免于一死。
废帝对外诈称沈庆之病死,追赠沈庆之为侍中、太尉,谥号为忠武公,葬礼也很隆重。
领军将军王玄谟数流涕谏帝以刑杀过差,帝大怒。
玄谟宿将,有威名,道路讹言玄谟已见诛。
蔡兴宗尝为东阳太守,玄谟典签包法荣家在东阳,玄谟使法荣至兴宗所。
兴宗谓法荣曰:“领军殊当忧惧。”法荣曰:“领军比日殆不复食,夜亦不眠,恒言收己在门,不保俄顷。”兴宗曰:“领军忧惧,当为方略,那得坐待祸至!”因使法荣劝玄谟举事。
玄谟使法荣谢曰:“此亦未易可行,期当不泄君言。”
领军将军王玄谟几次痛哭流涕劝谏废帝,说他刑杀过度,废帝大怒。
王玄谟是一员老将,很有威望,民间都讹传王玄谟已被诛杀。
蔡兴宗曾担任过东阳太守,而王玄谟的典签包法荣也家住东阳。
于是,王玄谟就派包法荣到蔡兴宗那里。
蔡兴宗对包法荣说:“领军恐怕此时更为忧虑、恐惧。”包法荣说:“领军近日白天不想吃饭,晚上也睡不着觉。
总是说逮捕自己的人就在大门外边,自己不久就保不住命了。”蔡兴宗说:“领军忧虑、恐惧,应该想出好办法自救,怎么能坐等大祸临头呢!”于是,蔡兴宗顺势让包法荣劝说王玄谟起兵反叛。
王玄谟又让包法荣向蔡兴宗道歉说:“这也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但我决不会泄漏你说的话。”
右卫将军刘道隆,为帝所庞任,专典禁兵。
兴宗尝与之俱从帝夜出,道隆过兴宗车后,兴宗曰:“刘君!比日思一闲写。”道隆解其意,掐兴宗手曰:“蔡公勿多言!”
右卫将军刘道隆,受废帝宠信重用,专门管领禁卫军。
蔡兴宗曾经同他一块随从废帝在夜里出游,刘道隆走过蔡兴宗车后,蔡兴宗说:“刘君,近来我想找个清闲的日子,和您谈谈。”刘道隆明白他的意思,就掐了一下蔡兴宗的手,说:“蔡公不要多言!”
壬寅,立皇后路氏,太皇太后弟道庆之女也。
壬寅(十三日),废帝立路氏为皇后。
路皇后是太皇太后的路惠男弟弟路道庆的女儿。
帝畏忌诸父,恐其在外为患,皆聚之建康,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
湘东王,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皆肥壮,帝为竹笼,盛而称之,以尤肥,谓之“猪王”,谓休仁为”杀王”,休佑为“贼王”。
以三王年长,尤恶之,常录以自随,不离左右。
东海王性凡劣,谓之“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尚少,故并得从容。
尝以木槽盛饭,并杂食搅之,掘地为坑,实以泥水,裸内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之,用为欢笑。
前后欲杀三王以十数;休仁多智数,每以谈笑佞谀说之,故得推迁。
废帝对各位叔父是又忌恨又害怕,唯恐他们在外制造祸患,就把他们全都聚在建康,拘禁在殿内,殴打鞭笞欺辱,不再有人伦道德。
湘东王刘、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长得都很肥壮,废帝就把他们三人关在竹笼里,放到秤上称量。
因为刘最胖,就称他“猪王”,称刘休仁为“杀王”,刘休为“贼王”。
又因为这三个年纪较大,所以更讨厌他们,而且常常押着他们跟随着自己,不离左右。
东海王刘品性顽劣,废帝就称他为“驴王”。
桂阳王刘休范、巴陵王刘休若年纪还小,所以二人还可以自由,废帝曾经在一个木槽里放上饭,里面又搅拌些杂食,然后在地上挖了一个坑,里面灌满泥巴、脏水,把刘剥光,放到泥坑里,让他用嘴吃槽子里的饭,以此来取笑。
他前前后后十几次要杀了这三位叔父,每次都亏得刘休仁机智,谈笑之间,用谄佞阿谀的话去讨好,三人才得以苟延残喘,保住性命。
少府刘妾孕临月,帝迎入后宫,俟其生男,欲立为太子。
尝忤旨,帝裸之,缚其手足,贯之以杖,使人担付太官。
曰:“今日屠猪!”休仁笑曰:“猪未应死。”帝问其故。
休仁曰:“待皇子生,杀猪取其肝肺。”帝怒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释之。
丁未,妾生子,名曰皇子,为之大赦,赐为父后者爵一级。
少府刘的妾怀孕即将临产,废帝就把她接到后宫,打算等到她生下个男孩后,立为太子。
刘曾经触怒了废帝,废帝就命人把他剥光,捆住他的手脚,用一个木棍抬着,把他交给太官说:“今天杀猪。”刘休仁笑着说:“猪不该杀。”废帝问为什么,刘休仁说:“等到皇子生下来,再杀了猪,掏出他的肝肺来。”废帝的怒气这才化解,说:“暂时交给廷尉处理。”经过一夜才放了刘。
丁未(十八日),刘的妾生了一个儿子,废帝就称之为皇子,并为此下令大赦。
与此同时,全国凡是同时有了儿子的臣属,也都赐爵一级。
帝又以太祖、世祖在兄弟数皆第三,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亦第三,故恶之,因何迈之谋,使左右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
景云至湓口,停不进。
子勋典签谢道迈、主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闻之,驰以告长史郑琬,泣涕请计。
琬曰:“身南土寒士,蒙先帝殊恩,以爱子见托,岂得惜门户百口,期当以死报效。
幼主昏暴,社稷危殆,虽曰天子,事犹独夫。
今便指帅文武,真造京邑,与群公卿士,废昏立明耳。”戊申,琬称子勋教,令所部戒严。
子勋戎服出听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旨谕之。
四座未对,录事参军陶亮首请效死前驱,众皆奉旨。
乃以亮为谘议参军,领中兵,总统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作舟舰;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并为将帅。
初,帝使荆州录送前军长史、荆州行事张悦至湓口,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桔,迎以所乘车,以为司马。
悦,畅之弟也。
琬、悦二人共掌内外众事,遣将军俞伯奇帅五百人断大雷,禁绝商旅及公私使命。
遣使上诸郡民丁,收敛器械;旬日之内,得甲士五千人,出顿大雷,于两岸筑垒。
又以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领中兵,与陶亮并统前军。
移檄远近。
废帝又因为文帝刘义隆、孝武帝刘骏在兄弟中都排行在三,而江州刺史、崐晋安王刘子勋也是排行老三,所以很讨厌他。
又由于何迈事件,命令侍从朱景云给刘子勋送去毒药,命他自杀。
朱景云走到湓口,故意停下不再前进。
刘子勋的典签谢道迈、刘帅潘欣之、侍书褚灵嗣听说后,立即飞马去报告长史邓琬,哭着请求邓琬想个办法。
邓琬说:“我是南方的寒门子弟,承蒙先帝大恩,把爱子托付给我,我怎么可以顾惜自家的性命而不以死相报呢!幼主昏庸残暴,国家危在旦夕,虽称是天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个独夫。
现在,我就率领文武官员直接去京城,和各位公卿朝臣一起废了这个昏君,另立明主。”戊申(十九日),邓琬声称受刘子勋指派,令部下实行戒严。
刘子勋也是全副武装,出来主持,召集僚属,然后让潘欣之口述刘子勋旨意。
看四座没有反应,录事参军陶亮首先出来,请求做前锋,其余将士也都响应起来。
于是,刘子勋任命陶亮为谘议参军,兼中兵参军,总管军事;功曹张沈为谘议参军,统领制造船只;南阳太守沈怀宝、岷山太守薛常宝、彭泽令陈绍宗等为将帅。
最初,废帝命荆州抓起前军长、荆州行事张悦,押送建康,走到湓口时,邓琬宣称奉刘子勋之命,放了张悦,接着又用自己的坐车迎接张悦,任命他为司马。
张悦是张畅的弟弟。
邓琬和张悦二人共同掌管内外事务,派将军俞伯奇率领五百士卒前去切断大雷道路,禁止商人、旅行往来者及办理公私事情的人通行。
又派遣使者去各个郡招收兵力,征集武器,十多天之内,就征召了五千带甲士卒,驻守大雷,在大雷两岸构筑工事。
同时他们又任命巴东、建平二郡的太守孙冲之为谘议参军,兼领中兵参军,和陶亮一起统领前锋部队,发布文告,号召远近各郡响应。
戊午,帝召诸妃、主列于前,强左右使辱之。
南平王铄妃江氏不从。
帝怒,杀妃三子南平王敬猷、庐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渊,鞭江妃一百。
戊午(二十九日),废帝召集所有妃子、公主排列在自己面前,然后强迫左右侍从侮辱她们。
南平王刘铄的妃子江氏不从命,废帝大怒,杀了江氏的三个儿女:南平王刘敬猷、庐陵王刘敬先、安南侯刘敬渊,抽了江氏一百鞭。
先是民间讹言湘中出天子,帝将南巡荆、湘二州以厌之。
明旦,欲先诛湘东王,然后发。
在这之前,民间讹传说湘中要出天子,所以,废帝打算南巡荆州、湘州,以压制这种灾难。
第二天天亮,想先杀了湘东王刘,然后出发。
初,帝既杀诸公,恐群下谋己,以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有勇力,引为爪牙,赏赐美人、金帛、充其家。
越等久在殿省,众所畏服,皆为帝尽力;帝恃之,益无所顾惮,恣为不道,中外骚然。
左右宿卫之士皆在异志,而畏越等不敢发。
时三王久幽,不知所为。
湘东王主衣会稽阮佃夫、内监始兴王道隆、学官令临淮李道儿与直将军柳光世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等谋弑帝。
帝以立后故,假诸王阉人。
左右钱蓝生亦在中,密使候帝动止。
当初,废帝杀了很多文武官属,所以,害怕臣属们谋害自己,又因为直将军宗越、谭金、童太一、沈攸之等人武勇有力,就把他们提拔起来做自己的爪牙,赏赐的美女、金帛,塞满他们家宅。
宗越等人在朝廷保护废帝已有很长时间,大家都很畏服,他们也为废帝尽心尽力。
废帝依仗他们更加无所忌惮、有恃无恐、无所不为,使宫内外人心为之骚动。
左右的宿卫将士也都有背叛之心,只是害怕宗越等人,所以没敢发动。
此时,刘等三王被幽禁已久,不知道如何是好。
湘东王刘的主衣会稽人阮佃夫、内监始兴人王道隆、学官令临淮人李道儿,同直将军柳光世以及废帝侍从、琅邪人淳于文祖等一起图谋杀废帝。
废帝因为册封皇后的缘故,就调各王府宦官入宫帮忙。
刘的侍从钱蓝生也在其中,刘就暗中命钱蓝生观察废帝的动静。
先是帝游华林园竹林堂,使宫人倮相逐,一人不从命,斩之,夜,梦在竹林堂,有女子骂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
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于是巫觋言竹林堂有鬼。
是日晡时,帝出华林园。
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
会稽公主并从,湘东王独在秘书省,不被召,益忧惧。
在这之前,废帝出游华林园竹林堂时,命令宫女赤裸身体相互追逐、戏笑,有一宫女拒不从命,就杀了她。
夜里,废帝做梦,梦见自己在竹林堂,有一个女子骂他说:“你悖逆不道,活不到明年小麦成熟的时候。”于是,废帝在宫崐中找到一个和自己梦中所见模样相仿的人杀了。
夜里,又梦见了所杀的女子骂他:“我已经向上帝控诉你了!”于是,巫师巫婆们都说竹林堂里有鬼。
这天中午过后,废帝从华林园出来,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和会稽公主都跟在他左右,湘东王刘一人在秘书省里,未被征召,他心里越发担忧恐惧。
帝素恶主衣吴兴寿寂之,见辄切齿,阮佃夫以其谋告寂之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细铠将晋陵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寂之等闻之,皆响应。
幼豫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休仁、休。
时帝欲南巡,腹心宗越等并听出外装束,唯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
柳光世与僧整,乡人,因密邀之;僧整即受命。
凡同谋十余人。
阮佃夫虑力少不济,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其夕,帝悉屏侍卫,与群巫及彩女数百人射鬼于竹林堂。
事毕,将奏乐,寿寂之抽刀前入,姜产之次之,淳于文祖等皆随其后。
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曰:“事作矣!”相随奔景阳山。
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
彩女皆迸走,帝亦走,大呼“寂寂”者三,寂之追而弑之。
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皇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殿省惶惑,未知所为。
废帝一向讨厌主衣吴兴人寿寂之,一见他便常常恨得咬牙切齿,阮佃夫把密谋告诉了寿寂之和外监典事东阳人朱幼、细铠主南彭城人姜产之、细铠将晋陵人王敬则、中书舍人戴明宝,寿寂之等人一听,也全都响应。
朱幼在宫廷内外先做安排,他让钱蓝生秘密向刘休仁、刘休报告。
此时,废帝正打算南巡,他的心腹宗越等人也被允许回家准备行装,只有队主樊僧整驻守在华林阁。
柳光世和樊僧整是同乡,所以,柳光世就偷偷劝樊僧整参加行动,樊僧整一口答应下来,参与预谋有十几人。
阮佃夫害怕力量太小,打算吸收更多的人参与,寿寂之说:“筹谋的人过多,会泄漏出去,最好不用那么多人。”这天晚上,废帝赶走所有的侍从、卫士,和一群女巫及宫女,约计几百人在竹林堂射鬼。
射杀完毕,要演奏舞乐,寿寂之立刻抽刀来到废帝面前,姜产之跟在寿寂之后面,淳于文祖等人也都紧随其后。
刘休仁听见路上有急切的脚步声,就对刘休说:“事情已经开始了。”二人于是也相跟着奔到了景阳山。
废帝看见寿寂之突然来到,就开弓箭射向寿寂之,但没射中。
宫女们全都向外逃散,废帝也跟着逃,大呼三声“寂寂”寿寂之追上杀了他。
然后就向宿卫宣布:“湘东王接受太皇太后的命令,铲除发狂的主上,现在,已经平定。”殿省内的人,上上下下无不惶恐迷惑,不知是在干什么。
休仁就秘书省见湘东王,即称臣,引升西堂,登御座,召见诸大臣。
于时事起仓猝,王失履,跣至西堂,犹著乌帽。
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
令备羽仪,虽未即位,凡事悉称令书施行。
宣太皇太后令,数废帝罪恶,命湘东王纂承皇极。
及明,宗越等始入,湘东王抚接甚厚。
废帝母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顽悖有兄风,己未,湘东王以太皇太后令,赐子尚及会稽公主死。
建安王休仁等始得出居外舍。
释谢庄之囚。
废帝犹横尸太医阁口。
蔡兴宗谓尚书右仆射王曰:“此虽凶悖,要是天下之主,宜使丧礼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将乘人。”乃葬之秣陵县南。
刘休仁跑到秘书省看见了湘东王刘,一见刘就称臣,接着就把刘拉到了西堂,登上皇帝座位,立即召见各位大臣。
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刘连鞋都不知丢在哪儿了,只好光着脚来到西堂,刘的头上还仍然戴着一顶黑帽。
等他坐定后,刘休仁立刻喊主衣换一顶白帽给刘戴上。
刘休仁又下令准备好羽林仪仗队,虽然刘还没有登基即位,但所有的事情都用命令方式执行。
接着,就开始宣称奉太皇太后令,列举废帝的罪行,命令湘东王刘继承帝位。
等到天明,宗越等人才进宫。
湘东王刘对他们好言安抚、极为宽厚。
废帝的同母弟弟、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顽劣残暴,很有他哥哥的风气。
己未(三十日),刘又以太皇太后的名义,赐刘子尚和会稽公主刘楚玉自杀。
建安王刘休仁等这才得以出宫,回到了自己的家。
刘又下令把在狱中的谢庄释放。
废帝的尸体仍然放在太医阁前。
于是,蔡兴宗就对尚书右仆射王说:“此人虽然凶残暴虐,也还是做过天下之主,应该为他举行个简单的葬礼。
如果一直这样放着,四海之内肯定会投机者趁机起事。”于是,就将废帝葬在秣陵县南部。
初,湘东王母沈婕妤早卒,路太后养之。
王事太后甚谨,太后爱王亦笃。
王既弑废帝,欲慰太后心,下令以太后弟子休之为黄门侍郎,茂之为中书侍郎。
当初,湘东王刘的母亲沈婕妤死得早,路太后抚养了刘。
刘对路太崐后也很恭谨小心,所以路太后也很疼爱他。
刘杀了废帝,打算安慰路太后的心,下令任命路太后的侄儿路休之为黄门侍郎,路茂之为中书侍郎。
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人皆封县侯、县子。
大事告成后,开始论功行赏,寿寂之等十四个人都分别被封为县侯、县子。
十二月,庚申朔,以东海王为中书监、太尉。
进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癸亥,以建安王休仁为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以山阳王休为荆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
乙丑,徙安陆王子绥为江夏王。
十二月,庚申朔(初一),任命东海王刘为中书监、太尉,提升镇军将军、江州刺史、晋安王刘子勋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癸亥(初四),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司徒、尚书令和扬州刺史,山阳王刘休为荆州刺史,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
乙丑(初六),改封安陆王刘子绥为江夏王。
丙寅,湘东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
其废帝时昏制谬封,并皆刊削。
丙寅(初七),湘东王刘登基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
废帝制定的一些荒唐的法规和封赏全都废除。
庚午,以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
道隆昵于废帝,尝无礼于建安太妃;至是,建安王休仁求解职,明帝乃赐道隆死。
庚午(十一日),刘宋明帝任命右卫将军刘道隆为中护军。
刘道隆过去受废帝宠信,曾经奉废帝之命奸淫过建安王刘休仁的母亲。
到了这时,建安王刘休仁看见刘道隆又继续升迁,就请求辞职,于是,明帝命刘道隆自杀。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虽为上所抚接,内不自安;上亦不欲使居中,从容谓之曰:“卿等遭罹暴朝,勤劳日久,应得自养之地;兵马大郡,随卿等所择。”越等素已自疑,闻之,皆相顾失色,因谋作乱;以告沈攸之,攸之以闻。
上收越等,下狱死。
攸之复入直,
宗越、谭金、童太一等人虽然已被明帝抚慰,可是,他们内心仍是惴惴不安。
明帝也不想让他们继续呆在宫里,就大大方方地问他们:“你们遇到这样凶狠残暴的皇帝,辛苦这么久了,应该有个休养的地方。
国内实力强盛的大郡,由你们随便选择。”宗越等人已疑心自身难保,听完刘的话,几个人都是面面相视、大惊失色,所以,他们就在一块筹划,制造叛乱。
然后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沈攸之。
沈攸之听后,立刻报告了朝廷。
于是,明帝下令逮捕宗越等人,投入狱中处死。
而沈攸之却重新被召入任直将军。
辛未,徙临贺王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子舆为庐陵王。
辛未(十二日),改封临贺王刘子产为南平王,晋熙王刘子舆为庐陵王。
壬申,以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
景文,即也,避上名,以字行。
壬申(十三日),任命尚书右仆射王景文为尚书仆射。
王景文就是王,因避讳皇帝刘的名字,所以就用字称呼。
乙亥,追尊沈太妃曰宣太后,陵崇宁。
乙亥(十六日),追尊沈太妃为宣太后,陵园称为崇宁。
初,豫州刺史山阳山休入朝,以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行府州事,及休徙荆州,即以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当初,豫州刺史、山阳王刘休入朝,让长史、南梁郡太守殷琰代理府州事。
等到刘休被迁至荆州任职,就任命殷琰为督豫、司二州诸军事,豫州刺史。
有司奏路太后宜即前号,移居外宫;上不许。
戊寅,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居崇宪宫,供奉礼仪,不异旧日。
立妃王氏为皇后。
后,景文之妹也。
有关部门奏请,路太后应该恢复以前的称号,迁到外宫居住,明帝没有批准。
戊寅(十九日),尊路太后为崇宪皇太后,住在崇宪宫里,一切供奉和礼仪,和平时没有两样。
又立王妃王氏为皇后。
王皇后是王景文的妹妹。
罢二铢钱,禁鹅眼、环钱,余皆通用。
刘宋废除二铢钱,禁止使用鹅眼钱和线环钱,其余的钱还仍然允许使用。
江州佐吏得上所下令书,皆喜,共造邓琬曰:“暴乱既除,殿下又开黄,实为公私大庆。”琬以晋安王子勋次第居三,又以寻阳起事与世祖同符崐,谓事必有成。
取令书投地曰:“殿下当开端门,黄是吾徒事耳!”众皆骇愕。
琬更与陶亮等缮治器甲,征兵四方。
江州官员得到明帝下达的命令后,都很高兴,一起去造访邓琬说:“暴君已被铲除,殿下又开黄,这实在是件公私都该庆祝的事。”邓琬却认为,晋安王刘子勋在兄弟排行中是老三,而寻阳起兵,和孝武帝刘骏当初的情形是一样的,肯定大事一定成功。
所以,他就拿过刘的命令扔在地上说:“殿下应该打开端门,开黄是我们的事。”众人一听,大吃一惊。
邓琬更加积极地和陶亮整治武器铠甲,向四方征兵。
袁既至襄阳,即与谘议参军刘胡缮修兵械,简集士卒,诈称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即建牙驰檄,奉表劝子勋即大位。
袁到了襄阳后,就立刻同谘议参军刘胡一起整治修缮兵器,招兵买马,谎称奉太皇太后的命令,让大家起兵反叛。
接着就竖起了大旗,急传文告,向各州郡发出檄文;又表奏刘子勋,劝说他登基称帝。
辛巳,更以山阳王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子顼即留本任。
辛巳(二十二日),刘宋朝廷改命山阳王刘休为江州刺史,荆州刺史、临海王刘子顼还留任原职。
先是,废帝以邵陵王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至鹊头,闻寻阳兵起,不敢进。
琬遣数百人劫迎之,令子勋建牙于桑尾,传檄建康,称:“孤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又谓上“矫害明茂,纂窃大宝,干我昭穆,寡我兄弟。
藐孤同气,犹有十三,圣娃灵何辜,而当乏飨。”
在这以前,废帝曾任命邵陵王刘子元为湘州刺史,中兵参军沈仲玉为道路行事,等他们走到鹊头时,听说寻阳已起兵反叛,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邓琬派几百士卒去劫持,邓琬又让刘子勋在桑尾竖起大旗,把檄文送交到建康,声称:“我立志遵奉传统,罢黜愚昧,拥戴贤明。”又骂明帝“你假传太皇太后命令,害死至亲道德高尚的人,篡夺了皇帝的宝座,违背祖宗,孤立兄弟。
我们兄弟虽然弱小,可还有十三个人,祖宗的圣魂有什么过失,而竟要断绝他们的祭享?”
郢州刺史安陆王子绥承子勋初檄,欲攻废帝;闻废帝已陨,即解甲下标。
既而闻江、雍犹治兵,郢府行事苟卞之大惧,即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帅众驰下,并送军粮。
荆州行事孔道存奉刺史临海王子顼,会稽将佐奉太守寻阳王子房,皆举兵以应子勋。
郢州刺史、安陆王刘子绥接到刘子勋第一次发来的文告时,打算进攻废帝。
不久,他听说废帝已死,也就下令解除武装,停止招兵买马。
不久又听说江州、雍州还要打仗,所以,郢州行事荀卞之大为恐惧,就派遣谘议、领中兵参军郑景玄率领众军迅速赶来,并运送军用粮秣。
荆州行事孔道存拥奉刺史、临海王刘子顼,会稽将佐拥奉太守、寻阳王刘子房,全都起兵响应刘子勋。
宋纪十三 太宗明皇帝上之下泰始二年(丙午、466)
宋纪十三 宋明帝泰始二年(丙午,公元466年)
春,正月,己丑朔,魏大赦,改元天安。
春季,正月,己丑朔(初一),北魏宣布大赦,改年号天安。
癸巳,征会稽太守寻阳王子房为抚军将军,以巴陵王休若代之。
癸巳(初五),刘宋明帝刘征召会稽太守寻阳王刘子房任抚军将军,命巴陵王刘休若接替刘子房的职位。
甲午,中外戒严。
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副之。
休仁军于南州,以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将兵屯虎槛。
时玄谟未发,前锋凡十军,络绎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
攸之谓诸将曰:“今众军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乱,取败之道也。
请就一军取号。”众咸从之。
甲午(初六),刘宋朝廷内外戒严。
任命司徒建安王刘休仁为都督征讨诸军事,命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做他的副手。
刘休仁驻军南州,任命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带兵驻扎虎槛。
当时,王玄谟大军还没有出发,前锋部队共十路兵马,络绎相继到达前线。
每天晚上,各军营用自己的号令,谁也不听谁的。
沈攸之对名将领说:“现在各军营的号令不同,如果有农夫、渔夫夜里互相喊叫呵叱,便可能引起军中的惊骇,发生混乱,这是取败之道。
我建议以一个军营的号令作为全军的号令。”众将领都同意。
邓琬称说符瑞,诈称受路太后玺书,帅将佐上尊号于晋安王子勋。
乙未,子勋即皇帝位于寻阳,改元义嘉。
以安陆王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子房、临海王子顼并加开府仪同三司;以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袁加尚书左仆射;自余将佐及诸州郡,除官进爵号各有差。
邓琬以上天显示的种种祥瑞为借口,诈称接到路太后的密诏,率领各将领、僚佐等向晋安王刘子勋奉上皇帝尊号。
乙未(初七),刘子勋在寻阳登基称帝,改年号为义嘉。
任命安陆王刘子绥为司徒、扬州刺史,寻阳王刘子房、临海王刘子顼,都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还任命邓琬为尚书右仆射,张悦为吏部尚书,加封袁为尚书左仆射。
其他各将领、僚佐以及各州郡等地方长官,按等级进官加爵。
丙申,以征虑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
令孙,坦之子也。
置司州于义阳;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丙申(初八),明帝任命征虏司马申令孙为徐州刺史。
申令孙是申坦的儿子。
在义阳建立司州府,提升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举兵应寻阳。
上征兵于青州刺史沈文秀,文秀遣其将刘弥之等将兵赴建康。
会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弥之等应安都。
济阴太守申阐据睢陵应建康,安都遣其从子直将军索儿、太原太守清河傅灵越等攻之。
阐,令孙之弟也。
安都婿裴祖隆守下邳,刘弥之至下邳,更以所领应建康,袭击祖隆。
祖隆兵败,与征北参军垣崇祖奔彭城。
崇祖,护之之从子也。
弥之族人北海太守怀恭、从子善明皆举兵以应弥之,薛索儿闻之,释睢陵,引兵击弥之。
弥之战败,走保北海。
申令孙进据淮阳,请降于索儿。
庞孟虬亦不受命,举兵应寻阳。
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人崔道固,都起兵响应寻阳的刘子勋。
明帝向青州刺史沈文秀征兵,沈文秀派遣他的将领刘弥之等率军南下,增援建康。
正巧,薛安都派人邀请沈文秀拥护刘子勋,沈文秀于是改命刘弥之中途去薛安都那里待命。
济阴太守申阐据守睢陵,效忠建康朝廷。
薛安都派遣他的侄儿直将军薛索儿和太原太守清河人傅灵越等攻打申阐。
申阐是申令孙的弟弟。
薛安都的女婿裴祖隆驻守下邳,刘弥之到达下邳后,带着他的部众,效忠于建康朝廷,袭击裴祖隆。
裴祖隆战败,会同征北参军垣崇祖逃到彭城。
垣崇祖是垣护之的侄儿。
刘弥之的同族人北海太守刘怀恭、侄儿刘善明都起兵响应刘弥之。
薛索儿知道后,放弃对睢陵的攻击,发兵转攻刘弥之。
刘弥之战败,逃到北海据守。
申令孙进据淮阳,请求薛索儿允许他投降。
庞孟虬也背叛了朝廷,起兵响应寻阳刘子勋。
帝召寻阳王长史行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马庾业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入东慰劳。
说觊以“建康虚弱,不如拥五郡以应袁、邓。”觊崐遂发兵,驰檄奉寻阳。
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皆据郡应之。
上又以庾业代延熙为义兴,业至长塘湖,即与延熙合。
明帝征召寻阳王长史、代理会稽郡事孔觊为太子詹事,另派平西司马庾业接替孔觊的职位,又派都水使者孔到东方各郡慰劳。
孔反而游说孔觊:“建康力量虚弱,不如以所管辖的东方五个郡来响应袁、邓琬。”孔觊遂下令起兵,宣布拥护刘子勋。
一时间,吴郡太守顾琛、吴兴太守王昙生、义兴太守刘延熙、晋陵太守袁标都占据郡城响应孔觊,拥护寻阳政权。
明帝又命庾业接替刘延熙为义兴太守,庾业走至长塘湖,却与刘延熙联合,反叛朝廷。
益州刺史萧惠开,闻晋安王子勋举兵,集将佐谓之曰:“湘东,太祖之昭;晋安,世祖之穆;其于当璧,并无不可。
但景和虽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犹多。
吾荷世祖之眷,当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将五千人东下。
于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皆附于子勋。
无怙,元景之从兄也。
益州刺史萧惠开,听到晋安王刘子勋起兵,召集将领,对他们说:“湘东王是太祖的儿子,晋安王是世祖的儿子,无论哪一个继承皇位,都没什么不合法的。
刘子业虽然昏暴,却是世祖的后嗣,他虽不能继续主持国事,却还有很多弟弟。
我受世祖的恩宠,应当遵奉晋安王刘子勋。”于是就派遣巴郡太守费欣寿带领五千人顺江东下。
这时,湘州行事何慧文、广州刺史袁昙远、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阳太守程天祚都起兵拥护刘子勋。
柳元怙是柳元景的堂兄。
是岁,四方贡计皆归寻阳,朝廷所保,唯丹杨、淮南等数郡,其间诸县或应子勋,东兵已至永世,宫省危惧。
上集群臣以谋成败。
蔡兴宗曰:“今普天同叛,宜镇之以静,至信待人。
叛者亲戚布在宫省,若绳之以法,则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义。
物情既定,人有战心,六军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习之兵,其势相万耳。
愿陛下勿忧。”上善之。
这一年,各地的贡品和报告都送往寻阳。
建康朝廷的势力范围,只剩下丹杨、淮南等几个郡,而这几个郡中又有很多县起兵响应刘子勋,东线的反朝廷军队已到达永世。
建康朝廷惊恐危急。
明帝召集群臣讨论国家的安危。
蔡兴宗说:“当今之时,几乎举国一起反叛,我们应该镇静,以诚待人。
叛臣的亲戚,很多在宫廷或朝廷任职,如果绳之以法,我们就会立刻土崩瓦解。
应该强调父子兄弟之间,犯罪互不株连的大义,民心安定之后,将士才能有斗志。
朝廷的六军精练勇猛,武器犀利,用来对付那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叛乱部队,形势相差很多,请陛下不要忧虑。”明帝认为他的分析有理。
建武司马刘顺说豫州刺史殷琰使应寻阳;琰以家在建康,未许。
右卫将军柳光世自省内出奔彭城,过寿阳,言建康必不能守。
琰信之,且素无部曲,为土豪前右军参军杜叔宝等所制,不得已而从之。
琰以叔宝为长史,内外军事,皆叔宝专之。
上谓蔡兴宗曰:“诸处未平,殷琰已复同逆;顷日人情云何?事当济不?”兴宗曰:“逆之与顺,臣无以辨。
今商旅断绝,米甚丰贱,四方云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荡可必。
但臣之所忧,更在事后,犹羊公言:‘既平之后,方当劳圣虑耳。
’”上曰:“诚如卿言。”上知琰附寻阳非本意,乃厚抚其家以招之。
建武司马刘顺劝说豫州刺史殷琰,让他响应寻阳政权。
殷琰因家人都在建康,没有答应。
右卫将军柳光世从朝廷逃出来,投奔彭城,路过寿阳,他说建康一定保不住。
殷琰相信他的判断,而且,殷琰一向没有自己的部曲,受到当地的豪族、前任右军参军杜叔宝等人的挟持,不得已归顺刘子勋。
殷琰任命杜叔宝为长史,里里外外一切军事要事,都由杜叔宝独断专行。
明帝对蔡兴宗说:“各地的叛乱,还没有平息,殷琰又起兵附逆,近日来民心如何?事情能够成功吗?”蔡兴宗说:“谁是叛逆,谁是正统,我不必分辨。
现在,交通中断,商旅绝迹。
可是粮食积存丰富,米价便宜。
四面八方风起云涌,而民心反而更加安定。
由此看来,动乱一定可以平息。
我所担忧的不是眼前,而是未来,正象羊祜所说的:‘夺取胜利之后,才更要劳烦陛下多多思虑。
’”明帝说:“正像你所说的!”明帝知道殷琰归附寻阳政权,并非本意,于是对殷琰留在建康的家人特别安抚厚待,招引他重新归顺。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于悬瓠以应建康。
袁诱矜司马汝南常珍奇执矜,斩之,以珍奇代为太守。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在悬瓠起兵宣布效忠建康。
袁引诱周矜崐的司马、汝南人常珍奇活捉周矜,将其斩首。
于是任命常珍奇接任太守。
上使冗从仆射垣荣祖还徐州说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无百里地,不论攻围取胜,自可拍手笑杀;且我不欲负孝武。”荣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馀殃。
今虽天下雷同,正是速死,无能为也。”安都不从,因留荣祖使为将。
荣祖,崇祖之从父兄也。
明帝派冗从仆射垣荣祖回徐州游说薛安都。
薛安都说:“如今,建康势力范围,不到百里地,无论攻城还是野战,我们都可以在拍手大笑中取胜。
并且,我不想辜负孝武皇帝。”垣荣祖说:“孝武皇帝的行为,足以为他的后代留下祸殃。
现在虽然天下响应,不过是加快灭亡的速度,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薛安都不接受,反而留下垣荣祖任职。
垣荣祖是垣崇祖的堂哥。
兖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参军葛僧韶请征孝祖入朝,上遣之。
时薛索儿屯据津迳。
僧韶间行得至,说孝祖曰:“景和凶狂,开辟未有;朝野危极,假命漏刻。
主上夷凶翦暴,更造天地,国乱朝危,宜立长君。
而群迷相煽,构造无端,贪利幼弱,竞怀希望。
使天道助逆,群凶事申,则主幼时艰,权柄不一,兵难互起,岂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济义勇,还奉朝廷,非唯匡主静乱,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问朝廷消息,僧韶随方譬,并陈兵甲精强,主上欲委以前驱之任。
孝祖即日委妻子于瑕丘,帅文武二千人,随僧诏还建康。
时四方皆附寻阳,朝廷唯保丹杨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复叛,义兴兵垂至延陵,内外忧危,咸欲奔散。
孝祖忽至,众力不少,并伧楚壮士;人情大安。
甲辰,进孝祖号抚军将军,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遣向虎槛,宠赉甚厚。
兖州刺史殷孝祖的外甥任司法参军的葛僧韶,请求明帝征召殷孝祖来京朝见,明帝派葛僧韶前往。
当时,薛索儿驻军各渡口和各要道,葛僧韶绕小路北上,才得以到达,游说殷孝祖说:“刘子业凶暴疯狂,自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
朝野面临崩溃,人人生命危在旦夕。
主上翦险凶暴,重建天下。
国家沸混乱,朝廷危急,应该拥护年长者为君王。
想不到一群糊涂虫互相煽动,无缘无故地制造事端,利用晋安王的年幼无知,各人有各人的打算。
假使上天帮助叛逆,这些坏蛋如愿以偿,而主上年幼,时势艰难,权柄不能集中,兵变事变不断发生,天下之大,岂有容身之地!舅父自小就有建功立业的大志,如能率领济水一带的义勇将士,回京保卫朝廷,不但可以扶助君王平定叛乱,而且可以名垂青史。”殷孝祖详细询问了朝廷的情况,葛僧韶随机应变,陈述士卒强壮,武器精良,明帝准备任命他为前锋总领。
殷孝祖当天就把妻子儿女留在瑕丘,率文武官员及士卒两千人,随同葛僧韶返回建康。
此时,所有的郡县都归附寻阳政权,朝廷所保留的仅丹杨一郡。
而永世县令孔景宜,也在这时背叛。
义兴叛军将到达延陵,建康内外忧虑惊恐,民心瓦解,大家都想逃走。
正在此时,殷孝祖忽然到达,部队浩浩荡荡,而且都是北方及荆州的精壮战士,人心大为安定。
甲辰(十六日),明帝提升殷孝祖为抚军将军、持节、都督前锋诸军事。
派他进驻虎槛,恩庞赏赐十分优厚。
初,上遣东平毕众敬诣兖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说之,矫上命以众敬行兖州事,众敬从之,殷孝祖使司马刘文石守瑕丘,众敬引兵击杀之。
安都素与孝祖有隙,使众敬尽杀孝祖诸子。
州境皆附之,唯东平太守申纂据无盐,不从。
纂,钟之曾孙也。
当初,明帝派遣东平人毕众敬到兖州招兵买马,经过彭城时,薛安都以利害关系说服毕众敬,还假造明帝的诏书,任命毕众敬管理兖州事务,毕众敬接受。
殷孝祖让司马刘文石据守瑕丘,毕众敬率军袭击,杀了刘文石,薛安都一向与殷孝祖有矛盾,他命毕众敬把殷孝祖所有儿子全部杀掉,兖州全境全部归附毕众敬。
只有东平太守申纂据守无盐,不肯投降。
申纂是申钟的曾孙。
丙午,上亲总兵,出顿中堂。
辛亥,以山阳王休为豫州刺史,督辅国将军彭城刘、宁朔将军广陵吕安国等诸军西讨殷琰。
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将军吴兴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诸军东讨孔觊。
时将士多东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觊。
上因送军,普加宣示曰:“朕方务德简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将顺同逆者,一以所从为断。
卿等当深达此怀,勿以亲戚为虑也。”众于是大悦,凡叛者亲党在建康者,皆使居职如故。
丙午(十八日),明帝亲自统率全军到中堂驻扎。
辛亥(二十三日),任命山阳王刘休为豫州刺史,指挥辅国将军彭城人刘、宁朔将军广陵人崐吕安国等各路人马,向西讨伐殷琰。
命令巴陵王刘休若指挥建威将军吴兴人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各路人马,向东讨伐孔觊。
当时,建康的许多将领是东方各郡人士,父子兄弟全都投靠了孔觊。
明帝因此在送他们出征时,向全军宣布说:“朕正在推行皇家恩德,减轻刑罚,使父子兄弟之间的罪行,互不株连,无论顺从或叛逆者,都以他自己的行为作判断标准。
你们要深刻理解朕的用意,不要替亲戚担忧。”军心为此欢欣鼓舞,凡是叛党留在建康的亲属,都让他们像过去那样,保持原来的官职。
壬子,路太后殂。
壬子(二十四日),路太后去世。
孔觊遣其将孙昙等军于晋陵九里,部陈甚盛。
沈怀明至奔牛,所领寡弱,乃筑垒自固。
张永至曲阿,未知怀明安否;百姓惊扰,永退还延陵,就巴陵王休若,诸将帅咸劝休若退保破冈。
其日,大寒,风雪甚猛,塘埭决坏,众无固心。
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斩!”众小定,乃筑垒息甲。
寻得怀明书,贼定未进,军主刘亮又至,兵力转盛,人情乃安。
亮,怀慎之从孙也。
孔觊派他的将领孙昙等驻军晋陵九里,军容盛大。
建康将领沈怀明抵达奔牛,率领的军队人数既少,战斗力又不强,只好修筑堡垒固守。
尚书张永前进到曲阿,不知道前方的沈怀明胜败如何,不敢再进,而民心又惶恐,张永于是便退回延陵,与巴陵王刘休若会师,所有将领都劝刘休若撤退到破冈据守。
这天,天气严寒,狂风卷起大雪,很多池塘堤岸崩裂,军心动摇。
刘休若下令:“有敢说撤退者,斩首。”军心才稍稍安定,于是开始兴筑营垒,士卒得以解甲休息。
不久,接到沈怀明报告,知道敌人仍然停止不前,而带兵将领刘亮又前来增援,兵力转强,人心终于安定。
刘亮是刘怀慎的侄孙。
殿中御史吴喜以主书事世祖,稍迁河东太守。
至是,请得精兵三百,致死于东。
上假喜建武将军,简羽林勇士配之。
议者以“喜刀笔主者,未尝为将,不可遣。”中书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随沈庆之,屡经军旅,性既勇决,又习战陈;若能任之,必有成绩。
诸人纷纭,皆是不别才耳。”乃遣之。
喜先时数奉使东吴,性宽厚,所至人并怀之。
百姓闻吴河东来,皆望风降散,故喜所至克捷。
殿中御史吴喜,原来是世祖孝武帝的主书,逐渐升到河东太守之职。
到了这时,请求调给他精锐部队三百人,到东战场去效命。
明帝暂时任命吴喜为建 武将军,在羽林禁卫军中挑选勇士配备给他。
有人认为:“吴喜是个拿笔杆子的文官,从来没有当过将领,不可派他作战。”中书舍人巢尚之说:“当年,吴喜曾跟随沈庆之,屡次出征,性情勇敢果决,见惯疆场阵战,如果能起用他,一定会有战绩,大家议论纷纷,都是由于不识人才。”于是命吴喜出发。
吴喜过去曾任过朝廷的使节,多次去过东方吴地。
他性情宽厚,所到过的地方,人民对他都很怀念,因此,老百姓听到他来,都闻风归顺或者逃散,所以吴喜所到之处,总能战胜,传出捷报。
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斩之,喜版崇之领县事。
喜至国山,遇东军,进击,大破之。
自国山进屯吴城,刘延熙遣其将杨玄等拒战。
喜兵力甚弱,玄等众盛,喜奋击,斩之,进逼义兴。
延熙栅断长桥,保郡自守,喜筑垒与之相持。
永世人徐崇之攻打孔景宣,并杀了他,吴喜任命徐崇之代理永世县令。
吴喜抵达国山,遇到东战场的叛军,进攻并把敌人打得大败。
吴喜于是又从国山推进到吴城驻扎,叛军刘延熙派他的将领杨玄等抵抗,吴喜兵力较弱,杨玄兵力强大,吴喜奋勇攻击,杀了杨玄,进逼义兴。
刘延熙立木栅拒马,阻断长桥,自保郡城。
吴喜兴筑营垒,同刘延熙对峙。
庾业于长塘湖口夹岸筑城,有众七千人,与延熙遥相应接。
沈怀明、张永与晋陵军相持,久不决。
外监朱幼举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骁勇有胆力,上以四百人配之,使助东讨。
农夫自延陵出长塘,庾业筑城犹未合,农夫驰往攻之,力战,大破之,庾业弃城走义兴。
农夫收其船仗,进向义兴助吴喜。
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击诸垒,登高指麾,若令四面俱进者,义兴人大惧,诸垒皆溃,延熙赴水死,遂克义兴。
寻阳政权的庾业,在长塘湖夹湖口两岸修筑城堡,部队有七千人,与刘延熙遥相呼应。
建康将领沈怀明、张永与据守晋陵的东战场叛军正面对峙,很长时间不能决出胜负。
皇宫外监朱幼推荐司徒参军督护任农夫,说他骁勇胆大,又有臂力。
明帝配给他四百人,让他增援东战场。
任农夫自延陵出发,攻击长塘湖崐,庾业筑城还没有完工,任农夫率军急行挺进,猛烈攻击,大破庾业军。
庾业放弃城堡,逃回义兴。
任农夫接收遗留下来的武器、船只,向义兴进军,增援吴喜。
二月,己未朔(初一),吴喜渡过荆溪,攻打义兴城池,同时派出军队,分别攻打其他营垒。
吴喜站在高处挥动小旗发令,像是指挥很多军队同时进攻的样子。
义兴城叛军大为恐惧,各营垒霎时崩溃,刘延熙投河自杀,吴喜于是攻克义兴。
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朝权,多所诛杀。
安远将军贾秀掌吏曹事,浑屡言于秀,为其妻求称公主,秀曰:“公主岂庶姓所宜称!秀宁取死今日,不可取笑后世!”浑怒,骂曰:“老奴官,悭!”会侍中拓跋丕告浑谋反,庚申,冯太后收浑,诛之。
秀,彝之子;丕,烈帝之玄孙也。
太后临朝称制,引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贾秀共参大政。
北魏丞相太原王乙浑,专制独裁,许多人被他诛杀。
安远将军贾秀掌管吏曹事务,乙浑多次告诉贾秀,想办法封他的妻子为公主,贾秀说:“公主怎么能是异姓的女儿所应该称呼的!我宁肯今日去死,也不可为后世讥笑。”乙浑大怒,骂道:“老奴才,死抠门!”正巧,侍中拓跋丕控告乙浑谋反,庚申(初二),冯太后下令逮捕乙浑,把他斩首。
贾秀是贾彝的儿子。
拓跋丕是皇族祖先烈帝的玄孙。
冯太后主持朝政,代皇帝行使职权。
她把中书令高允、中书侍郎高闾及安远将军贾秀引进中枢机构,共同参与朝政。
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军于九里西,与东军相持。
东军闻义兴败,皆震恐。
上遣积射将军济阳方兴、御史王道隆至晋陵视东军形势。
孔觊将孙昙、程宗列五城,互相连带。
宗城犹未固,王道隆与诸将谋曰:“宗城犹未立,可以借手,上副圣旨,下成众气。”辛酉,道隆帅所领急攻,拔之,斩宗首。
永等因乘胜进击昙等,壬戌,昙等兵败,与袁标俱弃城走,遂克晋陵。
沈怀明、张永、萧道成等驻防九里以西的地方,与东战场叛军相互僵持。
叛军听到义兴战败,上下都非常惊恐。
明帝派遣积射将军济阳人江方兴、御史王道隆前往晋陵,视察东战场形势。
叛军首领孔觊的部将孙昙、程宗修筑五个城堡,互相连接。
程宗城堡的泥土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王道隆与各位将领谋划说:“程宗的城堡尚未完成,眼下正是下手的良机,上符皇上的意旨,下振众人士气。”辛酉(初三),王道隆率各将领发动急攻,攻克城堡,杀了程宗。
张永等乘胜进攻孙昙等。
壬戌(初四),孙昙等大败,与晋陵袁标一起弃城逃跑。
于是晋陵被攻克。
吴喜军至义乡。
孔屯吴兴南亭,太守王昙生诣计事;闻台军已近,大惧,堕床,曰:“悬赏所购,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将为人擒!”遂与昙生奔钱唐。
喜入吴兴,任农夫引兵向吴郡,顾琛弃郡奔会稽。
上以四郡既平,乃留吴喜使统沈怀明等诸将东击会稽,召张永等北击彭城,江方兴等南击寻阳。
吴喜进军到义乡。
叛军孔驻防吴兴南亭,吴兴太守王昙生到孔处商讨事情。
孔听说建康官军已经逼近,十分恐惧,从床上跌下来,说:“他们悬赏捉拿的就是我,今天再不逃走,无疑将被他们活捉。”于是,与王昙生放弃城池,投奔钱唐。
吴喜于是进入吴兴。
任农夫率军进攻吴郡,顾琛也弃郡投奔会稽。
明帝因四郡都已平定,才命吴喜率领沈怀明等诸将领继续东征,攻打会稽,命张永等北上,攻打彭城;命江方兴等南下,攻打寻阳。
以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明帝任命吏部尚书蔡兴宗为左仆射,侍中褚渊为吏部尚书。
丁卯,吴喜军至钱唐,孔、王昙生奔浙东。
喜遣强弩将军任农夫等引兵向黄山浦,东军据岸结寨,农夫等击破之。
喜自柳浦渡,取西陵,击斩庾业。
会稽人大惧,将士多奔亡,孔觊不能制。
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觊 逃奔嵴山;车骑从事中郎张绥封府库以待吴喜。
己卯,王晏入城,杀绥,执寻阳王子房于别署。
纵兵大掠,府库皆空;获孔,杀之。
庚辰,嵴山民缚孔觊送晏,晏谓之曰:“此事孔所为,无预卿事,可作首辞,当相为申上。”觊曰:“江东处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辈行意耳。”晏乃斩之。
顾琛、王昙生、袁标等诣吴喜归罪,喜皆宥之。
东军主凡七十六人,临陈斩十七人,其余皆原宥。
丁卯(初九),吴喜率军到达钱唐,叛军孔、王昙生逃往浙东。
吴喜派强弩将军任农夫等,率军进攻黄山浦,叛军沿岸安营扎寨,任农夫等攻击崐,打败了叛军。
吴喜自柳浦渡口进军,攻下西陵,斩庾业。
会稽人心恐慌,将领士卒大多逃亡,孔觊不能制止。
戊寅(二十日),上虞县令王晏起兵攻击郡城,孔觊逃往嵴山,他的部下车骑从事中郎张绥,查封州府及仓库,等待吴喜。
己卯(二十一日),王晏先行入城,杀张绥,在王府别墅中逮捕寻阳王刘子房,然后放纵士兵,大肆抢劫,官府仓库全被抢空。
抓获孔,斩首。
庚辰(二十二日),嵴山村民捆绑住孔觊,送给王晏。
王晏对他说:“这次背叛朝廷,都是孔一个人策划的,与你并不相干,只要你写一份自首状书,我当替你向上面申诉。”孔觊说:“东战场发号施令,都由我一人作主,把责任推给别人,自己求得活命,那是你这种人才做得出来的。”王晏于是斩孔觊。
顾琛、王昙生、袁标等人都向吴喜投降,请求处分,吴喜都予以宽大处理。
东战场叛军军官共七十六人,作战阵亡的有十七人,其他的人都得到宽恕。
薛索儿攻申阐,久不下;使申令孙入睢陵说阐,阐出降,索儿并令孙杀之。
薛索儿围攻申阐,很久没有攻克。
薛索儿派申令孙入城说服申阐,申阐出来投降。
薛索儿把申令孙、申阐一并杀掉。
山阳王休在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
殷琰所署南汝阴太守裴季之以合肥来降。
山阳王刘休,驻防历阳,辅国将军刘进军小岘。
叛军殷琰委任的南汝阴太守裴季之,献出合肥,投降建康朝廷。
邓琬性鄙暗贪吝,既执大权,父子卖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贩卖;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宾客到门者,历旬不得前;内事悉委褚灵嗣等三人,群小横恣,竞为威福。
于是士民忿怨,内外离心。
邓琬性情昏庸,人品卑劣,贪财而又吝啬。
掌握大权之后,父子二人卖官鬻爵,派他家的婢女奴仆到市场上贩卖货物赚钱。
畅饮狂歌,下棋赌博,日夜不停地欢乐。
傲慢自大,不可一世,宾客上门求见,有达十天之久见不到面的。
内部事务全部委托中书舍人褚灵嗣等三人,这一群卑劣小人,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于是,官员百姓无不忿怨,内外都与他离心。
琬遣孙冲之帅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兵一万为前锋,据赭圻。
冲之于道与晋安王子勋书曰:“舟楫已办,粮仗亦整,三军踊跃,人争效命;便欲沿流挂帆,直取白下。
愿速遣陶亮众军兼行相接,分据新亭、南州,则一麾定矣。”子勋加冲之左卫将军;以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郢、荆、湘、梁、雍五州兵合二万人,一时俱下。
陶亮本无干略,闻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进,屯军鹊州。
邓琬命孙冲之任前锋,率龙骧将军薛常宝、陈绍宗、焦度等部队一万人作为前锋,进驻赭圻。
孙冲之在行军途中上疏给晋安王刘子勋说:“船只已准备妥当,粮秣武器已配备齐全,三军踊跃,人人争先恐后,以死报效晋安王。
现在就要张满篷帆,直取白下。
请命陶亮率兵马随后发,接续上来,分别占领新亭、南州,一次攻击即可平定。”刘子勋加授孙冲之为左卫将军,任命陶亮为右卫将军,指挥郢、荆、湘、梁、雍五个州的部队,共计两万人,同时东下。
陶亮本无谋略才干,听说建安王刘休仁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殷孝祖又随后赶到,便不敢前进,驻扎在鹊洲。
殷孝祖负其诚节,陵轹诸将,台军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
由是人情乖离,莫乐为用。
宁朔将军沈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众并赖之。
孝祖每战,常以鼓盖自随,军中人相谓:“殷统军可谓死将矣!今与贼交锋,而以羽仪自标显,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毙,得乎!”三月,庚寅,众军水陆并进,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于陈为流矢所中,死。
军主范潜帅五百人降于亮。
人情震骇,并谓沈攸之宜代孝祖为统。
殷孝祖自以为天下之大,只有他最忠心,常欺侮羞辱其他将领,建康军中有父子兄弟在寻阳政权辖区的,殷孝祖打算都逮捕审判,于是,军心涣散,将士愤懑,不肯听从他的指挥。
宁朔将军沈攸之,对内安抚官兵,对外同其他将领和睦相处,大家对他十分信赖。
殷孝祖每次出战,常常携带显示他高贵身分的云盖和战鼓,军中同僚以及士卒都互相说:“殷孝祖可谓‘死将’,他跟敌人作战,却带着豪华的仪仗队,自己暴露自己,敌人如果挑出十个射箭能手,同时射箭,他想不死,怎么可能呢?”三月,庚寅(初三),建康军水陆并进,攻打赭圻。
陶亮等率军前来增援,殷孝祖在交战中被流箭射中,阵亡。
军主崐范潜率五百人投降陶亮,军心震惊,人们都说沈攸之应该接替殷孝祖的指挥权。
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遣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刘灵遗各将三千人赴赭圻。
攸之以为孝祖既死,亮等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
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壹,致败之由也。
乃帅诸军主诣方兴曰:“今四方并反,国家所保,无复百里之地。
唯有殷孝祖为朝廷所委赖,锋镝裁交,舆尸而反,文武丧气,朝野危心。
事之济否,唯在明旦一战;战若大捷,大事去矣。
诘朝之事,诸人或谓吾应统之,自卜懦薄,干略不如卿。
今辄相推为统,但当相与戮力耳。”方兴甚悦,许诺。
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吾本济国活家,岂计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岂可自措同异也!”
当时,建安王刘休仁驻军虎槛,派宁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襄阳人刘灵遗各率三千人马,前往赭圻。
沈攸之认为殷孝祖既已阵亡,叛军陶亮等一定会乘胜进攻,官军第二天如果再不主动发起攻势,就会向敌人暴露出自己力量薄弱。
江方兴的名望和地位跟自己相等,绝不可能受自己的指挥,而军事行动不能统一,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于是,就率部下各将领拜访江方兴,说:“现在,四面八方都起兵叛乱,朝廷所占据的不过百里之地。
朝廷所依赖的也只殷孝祖一人,不想,刚刚兵戈相接,他就陈尸马下,文武官员全都沮丧,朝野人士提心吊胆。
朝廷大事能否成功,只看明日一战。
如果战而不胜,朝廷就会全盘瓦解。
有关明日之战,将领中有人说应该由我指挥,可我自问魄力不够,才能和谋略都不如你。
所以我们现在打算推举你为统帅,大家同心协力。”江方兴十分喜悦,满口承诺。
沈攸之告辞出来,各将领抱怨他,沈攸之说:“我只希望拯救国家,岂能计较官职高低!而且,我能向他低头,他却一定不肯向我低头,怎么可以自己先内斗起来!”
孙冲之谓陶亮曰:“孝祖枭将,一战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须复战,便当直取京都。”亮不从。
孙冲之对陶亮说:“殷孝祖是一员悍将,一战就把他杀死,天下大事已经定了,不必再战,现在就应该直接进攻京都。”陶亮不同意。
辛卯,方兴帅诸将进战,建安王休仁遣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济地顿生京兆段佛荣等三万人往会战,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北至姥山而还。
幼文,骥之子也。
辛卯(初四),江方兴率领各将领进攻叛军,建安王刘休仁又派军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骑校尉垣恭祖、龙骧将军京兆人段佛荣等三万人前去增援助战。
自凌晨厮杀到中午,大破叛军,向北追击到姥山而回。
杜幼文是杜骥的儿子。
孙冲之于湖、白口筑二城,军主竟陵张兴世攻拔之。
叛军孙冲之在巢湖口和白水口修筑两座城池,军主竞陵人张兴世进攻并攻克该地。
壬辰,诏以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代殷孝祖督前锋诸军事。
壬辰(初五),明帝下诏提升沈攸之为辅国将军、假节,接替殷孝祖的督前锋诸军事。
陶亮闻湖、白二城不守,大惧,急召孙冲之还鹊尾,留薛常宝等守赭圻;先于姥山及诸冈分立营寨,亦各散还,共保浓湖。
陶亮听到巢湖口、白水口失守的消息,大为恐惧,急令孙冲之撤回鹊尾,而留薛常宝等驻防赭圻。
在此之前在姥山及各山冈修建的营垒要塞,也分别解散撤回,士卒各返原来部队,共同保卫浓湖。
时军旅大起,国用不足,募民上钱谷者,赐以荒县、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当时,战乱四起,朝廷财源不足。
于是号召人民捐钱捐粮,依照捐献多少,分别任命他们当荒凉偏远地区的郡守、县令以及五品至三品之间散官不等。
军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抚循将士,均其丰俭,吊死问伤,身自隐恤;故十万之众,莫有离心。
军中粮秣缺乏,建安王刘休仁安抚军心,鼓励将士,平均分配物品,哀悼死者,慰问伤员,休戚与共。
所以,十万大军,没有离心。
邓琬遣其豫州刺史刘胡帅众三万,铁骑二千,东屯鹊尾,并旧兵凡十余万崐。
胡,宿将,勇健多权略,屡有战功,将士畏之。
司徒中兵参军冠军蔡那,子弟在襄阳,胡每战,悬之城外;那进战不顾。
吴喜既定三吴,帅所领五千人,并运资实,至于赭圻。
邓琬派遣豫州刺史刘胡率领步兵三万人,精锐骑兵两千人,东行进驻鹊尾,加上原有士卒,共十余万人。
刘胡是一员老将,勇敢而有谋略,屡次建立战功,将领、士卒都对他十分敬畏。
司徒中兵参军冠军人蔡那的儿子和弟弟都在襄阳。
刘胡每次作战,都将蔡那的儿子悬挂城外,蔡那照样猛烈攻击毫无顾忌。
吴喜平定三吴之后,又率军队五千人,连同军用物品,向西增援刘休仁,进驻赭圻。
薛索儿将马步万余人自睢陵渡淮,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营。
丙申,诏南徐州刺史桂阳王休范统北讨诸军事,进据广陵;又诏萧道成将兵救永。
薛索儿率步、骑兵一万多人,自睢陵渡过淮河,进逼青、冀二州刺史张永的营寨。
丙申(初九),明帝诏命南徐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统领北讨诸军事,进驻广陵,又命萧道成率兵增援张永。
戊戌,寻阳王子房至建康,上宥之,贬爵为松滋侯。
戊戌(十一日),建康官军将寻阳王刘子房由会稽押解到建康。
明帝下令赦免,贬他为松滋侯。
庚子,魏以陇西王源贺为太尉。
庚子(十三日),北魏任命陇西王源贺太尉。
上遣宁朔将军刘怀珍帅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五千,助刘讨寿阳,斩庐江太守刘道蔚。
怀珍,善明之从子也。
明帝派遣宁朔将军刘怀珍率领龙骧将军王敬则等步、骑兵五千人,增援刘攻打寿阳,杀了庐江太守刘道蔚。
刘怀珍是刘善明的侄儿。
中书舍人戴明宝启上,遣军主竟陵黄回募兵击斩寻阳所署马头太守王广元。
中书舍人戴明宝向明帝推荐派军主竟陵人黄回招兵买马,向叛军进攻,杀了寻阳政权任命的马头太守王广元。
前奉朝请寿阳郑黑,起兵于淮上以应建康,东捍殷琰,西拒常珍奇;乙巳,以黑为司州刺史。
前任奉朝请寿阳人郑黑,在淮河上游起兵,响应建康朝廷,东拒寿阳的殷琰,西拒驻扎悬瓠的常珍奇。
乙巳(十八日),明帝任命郑黑为司州刺史。
殷琰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东据宛唐;刘帅众军并进,去顺数里立营。
时琰所遣诸军,并受顺节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伦台之所遣,顺本卑微,唯不使统督二军。
始至,堑垒未立;顺欲击之,道烈、伦不同,顺不能独进,乃止。
营既立,不可复攻,因相持守。
殷琰派部将刘顺、柳伦、皇甫道烈、庞天生等骑兵、步兵八千人,驻防东面的宛唐。
刘率率各路人马,同时并进,在距刘顺阵营数里处官营扎寨。
当时,殷琰所派各方军队统一由刘顺指挥。
只是因皇甫道烈原是当地的土豪,柳伦原是建康官军的军官,而刘顺出身卑微,所以不让他统率这两支军队。
刘刚到,营垒还没有筑成,刘顺想出击,可皇甫道烈、柳伦不同意,刘顺又不能孤军出击,只好作罢。
等刘筑营完成后,已不能再攻,因而两军互相对峙坚守。
壬子,断新钱,专用古钱。
壬子(二十五日),建康朝廷下令禁止用新钱,专用古钱。
沈攸之帅诸军围赭圻。
薛常宝等粮尽,告刘胡求救;胡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之。
沈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
丙辰,刘胡帅步卒一万,夜,斫山开道,以布囊运米饷赭圻。
平旦,至城下,犹隔小堑,未能入。
沈攸之帅诸军邀之,殊死战,胡众大败,拾粮弃甲,缘山走,斩获甚众。
胡被创,仅得还营;常宝等惶惧,夏,四月,辛酉,开城突围,走还胡军。
攸之拔赭圻城,斩其宁朔将军沈怀宝等,纳降数千人。
陈绍宗单舸奔鹊尾。
建安王休仁自虎槛进屯赭圻。
沈攸之率领各路人马包围赭圻。
薛常宝等部粮食用尽,向刘胡求救,刘胡用布袋装米,绑在木排和船舱上,然后故意使船翻覆,船底朝天顺流而下,接济薛常宝。
沈攸之怀疑这么多翻船中有诈,派人打捞翻船及木排,得了好崐多袋米。
丙辰(二十九日),刘胡率领步兵一万人,趁着黑夜,开山凿道,用布袋装米,运送给赭圻。
天将亮时,来到赭圻城下,可是还隔着一条小沟,进不了城。
沈攸之率领各军截击,拚死战斗,刘胡大败,丢粮弃甲,沿山逃走,被杀被抓的很多。
刘胡受伤,只身回营。
薛常宝等惊慌恐惧,夏季,四月,辛酉(初四),开城门突围,逃回刘胡军营。
沈攸之攻破了赭圻城,杀了宁朔将军沈怀宝等,接受降军数千人。
寻阳政权的领陈绍宗乘一只小船逃走投奔鹊尾。
随后,建安王刘休仁从虎槛进驻赭圻。
刘胡等兵犹盛。
上欲绥慰人情,遣吏部尚书褚渊至虎槛,选用将士。
时以军功除官者众,版不能供,始用黄纸。
刘胡的兵力仍然十分强大,明帝为安抚军心,派吏部尚书褚渊前往虎槛,征选提拔有功将士。
当时,由于有战功而被封为官的人很多,以至任命版不够用,于是开始用黄纸。
邓琬以晋安王子勋之命,徵袁下寻阳,悉雍州之众驰下。
琬以黄门侍郎刘道宪行荆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
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虚袭襄阳,不克。
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邓琬根据晋安王刘子勋的命令,征召袁前来寻阳。
袁率领雍州所有兵将急行军南下。
邓琬任命黄门侍郎刘道宪掌管荆州,任命侍中孔道存掌管雍州。
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襄阳空虚,发动攻击,没有攻克。
柳世隆是柳元景的侄儿。
散骑侍郎明僧起兵,攻沈文秀以应建康。
壬午,以僧为青州刺史。
平原、乐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据琅邪,清河、广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二郡太守刘乘民据临济城,并起兵以应建康。
玄邈,玄谟之从弟;乘民,弥之之从子也。
沈文秀遣军主解彦士攻北海,拔之,杀刘弥之。
乘民从弟伯宗,合帅乡党,复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东阳城。
文秀拒之,伯宗战死。
僧、玄默、玄邈、乘民合兵攻东阳城,每战辄为文秀所破,离而复合,如此者十余,卒不能克。
散骑侍郎明僧聚众起兵,攻打青州刺史沈文秀,以响应建康朝廷。
壬午(二十五日),建康朝廷任命明僧为青州刺史。
平原、乐安两郡太守王玄默占据琅邪,清河、广川两郡太守王玄邈占据盘阳城,高阳、勃海两郡太守刘乘民占据临济城,全都起兵响应建康朝廷。
王玄邈是王玄谟的堂弟;刘乘民是刘弥之的侄儿。
沈文秀派部将解彦士攻击并攻克北海,杀了刘弥之。
刘乘民的堂弟刘伯宗,集结地方武装,再夺回北海,接着,又乘势攻打青州州府所在地东阳城。
沈文秀迎战,刘伯宗战死。
明僧、王玄默、王玄邈、刘乘民合兵攻打东阳城,每次攻击都被沈文秀击败,士兵被打散又重新集结再攻,这样反复十余次,最后还是不能攻克。
杜叔宝谓台军住历阳,不能遽进;及刘等至,上下震恐。
刘顺等始行,唯赍一月粮,既与相持,粮尽。
叔宝发车千五百乘,载米饷顺,自将五千精兵送之。
吕安国闻之,言于刘曰:“刘顺精甲八千,我众不能居半。
相持既久,强弱势殊,更复推迁,则无以自立;所赖者,彼粮行竭,我食有余耳。
若使叔宝米至,非唯难可复图,我亦不能持久。
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出彼不意,能制之,当不战走矣。”以为然,以疲弱守营,简精兵千人配安国及龙骧将军黄回,使从间道出顺后,于横塘抄之。
豫州长史杜叔宝认为官军驻扎历阳,不能马上向前推进。
刘等人到达后,历阳部队上下惊恐震动。
部将刘顺等开始东下驻防宛唐,只带一个月的粮食,跟刘相持不下,粮食很快便吃完了。
杜叔宝派运输车一千五百辆,装满米送给刘顺,亲自率五千精兵押送。
吕安国得到消息,就对刘说:“刘顺拥有精甲八千,我们的兵力不到他的一半。
相持的时间一长,强弱的差距将会更大,再托延下去,我们简直不能自存。
唯一的希望是对方的粮食将要枯竭,而我们的粮食还有余。
若是让杜叔宝的米运到,我们不但难以打胜仗,而且也难以久守。
现在只有从小道出发,袭击他们的运米车队,出其不意,如果能摧毁对方,那么他们便会不战而走。”刘认为这样很对,于是留下老弱残兵留守军营,选精兵一千人配备给吕安国和龙骧将军黄回,令他们从小路绕到刘顺的背后,在横塘袭击他们。
安国始行,赍二日熟食;食尽,叔宝不至,将士欲还,安国曰:“卿等旦已一食。
今晚米车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宝果至,以米车为函崐箱陈,叔宝于外为游军。
幢主杨仲怀将五百人居前,安国、回等击斩之,及其士卒皆尽。
叔宝至,回欲乘胜击之,安国曰:“彼将自走,不假复击。”退三十里,止宿,夜遣骑参候,叔宝果弃米车走。
安国复夜往烧米车,驱牛二千余头而还。
吕安国出发时,仅带两天熟食。
熟食吃光,还不见杜叔宝到来,将士们纷纷要求回军,吕安国说:“你们早上已吃过一顿。
依我看,今晚运米车队不会不来,如果不到,我们夜里撤退,也为时不晚。”杜叔宝果然到来,车队呈“函箱阵”,杜叔宝在函箱阵外,游动搜索前进。
幢主杨仲怀率五百人在车队前开路。
吕安国、黄回等发动袭击,杀了杨仲怀,连同他的部下全部斩尽。
杜叔宝赶到时,黄回打算乘胜追击,吕安国说:“他会自己逃掉,用不着再动手。”于是,撤退三十里,停下来住宿。
夜里派骑兵前去侦察,杜叔宝果然丢下运米的车队逃跑。
吕安国就在夜里返回去,纵火烧毁米车,虏获牛两千余头而还。
五月,丁亥朔,夜,刘顺众溃,走淮西就常珍奇。
于是刘鼓行,进向寿阳。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婴城自守,与诸军分营城外。
五月,丁亥朔(初一),夜晚,刘顺的部队崩溃,向淮西投奔悬瓠的常珍奇。
此时刘擂鼓前进,向寿阳进军。
杜叔宝把城外居民及散兵聚集城内,绕城自守。
刘与各路部队,分别在城外扎营。
山阳王休与殷琰书,为陈利害,上又遣御史王道隆赍诏宥琰罪。
与琰书,并以琰兄瑗子邈书与之。
琰与叔宝等皆有降意,而众心不壹,复婴城固守。
山阳王刘休写信给殷琰,分析利害得失。
明帝又派御史王道隆携带诏书,赦免殷琰。
刘也写信给殷琰,并附上殷琰哥哥殷瑗的儿子殷邈的一封家书。
殷琰和杜叔宝都有投降之意,可是,大家意见不一,又继续守城。
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兵应建康,诏以益之为辅国将军,督弋阳西蛮事。
壬辰,以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
丁未,以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
庚戌,以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
弋阳西山蛮族首领田益之起兵,响应建康朝廷。
明帝下诏任命田益之为辅国将军,统领弋阳西蛮的事务。
壬辰(初六),任命辅国将军沈攸之为雍州刺史。
丁未(二十一日),任命尚书左仆射王景文为中军将军。
庚戌(二十四日),任命宁朔将军刘乘民为冀州刺史。
甲寅,葬昭太后于修宁陵。
甲寅(二十八日),刘宋在修宁陵安葬路太后,谥号为昭。
张永、萧道成等与薛索儿战,大破之,索儿退保石梁;食尽而溃,走向乐平,为申令孙子孝叔所斩。
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诣裴季之降。
傅灵越走至淮西,武卫将军沛郡王广之生获之,送诣刘。
诘其叛逆,灵越曰:“九州唱义,岂独在我!薛公不能专任智勇,委付子侄,此其所以败也。
人生归于一死,实无面求活。”送诣建康。
上欲赦之,灵越辞终不改,乃杀之。
张永、萧道成等与薛索儿作战,大破薛索儿军,薛索儿退守石梁,粮尽,大军溃散,薛索儿投奔乐平,被申令孙的儿子申孝叔击杀。
薛安都的儿子薛道智逃往合肥,到裴季之处投降。
傅灵越逃到淮水之西,被朝廷武卫将军沛郡人王广之活捉,押送给刘,刘指责他叛逆,傅灵越说:“全国各地纷纷起义,岂只我一人!薛安都不能任用贤才,只信任他的儿子和侄儿,这是他失败的原因。
人生在世总归一死,实在没脸求活。”刘把他押送到建康,明帝打算赦免他,但傅灵越始终不肯改口,便杀了他。
邓琬以刘胡与沈攸之等相持久不决,乃加袁督征讨诸军事。
六月,甲戌,帅楼船千艘,战士二万,来入鹊尾。
本无将略,性又怯桡,在军中未尝戎服,语不及战陈,唯赋诗谈义而已,不复抚接诸将;刘胡每论事,酬对甚简。
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齿恚恨。
胡以南运米未至,军士匮乏,就借襄阳之资,不许,曰:“都下两宅未成,方应经理。”又信往来之言,云“建康米贵,斗至数百,”以为将不攻自溃,拥甲以待之。
邓琬因刘胡跟建康官军沈攸之等对阵僵持,很久分不出胜负,于是加授袁为督征讨诸军事。
六月,甲戌(十八日),袁率楼船一千艘,兵士两万人,抵达鹊尾。
袁本无大将的才略,又性情卑怯。
在军营中,他从不穿军服,谈话也不涉及战阵,而只吟诗作赋,谈论义理,对各将领既不安抚鼓励,又不肯接见。
刘胡每次讨论军事,袁对他的回答和应酬都很简略、怠慢。
于崐是,袁大失人心,刘胡对他恨之入骨。
刘胡因后方补给未到,士卒缺粮,向袁借襄阳的存粮,袁拒绝,说:“京师还有两处住宅没有完工,正要用钱料理。”又相信过路人的传言,说:“建康米价飞涨,一斗高达数百钱。”认为用不着进攻,建康将自行崩溃,所以按兵不动,坐等胜利。
田益之帅蛮众万余人围羲阳,邓琬使司州刺史庞孟虬帅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战溃去。
田益之率西山蛮族军队一万多人包围义阳。
邓琬派司州刺史宠孟虬率精锐部队五千人援救,田益之不敢迎战,所率军队溃散。
安成太守刘袭,始安内史王识之,建发内史赵道生,并举郡来降。
袭,道怜之孙也。
安成太守刘袭、始安内史王识之、建安内史赵道生,全部献出城池,投降朝廷。
刘袭是刘道怜的孙子。
萧道成世子赜为南康赣令,邓琬遣使收系之。
门客兰陵桓康担赜妻裴氏及其子长懋、子良逃于山中,与赜族人萧欣祖等结客得百余人,攻郡,破狱出赜。
南康相沈肃之帅将吏追赜,赜与战,擒之。
赜自号宁朔将军,据郡起兵,与刘袭等相应。
琬以中护军殷孚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袭等。
萧道成的儿子萧赜任南康赣县令,邓琬派人前去逮捕了他。
萧赜的门客兰陵人桓康,担着萧赜的妻子裴氏和萧赜的两个儿子萧长懋、萧子良逃到山中。
跟萧赜的同族萧欣祖等结集佃客一百余人,袭击郡城,攻破监狱,救出萧赜。
南康相沈肃之率将士追赶萧赜,萧赜迎战,活捉了沈肃之。
萧赜于是自称宁朔将军,据郡起兵,与安成郡的刘袭等呼应。
邓琬任命中护军殷孚为豫章太守,总管赣江上游五个郡,防御刘袭等。
衡阳内史王应之起兵应建康,袭击湘州行事何慧文于长沙。
应之与慧文舍军身战,斫慧文八创,慧文斫应之断足,杀之。
衡阳内史王应之聚众起兵,响应建康朝廷,袭击在长沙的湘州行事何慧文。
王应之与何慧文离开兵士单独决斗,王应之砍伤何慧文八处,何慧文砍断了王应之一只脚并杀了他。
始兴人刘嗣祖等据郡起兵应建康,广州刺史袁昙远遣其将李万周等讨之。
嗣祖诳万周云“寻阳已平”。
万周还袭番禺,擒昙远,斩之。
上以万周行广州事。
始兴人刘嗣祖等占据郡城以响应建康朝廷。
广州刺史袁昙远派他的部将李万周等讨伐刘嗣祖。
刘嗣祖欺骗李万周说:“寻阳战乱已平”。
李万周相信并回军袭击番禺,活捉袁昙远,将其斩首。
明帝任命李万周掌管广州事务。
初,武都土杨元和治白水,微弱不能自立,弃国奔魏。
元和从弟僧嗣复自立,屯葭芦。
最初,武都王杨元和把王府设在白水,力量薄弱,不能自存。
于是抛弃部族投奔北魏。
杨元和的堂弟杨僧嗣又自立为武都王,驻扎在葭芦。
费欣寿至巴东,巴东人任叔儿据白帝,自号辅国将军,击欣寿,斩之,叔儿遂阻守三峡。
萧惠开复遣治中程法度将兵三千出梁州,杨僧嗣帅群氐断其道,间使以闻。
秋,七月,丁酉,以僧嗣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费欣寿率军东下进抵巴东。
巴东人任叔儿占据白帝城,自称为辅国将军,前来迎战,杀费欣寿。
随后,任叔儿封锁了三峡。
萧惠开第二次派治中程法度带领兵士三千人北上梁州。
杨僧嗣率氐族各部落切断了程法度的道路,派人由小路奏报建康朝廷。
秋季,七月,丁酉(十二日),明帝任命杨僧嗣为北秦州刺史并封为武都王。
诸军与袁相拒于浓湖,久未决。
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曰:“贼据上流,兵强地胜,我虽持之有余而制之不足。
若以奇兵数千潜出其上,因险而壁,见利而动,使其首尾周遑,进退疑阻,中流既梗,粮运自艰,此制贼之奇也。
钱溪江岸最狭,去大军不远,下临洄,船下必来泊岸,又有横浦可以藏船,千人守险,万夫不能过。
冲要之地,莫出于此。”沈攸之、吴喜并赞其策。
会庞孟虬引兵来助殷琰,刘遣使求援甚急,建安王休仁欲遣兴世救之。
沈攸之曰:“孟虬蚁聚,必无能为,遣别将马步数千,足以相制。
兴世之行,是安危大机,必不可辍。”乃遣段佛荣将兵救,而选 战士七千、轻舸二百配兴世。
各路官军与袁在浓湖对峙,很久不能决出胜负。
龙骧将军张兴世建议说:“叛贼盘据上游,兵力强大,地势险要,我们的力量与他们对峙是绰绰崐有余,但不足以剿灭他们。
若是派出数千奇兵潜入他们的背后,在险要的地方筑城布阵,伺机发动进攻,就会使他们首尾难顾,进退两难。
上游一旦被我们切断,粮食运输一定艰难,这是克制叛贼的奇妙良策。
钱溪一带长江两岸最为狭窄,又距大军不远,水道曲折湍急,船只经过必须紧靠岸边,那里又有天然的码头可以停船。
千人把守,万人不能通过。
其他要害之地,都不能超过此地。”沈攸之、吴喜全都赞成。
这时,庞孟虬率兵前来增援殷琰,刘派人请求援兵,情况紧急。
建安王刘休仁打算派张兴世率军增援刘,沈攸之说:“庞孟虬的部队,像一群蚂蚁,一定没什么作为,派遣另一位将领,交给他步、骑兵数千人,足以把庞孟虬制住。
张兴世这次攻击,可是安危成败的关键,决不可半途而废。”于是命段佛荣率军增援刘,而另外挑选战士七千人,轻快小船二百艘,配给张兴世。
兴世帅其众溯流稍上,寻复退归,如是者累日。
刘胡闻之,笑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扬州,张兴世何物人,欲轻据我上!”不为之备。
一夕,四更,值便风,兴世举帆直前,渡湖、白,过鹊尾。
胡既觉,乃遣其将胡灵秀将兵于东岸,翼之而进。
戊戌夕,兴世宿景洪浦,灵秀亦留。
兴世潜遣其将黄道标帅七十舸径趣钱溪,立营寨;己亥,兴世引兵进据之,灵秀不能禁。
庚子,刘胡自将水步二十六军来攻钱溪。
将士欲迎击之,兴世禁之曰:“贼来尚远,气盛而矢骤;骤既易尽,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将士治城如故。
俄而胡来转近,船入洄,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帅壮士数百击之,众军相继并进,胡败走,斩首数百,胡收兵而下。
时兴世城寨未固,建安王休仁虑袁并力更攻钱溪,欲分其势。
辛丑。
命沈攸之、吴喜等以皮舰进攻浓湖,斩获千数。
是日,刘胡帅步卒二万、铁马一千,欲更攻兴世。
未至钱溪数十里,袁以浓湖之急,遽追之,钱溪城由此得立。
胡遣人传唱,”钱溪已平”,众并惧,沈攸之曰:“不然。
若钱溪实败,万人中应有一人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妄动;钱溪捷报寻至。
攸之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浓湖,袁骇惧。
攸之日暮引归。
张兴世率二百艘小船,逆流而上,接着又返回,一连数天,都是如此。
刘胡听到消息,取笑说:“我还不敢越过他们阵地,夺取扬州,张兴世是什么东西,居然想轻易占领我的上游阵地。”于是,不做防备。
一天晚上四更,正好刮起顺风,张兴世的船队,张满风帆,向西鼓浪前进,穿过湖口、白水口,再过鹊尾。
刘胡发觉之后,急忙派他的将领胡灵秀领兵在东岸追赶,紧跟张兴世的船队前进。
戊戌(十三日),晚上,张兴世停泊于景洪浦,胡灵秀也留在此处。
张兴世暗中派遣部将黄道标,率七十条快艇直插钱溪,安营扎寨。
己亥(十四日),张兴世率主力西进,直接进驻钱溪新营,胡灵秀无法阻止。
庚子(十五日),刘胡亲自率领水陆联合的二十六支军队,前来攻击钱溪,张兴世的将士打算迎战,张兴世不允许,说:“贼寇离我们还远,气势旺盛,打起仗来,箭如雨下。
然而气太盛,容易衰弱,箭太多,容易枯竭,不如等待。”命令将士照旧加强工事。
不久,刘胡船队接近,进入漩涡,张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率精壮军士数百人先行攻击,主力部队相继一起前进,刘胡败退,数百人陈亡,刘胡收兵而回。
当时,张兴世营寨还不够坚固,建安王刘休仁担心袁回军与刘胡合力再攻钱溪,打算分散他们的势力。
辛丑(十六日),命沈攸之、吴喜等用皮蒙在船上攻击浓湖,杀数千人。
当天,刘胡率步兵两万人,披甲骑兵一千人,打算再攻张兴世,进抵钱溪相距只有数十里时,袁因浓湖吃紧,命刘胡回兵增援。
钱溪的营寨因此得以建成。
刘胡派人散布谣言说:“钱溪已经平定。”官军大为恐惧,沈攸之说:“不对,钱溪如果战败,众人中至少会有一人逃亡回来,必定是他们攻击失利,散布假情报扰乱军心。”下令军中不得妄动。
不多时,钱溪捷报传到。
沈攸之把钱溪送来刘胡士卒的耳朵、鼻子,送给浓湖守军,袁异常惊骇恐惧。
沈攸之黄昏时回军。
龙骧将军刘道符攻山阳,程天祚请降。
龙骧将军刘道符,进攻山阳,程天祚向刘道符投降。
庞孟虬进至弋阳,刘遣吕安国等迎击于蓼潭,大破之。
孟虬走向义阳。
王玄谟之子昙善起兵据义阳以应建康,孟虬走死蛮中。
庞孟虬前进到弋阳,刘派吕安国等在蓼潭迎击,大破庞孟虬军。
庞孟虬逃到义阳。
王玄谟的儿子王昙善聚众起兵,夺取义阳,归附建康朝廷。
庞孟虬逃到蛮族居住的山区,死在那里。
刘胡遣辅国将军薛道标袭合肥,杀汝阴太守裴季之,刘遣辅国将军垣闳击之。
闳,阆之弟;道标,安都之子也。
刘胡派遣辅国将军薛道标袭击合肥,杀了汝阴太守裴季之。
刘派辅国将军垣闳反击。
垣闳是垣阆的弟弟。
薛道标是薛安都的儿子。
淮西人郑叔举起兵击常珍奇以应郑黑;辛亥,以叔举为北豫州刺史。
淮西人郑叔举起兵攻击常珍奇,响应郑黑。
辛亥(二十六日),朝廷任命郑叔举为北豫州刺史。
崔道固为土人所攻,闭门自守。
上遣使宣慰,道固请降。
甲寅,复以道固为徐州刺史。
崔道固受到当地百姓围攻,关闭城门自守。
明帝派人前来安慰招抚,崔道固请求投降。
甲寅(二十九日),明帝又任命崔道固为徐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等闻庞孟虬败,并开门出降。
八月,皇甫道烈等听到庞孟虬战败,开城门出来投降。
张兴世既据钱溪,浓湖军乏食。
邓琬大送资粮,畏兴世,不敢进。
刘胡帅轻舸四百,由鹊头内路欲攻钱溪,既而谓长史王念叔曰:“吾少习步战,未闲水斗。
若步战,恒在数万人中;水战在一舸之上,舸舸各进,不复相关,正在三十人中,此非万全之计,吾不为也。”乃托疟疾,住鹊头不进,遣龙骧将军陈庆将三百舸向钱溪,戒庆不须战:“张兴世吾之所悉,自当走耳。”陈庆至钱溪,军于梅根。
张兴世占领钱溪之后,叛军浓湖大营粮食开始缺乏。
郑琬打算运送大量军需物资接济,但怕张兴世截击,不敢前进。
刘胡率轻装船只四百艘,从鹊头江中内航道前进,打算攻打钱溪,中途对长史王念叔说:“我从小习惯于陆地打仗,不懂水战。
步兵作战时,我是在数万人中间,可是水上作战,只能在一条船的上边,船与船单独行进,互相不能照顾,我在一船不过三十人中间,这不是安全之计,我不去干。”于是,推托得了疟疾,停靠鹊头,不敢前进。
只派龙骧将军陈庆率三百艘船驶向钱溪,吩咐陈庆不要与敌人接战,说:“张兴世这个人,我非常熟悉他,他会自动逃走的!”陈庆抵达钱溪,驻扎梅根。
胡遣别将王起将百舸攻兴世,兴世击起,大破之。
胡帅其余舸驰还,谓曰:“兴世营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战,未足为损。
陈庆已与南陵、大雷诸军共遏其上,大军在此,鹊头诸将又断其下流;已堕围中,不足复虑。”怒胡不战,谓曰:“粮运鲠塞,当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此运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乃遣安北府司马沈仲玉将千人步趣南陵迎粮。
刘胡又派部将王起率一百余艘船攻打张兴世,张兴世反击,大败王起军。
刘胡率其余的船队撤回浓湖,对袁说:“张兴世营寨已经建成,短期内不可能攻破。
昨天小小交战,谈不上损失。
陈庆已与南陵、大雷各军共同扼住张兴世的上游,我们大营在此,鹊头诸将领又切断了他的下游,他已坠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不必再为此忧 虑。”袁对刘胡不亲自作战,十分恼怒,对刘胡说:“运粮路线被切断,对此我们应该怎么办?”刘胡说:“他们能越过我们逆流而上,我们这次运粮为什么不能越过他们顺江而下呢?”于是派遣安北府司马沈仲玉带领一千人徒步前往南陵,迎接军粮。
仲玉至南陵,载米三十万斛,钱布数十舫,竖榜为城,规欲突过。
行至贵口,不敢进,遣间信报胡,令遣重军援接。
张兴世遣寿寂之、任农夫等将三千人至贵口击之,仲玉走还营,悉虏其资实;胡众骇惧,胡将张喜来降。
沈仲玉到达南陵,把三十万斛的米装到船上,又装军饷、布匹等共数十船,在船上用木板钉成围墙,打算突围。
可是船队行至贵口,不敢前进,派人抄小路报告刘胡,请求增派重兵前来迎接。
张兴世命寿寂之、任农夫等率三千人直奔贵口,攻击沈仲玉。
沈仲玉丢下辎重,逃回袁大营,所有军用物资,全被夺走。
刘胡的部队惊恐万状,部将张喜投降朝廷官军。
镇东中兵参军刘亮进兵逼胡营,胡不能制。
袁惧曰:“贼入人肝脾里,何由得活!”胡阴谋遁去,乙卯,诳云:“欲更帅步骑二万,上取钱溪,兼下大雷余运。”令悉选马配之。
其日,胡委去,径趣梅根。
先令薛常宝办船,悉发南陵诸军,烧大雷诸城而走。
至夜,方知之,大怒,骂曰:“今年为小子所误!”呼取常所乘善马“飞燕”,谓其众曰:“我当自追之!”因亦走。
镇东中兵参军刘亮向前推进,直逼刘胡军营,刘胡抵抗不住,袁惊慌地崐说:“敌人已侵入人的肝脾重地中间,怎么能活命!”刘胡准备暗中逃走,己卯(二十四日),谎报袁说:“我打算率步、骑兵两万人,到上游夺回钱溪,并运回积存在大雷的余粮。”要求袁挑选马匹全都配备给他。
当天,刘胡丢下袁,直奔梅根。
先命薛常宝征集船只,又命南陵各军全部出发,纵火焚烧大雷各城而逃。
当夜,袁才得知消息,勃然大怒,骂道:“今年可被这小子害苦了!”呼唤侍从牵来他平日所骑的马,名叫“飞燕”,对他的部属说:“我要亲自追击刘胡!”于是也乘机逃走。
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营,纳降卒十万,遣沈攸之等追。
走至鹊头,与戍主薛伯珍并所领数千人偕去,欲向寻阳。
夜,止山间,杀马以劳将士,顾谓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寻阳,谢罪主上,然后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节,无复应者。
及旦,伯珍请屏人言事,遂斩首,诣钱溪军主襄阳俞湛之。
湛之因斩伯珍,并送首以为已功。
庚辰(二十五日),建安王刘休仁率兵进入袁遗弃的大营,接纳十万人投降,同时派沈攸之等追捕袁。
袁逃到鹊头,与镇守那里的主将薛伯珍会合,并带他所属的部队数千人一同向西撤退,打算前往寻阳。
夜晚,住宿山间,袁杀马慰劳将士,回头对薛伯珍说:“我并不是怕死,只不过想要到寻阳,在主上面前请罪,然后自刎!”慷慨激昂,吆喝左右侍从,取来刘子勋赐给的符节,左右侍从无人理他。
等到天亮,薛伯珍请求与他单独谈话,遂砍下袁人头,前往钱溪,向军主襄阳人俞湛之投降。
俞湛之斩薛伯珍,连同袁的人头一起上缴作为自己的功劳。
刘胡帅二万人向寻阳,诈晋安王子勋云:“袁已降,军皆散,唯已帅所领独返;宜速处分,为一战之资。
当停据湓城,誓死不贰。”乃于江外夜趣沔口。
刘胡率两万人奔回寻阳,谎报晋安王刘子勋说:“袁已经投降,全军溃散,只有我率领我的部属,单独逃回。
应紧急采取措施,决一死战,我暂时驻防湓城,誓死效忠您。”于是,率船队从江中外航道西上,连夜直奔沔口。
邓琬闻胡去,忧惶无计,呼中书舍人褚灵嗣等谋之,并不知所出。
张悦诈称疾,呼琬计事,令左右伏甲帐后,戒之:“若闻索酒,便出。”琬既至,悦曰:“卿首唱此谋,今事已急,计将安出!”琬曰:“正当斩晋安王,封府库,以谢罪耳。”悦曰:“今日宁可卖殿下求活邪!”因呼酒。
子洵提刀出斩琬。
中书舍人潘欣之闻琬死,勒兵而至。
悦使人语之曰:“邓琬谋反,今已枭戮。”欣之乃还。
取琬子,并杀之。
悦因单舸赍琬首驰下,诣建安王休仁降。
邓琬听到刘胡逃走的消息,惊恐忧虑,无计可施,急忙召集中书舍人褚灵嗣等策划对策,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
吏部尚书张悦假装有病,请邓琬到私宅商讨大事,密令左右全副武装,在帐后埋伏,吩咐:“听见我命你们拿酒,便出来动手。”邓琬到后,张悦说:“你当初第一个坚持称帝,今天事已吃紧,你有什么办法?”邓琬说:“应当杀掉晋安王,查封仓库,以此来赎罪。”张悦说:“现在你宁可出卖殿下,也要保全自己活命吗!”于是呼唤拿酒,张悦的儿子张洵,提刀冲出,砍下邓琬人头。
中书舍人潘欣之听说邓琬被杀的消息,率兵抵达张悦家门。
张悦派人告诉潘欣之说:“邓琬打算谋反,已经斩首。”潘欣之才撤回。
张悦逮捕了邓琬的儿子,一并杀掉。
张悦于是单乘一只小船提着邓琬的人头东下,向朝廷建安王刘休仁投降。
寻阳乱。
蔡那之子道渊在寻阳被系作部,脱锁入城,执子勋,囚之。
沈攸之诸军至寻阳,斩晋安王子勋,传首建康,时年十一。
寻阳大乱,蔡那的儿子蔡道渊原被囚禁在寻阳专门制造兵器的作坊里,这时挣脱枷锁,进入寻阳城,逮捕了刘子勋,投入大牢。
不久,沈攸之等大军抵达寻阳,杀掉刘子勋,把人头押送到建康。
刘子勋时年十一岁。
初,邓琬遣临川内史张淹自鄱阳峤道入三吴,军于上饶,闻刘胡败,军副鄱阳太守费晔淹以降。
淹,畅之子也。
当初,邓琬派遣临川内史张淹从鄱阳山路进入三吴,驻扎在上饶。
听到刘胡战败,张淹部队的副统帅鄱阳太守费晔,杀掉张淹投降。
张淹是张畅的儿子。
废帝之世,衣冠惧祸,咸欲远出。
至是流离外难,百不一存,众乃服蔡兴宗之先见。
废帝在位时,读书人或在职官员为了避免灾祸,都打算离开京师,远到他崐乡。
到今天,流离失所遭受祸难,侥幸生存的,一百人中不见得有一人,大家这才都佩服蔡兴宗的先见之明。
九月壬辰,以山阳王休为荆州刺史。
九月,壬辰(初八),明帝任命山阳王刘休为荆州刺史。
癸巳,解严,大赦。
癸巳(初九),解除戒严,宣布大赦。
庚子,司徒体仁至寻阳,遣吴喜、张兴世向荆州,沈怀明向郢州,刘亮及宁朔将军南阳张敬儿向雍州,孙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农夫向豫章,平定余寇。
庚子(十六日),司徒刘休仁抵达寻阳,分别派吴喜、张兴世进攻荆州,沈怀明进攻郢州,刘亮及宁朔将军南阳人张敬儿进攻雍州,孙超之进攻湘州,沈思仁、任农夫进攻豫章,平定刘子勋的残余力量。
刘胡逃至石城,捕得,斩之。
郢州行事张沈变形为沙门,潜走,追获,杀之。
荆州行事刘道宪闻浓湖平,散兵,遣使归罪。
荆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杀道宪,执临海王子顼以降。
孔道存知寻阳已平,遣使请降;寻闻柳世隆、刘亮当至,道存及三子皆自杀。
上以何慧文才兼将吏,使吴喜宣旨赦之。
慧文曰:“既陷逆节,手害忠义,何面见天下之士!”遂自杀。
安陆王子绥、临海王子顼、邵陵王子元并赐死,刘顺及余党在荆州者皆伏诛。
诏追赠诸死节之臣,及封赏有功者各有差。
刘胡逃到石城,被捕并被斩首。
寻阳政权的郢州行事张沈剃光头发,扮作和尚,暗中逃走,被追缉抓获,斩首。
荆州行事刘道宪听说浓湖被平定,便解散部众,派人到官军驻所请求处罚。
荆州治中宗景等率军进城,诛杀刘道宪 ,逮捕临海王刘子顼后投降。
孔道存得知寻阳已经平定,派人到官军驻所请求投降。
不久听说柳世隆、刘亮大军将要到来,孔道存和三个儿子一同自杀。
明帝因何慧文文武全才,特命吴喜传旨赦免,何慧文说:“我既然已陷入叛逆集团,亲手加害忠义,还有什么脸面见天下人士!”于是自杀。
安陆王刘子绥、临海王刘子顼、邵陵王刘子元,都被明帝赐死。
刘顺及其逃到荆州的余党,全部被斩首。
明帝下诏,追赠守节而死的官员,并对有功的官员依照等级封赏。
己酉,魏初立郡学,置博士、助教、生员,从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之请也。
,崇之子也。
己酉(二十五日),北魏开始在每个郡设立学校,设置博士、助教、生员,这是采纳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的建议而兴办的。
李是李崇的儿子。
上既诛晋安王子勋等,待世祖诸子犹如平日。
司徒休仁还自寻阳,言于上曰:“松滋仆兄弟尚在,将来非社稷计,宜早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真、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产、庐陵王子舆、子趋、子期、东平王子嗣、子悦并赐死,及镇北谘议参军路休之、司徒从事中郎路茂之、兖州刺史刘祗。
中书舍人严龙皆坐诛。
世祖二十八子于此尽矣。
祗,义欣之子也。
明帝已经诛杀晋安王刘子勋等,对世祖的其他儿子仍然和善如故。
司徒刘休仁从寻阳返回京师,对明帝说:“松滋侯刘子房的兄弟仍在人间,将来一定会对国家不利,应该及早打算如何处置。”冬季,十月,乙卯(初一),明帝下诏:松滋侯刘子房、永嘉王刘子仁、始安王刘子真、淮南王刘子孟、南平王刘子产、庐陵王刘子舆、刘子趋、刘子期、东平王刘子嗣、刘子悦等全部赐死,镇北谘议参军路休之、司徒从事中郎路茂之、兖州刺史刘祗、中书舍人严龙等人都受株连被杀。
孝武帝共有二十八个儿子,至此杀尽。
刘祗是刘义欣的儿子。
刘围寿阳,垣闳攻合肥,俱未下。
患之,召诸将会议。
马队主王广之曰:“得将军所乘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肃怒曰:“广之敢夺节下马,可斩!”笑曰:“观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马与之。
广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标突围奔淮西归常珍奇。
擢广之为军主。
广之谓肃曰:“节下若从卿言,何以平贼?卿不赏才,乃至于此!”肃有学术,及卒,更依广之,广之荐于齐世祖为东海太守。
刘包围寿阳,垣闳攻打合肥,都没攻克。
刘大为烦恼,召集各位将领开军事会议,马队主王广之说:“将军如将你的马送给我,我就能夺取合崐肥。”幢主皇甫肃大怒说:“王广之竟敢贪图将军的马,应该斩首。”刘却笑着说:“看他的心意,一定可以立功。”于是连同马鞍一齐送给王广之。
王广之前去攻打合肥,只用三天时间使把它攻克。
守将薛道标突围,逃往淮西,投奔常珍奇。
刘提升王广之为军主。
王广之对皇甫肃说:“将军如果听你的话,怎么能平定盗贼!你不赏识人才,才有那种想法。”皇甫肃很有学问,后来,刘去世,皇甫肃投靠王广之为门客。
王广之把皇甫肃推荐给齐武帝萧赜,萧赜任命皇甫肃为东海太守。
沈灵宝自庐江引兵攻晋熙,晋熙太守阎湛之弃城走。
沈灵宝自庐江率军攻打晋熙,晋熙太守阎湛之弃城而逃。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并遣使乞降。
上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乙亥,命镇军将军张永、中领军沈攸之将甲士五万迎薛安都。
蔡兴宗曰:“安都归顺,此诚非虚,正须单使尺书。
今以重兵迎之,势必疑惧;或能招引北虏,为患方深。
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诛,则之所宥亦已多矣。
况安都外据大镇,密迩边陲,地险兵强,攻围难克,考之国计,尤宜驯养;如其外叛,将为朝廷旰食之忧。”上不从,谓征北司马行南徐州事萧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讨,卿意以为何如?”对曰:“安都狡猾有余,今以兵逼之,恐非国之利。”上曰:“诸军猛锐,何往不克!卿勿多言!”安都闻大兵北上,惧,遣使乞降于魏,常珍奇亦以悬瓠降魏,皆请兵自救。
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萧惠开、梁州刺史柳元怙、兖州刺史毕众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都派使节请求归降。
明帝认为西南的叛军已经平定,打算向淮河以北的叛军炫耀威力。
乙亥(二十一日),下诏命镇军将军张永、中领军沈攸之率大军五万人北上迎接薛安都。
尚书左仆射蔡兴宗说:“薛安都归顺朝廷,绝对不假,现在正需派一个人,手拿一封信,前去迎接。
现在用重兵迎接他,他一定会惊疑忧虑,甚至可能招引北方的胡虏,灾患势必更深。
如果说他身为叛逆,罪恶深重,非诛杀不可,那么从前所赦免的人可太多了。
何况薛安都在外,据守的是北战场的一个大要镇,紧接边界,地势险要,兵力强大,无论包围还是攻击,都难以克制。
为了国家的利益,尤其应该使用和平手段安抚。
一旦他叛投北魏,那么朝廷就要昼夜辛劳去对付后患了。”明帝不接受他的意见,对征北司马代理南徐州事务的萧道成说:“我正想利用薛安都反抗的机会加以讨伐,你认为如何?”萧道成回答说:“薛安都十分狡猾,今天如果用大军逼他,恐怕对朝廷没有好处。”明帝说:“各路人马都很精锐,哪次出击不能战胜!你不要多说了!”薛安都听到大军北上的消息,果然非常恐惧,派遣使节向北魏投降。
常珍奇也向北魏投降,献出郡城悬瓠,二人同时请北魏发兵救援。
戊寅,立皇子昱为太子。
戊寅(二十四日),明帝立皇子刘昱为太子。
薛安都以其子为质于魏,魏遣镇东大将军代人尉元、镇东将军魏郡孔伯恭等帅骑一万出东道,救彭城;镇西大将军西河公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张穷奇出西道,救悬瓠。
以安都为都督徐·雍等五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河东公;常珍奇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
薛安都把儿子送到北魏充为人质,北魏派镇东大将军代郡人尉元、镇东将军魏郡人孔伯恭等率骑兵一万人,向东支援彭城,派镇西大将军西河公拓跋石,都督荆、豫、南雍州诸军事张穷奇向西支援悬瓠。
任命薛安都为都督徐雍等五州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徐州刺史、河东公;任命常珍奇为平南将军、豫州刺史、河内公。
兖州刺史申纂诈降于魏,尉元受之而阴为之备。
魏师至无盐,纂闭门拒守。
兖州刺史申纂向北魏诈降,尉元接受但暗中严密戒备。
北魏军抵达无盐,申纂关闭城门,登城固守。
薛安都之召魏兵也,毕众敬不与之同,遣使来请降;上以众敬为兖州刺史。
众敬子元宾在建康,先坐他罪诛。
众敬闻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独生!”十一月,壬子,魏师至瑕丘,众敬请降于魏。
尉元遣部将先据其城,众敬悔恨,数日不食。
元长驱而进,十二月,己未,军于。
薛安都向北魏求兵时,毕众敬反对,派人到朝廷来请求投降。
明帝任命毕崐众敬为兖州刺史。
毕众敬的儿子毕元宾原在建康,在此之前,因别的罪名被杀。
毕众敬听到这个消息,怒气冲天,拔出佩刀猛砍庭柱,说:“我白发苍苍,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不能保全,我怎么还能一个人活着!”十一月,壬子(二十九日),北魏军队抵达瑕丘,毕众敬于是向北魏军请求投降。
尉元派部将先占领这座城池,毕众敬后悔愤恨,几天不进饮食。
尉元长驱直入,十二月,己未(初六),驻扎县。
西河公石至上蔡,常珍奇帅文武出迎。
石欲顿军汝北,未即入城,中书博士郑羲曰:“今珍奇虽来,意未可量。
不如直入其城,夺其管,据有府库,制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马入城,因置酒嬉戏。
羲曰:“观珍奇之色甚不平,不可不为之备。”乃严兵设备。
其夕,珍奇使人烧府屋,欲为变,以石有备而止。
羲,豁之曾孙也。
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抵达上蔡,常珍奇率文武官员前往迎接。
拓跋石打算驻扎汝水北岸,没有立刻进城,中书博士郑羲说:“今日常珍奇虽然亲自出来迎接,但他内心诚意难以预测。
不如直接进城,控制城门,占领仓库和官府,夺取他的要害,这是最安全的策略。”拓跋石于是拍马入城,在城内摆下筵席,饮酒欢乐。
郑羲说:“观察常珍奇的脸色,有些愤愤不平,不可不做暗中戒备。”于是严加守卫。
当天晚上,常珍奇派人纵火焚烧官府房屋,打算发动变乱,但因拓跋石有严密戒备,只好中途停止。
郑羲是郑豁的曾孙。
淮西七郡民多不愿属魏,连营南奔。
魏遣建安王陆宣慰新附。
民有陷军为奴婢者,悉免之,新民乃悦。
淮西七郡百姓大多不愿归附北魏,村与村联合向南逃奔。
北魏派建安王陆前来宣慰安抚新近归附的地区。
百姓中有被军队掠夺当奴仆婢女的,陆下令全部释放,新近归附地区的百姓才欢欣鼓舞。
乙丑,诏坐依附寻阳削官爵禁锢者,皆从原荡,随才铨用。
乙丑(十二日),明帝下诏,凡因拥护寻阳政权而被免除官爵囚禁起来的人,一律赦免,量才录用。
刘围寿阳,自首春至于末冬,内攻外御,战无不捷,以宽厚得将士心。
寻阳既平,上使中书为诏谕殷琰,蔡兴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过之日。
陛下宜赐手诏数行以相慰引。
今直中书为诏,彼必疑谓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难也。”不从。
琰得诏,谓刘诈为之,不敢降。
杜叔宝闭绝寻阳败问,有传者即杀之,守备益固。
凡有降者,上辄送寿阳城下,使与城中人语,由是众情离沮。
刘包围寿阳,自本年初春到冬末,无论进攻还是抵抗,每战都告捷,因心肠宽厚,深得将士的拥护。
寻阳政权灭亡后,明帝命中书发出诏书,向守将殷琰招降。
蔡兴宗说:“天下已经平定,正是殷琰检讨自己过错的时候,陛下只要亲笔写几行字,安抚宽慰,加以引导,他就可以归降。
今天由中书颁发诏书,他一定怀疑不是真的,这不是迅速消灭一方灾难的办法。”明帝不接受。
殷琰看到诏书,果然认为是刘设下的圈套,不敢投降。
杜叔宝严密封锁寻阳政权灭亡的消息,凡是传递这些消息的人,立刻杀掉,城防越发坚固。
后来,凡有人出城投降,明帝都让他们到寿阳城下,使他们与城中守军对话,守军知道外面的情况,军心开始动摇。
琰欲请降于魏,主簿谯郡夏侯详说琰曰:“今日之举,本效忠节。
若社稷有奉,便当归身朝廷,何可北面左衽乎!且今魏军近在淮次,官军未测吾之去就,若建使归款,必厚相慰纳,岂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详出见刘。
详说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犹固守者,畏将军之诛,皆欲自归于魏。
愿将军缓而赦之,则莫不相帅而至矣。”许诺,使详至城下,呼城中人,谕以意。
丙寅,琰帅将佐面缚出降,悉加慰抚,不戮一人。
入城,约勒将士,士民赀财,秋毫无所失。
寿阳人大悦。
魏兵至师水,将救寿阳;闻琰已降,乃掠义阳数千人而去。
久之,琰复仕至少府而卒。
殷琰打算投降北魏,主簿谯郡人夏侯详劝殷琰说:“我们今天所以拥护寻阳政权,本意是效忠皇家。
如果朝廷有人主持,就应该归附朝廷,怎么可以投向北方,穿上左边开襟的衣服!而且现在魏军已接近淮河,建康官军还不知道我们的意向,如果派使节去表示我们的诚心,他们一定会高兴接纳,岂止是免死而已。”殷琰于是派夏侯详出城晋见刘,夏侯详劝刘说:“现在城中军民,虽然知道陷入困境,但仍然固守的缘故,是害怕将军诛杀,因而大家都打崐算降魏。
希望将军不要再攻击,下令赦免,那么他们自然没有不相继来归降的了。”刘答应,让夏侯详到寿阳城下,呼唤城中人,转告刘的承诺。
丙寅(十三日),殷琰率领他的部将自行反绑双手,出城投降。
刘全都加以安抚,不杀一个人,进城之后,对军队严格约束,于是,城中百姓的生命财产,没有丝毫损失,寿阳人欢天喜地。
北魏的军队已经到达师水,将要救援寿阳,听到殷琰已经投降,于是掳掠义阳数千人而回。
后来,殷琰再次做官,担任少府时去世。
萧惠开在益州,多任刑诛,蜀人猜怨。
闻费欣寿败没,程法度不得前,于是晋原一郡反,诸郡皆应之,合兵围成都。
城中东兵不满二千,惠开悉遣蜀人出,独与东兵拒守。
蜀人闻寻阳已平,争欲屠城,众至十余万人。
惠开每遣兵出战,未尝不捷。
萧惠开任益州刺史时,性情残暴,随意诛杀。
蜀地人民十分怨恨,听到东下的费欣寿全军覆没,北上的程法度无法前进,于是,晋原郡首先反叛,其他各郡纷纷响应,各郡联军于是包围成都。
成都城内的东方军队不满两千人,萧惠开把当地居民全部放出,自己单独与东方军队登城固守。
益州人听说寻阳政权已经灭亡,个个争先恐后,打算入城屠杀。
各郡联军多达十余万人。
然而,萧惠开每次派兵出战,都传出捷报。
上遣其弟惠基自陆道使成都,赦惠开罪。
惠基至涪,蜀人遏留惠基,不听进。
惠基帅部曲击之,斩其渠帅,然后得前。
惠开奉旨归降,城围得解。
明帝派萧惠开的弟弟萧惠基,从陆路前往成都,赦免萧惠开。
萧惠基行至涪城,益州人阻止萧惠基前进。
萧惠基率领部曲发动攻击,杀了他们的长官,然后才得以前进。
萧惠开接受诏书,开城归降。
成都的包围这才得有解除。
上遣惠开宗人宝首自水道慰劳益州。
宝首欲以平蜀为己功,更奖说蜀人,使攻惠开。
于是处处蜂起,凡诸离散者一时还合,与宝首进逼成都,众号二十万。
惠开欲击之,将佐皆曰:“今慰劳使至而拒之,何以自明?”惠开曰:“今表启路绝,不战则何以得通使京师?”乃遣宋宁太守萧惠训等将万兵与战,大破之,生擒宝首,囚于成都。
遣使言状。
上使执送宝首,召惠开还建康。
上问以举兵状。
惠开曰:“臣唯知逆顺,不识天命;且非臣不乱,非臣不平。”上释之。
明帝又派萧惠开的同族萧宝首从水路前往益州,宣慰安抚。
萧宝首打算把平息叛乱作为自己的功劳,于是从中挑拨、煽动益州人再次起兵,攻击萧惠开。
一时间,各处战火重燃,已经解散了的各郡联军,再度集结,追随萧宝首,进攻成都,部众号称二十万人。
萧惠开打算攻击,将领们说:“萧宝首是天子所派的慰劳使节,我们如果抗拒,怎么说明自己的心意!”萧惠开说:“我们前往京师的道路被切断,不打这一仗,怎么能沟通与京师的联络?”于是派宋宁太守萧惠训等率大军一万人,出城迎战,大破联军,活捉萧宝首,囚禁于成都。
然后派使臣到朝廷报告情况。
明帝命将萧宝首押回建康,同时征召萧惠开返京。
明帝问他为何响应寻阳政权,萧惠开说:“我只知道什么是逆,什么是顺,却不识天命所在。
况且,如果不是我也不能作乱,如果不是我也无法平息叛乱。”明帝赦免了他。
是岁,侨立兖州,治淮阴;徐州治钟离;青、冀二州共一刺史,治郁洲。
郁洲在海中,周数百里,累石为城,高八九尺,虚置郡县,荒民无几。
这一年,刘宋设立侨居南方的兖州,治所设在淮阴,徐州治所设在钟离,青、冀二州共设一个刺史,治所设在郁州。
郁州在大海之中,方圆数百里,用石头筑城,高八九尺,虚设很多郡县,但所剩百姓无几。
张永、沈攸之进兵逼彭城,军于下,分遣羽林监王穆之将卒五千守辎重于武原。
张永、沈攸之率军逼近彭城,驻军下。
另派羽林监王穆之率兵五千人,在武原守备军用物资。
魏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
元遣李璨与安都先入城,收基管;别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抚内外,然后入。
其夜,张永攻南门,不克而退。
北魏尉元抵达彭城,薛安都出城迎接。
尉元派部将李璨跟薛安都先行入城,控制所有城门,另派孔伯恭率精锐部队二千人,巡逻于城内外,然后进城。
当天晚上,张永攻击南门,不能攻克,回军。
元不礼于薛安都,安都悔降,复谋叛魏,元和之,不果发。
安都重赂元等崐,委罪于女婿裴祖隆而杀之。
元使李珠与安都守彭城,自将兵击张永,绝其粮道,又破王穆之于武原。
穆之帅余众就永,元进攻之。
尉元对薛安都很不礼貌,薛安都后悔投降,打算再度背叛北魏。
尉元得到报告,薛安都因此没敢发动。
薛安都重重地贿赂尉元等,而把罪责推给女婿裴祖隆,把他杀了。
尉元命李璨协助薛安都守卫彭城,自己率军攻打张永,切断了张永的粮道,又攻陷王穆之留守的辎重基地武原。
王穆之率残余部队投奔张永,尉元率军追击他。
宋纪十四 太宗明皇帝中泰始三年(丁未、467)
宋纪十四 宋明帝泰始三年(丁未,公元467年)
春,正月,张永等弃城夜遁。
会天大雪,泗水冰合,永等弃船步走,士卒冻死者太半,手足断者什七八。
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后,大破永等于吕梁之东,死者以万数,枕尸六十余里,委弃军资器械不可胜计;永足指亦堕,与沈攸之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为魏所虏。
上闻之,召蔡兴宗,以败书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号左将军;攸之免官,以贞阳公领职,还屯淮阴。
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春季,正月,张永等放弃下城,连夜逃走。
正赶上天下大雪,泗水冰封,船只不能移动,张永命部队放弃船只,徒步南奔。
士卒冻死的有一大半,手脚折断的有十分之七八。
尉元绕到前面堵截,薛安都在后面追杀,在吕梁的东面大败张永军,被杀者数以万计,六十里之遥,尸体重叠,抛弃的军用物资及武器,更无法计数。
张永的脚趾也被冻掉,与沈攸之仅仅逃出性命。
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被北魏俘虏。
明帝得到消息,召见尚书左仆射蔡兴宗,把大军战败的报告拿给他看,说:“在你面前,我深感惭愧。”贬张永为左将军,免除沈攸之的官职,命他以贞阳公的名义兼任现职,返回淮阴驻扎。
从此,刘宋失去淮河以北四州和豫州的淮西地区。
裴子野论曰:昔齐桓矜于葵丘而九国叛;曹公不礼张松而天下分。
一失豪厘,其差远矣。
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满百里,卒有离心,士无固色,而能开诚心,布款实,莫不感恩服德,致命效死,故西摧北荡,寓内褰开。
既而六军献捷,方隅束手,天子欲贾其余威,师出无名,长淮以北,倏忽为戎。
惜乎!若以向之虚怀,不骄不伐,则三叛奚为而起哉!高祖虮虱生介胄,经启疆埸;后之子孙,日蹙百里。
播获堂构,岂云易哉!”
裴子野论曰:从前,齐桓公在葵丘会盟时态度傲慢,九个国家同时背叛。
曹操对张松没有礼遇,竟使中国三分天下。
一点点疏忽,造成如此重大的差错。
明帝刚刚登基之时,统治的地域不超过百里,士卒有离散之心,士大夫情绪也不稳定。
但他能够敞开诚心,吐露真言,人们没有不感念他的恩德的,为他效忠,誓死不渝。
所以才能西讨北征,平定叛乱。
不久,各地捷报频传,割据势力束手就降。
就在这时,明帝打算显示余威,而师出无名,以致淮河以北的土地,霎时间落入北魏之手,实在可惜呀!如果能像当初那样,虚怀若谷,不骄不躁,不夸耀自己功劳,那么三个叛贼,何至起兵对抗!武帝刘裕创业时,盔甲上都生虮虱,辛苦开辟疆域,可是,后代子孙,每天几乎都要丧失百里之地。
要保住祖先的基业,谈何容易!
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后,公私困竭,请发冀、相、济、兖四州粟,取张永所弃船九百艘,沿清运载,以赈新民;魏朝从之。
北魏尉元因彭城兵荒马乱之后,无论官府还是民间,财力全都枯竭,所以特向朝廷请求拨发冀、湘、济、兖四州的库存粮食,用张永所抛弃的九百艘船只,顺清河运载,赈济新并入版图的居民,北魏朝廷批准了。
魏东平王道符反于长安,杀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等,丙午,司空和其奴等将殿中兵讨之。
丁未,道符司马段太阳攻道符,斩之;以安西将军陆真为长安镇将以抚之。
道符,翰之子也。
北魏东平王拓跋道符在长安叛变,诛杀副将驸马都尉万古真等。
丙午(二十四日),司空和其奴等率宫廷禁卫军讨伐他。
丁未(二十五日),拓跋道符的司马段太阳攻击拓跋道符,并将其斩首。
任命安西将军陆真为长安镇将,安抚军民。
拓跋道符是拓跋翰的儿子。
闰月,魏以顿丘王李峻为太宰。
闰正月,北魏任命顿丘王李峻为太宰。
沈文秀、崔道固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于魏,且请兵自救。
沈文秀、崔道固受到当地民军围攻,派使节前往北魏,请求归降,并请求派兵解救。
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悬瓠引兵攻汝阴太守张超,不克;退屯陈项,议还长社,待秋击之。
郑羲曰:“张超蚁聚穷命,粮食已尽,不降当走,可翘足而待也。
今弃之远去,超修城浚隍,积薪储谷,更来恐难图矣。”石不从,遂还长社。
二月,北魏西河公拓跋石自悬瓠率军攻击汝阴太守张超,没有攻克。
于是退回陈项驻扎,打算撤到长社,等到秋季再进攻。
郑羲说:“张超像一群蚂蚁聚在一起走投无路,粮食已经用尽。
不是投降,就是逃走,不久便可看到结果。
现在如果放弃他而远远离去,张超将加固城墙,挖深壕沟,储备粮草,再来时恐怕更难对付。”拓跋石不听,于是,返回长社。
初,寻阳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诏书谕文秀,又遣辅国将军刘怀珍将马步三千人与文炳偕行。
未至,值张永等败退,怀珍还镇山阳。
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帝使怀珍帅龙骧将军王广之将五百骑、步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东海,僧已退保东莱。
怀珍进据朐城,众心凶惧,欲且保郁洲,怀珍曰:“文秀欲以青州归索虏,计齐之士民,安肯甘心左衽邪!今扬兵直前,宣布威德,诸城可飞书而下;奈何守此不进,自为沮挠乎!”遂进,至黔陬,文秀所署高密、平昌二郡太守弃城走。
怀珍送致文炳,达朝廷意,文秀犹不降;百姓闻怀珍至,皆喜。
文秀所署长广太守刘桃根将数千人戍不其城。
怀珍军于洋水,众谓且宜坚壁伺隙,怀珍曰:“今众少粮竭,悬军深入,正当以精兵速进,掩其不备耳。”乃遣王广之将百骑袭不其城,拔之。
文秀闻诸城皆败,乃遣使请降,帝复以为青州刺史。
崔道固亦请降,复以为冀州刺史。
怀珍引还。
当初,寻阳政权平定后,明帝派遣沈文秀的弟弟沈文炳,携带诏书去招抚沈文秀,又派遣辅国将军刘怀珍率步骑兵三千人,与沈文炳同行。
还没到达,正赶上张永攻击彭城的大军溃败,刘怀珍退回山阳镇守。
沈文秀攻击青州刺史明僧,明帝命刘怀珍指挥龙骧将军王广之率骑兵五百人、步兵两千人,渡海前往救援。
刘怀珍进抵东海,明僧已退守东莱。
刘怀珍进入朐城据守,军心十分不安,有人主张退保郁州,刘怀珍说:“沈文秀打算以青州归附魏虏,古齐国的士民,怎么甘心让衣襟开到左边?当今应该驱兵直入,宣扬皇帝的恩德和威严,各地城池,送去一封书信,便可收复,何必守在这里,不肯出动,自己阻挠自己。”于是继续前进,抵达黔陬。
沈文秀任命的高密、平昌二郡太守弃城逃跑。
刘怀珍把沈文炳送到东阳,传达朝廷旨意,沈文秀还是拒绝投降。
但百姓听到官军将领刘怀珍到来,皆大欢喜。
沈文秀任命的长广太守刘桃根率数千人,驻防不其城。
刘怀珍率军驻扎洋水,众将领都主张筑城备战,刘怀珍说:“现在我们人少,粮草又不足,孤军深入敌境,正应当命精锐部队迅速进攻,趁他们不备进行突袭。”于是派王广之率一百名骑兵,袭击不其城并攻克。
沈文秀得到各城全部失败的消息,于是立即派使节请求投降,明帝任命沈文秀仍为青州刺史。
崔道固也请求投降,明帝也任命他为冀州刺史。
刘怀珍随即撤退。
魏济阴王小新成卒。
北魏济阴王拓跋小新成去世。
沈攸之之自彭城还也,留长水校尉王玄载守下邳,积射将军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阳皆留兵戍之。
玄载,玄谟之从弟也。
时东平太守申纂守无盐,幽州刺史刘休宾守梁邹,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辅国将军清河张谠守团城,及兖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肥城、糜沟、垣苗等戍皆不附于魏。
休宾。
乘民之兄子也。
沈攸之从彭城败回时留下长水校尉王玄载驻防下邳,积射将军沈韶驻防宿豫,睢陵、淮阳也都留下部队驻守。
王玄载是王玄谟的堂弟。
当时,东平太守申纂驻守无盐,幽州刺史刘休宾驻守梁邹,并州刺史清河人房崇吉驻守升城,辅国将军、清河人张谠驻守团城,交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还有肥城、糜沟、垣苗等地的驻军,都拒绝投靠北魏。
刘休宾是刘乘民的侄儿。
魏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将兵赴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将骑五万为之继援。
白曜,燕太祖之玄孙也。
白曜至无盐,欲攻之;将佐皆以为攻具未备,不宜遽进。
左司马范阳郦范曰:“今轻军远袭,深入敌境,岂宜淹缓!且申纂必谓我军来速,不暇攻围,将不为备;今若出其不意,可一鼓而克。”白曜曰:“司马策是也。”乃引兵伪退。
申纂不复设备,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时,克之;纂走,追擒,杀之。
白曜欲尽以无盐人为军赏,郦范曰:“齐,形胜之地,宜远为经略。
今王师始入其境,人心未洽,连城相望,咸有拒守之志,苟非以德信怀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
北魏派平东将军长孙陵等领兵,进攻青州,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率领骑兵五万人,继续进发作为后援。
慕容白曜是前燕国燕太祖的玄孙。
慕容白曜抵达崐无盐,想要攻城,部属将领及僚佐都认为攻城的器具还不完备,不宜马上进攻。
左司马范阳人郦范说:“我们用轻装部队远途偷袭,深入敌人领土,怎么能作久留的打算!而且申纂一定认为我们来得太快,还来不及围攻,所以没有戒备,现在如果出其不意,可以一战而胜。”慕容白曜说:“司马的主意很对。”于是率兵假装撤退。
申纂果然不再戒备,慕容白曜在午夜时分进行布署。
三月,甲寅(初三),凌晨,向无盐城进攻,早饭时,攻破。
申纂逃走,被追捕生擒并斩首。
慕容白曜打算将无盐全城人一律当作战利品赏赐部下,郦范说:“古齐国地区,形势重要,应当有长远经营计划。
而今,王师刚刚入境,人心还没有归顺,城池相连,互相观望,都有固守不降的志向,假如不以恩德和信誉安抚他们,不容易平定啊。”慕容白曜说:“好!”便把百姓一律赦免。
白曜将攻肥城,郦范曰:“肥城虽小,攻之引日;胜之不能益军势,不胜足以挫军威。
彼见无盐之破,死伤涂地,不敢不惧;若飞书告谕,纵使不降,亦当逃散。”白曜从之,肥城果溃,获粟三十万斛。
白曜谓范曰:“此行得卿,三齐不足定也。”遂取垣苗、糜沟二戍,一旬中连拔四城,威震齐土。
慕容白曜将要进攻肥城,郦范说:“肥城虽然很小,但攻打起来,很费时间,胜了他不能增加我们的声势,失败则有损于我们的军威。
他们看到无盐城被攻陷的惨状,遍地死伤,也不会不感到恐惧,如果送去一封警告信,他们即使不投降,也会四处逃散。”慕容白曜同意,肥城果然崩溃,北魏大军缴获粟米三十万斛。
慕容白曜对郦范说:“这次出征,有你出谋,三齐不怕不能平定。”于是夺取垣苗、糜沟二城。
十天之内,一连攻克四城,声威震撼齐地。
丙子,以尚书左仆射蔡兴宗为郢州刺史。
丙子(二十五日),明帝任命尚书左仆射蔡兴宗为郢州刺史。
房崇吉守升城,胜兵者不过七百人。
慕容白曜筑长围以攻之,自二月至于夏四月,乃克之。
白曜忿其不降,欲尽坑城中人,参军事昌黎韩麒麟谏曰:“今敌在前而坑其民,自此以东,诸城人自为守,不可克也。
师老粮尽,外寇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抚其民,各使复业。
刘宋房崇吉坚守升城,能作战的士卒不过七百人。
北魏慕容白曜兴筑长墙,发动攻击,自二月攻到夏季四月,才攻陷城池。
慕容白曜对这么一个小城誓死不投降,大为忿怒,打算把城内百姓全部活埋,参军事昌黎人韩麒麟劝阻说:“眼下强敌在前,而坑杀他们的百姓,恐怕从此向东,各个城的人都会坚守,无法攻克。
军队出征太久,粮食吃尽,外面贼寇乘机进攻,这可是危险之道。”慕容白曜于是对百姓慰问安抚,使他们恢复正常生活。
崇吉脱身走,崇吉母傅氏,申纂妻贾氏,与济州刺史卢度世有中表亲,然已疏远。
及为魏所虏,度世奉事甚恭,赡给优厚。
度世闺门之内,和而有礼。
虽世有屯夷,家有贫富,百口怡怡,丰俭同之。
房崇吉只身逃亡,他的母亲傅氏及申纂的妻子贾氏,与北魏济州刺史卢度世原是表亲,不过关系早已疏远。
等到傅、贾两人被北魏军俘虏,卢度世对待她们十分恭敬,生活供给也非常优厚。
卢度世家门之内,详和而有礼节,虽然时势有时动乱有时安定,财产有的贫穷有的富有,但百口之家,心情欢快,苦乐共同承担。
崔道固闭门拒魏。
沈文秀遣使迎降于魏,请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
郦范曰:“文秀室家坟墓皆在江南,拥兵数万,城固甲坚,强则拒战,屈则遁去。
我师未逼其城,无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军!且观其使者,视下而色愧,语烦而志怯,此必挟诈以诱我,不可从也。
不若先取历城,克盘阳,下梁邹,平乐陵,然后按兵徐进,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单弱,不敢出战;吾通行无碍,直抵东阳,彼自知必亡,故望风求服,夫又何疑!”范曰:“历城兵多粮足,非朝夕可拔。
文秀坐据东阳,为诸城根本。
今多遣兵则无以攻历城,少遣兵则不足以制东阳;若进为文秀所拒,退为诸城所邀,腹背受敌,必无全理。
愿更审计,无堕贼彀中。”白曜乃止。
文秀果不降。
崔道固关闭城门抗拒北魏军。
沈文秀却派人向北魏投降,请求派兵增援,慕容白曜打算派兵前往。
郦范说:“沈文秀的家室和祖先坟墓,都在长江以南,掌握重兵数万,城墙坚固,武器精良,强大时挺身作战,衰弱时起身逃走,我军并未逼到他的城下,他也没有燃眉之急,有什么可怕的,而请求我们派兵增援?并且,我看他的使节,眼睛一直向下看,脸色惭愧,说话罗嗦而胆怯,这一定心怀奸诈,引诱我们走进圈套,不可轻信。
不如先夺取历城、盘阳,再 拿下梁邹、乐陵,然后慢慢向前推进,不怕他们不屈服。”慕容白曜说:“崔道固等兵力单薄,不敢出战,我们可以通行无阻,一直抵达东阳,沈文秀自知必亡,所以望风投降,又有什么可怀疑的!”郦范说:“历城兵力雄厚,粮食充足,不是早晚之间就能攻克的。
沈文秀雄据东阳,是各城的根本。
现在派兵太多,则无法攻打历城;派兵太少,又不足以制服东阳。
如果前进遭沈文秀抵御,后退又被各城联军阻击,腹背受敌,绝对没有安全的道理。
请再三考虑,不要落入贼寇的圈套。”慕容白曜才停止,而沈文秀果然不降。
魏尉元上表称:“彭城贼之要藩,不有重兵积粟,则不可固守;若资储既广,虽刘师徒悉起,不敢窥淮北之地。”又言:“若贼向彭城,必由清、泗过宿豫,历下邳;趋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经东安;此数者,皆为贼用师之要。
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镇淮阳,戍东安,则青、冀诸镇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虽拔,百姓狼顾,犹怀侥幸之心。
臣愚以为,宜释青、冀之师,先定东南之地,断刘北顾之意,绝愚民南望之心;夏水虽盛,无津途可由,冬路虽通,无高城可固。
如此,则淮北自举,暂劳永逸。
兵贵神速,久则生变;若天雨既降,彼或因水通,运粮益众,规为进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图,青、冀二州猝未可拔也。”
北魏尉元上书朝廷说:“彭城是贼寇的重要基地,如果不驻防重兵,储存粮草,就不能守住。
如果军用物资丰富,就是刘出动全部军队,也不敢窥伺淮北之地。”又说:“如果贼寇攻击彭城,一定经由清水、泗水,穿过宿豫、下邳。
如果攻击青州,也要从下邳顺着沂水,穿过东安。
这几个地方,都是贼寇用兵的要地。
现在,如果我们能先占领下邳,平定宿豫,驻防淮阳、戍守东安,那么青州、冀州各个据点便可以不攻而破。
如果这四个城池不肯屈服,那么青州、冀州虽然攻破,居民百姓回望刘,仍怀侥幸的心理。
以我的愚见,应该召回逗留青、冀二州的部队,先平定东南地区,断了刘北伐的念头,清除愚民回归南方的愿望。
使他们明白:夏季雨水虽大,却没有河道可走;冬天陆路虽通,却没有高大的城墙可用来固守。
这样,淮河以北的土地就可以占领。
暂时辛劳,可以换来永久安逸。
兵贵神速,时间长就容易发生变化。
如果进入雨季,对方因河路畅通,得以运送粮食,增派军队,再去进攻,恐怕淮河两岸居民将改变立场,青、冀二州仓促之间也就难以攻克了。”
五月,壬戌,以太子詹事袁粲为尚书右仆射。
五月,壬戌(十二日),刘宋任命太子詹事袁粲为尚书右仆射。
沈攸之自送运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间人诈攸之云:“薛安都欲降,求军迎接。”军副吴喜请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许。
既而来者益多,喜固请不已,攸之乃集来者告之曰:“君诸人既有诚心,若能与薛徐州子弟俱来者,皆即假君以本乡县,唯意所欲;如其不尔,无为空劳往还。”自是一去不返。
攸之使军主彭城陈显达将千人助戍下邳而还。
沈攸之亲自运粮到下邳。
北魏军队不断派清水、泗水间居民向沈攸之谎报说:“薛安都打算回归朝廷,请求派兵迎接。”沈攸之部队的军副吴喜请沈攸之派一千人前往,沈攸之不允许。
不久,通风报信的人越来越多,吴喜坚持派军,沈攸之就把来报信的那些人集中起来,宣布说:“各位既有这份诚心,如果有能与薛安都的子弟同来的,我就任命他为本乡本县的地方官,满足你们的意愿。
如果不能,就不必跑来跑去。”那些人于是一去不复返。
沈攸之命军主彭城人陈显达率领一千人进驻下邳协助防守,自己则返回基地。
薛安都子令伯亡命梁、雍之间,聚党数千人,攻陷郡县。
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阳太守张敬儿等击斩之。
薛安都的儿子薛令伯,在梁州、雍州之间奔波,纠集党羽数千人,攻陷郡县。
秋季,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派南阳太守张敬儿等击斩薛令伯。
上复遣中领军沈攸之等击彭城。
攸之以为清、泗方涸,粮运不继,固执以为不可。
使者七返,上怒,强遣之。
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兖州刺史,将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萧道成将千人镇淮阴。
道成收养豪俊,宾客始盛。
明帝再次下诏命中领军沈攸之等攻打彭城。
沈攸之认为清水、泗水干涸,粮食不能源源不断地供应,坚持认为不可采取军事行动。
派去的使节往返七次,明帝大怒,强迫沈攸之出兵。
八月,壬寅(二十三日),任命沈攸之代理南兖州刺史,率军北上,派代理徐州事务的萧道成率一千人进驻淮阴。
萧道成广交各路豪杰,他手下人才济济。
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将部曲奔朐山,据之,遣使来降;萧道成以为朐山戍主。
朐山濒海孤绝,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侧,欲有急则逃入海。
魏东徐州刺史成固公戍城,崇祖部将有罪,亡降魏。
成固公遣步骑二万袭朐山,去城二十里;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惊惧,皆下船欲去,崇祖还,谓腹心曰:“虏非有宿谋,承叛者之言而来耳,易诳也。
今得百馀人还,事必济矣。
但人情一骇,不可敛集,卿等可亟去此一里外,大呼而来云:‘艾塘义人已得破虏,须戍军速往,相助逐之。
’”舟中人果喜,争上岸。
崇祖引入,据城;遣羸弱入岛,人持两炬火,登山鼓噪。
魏参骑以为军备甚盛,乃退。
上以崇祖为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
北魏军队进入彭城时,垣崇祖率部曲投奔朐山,派人到朝廷请求归降。
萧道成便任命垣崇祖为镇守朐山的主将。
朐山紧邻大海,荒凉孤单,与世隔绝,人心不安。
垣崇祖把船集中在海边,打算一旦发生意外,就逃向大海。
北魏东徐州刺史成固公驻防城。
垣崇祖一个部将因为犯罪,逃跑去投降了北魏军。
成固公派步、骑兵两万人袭击朐山,距城只有二十里。
垣崇祖恰恰出城送客,城中百姓惊恐万状,全都跑到船上,准备乘船逃走。
垣崇祖回城后,对心腹官员说:“胡虏这次进攻,并不是有计划的行动,不过是听了叛贼的报告而临时发兵,所以容易使他们中计。
现在,只要有一百余人回到城里,事情就可以成功。
不过,人心已乱,不可能使他们集结,你们可以迅速跑到一里以外,大声呼喊,飞奔而来说:‘艾塘义勇军已攻破胡虏,等待驻防军的支援,共同追击。
’”船上的人果然大为兴奋,争相登岸。
垣崇祖引导他们回城,将病弱者送到海岛,人人手持两枝火把,登山擂鼓、呐喊。
北魏的骑兵军官以为守军力量强大,于是撤退。
明帝任命垣崇祖为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
坦荣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萧道成于淮阴。
荣祖少学骑射,或谓之曰:“武事可畏,何不学书!”荣祖曰:“昔曹公父子上马横槊,下马谈咏,此于天下,可不负饮食矣。
君辈无自全之伎,何异犬羊乎!”刘善明从弟僧副将部曲二千人避魏居海岛,道成亦召而抚之。
垣荣祖也从彭城逃到朐山,因奉命游说薛安都不成,恐怕皇帝怪罪下来,不敢露面,前往淮阴投靠萧道成。
垣荣祖少年时代就学习骑马、射箭,曾有人对他说:“舞枪弄刀,十分危险,为什么不走读书之路!”垣荣祖说:“从前,曹操父子上马手舞长矛,下马提笔写诗,这样生在天地之间,才可说是不幸负天地养育之恩。
像你们这些读书人,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跟犬羊有什么区别!”刘善明的堂弟刘僧副,率自己的军队两千人,逃避北魏,躲到一个海岛上。
萧道成对他们招降,加以安抚。
魏于天宫寺作大像,高四十三尺,用铜十万斤,黄金六百斤。
北魏在天宫寺铸造巨大佛像,高四十三尺,共用铜十万斤,黄金六百斤。
魏尉元遣孔伯恭叫帅走骑一万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败所丧士卒瘃堕膝行者悉还攸之,以沮其气。
上寻悔遣攸之等,复召使还。
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余里,陈显达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击破之。
攸之引兵退,伯恭追击之,攸之大败,龙骧将军姜产之等战没。
攸之创重,入保显达营;丁酉夜,众溃,攸之轻骑南走,委弃军资器械以万计,还屯淮阴。
北魏的尉元,派遣孔伯恭率步、骑兵一万人,抗拒刘宋北伐军沈攸之,把正月战役中俘虏的双脚冻烂、只能用膝盖爬行的沈攸之的部属送还给沈攸之,用以打击他的士气。
明帝强迫沈攸之等出发不久,也忽然后悔,又派人让他回军。
此时沈攸之已前进到焦墟,距离下邳只有五十余里。
陈显达率军迎接沈攸之,在睢清口会师,孔伯恭发动攻击,大破陈显达。
沈攸之于是当即撤退,孔伯恭尾随追击,沈攸之大败,龙骧将军姜产之等战死,沈攸之也身负重伤,逃入陈显达的营垒。
丁酉(十八日 ),深夜,陈显达营垒崩溃,沈攸之乘轻骑向南逃命,丢弃的军用物资和武器数以万计。
沈攸之逃回淮阴基地驻扎。
尉元以书谕徐州刺史王玄载,玄载弃下邳走,魏以陇西辛绍先为下邳太守。
绍先不尚苛察,务举大纲,教民治生御寇而已;由是下邳安之。
尉元写信给刘宋徐州刺史王玄载,王玄载于是放弃下邳逃走。
北魏任命陇西人辛绍先为下邳太守。
辛绍先处理事情,反对繁琐苛刻,凡事只把握纲要。
他只是教人民生产,以及防御贼寇,如此而已。
从此,下邳百姓安居乐业。
孔伯恭进攻宿豫,宿豫戍将鲁僧遵亦弃城走。
魏将孔大恒等将千骑南攻淮崐阳,淮阳太守崔武仲焚城走。
孔伯恭进攻宿豫,宿豫守将鲁僧遵也弃城逃跑。
北魏将领孔大恒等率一千多骑兵,南下攻击淮阳,淮阳太守崔武仲纵火烧城后逃走。
慕容白曜进屯瑕丘。
崔道固之未降也,绥边将军房法寿为王玄邈司马,屡破道固军,历城人畏之。
及道固降,皆罢兵。
道固畏法寿扇动百姓,迫遣法寿使还建康。
会从弟崇吉自升城来,以母妻为魏所获,谋于法寿。
法寿雅不欲南行,怨道固迫之。
时道固遣兼治中房灵宾督清河、广川二郡事,戍磐阳,法寿乃与崇吉谋袭磐阳,据之,降于慕容白曜,以赎崇吉母妻。
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将军长孙观救磐阳,道固兵退。
白曜表冠军将军韩麒麟与法寿对为冀州刺史,以法寿从弟灵民、思顺、灵悦、伯怜、伯玉、叔玉、思安、幼安等八人皆为郡守。
慕容白曜进兵驻扎瑕丘。
崔道固拥护寻阳政权时,朝廷所属绥边将军房法寿担任王玄邈的司马,屡次击败崔道固军。
以历城人为主的崔道固军对他非常畏惧。
崔道固归降朝廷后,双方才都停战。
但崔道固害怕房法寿煽动百姓继续与他为难,所以,用压力迫使房法寿返回建康。
正巧,房法寿的堂弟房崇吉从升城逃来,因母亲和妻子被北魏俘虏,向房法寿请教对策。
房法寿内心实在不愿去江南,所以对崔道固逼迫他南下十分怨恨。
当时,崔道固派遣兼治中房灵宾任督清河、广川二郡事,驻防磐阳。
房法寿于是与房崇吉袭击磐阳,占领那里向慕容白曜投降,用来赎回房崇吉的母亲和妻子。
崔道固派军进攻他们,慕容白曜从瑕丘派将军长孙观,解救磐阳,崔道固撤退。
慕容白曜表奏北魏,推荐冠军将军韩麒麟与房法寿同时任冀州刺史,房法寿的堂弟房灵民、房思顺、房灵悦、房伯怜、房伯玉、房叔玉、房思安、房幼安等八人,都当郡守。
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于历城,遣平东将军长孙陵等攻沈文秀于东阳。
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筑长围守之。
陵等至东阳,文秀请降;陵等入其西郭,纵士卒暴掠。
文秀悔怒,闭城拒守,击陵等,破之。
陵等退屯清西,屡进攻城,不克。
慕容白曜自瑕丘率军攻击崔道固据守的历城,另外派平东将军长孙陵等攻击沈文秀据守的东阳。
崔道固登城抵抗,不肯投降,慕容白曜构筑长墙包围了他。
长孙陵等抵达东阳,沈文秀请求投降,长孙陵等进入东阳西门外城,放纵士卒凶残横行,大肆抢夺。
沈文秀既后悔又愤怒,关闭城门,攻击长孙陵等,击溃长孙陵的部队,重新据守东阳。
长孙陵等撤退到清水以西,屡次攻城,没有攻克。
癸卯,大赦。
癸卯(二十四日),刘宋宣布大赦。
戊申,魏主李夫人生子宏。
夫人,惠之女也。
冯太后自抚养宏;顷之,还政于魏主。
魏主始亲国事,勤于为治,赏罚严明,拔清节,黜贪污,于是魏之牧守始有以廉洁著闻者。
戊申(二十九日),北魏国主的李夫人生下皇子拓跋宏。
李夫人是李 惠的女儿。
冯太后亲自扶养拓跋宏。
不久,把国家政事重新交还给北魏国主拓跋弘,拓跋弘开始亲自处理国事,辛勤治理国家,奖罚严明,提拔清廉有操守的人,罢黜贪官污吏。
于是,北魏州、郡地方官中开始有人因为政廉洁而闻名了。
太中大夫徐爰,自太祖时用事,素不礼于上。
上衔之,诏数其奸佞之罪,徒交州。
刘宋太中大夫徐爰,从文帝时开始掌权,对于当时还是亲王的刘一向不以礼相待。
刘一直记恨在心,于是下诏,一条条列出徐爰奸诈谄媚的罪状,贬谪到交州。
冬,十月,辛巳,诏徙义阳王昶为晋熙王,使员外郎李丰以金千两赎昶于魏。
魏人弗许,使昶与上书,为兄弟之仪;上责其不称臣,不答。
魏主复使昶与上书,昶辞曰:“臣本实兄,未经为臣。
若改前书,事为二敬;苟或不改,彼所不纳。
臣不敢奉诏。”乃止。
魏人爱重昶,凡三尚公主。
冬季,十月,辛巳(初三),明帝下诏改封义阳王刘昶为晋熙王,派员外郎李丰带一千两黄金,向北魏赎回刘昶。
北魏人不答应,但让刘昶写信给明帝,以兄弟相称。
明帝斥责刘昶竟不称“臣”,拒绝回信。
北魏国主命刘昶再写信给明帝,刘昶不写,说:“事实上我是刘的哥哥,从来没当过他的臣崐属。
如今更改前一封信上的称呼,是我向两国君王,同时称臣。
如果不改,他又不肯接受,我不敢听从命令。”于是才罢休。
北魏人爱惜器重刘昶,刘昶先后娶三位公主为妻。
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东徐州,以辅国将军张谠为刺史。
十一月,乙卯(初八),刘宋分出徐州若干郡县,设立东徐州,任命辅国将军张谠为东徐州刺史。
十二月,庚戌,以幽州刺史刘休宾为兖州刺史。
休宾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晔,与邪利皆没于魏。
慕容白曜将其妻子至梁邹城下示之。
休宾密遣主簿尹文达至历城见白曜,且视其妻子;休宾欲降,而兄子闻慰不可。
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刘休宾数遣人来见仆射约降,何故违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宾不得降,魏兵围之。
十二月,庚戌(疑误),任命幽州刺史刘休宾为兖州刺史。
刘休宾的妻子是崔邪利的女儿,生子刘文晔,与崔邪利同时被北魏俘虏。
慕容白曜把他的妻子和儿子送到梁邹城下,让他看到。
刘休宾秘密派他的主簿尹文达前往历城晋见慕容白曜,并代他探望妻子和儿子。
刘休宾打算投降,可是侄儿刘闻慰反对。
慕容白曜派人在城下呼喊:“刘休宾几次派人,来见我们的仆射,相约投降,为什么过了约定时间,还不实行?”于是城中守军都知道这件事,把刘休宾软禁起来,不准他投降。
北魏军于是包围梁邹。
魏西河公石复攻汝阴,汝阴有备,无功而还。
常珍奇虽降于魏,实怀贰心;刘复以书招之。
会西河公石攻汝阴,珍奇乘虚烧劫悬瓠,驱掠上蔡、安成、平舆三县民,屯于灌水,
北魏西河公拓跋石再次进攻汝阴,汝阴防守严密,没有什么收获便回来了。
常珍奇虽然投降北魏,但实际怀有二心。
刘又写信招抚。
正赶上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打汝阴,常珍奇乘虚纵火焚掠悬瓠城,驱逐掳掠上蔡、安成、平舆三县人民,聚集在灌水。
四年(戊申、468)
四年(戊申,公元468年)
春,正月,己未,上祀南郊,大赦。
春季,正月,己未(十三日),明帝到建康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魏汝阳司马赵怀仁帅众寇武津,豫州刺史刘遣龙骧将军申元德击破之,又斩魏于都公阏于拔于汝阳台东,获运车千三百乘。
魏复寇义阳,使司徒参军孙台击破之。
北魏汝阳司马赵怀仁率军攻击武津。
豫州刺史刘派龙骧将军申元德迎战,击败赵怀仁军,在汝阳台东又斩北魏于都公阏于跋,缴获运输车一千三百辆。
北魏军再攻义阳,刘派司徒参军孙昙迎战,挫败北魏军。
淮西民贾元友上书,陈伐魏取陈、蔡之策,上以其书示刘。
上言:“元友称‘虏主幼弱,内外多难,天亡有期。
’臣以为虏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据数郡,百姓残亡;今春以来,连城围逼,国家未能复境,何暇灭虏!元友所陈,率多夸诞狂谋,皆无事实,言之甚易,行之甚难。
臣窃寻元嘉以来,伧荒远人,多干国议,负担归阙,皆劝讨虏,从来信纳,皆贻后悔。
境上之人,唯视强弱:王帅至彼,必壶浆候涂;裁见退军,便抄截蜂起。
此前后所见,明验非一也。”上乃止。
淮西百姓贾元友上书明帝,陈述攻伐北魏及夺取淮西陈、蔡的策略,明帝把这份书奏交给刘看。
刘上疏说:“贾元友指出:‘胡虏主上年幼,能力薄弱,内外交困,上天注定它灭亡的日子为期不远。
’我认为,胡虏自去年冬季,踏入我国领土后,盘据几个郡,我国百姓大量伤亡。
本年自春季以来,城池重镇,连连被围,或被攻击,对已失去的国土都无力收复,哪有力量消灭胡虏?贾元友所陈述的意见,很多地方荒谬狂妄,无事实根据,谈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非常艰难。
我私下认为,自元嘉年间以来,北方归附的流民,都爱议论国家大事,挑担子的下等人回到建康,都是劝伐胡虏。
可是,朝廷接受的结果,每次都是失败后悔。
边境居民,只看谁强谁弱,朝廷军队到达之处,他们一定送茶送饭,在路旁恭候迎接,可是,大军一退,居民就拿起刀箭,抄掠的事情又不断发生。
这是大家常见的事,事实已清楚证明不仅是一次了。”明帝才作罢。
魏尉元遣使说东徐州刺史张谠,谠以团城降魏。
魏以中书侍郎高闾与谠崐对为东徐州刺史,李璨与毕众敬对为东兖州刺史。
元又说兖州刺史王整、兰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于魏。
魏以元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镇彭城。
召薛安都、毕众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群从皆封侯,赐第宅,资给甚厚。
北魏尉元派人劝东徐州刺史张谠,张谠拱手献出团城投降。
北魏任命中书侍郎高闾与张谠一起做东徐州刺史;又任命李璨与毕众敬一起做东兖州刺史。
尉元又派人劝兖州刺史王整,及兰陵太守桓忻,王整、桓忻于是都投降北魏。
北魏提升尉元为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兖三州诸军事和徐州刺史,镇守彭城。
北魏朝廷征召薛安都、毕众敬入朝。
二人抵达平城,北魏以上宾之礼款待他们,同族的兄弟,都封侯晋爵,赏赐住宅,供给物资及金钱,待遇十分优厚。
慕容白曜围历城经年,二月,庚寅,拔其东郭;癸巳,崔道固面缚出降。
白曜遣道固之子景业与刘文晔同至梁邹,刘休宾亦出降。
白曜送道固、休宾及其僚属于平城。
慕容白曜包围历城已有一年。
二月,庚寅(十四日),攻陷东门外城。
癸巳(十七日),崔道固自己反绑双臂,出城投降。
慕容白曜派崔道固的儿子崔景业与刘文晔一同前往梁邹,刘休宾也出城投降。
慕容白曜把崔道固、刘休宾及其僚属,送到平城。
辛丑,以前龙骧将军常珍奇为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司州刺史。
魏西河公石攻之,珍奇单骑奔寿阳。
辛丑(二十五日),刘宋任命前龙骧将军常珍奇为都督司、北豫二州诸军事和司州刺史。
北魏西河公拓跋石攻击常珍奇,常珍奇单人匹马投奔寿阳。
乙巳,车骑大将军、曲江庄公王玄谟卒。
乙巳(二十九日),刘宋车骑大将军、曲江庄公王玄谟去世。
三月,魏慕容白曜进围东阳。
三月,北魏慕容白曜进军包围东阳。
上以崔道固兄子僧为辅国将军,将兵数千从海道救历城;至不其,闻历城已没,遂降于魏。
明帝任命崔道固的侄儿崔僧为辅国将军,率军数千人从海路北上,援救历城,到达不其城时,听说历城已经沦陷,于是崔僧也投降北魏。
交州刺史刘牧卒。
州人李长仁杀牧北来部曲,据州反,自称刺史。
交州刺史刘牧去世。
交州人李长仁聚众起兵,把刘牧从北方带来的部曲杀光,占领州城反叛,自称刺史。
广州刺史羊希使晋康太守沛郡刘思道伐俚。
思道违节度失利,希遣收之;思道帅所领攻州,希兵败而死。
龙骧将军陈伯绍将兵伐俚,还击思道,擒斩之。
希,玄保之兄子也。
广州刺史羊希派晋康太守沛郡人刘思道讨伐俚族部落。
刘思道违背上级命令,作战失败。
羊希派人逮捕他,刘思道率领他的部队反攻羊希,羊希兵败被杀。
龙骧将军陈伯绍也率兵征伐俚族部落,得到消息后,还击并活捉刘思道,将其斩首。
羊希是羊玄保的侄儿。
夏,四月,己卯,复减郡县田租之半。
夏季,四月,己卯(初四),刘宋又免减郡县一半田赋。
徙东海王为庐江王,山阳王休为晋平王。
上以废帝谓为驴王,故以庐江封之。
改封东海王刘为庐江王,山阳王刘休为晋平王。
明帝因废帝称刘是“驴王”,所以把庐江封给他。
刘败魏兵于许昌。
刘在许昌击败北魏军队。
魏以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进爵为王。
北魏任命南郡公李惠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都督关右诸军事、雍州刺史,封南郡王。
五月,乙卯,魏主畋于崞山,遂如繁;辛酉,还宫。
五月,乙卯(十一日),北魏国主前往崞山打猎,后又到繁。
辛酉崐(十七日),回宫。
六月,魏以晶黎王冯熙为太傅。
熙,太后之兄也。
六月,北魏任命昌黎王冯熙为太傅。
冯熙是冯太后的哥哥。
秋,七月,庚申,以骁骑将军萧道成为南兖州刺史。
秋季,七月,庚申(十六日),任命骁骑将军萧道成为南兖州刺史。
八月,戊子,以南康相刘勃为交州刺史。
八月,戊子(十五日),刘宋任命南康相刘勃为交州刺史。
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参军文静为辅国将军,统高密等五郡军事,自海道救东阳。
至不其城,为魏所断,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
辛卯,分青州置东青州,以文静为刺史。
明帝任命沈文秀的弟弟、征北中兵参军沈文静为辅国将军,指挥高密等五郡军事,从海路北上,援救东阳。
大军行至不其城,被北魏军截断,因此守城自保。
北魏军进攻他们,没有攻克。
辛卯(十八日),朝廷分出一部分青州地域,设立东青州、任命沈文静为东青州刺史。
九月,辛亥,魏立皇叔桢为南安王,长寿为城阳王,太洛为章武王,休为安定王。
九月,辛亥(初八),北魏封皇叔拓跋桢为南安王,拓跋长寿为城阳王,拓跋太洛为章武王,拓跋休为安定王。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发诸州兵北伐。
冬季,十月,癸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刘宋征发各州军队,开始北伐。
十一月,李长仁遣使请降,自贬行州事;许之。
十一月,交州变民首领李长仁派使节请求投降,自贬为代理州事,朝廷批准。
十二月,魏人拔不其城,杀沈文静,入东阳西郭。
十二月,北魏军队攻克不其城,杀了沈文静,又攻入东阳西门外城。
义嘉之乱,巫师请发修宁陵,戮玄宫为厌胜。
是岁,改葬昭太后。
刘子勋叛乱时,在巫师请求下,刘宋明帝挖掘刘子勋的祖母路太后的修宁陵,摧毁墓穴,作为对寻阳政权的一次巫术镇压。
直到这一年,才把路太后再次安葬。
先是,中书侍郎、舍人皆以名流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当,世祖犹杂选士庶,巢尚之、戴法兴皆用事。
及上即位,尽用左右细人,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通事舍人王道隆、员外散骑侍郎杨运长等,并参预政事,权亚人主,巢、戴所不及也。
佃夫尤恣横,人有顺迕,祸福立至。
大纳货赂,所饷减二百匹绢,则不报书。
园宅饮馔,过于诸王;妓乐服饰,宫掖不如也。
朝士贵贱,莫不自结。
仆隶皆不次除官,捉车人至虎贲中郎将,马士至员外郎。
在此之前,中书侍郎、中书舍人都是由社会上知名度很高的人士担任。
文帝开始录用寒门出身的秋当。
孝武帝时还混杂遴选士族和庶族出身的人联合担任,巢尚之、戴法兴都掌握大权。
到了明帝即位,任用的全是地位低微的侍从。
游击将军阮佃夫、中书通事舍人王道隆、员外散骑侍郎杨运长等,都参与政事,权力仅次于皇帝,当年巢尚之、戴法兴的权势也远不及他们。
阮佃夫尤其骄纵横暴,肆无忌惮,有人谄媚他时,立刻受赏,偶尔冒犯,便大祸临头。
他大肆收受贿赂,送给他的绢如少于二百匹,则连封信都不回。
他的住宅、园林、饮食等等,豪华都超过诸王。
他的歌女乐工的服饰,连宫廷里的人都赶不上。
朝中无论大小官吏,没有一个不对他巴结奉承。
他的奴仆差役,纷纷被破格提拔为官吏,车夫甚至当上了虎贲中郎将,马夫甚至成了员外郎。
五年(己酉、469)
五年(己酉,公元469年)
春,正月,癸亥,上耕籍田,大赦。
春季,正月,癸亥(二十二日),明帝举行亲耕典礼,实行大赦。
沈文秀守东阳,魏人围之三年,外无救援,士卒昼夜拒战,甲胄生虮虱,无离叛之志。
乙丑,魏人拔东阳,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节坐斋内。
魏兵交至,问:“沈文秀何在?”文秀厉声曰:“身是!”魏人执之,去其衣,缚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两国大臣,何拜之有!”白曜还其衣,为之设馔,锁送平城。
魏主数其罪而宥之,待为下客,给恶衣、疏食;既而崐重其不屈,稍嘉礼之,拜外都下大夫。
于是青、冀之地尽入于魏矣。
沈文秀据守东阳,北魏军队围城已经三年。
东阳外无援兵,士卒日夜抵抗,头盔铠甲不能离身,都生了虱子,但无背叛之心。
乙丑(二十四日),北魏军队攻下东阳,沈文秀脱下戎衣,换穿文职官服,整理周正,手拿皇帝颁发的符节,端坐在屋里。
北魏士卒先后涌到,问:“沈文秀在哪里?”沈文秀大声说:“我就是。”北魏士卒上去把他捉住,剥下他的衣服,捆绑着押送给慕容白曜,逼迫他叩头下拜,沈文秀说:“两人都是国家的大臣,为什么要我下跪!”慕容白曜还给他衣服,送给他饭菜,加上脚镣手铐,押送平城。
北魏国主列举他的罪过,加以斥责,然后赦免,把他当作下等宾客相待,穿粗布衣服,吃素食。
不久,因为敬重他决不屈服的气慨,稍稍以礼相待,任命他为外都下大夫。
从此,青、冀之地全部并入北魏的版图。
戊辰,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卒。
戊辰(二十七日),北魏平昌宣王和其奴去世。
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进爵济南王。
白曜抚御有方,东人安之。
二月,乙卯(初九),北魏任命慕容白曜为都督青、齐、东徐三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青州刺史,封为济南王。
慕容白曜安抚有方,征服的东齐一带的人民安心生活。
魏自天安以来,比岁旱饥,重以青、徐用兵,山东之民疲于赋役。
显祖命因民贫富为三等输租之法,等为三品:上三品输平城,中输他州,下输本州。
又,魏旧制:常赋之外,有杂调十五;至是悉罢之,由是民稍赡给。
北魏自天安年间以来,连年大旱饥荒,再加上对青、徐等州用兵,崤山以东人民的田赋徭役非常沉重。
献文帝命令根据人民的贫富分为三等,作为征收赋税的标准,每等再分三级,上三级运到平城,中三级运到其他各州,下三级则运到本州州府。
另外,北魏旧制度规定:除正常的田赋之外,还有十五种杂税。
这一年全部废除,从此人民生活稍稍可以自给了。
河东柳欣慰等谋反,欲立太尉庐江王。
自以于帝为兄,而帝及诸兄弟皆轻之,遂与欣慰等通谋相酬和。
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告之,丙申,诏降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镇宣城,帝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
欣慰等并伏诛。
河东郡人柳欣慰等聚众谋反,打算拥护太尉庐江王刘当皇帝。
刘自以为是明帝的哥哥,但明帝和其他兄弟都对他很轻视,于是刘与柳欣慰等结交,制订计划互相呼应配合。
征北谘议参军杜幼文向朝廷告发。
丙申(二十六日),明帝下诏贬黜刘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豫州刺史,镇守宣城。
明帝派心腹侍从杨运长率军防卫。
柳欣慰等全被诛杀。
三月,魏人寇汝阴,太守杨文苌击却之。
三月,北魏军队进攻汝阴。
汝阴太守杨文苌击退北魏的进攻。
夏,四月,丙申,魏大赦。
夏季,四月,丙申(二十七日),北魏实行大赦。
五月,魏徙青、齐民于平城,置升城、历城民望于桑乾,立平齐郡以居之;自馀悉为奴婢,分赐百官。
五月,北魏把青州、齐州的百姓迁移到平城,把升城、历城的豪门望族安置在桑干,设立平齐郡,让他们居住在这里。
其他居民则被当作奴婢,分别赏赐给文武百官。
魏沙门统昙曜奏:“平齐户及诸民有能岁输谷六十斛入僧曹者,即为僧祗户,粟为僧祗粟,遇凶岁,赈给饥民。”又请“民犯重罪及官奴,以为佛图户,以供诸寺洒扫。”魏主并许之。
于是僧祗户、粟及寺户遍于州镇矣。
北魏的沙门统昙曜奏请:“平齐郡郡民及其他种族人,凡能够每年捐赠谷米六十斛给寺庙的,称‘僧祗户’,所捐献的谷米,称‘僧祗粟’。
遇到饥荒,拿出来赈灾,救济饥民。”又请求:“民间的重刑犯和发配到官府的奴隶,可以当作‘佛图户’,到各寺庙当差洒扫。”北魏国主全部批准。
于是“僧祗户”、“僧祗粟”、“佛图户”遍及各州镇。
六月,魏立皇子宏为太子。
六月,北魏立皇子拓跋宏为太子。
癸酉,以左卫将军沈攸之为郢州刺史。
癸酉(初五),任命左卫将军沈攸之为郢州刺史。
上又令有司奏庐江王忿怼有怨言,请穷治;不许。
丁丑,免官爵,遣大鸿胪持节奉诏责,因逼令自杀;子辅国将军充明废徙新安。
明帝命下属有关部门启奏,说庐江王刘忿恨不满而且口出怨言,请求彻底处理他。
明帝不许。
丁丑(初九),明帝下诏:免除刘的所有官爵,派大鸿胪持节带着诏书前去斥责刘,从而逼令刘自杀。
刘的儿子辅国将军刘充明也被废默,放逐到新安。
冬,十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冬季,十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魏顿丘王李峻卒。
北魏顿丘王李峻去世。
十一月,丁未,魏复遣使来修和亲,自是信使岁通。
十一月,丁未(十一日),北魏再次派使节来请求两国和亲。
自此,两国恢复邦交,每年都有使节来往。
闰月,戊子,以辅师将军孟阳为兖州刺史,始治淮阴。
闰十一月,戊子(二十二日),任命辅师将军孟阳为兖州刺史,开始时治所设在淮阴。
十二月,戊戌,司徒建安王休仁解扬州。
休仁年与上邻亚,素相友爱,景和之世,上赖其力以脱祸。
及泰始初,四方兵起,休仁亲当矢石,克成大功,任总百揆,亲寄甚隆;由是朝野辐凑,上渐不悦。
休仁悟其旨,故表解扬州。
己未,以桂阳王休范为扬州刺史。
十二月,戊戌(初三),解除司徒、建安王刘休仁的扬州刺史职务。
刘休仁跟明帝刘年龄相差不大,一向友爱。
废帝时代,刘每次发生危险时,都靠刘休仁的机智救他不死。
到了泰始初年,全国四处兵起,刘休仁率军出征,亲冒滚石飞箭,最后终于建立大功,总管文武百官,受到明帝的宠爱和信任。
这样自然而然,朝廷官员、民间人士,都奔走在他的门下,明帝渐渐有些不高兴。
刘休仁察觉到明帝的心思,所以上疏请求解除扬州刺史的职务。
己未(二十四日),明帝任命桂阳王刘休范为扬州刺史。
分荆州之巴东、建平,益州之巴西、梓潼郡,置三巴校尉,治白帝。
先是,三峡蛮、獠岁为抄暴,故立府以镇之。
上以司徒参军东莞孙谦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
谦将之官,敕募千人自随,谦曰:“蛮夷不宾,盖待之失节耳,何烦兵役以为国费!”固辞不受。
至郡,开布恩信,蛮、獠翕然怀之,竞饷金宝;谦皆慰谕,不受。
刘宋分割荆州的巴东郡、建平郡,益州的巴西郡、梓潼郡,设立三巴校尉,治所设在白帝。
在此之前,三峡一带蛮族及獠族,年年抢劫抄掠,所以设立三巴府镇压他们。
明帝任命司徒参军东莞人孙谦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
孙谦将要前去上任,明帝准他招募一千人同去,孙谦说:“蛮夷所以叛乱,是官府对他们太苛刻之故,何必兴师动众,消耗国家经费!”坚决不肯接受。
孙谦抵达郡府,开诚布公,推广恩德信义,蛮、獠族全都心服口服,纷纷争着进献金银财宝。
孙谦一一安慰教导,拒绝馈赠。
临海贼帅田流自称东海王,剽掠海盐,杀鄞令,东土大震。
临海郡强盗首领田流自称东海王,抢劫海盐,杀了鄞县县令,东方各郡大为震惊。
六年(庚戌、470)
六年(庚戌,公元470年
春,正月,乙亥,初制间二年一祭南郊,间一年一祭明堂。
春季,正月,乙亥(初十),开始建立祭礼规定:每隔二年,到南郊祭一次天;每隔一年,在明堂祭祀一次祖先。
二月,壬寅,以司徒休仁为太尉,领司徒;固辞。
二月,壬寅(初八),任命司徒刘休仁为太尉,仍兼任司徒。
刘休仁坚决辞谢。
癸丑,纳江智渊孙女为太子妃。
甲寅,大赦。
令百官皆献物;始兴太守孙奉伯止献琴、书,上大怒,封药赐死,既而原之。
癸丑(十九日),明帝命太子刘昱娶江智渊的孙女江简为太子妃。
甲寅(二十日),实行大赦。
明帝命文武百官呈献礼物,始兴太守孙奉伯只呈崐献弦琴、书籍。
明帝大怒,派人送去毒药,赐孙奉伯一死,但马上又下令原谅了他。
魏以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
定国,丽之子也。
北魏任命东郡王陆定国为司空。
陆定国是陆丽的儿子。
魏主遣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击吐谷浑。
北魏国主派征西大将军上党王长孙观攻打吐谷浑。
夏,四月,辛丑,魏大赦。
夏季,四月,辛丑(初八),北魏实行大赦。
戊申,魏长孙观与吐谷浑王拾寅战于曼头山,拾寅败走,遣别驾康盘龙入贡,魏主囚之。
戊申(十五日),北魏长孙观与吐谷浑王慕容拾寅在曼头山大战,慕容拾寅战败逃走,派别驾康盘龙到北魏进贡,北魏国主把他囚入监牢。
癸亥,立皇子燮为晋熙王,奉晋熙王昶后。
癸亥(三十日),明帝立皇子刘燮为晋熙王,继承晋熙王刘昶为其后嗣。
五月,魏立皇弟长乐为建昌王。
五月,北魏立皇弟拓跋长乐为建昌王。
六月,癸卯,以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以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六月,癸卯(十一日),任命江州刺史王景文为尚书左仆射、扬州刺史,尚书仆射袁粲为右仆射。
上宫中大宴,裸妇人而观之,王后以扇障面。
上怒曰:“外舍寒乞!今共为乐,何独不视!”后曰:“为乐之事,其方自多;岂有姑姊妹集而裸妇人以为笑!外舍之乐,雅异于此。”上大怒,遣后起。
后兄景文闻之曰:“后在家劣弱,今段遂能刚正如此!”
明帝在宫中大摆宴席,命妇女脱光衣服,让大家欣赏,皇后用扇子挡住面庞,明帝大怒说:“真是穷家的寒酸相!今天大家一同取乐,为什么只你不看!”皇后说:“寻求欢乐的方法很多,哪有姑嫂姐妹聚在一起观看裸体妇女取乐的!我们家的欢乐,与此不同。”明帝更是大怒,赶皇后出去。
皇后的哥哥王景文听说这件事,说:“我妹妹在家时,性情柔弱,想不到这次竟如此刚正。”
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中久,民间或言道成有异相,当为天子。
上疑之,征为黄门侍郎、越骑校尉。
道成惧,不欲内迁,而无计得留。
冠军参军广陵荀伯玉劝道成遣数十骑入魏境,安置标榜,魏果遣游骑数百履行境上;道成以闻,上使道成复本任。
秋,九月,命道成迁镇淮阴。
以侍中、中领军刘为都督南徐·兖等五州诸军事,镇广陵。
南兖州刺史萧道成在军旅中已经很长时间。
民间有人传言说萧道成的相貌和普通人不一样,应当做天子。
明帝有了疑虑,下诏征召萧道成回京任黄门侍郎、越骑校尉。
萧道成很恐惧,不想回京,可是又没有办法留下来不走。
冠军参军广陵人荀伯玉劝萧道成派数十个骑兵,深入北魏国境,张贴布告,号召居民起义。
北魏果然派出游骑兵数百人,沿边境巡逻。
萧道成紧急报告朝廷,明帝才恢复萧道成的原职。
秋季,九月,明帝命萧道成迁驻淮阴。
任命侍中、中领军刘为都督南徐州、兖州等五州诸军事,镇守广陵。
戊寅,立总明观,置祭酒一人,儒、玄、文、史学士各十人。
戊寅(十七日),设立总明观,任命祭酒一人,儒学、玄学、文学、史学学士各十人。
柔然部真可汗侵魏,魏主引群臣议之。
尚书右仆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车驾亲征,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
虏悬军深入,粮运无继,不久自退;遣将追击,破之必矣。”给事中张白泽曰:“蠢尔荒愚,轻犯王略,若銮舆亲行,必望麾崩散,岂可坐而纵敌!以万乘之尊,婴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从之。
白泽,兖之孙也。
柔然汗国部真可汗侵略北魏,北魏国主集合群臣商议。
尚书右仆射南平公拓跋目辰说:“如果皇上御驾亲征,京师将陷入惊恐,不如小心慎重,采取守势。
胡虏孤军深入,粮秣补给,不能供应,用不了多久,就会自行撤退;到那时派将士追击,一定会把他们击败。”给事中张白泽说:“蛮荒地带的愚崐蠢丑类,轻率冒犯边界,如果御驾能够亲征,望见我们旗帜,他们就会一哄而散,怎么能坐在这里放纵敌人横行!陛下以万乘之尊,而环城自守,这样不能威服四方夷族。”北魏国主同意。
张白泽是张兖的孙子。
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诸军出东道,汝阴王天赐等督诸军为前锋,陇西王源贺等督诸军为后继,镇西将军吕罗汉等掌留台事。
诸将会魏主于女水之滨,与柔然战,柔然大败。
乘胜逐北,斩首五万级,降者万馀人,获戎马器械不可胜计。
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馀里。
改女水曰武川。
司徒东安王刘尼坐昏醉,军陈不整,免官。
壬申,还至平城。
北魏国主命京兆王拓跋子推等率各军从西路进击,任城王拓跋云等率各军从东路进击,汝阴王拓跋天赐等率各军为先锋,陇西王源贺等率各军为后继部队,镇西将军吕罗汉等留守朝廷。
各将领与北魏国主在女水河畔会合,迎战柔然汗国军队,柔然军队大败。
北魏军乘胜追击,杀了五万人,受降一万多人,缴获战马、武器数不胜数。
北魏军在十九天中,往返六千多里。
女水从此改名为武川。
司徒东安王刘尼因酒醉昏迷,军阵混乱不堪,被罢了官。
壬申(十一日),返回平城。
是时,魏百官不给禄,少能以廉白自立者。
魏主诏:“吏受所监临羊一口、酒一斛者,死;与者以从坐论;有能纠告尚书已下罪状者,随所纠官轻重授之。”张白泽谏曰:“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之禄。
今皇朝贵臣,服勤无报;若使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如此而求事简民安,不亦难乎!请依律令旧法,仍班禄以酬廉吏。”魏主乃为之罢新法。
当时,北魏的文武百官没有俸禄,很少有人能清正廉洁,北魏国主下诏:“官员接受所管辖范围内的一只羊、一斛酒的,处死;行贿的人以从犯论处。
如果有人揭发尚书以下官员犯罪,则免除被揭发官员的职位,由揭发人接任。”张白泽劝谏说:“从前周王时,最低级的官,都有足够他雇人耕田的薪俸。
而今朝廷贵臣,辛勤工作却无报酬。
如果让接受礼物的官员受到刑罚,而由揭发者代替他的职位,我恐怕奸邪之辈,乘机制造事端,忠贞之士,灰心懈怠。
想如此而求得简政民安,那不也是太难了嘛!请依照过去所颁布的法令,发给俸禄,以酬谢清廉官吏。”北魏国主这才撤销新办法。
冬,十月,辛卯,诏以世祖继体,陷宪无遗,以皇子智随为世祖子,立为武陵王。
冬季,十月,辛卯(初一),宋明帝下诏说:孝武帝的儿子,因为身犯国法,全被诛杀。
命皇子刘智随过继到孝武帝名下为子,封为武陵王。
初,魏乙浑专政,慕容白曜颇附之。
魏主追以为憾,遂称白曜谋反,诛之,及其弟如意。
当初,北魏丞相乙浑当权时,慕容白曜对他很是巴结奉承。
北魏国主忌恨在心,就说慕容白曜阴谋反叛,杀了他和他的弟弟慕容白如意。
初,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少相亲善,与中书侍郎卢度世皆以才能为世祖、显祖所宠任,参豫机密,出纳诏命。
其后出为相州刺史,受纳货赂,为人所告,敷掩蔽之。
显祖闻之,槛车征,案验服罪,当死。
是时敷弟奕得幸于冯太后,帝意已疏之。
有司以中旨讽告敷兄弟阴事,可以得免。
谓其婿裴攸曰:“吾与敷族世虽远,恩逾同生,今在事劝吾为此,吾情所不忍。
每引簪自刺,解带自绞,终不得死。
且吾安能知其阴事!将若之何?”攸曰:“何为为人死也!有冯阐者,先为敷所败,其家深怨之。
今询其弟,敷之阴事可得也。”从之。
又赵郡范条列敷兄弟事状凡三十余条。
有司以闻。
帝大怒,诛敷兄弟。
得减死,鞭髡配役。
未几,复为太仓尚书,摄南部事。
敷,顺之子也。
当初,北魏南部尚书李敷、仪曹尚书李从小感情亲密,他们与中书侍郎卢度世都因为有才能而受太武帝及献文帝的宠爱信任,参与国家的机密决策,负责撰写、发布诏书。
后来,李任相州刺史,接受贿赂钱财,被人告发,李敷为他掩饰。
献文帝听说后,用囚车押李回平城,调查审理的结果,贪赃枉法的证据确凿,应当处死。
当时,李敷的弟弟李奕受冯太后的宠爱,献文帝心里已对他疏远。
有关部门奉献文帝之命,暗示李:如果他能出面揭发李敷兄弟二人的隐私,可以免死。
李对他的女婿裴攸说:“我与李敷虽然不同族,但二人的恩情超过亲兄弟。
如今主管官员劝我做这种事,我于心不忍。
几次拔下头簪刺自己,解下腰带自己上吊自杀,但都没有死成。
而且我怎么能知崐道他们的隐私呢!你说怎么办?裴攸说:“你何必做替死的事呢?有个叫冯阐的人,先前被李敷害死,他的家里人深恨李敷,现在去问问他的弟弟,一定能探得李敷的隐私。”李同意。
正巧,赵郡人范上书告发李敷兄弟三十余条罪状,有关部门奏报,魏主献文帝大怒,诛杀李敷、李奕兄弟。
李得以免死,被鞭打,剃光头发,发配到奴工营服役。
稍后,又命他为太仓尚书,兼管南部事务。
李敷是李顺的儿子。
魏阳平王新成卒。
北魏阳平王拓跋新成去世。
是岁,命龙骧将军义兴周山图将兵屯浃口讨田流,平之。
这年,刘宋命令龙骧将军义兴人周山图率兵进驻浃口,讨伐变民首领田流,并把他平定。
柔然攻于阗,于阗遣使者素目伽奉表诣魏求救。
魏主命公卿议之,皆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唯习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寻已亡矣。
虽欲遣师,势无所及。”魏主以议示使者,使者亦以为然。
乃诏之曰:“朕应急敕诸军以拯汝难。
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当时之急。
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士,一二岁间,当躬帅猛将,为汝除患。
汝其谨修警候以待大举!”
柔然汗国大军进攻于阗国,于阗国派使臣素目伽携带奏章,前往北魏请求救援。
北魏国主命王公大臣讨论,都说:“于阗国距京师近万里,蠕蠕只知道野地抢劫,不会攻城,如果他们会攻城,于阗国早已灭亡了,就是想派兵救援,也来不及了。”北魏国主把大家的意见拿给于阗使臣看,使臣也认为是这样,于是命使者带回诏书:“朕自当紧急动员各路大军,援救你的灾难,可是既距离你们遥远路又难行,一定无法解救你们眼前的紧急情况,希望你能了解。
朕现在正在严格训练部队,更新铠甲武器,一两年间,当亲率雄兵猛将,为你除患。
你应谨慎警戒,等待大规模军事行动。”
宋纪十五 太宗明皇帝下泰始七年(辛亥、471)
宋纪十五 宋明帝泰始七年(辛亥,公元)471年
春,二月,戊戌,分交、广置越州,治临漳。
春季,二月,戊戌(初十),刘宋从交州、广州分出一部分郡县,设立越州,州府设在临漳。
初,上为诸王,宽和有令誉,独为世祖所亲。
即位之初,义嘉之党多蒙全宥,随才引用,有如旧臣。
及晚年,更猜忌忍虐,好鬼神,多忌讳,言语、文书,有祸败、凶丧及疑似之言应回避者数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
改“”字为“”,以其似祸字故也。
左右忤意,往往有刳斫者。
当初,刘宋明帝还是亲王时,性情宽厚平和,有良好的声誉,只有他深受孝武帝的宠爱。
即位初年,对拥护寻阳政权的官员,大多数都留住他们的性命,加以原谅,而且按照各人的才干,分别任用,像对旧有臣下一样对待。
到了晚年,却猜疑、嫉妒、残忍、暴虐,迷信鬼神巫术,忌讳多端。
无论言论、文书,对祸、败、凶、丧以及含混难辨的话和字有成百上千条,都加以回避,如有触犯,一定加以惩罚和诛杀。
把“”改成“”,因为“”看起来象“祸”字。
左右官员只要触犯禁忌,常常有被挖心或剖出五脏的人。
时淮、泗用兵,府藏空竭,内外百官,并断俸禄。
而奢费过度,每所造器用,必为正御、副御、次副各三十枚。
嬖幸用事,货赂公行。
当时,淮河、泗水一带多次发生军事行动,当地府库空竭,朝廷内外的百官,全都断了俸禄。
但明帝却过度奢侈浪费,每次制造器物用具,都要分为正用、备用、次备用,各制三十件。
侍候左右的亲信当权,贪赃枉法,贿赂公行。
上素无子,密取诸王姬有孕者内宫中,生男则杀其母,使宠姬子之。
明帝一直没有儿子,就把各亲王怀有身孕的姬妾秘密接到宫中,如生男孩,就把生母杀掉,由他自己的宠妃认作儿子。
至是寝疾,以太子幼弱,深忌诸弟。
南徐州剌史晋平敕王休,前镇江陵,贪虐无度,上不使之镇,留之建康,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性刚狠,前后忤上非一,上积不能平;且虑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
甲寅,休从上于岩山射雉,左右从者并在仗后。
日欲暗,上遣左右寿寂之等数人,逼休令坠马,因共殴,拉杀之,传呼“骠骑落马!”上阳惊,遣御医络驿就视,比其左右至,休已绝,去车轮,舆还第。
追赠司空,葬之如礼。
到这一年,明帝患病,因为太子年纪还小,他唯恐自己的弟弟们纂夺政权。
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从前镇守江陵时,贪污暴虐,无法无天。
这次调任路过京师,明帝不让他去赴任,把他留在建康,派他的高级属官代理府州事务。
刘休性情暴烈凶恶,冒犯明帝不止一次,明帝都记在心中,无法再忍,并且考虑到将来儿子没有能力控制他,所以准备找个机会把他除掉。
甲寅(二十六日),刘休随同明帝前往岩山射猎野鸡,兄弟二人向前奔驰,左右侍从被抛在后面。
天将黄昏,明帝派亲信寿寂之等数人,把刘休从马背上挤下来,大家一拥而上,痛打一气,直至死亡,然后传呼:“骠骑将军落马!”明帝假装大吃一惊,立即派出御医,一个接一个地前往诊视。
等到刘休左右侍从赶到,刘休已气绝身亡,把他所乘车的轮子拆掉,改作病床,由人抬回家。
明帝下诏追赠刘休为司空,用应有丧礼安葬。
建康民间讹言,荆州刺史巴陵王休若有至贵之相,上以此言报之,休若忧惧。
戊午,以休若代休为南徐州刺史。
休若腹心将佐,皆谓休若还朝,必不免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说休若曰:“今主上弥留,政成省,群竖汹汹,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
殿下声著海内,受诏入朝,必往而不返。
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数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孰与赐剑邸第,使臣妾饮泣而不敢葬乎!”休若素谨畏,伪许之。
敬先出,使人执之,以白于上而诛之。
建康民间传播谣言,说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有尊贵的面相。
明帝写信将此言告诉了他,刘休若忧虑恐惧。
戊午(三十日),明帝任命刘休若接替刘休为南徐州刺史。
刘休若心腹将领一致认为:刘休若只要回到建康,就难逃大祸。
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劝刘休若说:“现在,皇上病重正处在弥留之际,朝廷大权握在省之手,一群奸恶之徒,来势汹汹,准备把皇上的兄弟全部崐铲除,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殿下的名声,传播海内,如接受诏书,前往京师朝见,一定有去无回。
荆州武装部队十余万,土地数千里。
上可以辅佐天子,铲除奸臣;下可以保全一州,救自己一命。
这和回到建康家宅,接受皇上赐给你自杀的佩剑,使你的臣妾饮泣吞声相比较,又怎么样呢!”刘休若一向谨慎胆怯,于是假装答应。
王敬先一出王府,立刻派人把他抓起来,把他说的话奏报明帝,并将他处死。
三月,辛酉,魏假员外散骑常侍邢来聘。
三月,辛酉(初三),北魏代理员外散骑常侍邢前来聘问。
魏主使殿中尚书胡莫寒简西部敕勒为殿中武士。
莫寒大纳货赂,众怒,杀莫寒及高平假镇将奚陵。
夏,四月,诸部敕勒皆叛。
魏主使汝阴王天赐 将兵讨之,以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诈降,袭云,杀之,天赐仅以身免。
北魏国主派殿中尚书胡莫寒选拔西部敕勒部落中的武士,担任宫廷警卫。
胡莫寒大肆收纳贿赂,激起民愤,民众诛杀胡莫寒及高平代理镇将奚陵。
夏季,四月,敕勒部落全都起兵反叛。
北魏国主派汝阴王拓跋天赐率军讨伐,由给事中罗云担任前锋。
敕勒部落诈降,袭击罗云,将其斩首,拓跋天赐仅逃出一命。
晋平刺王既死,建安王休仁益不自安。
上与嬖臣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运长等亦虑上晏驾后,休仁秉政,已辈不得专权,弥赞成之。
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访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在直不得出者,皆恐惧。
上闻,愈恶之。
五月,戊午,召休仁入见,既而谓曰:“今夕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赍药赐死。
休仁骂曰:“上得天下,谁之力邪!孝武以诛锄兄弟,子孙灭绝。
今复为尔,宋祚其能久乎!”上虑有变,力疾乘舆出端门,休仁死,乃入。
下诏称:“休仁规结禁兵,谋为乱逆,朕未忍明法,申诏诘厉。
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
可宥其二子,降为始安县王,听其子伯融袭封。”
晋平刺王刘休被杀之后,建安王刘休仁越发惶恐不安。
明帝常跟亲信杨运长等商讨身后之计,杨运长等也担心明帝死了之后,刘休仁当政,他们这些人不能独断专行,所以都赞成明帝的计划。
明帝一度病情十分危险,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把希望寄托在刘休仁主持朝政上,连主书以下的低级官员,都往东府拜访刘休仁的亲信,想预先结下交情。
有些人正巧当班,不能出来从事结交活动,都心急而恐惧。
明帝听说后,更为气愤。
五月,戊午(初一),明帝命刘休仁进宫朝见,不久又通知他说:“今晚你可在尚书下省安歇,明天一早再来。”当夜,明帝派人送去毒药,强迫他吞服。
刘休仁骂道:“你能得到天下,是谁的力量!孝武帝因为诛杀兄弟的缘故,子孙灭绝,今天你又要诛杀兄弟,宋的统治岂能长久!”明帝担心有变,提起精神,乘轿到皇城端门坐镇,直到刘休仁气绝,才回后宫,下诏宣布:“刘休仁计划结交宫廷禁卫官兵,阴谋叛乱,朕不忍心把他交付法庭审判,而只下诏严厉斥责,刘休仁对自己的忘恩负义,畏惧羞愧,不能自容,服毒自杀。
可以宽恕他的两个儿子,贬刘休仁为始安县王,由其子刘伯融继承爵位。”
上虑人情不悦,乃与诸大臣及方镇诏,称:“休仁与休深相亲结,语休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从来颇得此力。
’休之陨,本欲为民除患,而休仁从此日生娆惧。
吾每呼令入省,便入辞杨太妃。
吾春中多与之射雉,或阴雨不出,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
’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
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无不和颜,厚相抚劳。
如其意趣,人莫能测。
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
恐当不必即懈,故相报知。”
明帝害怕引起公愤,乃颁发诏书给朝廷各大臣及地方官员,说:“刘休仁与刘休相交很深,刘休仁对刘休说:‘你只管奉承皇上,这妙法足可以安身,我一向很得益于这种办法。
’刘休之死,本来只打算为民除害,可是刘休仁却从此越发恐慌,我每次传他进宫,他都进去向母亲杨太妃告别。
春天,我常常与他一块去打野鸡,偶遇阴天下雨,不能外出,刘休仁就告诉左右:‘今天又多活了一天。
’刘休仁曾经因为南征的缘故,与皇家禁卫将领在一起共事,情投意合。
我以前有好些日子身体不适,刘休仁出入宫廷,见到这些将领,一律和颜悦色,进行安抚慰劳。
像他这样的意图,别人无法加以估量。
事情已经不能阻止了,反复思考,不得不做这项处分,恐怕你们不一定知道内情,崐所以特此向你们告知。”
上与休仁素厚,虽杀之,每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款狎。
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因流涕不自胜。
明帝与刘休仁素来十分友好,虽然他害死刘休仁,但常对人说:“我与建安王刘休仁,年纪差不多,幼年时候,便在一起玩耍,景和、泰始年间,他一片忠心,建功立业,功勋的确不小。
可是,到了利害关头,不得不先行下手除掉他,哀痛想念之至,不能排除。”于是,流泪哭泣,悲不自胜。
初,上在藩与褚渊以风素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
上寝疾,渊为吴郡太守。
急召之。
既至,入见,上流涕曰:“吾近危笃,故召卿,欲使著黄耳。”黄者,乳母服也。
上与渊谋诛建安王休仁,渊以为不可,上怒曰:“卿痴人!不足与计事!”渊惧而从命。
复以渊为吏部尚书。
庚午,以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当初,明帝为亲王时,因褚渊风度翩翩,气质雅素,而与他成为至好的朋友。
明帝即位后,彼此也十分信赖依托。
明帝病重,褚渊正任吴郡太守,明帝急召褚渊入宫。
褚渊到京后,入宫晋见,明帝痛哭流涕说:“我的病情危险,所以召见你,打算请你穿黄棉袄!”黄棉袄是乳母的服装,意为向他托孤。
明帝与褚渊谋划诛杀建安王刘休仁,褚渊认为不能那样做,明帝大怒说:“你是个呆子,不足与你共计国家大事。”褚渊惧怕,只好从命。
于是,明帝再任命褚渊为吏部尚书。
庚午(十三日),又提升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上恶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健;会有司奏寂之擅杀逻尉,徙赵州,于道杀之。
明帝对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的勇敢雄健恐惧不安。
正巧,有关部门奏报寿寂之擅自诛杀巡逻军官。
明帝把寿寂之贬到越州,在途中把他杀掉。
丙戌,追废晋平王休为庶人。
丙戌(二十九日),将已杀死的晋平王刘休追废为平民。
巴陵王休若至京口,闻建安王死,益惧。
上以休若和厚,能谐缉物情,恐将来倾夺幼主,欲遣使杀之,虑不奉诏;欲征入朝,又恐猜骇。
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为江州刺史。
手书殷劝,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巴陵王刘休若抵达京口,听到建安王刘休仁被毒死的消息,更加恐惧。
明帝认为刘休若性情温和,品格憨厚,能调解纠纷,各方人士对他都十分敬重,害怕他将来有一天夺取幼主刘昱的帝位。
明帝原打算派使臣前往诛杀刘休若,怕他拒不从命,打算征召他到朝廷朝见,又怕引起他猜疑震惊。
六月,丁酉(初十),明帝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刘休若为江州刺史。
明帝亲笔写信给刘休若,十分亲切地召刘休若前来京师,参加七月七日的皇家盛宴。
丁未,魏主如河西。
丁未(二十日),北魏国主前往河西。
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赐死于第,赠侍中、司空。
复以桂阳王休范为江州刺史。
时上诸弟俱尽,唯休范以人才凡劣,不为上所忌,故得全。
秋季,七月,巴陵哀王刘休若,抵达建康。
乙丑(初九),明帝派人到巴陵王府,命刘休若自杀。
追赠刘休若为侍中、司空。
再命桂阳王刘休范回任江州刺史。
当时,明帝的所有兄弟全部铲除,只有刘休范因人品低劣,才能平庸,不为明帝所忌患,故得以保全性命。
沈约论曰: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称先王,盖由遗训馀风,足以贻之来世也。
太祖经国之义虽弘,隆家之道不足。
彭城王照不窥古,徒见昆弟之义,未识君臣之礼,冀以家情行之国道,主猜而犹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训之微行,遂成灭亲之大祸。
开端树隙,垂之后人。
太宗因易隙之情,据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待顾虑。
既而本根无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势弱倾移,灵命随乐推回改,斯盖履霜有渐,坚冰自至,所由来远矣。
沈约论曰:圣人制定法律,建立制度,一定要称引古代明圣君王。
其缘故,为的是古代明圣君王遗留下来的教训和风范,足以为后世的榜样。
太祖文帝崐治理国家的规划虽然弘大,可是使家族兴隆的办法却有不足。
彭城王刘义康对历史一无所知,所以只看到兄弟之情,却不懂君臣之礼,想把家族中的亲情,用于治国之道。
人主已经猜忌,他仍然冒犯;宠信已经衰竭,他仍然不醒悟。
以致不过犯了只须斥责训诫的小过,却招来杀身灭门之大祸。
开创猜忌的先例,为后人提供了启示。
太宗明帝因袭猜忌的心理,依照先例,残杀兄弟,无所顾忌。
随后,朝廷的根本受不到保护,幼主孤孤单单,坐在宝座之上,国家的威严与权柄因皇帝势弱而转移,皇室的命运也随着人心而改变。
这就同降霜结冰一样,逐渐形成,原因可追溯到很久以前。
裴子野论曰:夫噬虎之兽,知爱己子;搏狸之鸟,非护异巢。
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气,既迷在原之天属,未识父子之自然。
宋德告终,非天废也。
夫危亡之君,未尝不先弃本枝,妪煦旁孽;推诚嬖狎,疾恶父兄。
前乘覆车,后来并辔。
借使叔仲有国,犹不失配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曾是莫怀,甘心落。
晋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者贾后;太祖弃初宁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凶。
祸福无门,奚其豫择!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裴子野论曰:吞食猛虎的野兽,知道爱它的儿子;搏斗狸猫的飞鸟,不保护异类鸟的巢穴。
太宗明帝为了保护他的养子,却屠杀一母同胞兄弟,昏庸无道已极,自然不了解兄弟天性、父子伦常。
刘宋统治的败亡,并不是上天之意。
亡国之君,没有一个不是先砍断本枝,而去养育旁枝的。
对邪恶的亲信推心置腹,对父亲或兄弟却深恶痛绝。
前面的车子翻了,后面的车子仍并驾齐驱。
如果兄弟继承帝位,祖先的灵位仍可配享上天,而他人登上宝座,七座祖庙的祭祀将全部断绝。
不将此事挂怀,甘心把本枝一一剪落。
晋武帝违背母亲王元姬的托付,结果贾后使中原沉沦。
太祖文帝违背初宁陵誓言,结果元凶刘劭登上宝座。
祸福无门,哪能事先选择;兄弟相亲相爱,岂不平安!
丙寅,魏主至阴山。
丙寅(初十),北魏国主抵达阴山。
初,吴喜之讨会稽也,言于上曰:“得寻阳王子房及诸贼帅,皆即于东戳之。”既而生送子房,释顾琛等。
上以其新立大功,不问,而心衔之。
及克荆州,剽掠,赃以万计。
寿寂之死,喜为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闻之,内惧,启乞中散大夫,上尤疑骇。
或谮萧道成在淮阴有贰心于魏,上封银壶酒,使喜自持赐道成。
道成惧,欲逃,喜以情告道成,且先为之饮,道成即饮之。
喜还朝,保证道成。
或密以启上,上以喜多计数,素得人情,恐其不能事幼主;乃召喜入内殿,与共言谑甚款,既出,赐以名馔。
寻赐死,然犹发诏赙赐。
当初,吴喜讨伐寻阳政权的会稽郡时,报告明帝说:“如果俘虏寻阳王刘子房与贼寇的将领,就在东部当场诛杀。”后来活捉了刘子房,押送建康,并释放了吴郡太守顾琛等。
明帝因吴喜刚刚建立大功,没有追究,但内心深为痛恨。
等到攻克荆州,吴喜大肆抢劫,贪赃以万计。
寿寂之被诛杀时,吴喜正任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得到消息,十分恐惧,上书明帝请求调任中散大夫,明帝大起疑心。
这时,有人暗中指控萧道成在淮阴私通北魏。
明帝用银壶装酒,加上封条,派吴喜亲自送给萧道成。
萧道成惊恐,打算逃走,吴喜把实情告诉萧道成,并且先饮下一些,萧道成才敢喝下。
吴喜回到京师,向皇上保证萧道成忠贞。
然而,有人秘密检举,明帝认为吴喜计谋太多,而又素有人缘,恐怕不能侍奉幼主,于是召吴喜到后宫内殿,纵情闲谈,间或打趣开开玩笑,十分亲密。
吴喜告辞出来,明帝又赏赐给他名菜,接着命他自杀,但仍下诏颁发丧葬费用。
又与刘等诏曰:“吴喜轻狡万端,苟取物情。
昔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数千人,攻县邑,杀官长,刘子尚遣三千精甲讨之,再往失利。
孝武以喜将数十人至县,说诱群贼,贼即归降。
诡数幻惑,乃能如此。
及泰始初东讨,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十郡,无不清荡。
百姓闻吴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寻喜心迹,岂可奉守文之主,遭国家可乘之会邪!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
明帝又下诏刘等人,解释杀吴喜的原因说:“吴喜轻浮狡狯,变化万端,专会收买人心。
从前,大明年间,黟县、歙县有亡命徒数千人,攻击县城,杀戮官员,刘子尚派三千精锐部队前去讨伐,但两次都被击败。
孝武帝命吴喜率领几十人抵达县城,游说诱降群贼,群贼立即归降。
诡秘蛊惑之人,才能如崐此。
到了泰始初年,命吴喜东征,他只带三百人,竟能直入三吴,经过两次小小的搏战,自破冈以东,直至大海,共十郡,全部荡平。
百姓听说吴喜到来,都望风自退,如果不是多年来赢得三吴人士的感情,怎么能使他们如此心服。
探寻吴喜的心迹,绝不会尊奉正统君主,而坐失千载难篷的良机!譬如吃药,当人发冷时,应服热身之药;当人发热时,应服退热之药。
并非忘掉他的功劳,而属迫不得已罢了。”
戊寅,以淮阴为北兖州,征萧道成入朝。
道成所亲以朝廷方诛大臣,劝勿就征,道成曰:“诸卿殊不见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诸弟,何预他人!今唯应速发;淹留顾望,必将见疑。
且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祚,祸难将兴,方与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戊寅(二十二日),刘宋把淮阴划归北兖州,征召萧道成回京。
萧道成的亲信认为,朝廷正在诛杀大臣,劝萧道成拒绝征召。
萧道成说:“你们还没有看透当前的形势,皇上只因为太子年纪太小,所以把兄弟一一翦除,跟别人无关。
现在必须立即出发,稍微延误观望,一定受到猜疑。
而且,骨肉相残,政权势必难以长久,大祸将临,各位要与我同心协力。”回京师之后,明帝任命萧道成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八月,丁亥,魏主还平城。
八月,丁亥(初一),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戊子,以皇子跻继江夏文献王义恭。
戊子(初二),明帝把皇子刘跻过继给江夏文献王刘义恭。
庚寅,上疾有间,大赦。
庚寅(初四),明帝病势转轻,宣布大赦。
戊戌,立皇子准为安成王,实桂阳王休范之子也。
戊戌(十二日),明帝封皇子刘准为安成王。
刘准实际上是桂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魏显祖聪睿夙成,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常有遗世之心。
以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子推沈雅仁厚,素有时誉,欲禅以帝位。
时太尉源贺督诸军屯漠南,驰传召之。
既至,会公卿大议,皆莫敢先言。
任城王云,子推之弟也,对曰:“陛下方隆太平,临覆四海,岂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
且父子相传,其来久矣。
陛下必欲委弃尘务,则皇太子宜承正统。
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圣之意,启奸乱之心,斯乃祸福之原,不可不慎也。”源贺曰:“陛下今欲禅位皇叔,臣恐紊乱昭穆,后世必有逆祀之讥。
愿深思任城之言。”东阳公丕等曰:“皇太子虽圣德早彰,然实冲幼。
陛下富于春秋,始览万机,柰何欲隆独善,不以天下为心,其若宗庙何!其若亿兆何!”尚书陆曰:“陛下若舍太子,更议诸王,臣请刎颈殿庭,不敢奉诏!”帝怒,变色;以问宦者选部尚书酒泉赵黑,黑曰:“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帝默然。
时太子宏生五年矣,帝以其幼,故欲传位子推。
中书令高允曰:“臣不敢多言,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帝乃曰:“然则立太子,群公辅之,有何不可!”又曰:“陆,直臣也,必能保吾子。”乃以为太保,与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太子。
丙午,高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从小就聪明睿智,刚毅果断,爱好黄老哲学和佛学,每次接见朝廷官员及和尚僧侣,共同谈玄论理,对世俗的荣华富贵,非常淡泊鄙薄,时常有离家修行的想法。
认为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沉稳文雅仁厚,一向有较高的声誉,打算把帝位禅让给他。
当时,太尉源贺率各军驻防漠南,献文帝迅速传召他回京。
源贺抵达时,正举行公卿会议,没有一个人敢先发言。
任城王拓跋云是拓跋子推的弟弟,他说:“陛下正逢太平盛世,君临四海,怎么可以对上违背祖宗,对下抛弃人民。
而且,父子相传,由来已久。
陛下一定要放弃尘世上的俗务,那么皇太子理应继承大统。
天下是祖先的天下,陛下如果把朝廷授予旁支,恐怕不是明圣祖先的本意,将要引起奸人的乱心,这是祸福的源头,不可不格外谨慎。”源贺说:“陛下现今打算禅位给皇叔,我深恐扰乱皇家祖庙祭祀的顺序,后世将讥讽我们逆祀。
请三思任城王之言。”东阳公拓跋丕等说:“皇太子虽然神圣恩德早已显彰,但年龄实在太小,而陛下正当壮年,刚开始亲自主持朝政,为何只顾独善其身,不把天下放在心上?如果那样的话,皇家祖庙将怎么办,亿万人民将怎么办!”尚书陆说崐:“陛下若舍弃太子,传位亲王,我宁可在金銮殿上自刎,也不敢奉诏。”献文帝勃然大怒,脸色霎时改变,转过头问宦官选部尚书酒泉人赵黑,赵黑说:“我以死效忠皇太子,不知其他。”献文帝沉默不语。
这一年,皇太子拓跋宏仅仅五岁。
献文帝因他太小,所以准备传位给拓跋子推。
中书令高允说:“我不敢多言,愿陛下不忘祖先托付之重,而追念周公辅佐幼主成王的故事。”献文帝说:“那么,让皇太子登基,由各位辅佐,有何不可!”又说:“陆是忠直之臣,一定能保护我的儿子。”于是任命陆为太保,与源贺一同持节,把皇帝的玉玺呈献给皇太子拓跋宏。
丙午(二十日),高祖孝文帝即位,宣布大赦,改年号为延兴。
高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高祖亲吮。
及受禅,悲泣不自胜。
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孝文帝从小就感情丰富,两年前,献文帝身上长疮,孝文帝亲自用嘴为父亲吮脓。
等到接受父亲的禅让,悲痛哭泣,不能自胜。
献文帝问他缘故,他回答说:“接替父亲的位置,内心非常痛切。”
丁未,显祖下诏曰:“朕希心玄古,志存澹泊,爰命储宫践升大位,朕得优游恭己,栖心浩然。”
丁未(二十一日),献文帝下诏说:“朕向往太古生活,志向恬淡,不图名利,特命太子升为皇帝,朕只求悠闲自得,修身养性。”
群臣奏曰:“昔汉高祖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也。
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之。
谨上尊号曰太上皇帝。”显祖从之。
文武官员上奏说:“从前,汉高祖刘邦当了皇帝,尊称他的父亲为太上皇,表明并非自己统治天下。
而今,皇上年纪幼小,朝廷大政仍宜由陛下掌管,谨恭上尊号太上皇帝。”献文帝同意。
己酉,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
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之西山,与禅僧居之。
己酉(二十三日),太上皇帝迁到崇光宫居住,用刚刚采来未经砍伐的木材为房椽,台阶仍为土质,朝廷大事,仍向他请示。
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在苑中西山兴建佛教寺庙,名叫鹿野浮图,让和尚僧侣居住。
冬,十月,魏沃野、统万二镇敕勒叛,遣太尉源贺帅众讨之;降二千余落,追击余党至罕、金城,大破之,斩首八千余级,虏男女万余口,杂畜三万余头。
诏贺都督三道诸军,屯于漠南。
冬季,十月,北魏沃野、统万二镇所辖的敕勒部落叛乱,派太尉源贺率军讨伐,接受两千多个帐篷的居民投降,追击残余势力。
追到罕、金城时,大破敕勒军,杀八千余人,俘虏男女一万余人,牲畜三万余头。
孝文帝下诏,命源贺统领三路的几支军队,驻扎沙漠之南。
先是,魏每岁秋、冬发军,三道并出以备柔然,春中乃还。
贺以为“往来疲劳,不可支久;请募诸州镇武健者三万余人,筑三城以处之,使冬则讲武,春则耕种。”不从。
在此之前,北魏每年秋冬之季,分东、中、西三路同时发兵,防备柔然汗国的入侵,直到次年春季中期,才撤退。
源贺认为:“如此一往一来,士卒疲惫不堪,无法长期保持斗志。
请求招募各州、镇壮士三万余人,沿边兴筑三座城,让他们据守,冬季练兵,春季种地。”朝廷不准。
庚寅,魏以南安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领护西域校尉,镇凉州。
庚寅(初五),北魏任命南安王拓跋桢为都督凉州及西戎诸军事,兼护西域校尉,镇守凉州。
上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经略淮北,崇祖自郁洲将数百人入魏境七百里,据蒙山。
十一月,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击之,崇祖引还。
刘宋明帝命北琅邪、兰陵二郡太守垣崇祖,策划收复淮河以北。
垣崇祖率领数百人,从郁州出发,深入北魏七百里,占领蒙山。
十一月,北魏东兖州刺史于洛侯反攻,垣崇祖带兵撤回。
上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
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通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
崐愿徐去,无异容。
明帝把原来的府邸改为庙院,称湘宫寺,装潢修建,极为壮观华丽。
准备兴建十层佛塔,不能成功,于是便修成两座。
新安太守巢尚之解除职务后,回京朝见,明帝对他说:“你去过湘宫寺没有?那可是我的大功德,花费不少钱。”通直散骑侍郎会稽人虞愿正在一边侍立,说:“那是百姓用卖子、卖妻的钱所建造的,佛陀如果有灵,会慈悲为怀,哭泣哀叹。
罪恶高过佛塔,有什么功德!”在座的人脸色全都大变,明帝大怒,命人把虞愿驱逐出殿。
虞愿慢慢离开,没有恐惧的表情。
上好围棋,棋甚拙,与第一品彭城丞王抗围棋,抗每假借之,曰:“皇帝飞棋,臣抗不能断。”上终不悟,好之愈笃。
愿又曰:“尧以此教丹朱,非人主所宜好也。”上虽怒甚,以愿王国旧臣,每优容之。
明帝爱下围棋,但棋艺非常拙劣,常跟围棋国手彭城丞王抗对弈。
王抗只好常常暗中让他,说:“皇上一飞,臣无法切断。”明帝始终不知内情,对围棋越发爱不释手。
虞愿又说:“这是尧用来教他儿子丹朱的玩艺儿,不是人主所应该嗜好的。”明帝怒不可遏,但由于虞愿是自己任亲王时的旧属,所以总是非常宽容他。
王景文常以盛满为忧,屡辞位任,上不许。
然中心以景文外戚贵盛,张永累经军旅,疑其将来难信,乃自为谣言曰:“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景文弥惧,自表解扬州,情甚切至。
诏报曰:“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
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过执戟,权亢人主。
今袁粲作仆射领选,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迁为令,居之不疑;人情向粲,淡然亦复不改常日。
以此居贵位要任,当有致忧竞不?夫贵高有危殆之惧,卑贱有填壑之忧,有心于避祸,不如无心于任运,存亡之要,巨细一揆耳。”
王景文一直为家门富贵过分而深感忧虑,屡次辞让官职,明帝都不准许。
然而,明帝内心却因王景文是皇家外戚,地位高贵,家族昌盛,而孝昌侯张永长期率领大军,怀疑他们将来难以信任,于是,亲自写首歌谣:“一士不可亲,弓长射杀人。”王景文越发恐惧,再一次上书请求辞去扬州刺史,情意十分恳切。
明帝下诏回答说:“一个人身居尊贵、重要职位,只要看他存心如何罢了。
大明之世,巢尚之、徐爰、戴法兴、戴明宝官职不过是个手持长矛的侍从,其权力竟大于人主。
而今,袁粲任仆射兼管吏部,人们往往不知道袁粲是谁?袁粲提升为尚书令,他并没有丝毫猜疑,人们都亲近他,而他淡漠得跟平常一样,以这种态度身居高位重职,难道会感到惶惶不安?高贵固然有倾危的恐惧,卑贱也会有被填沟壑的忧虑。
用尽心机避祸,不如不用心机,听候命运的安排,兴衰存亡,道理相同。”
泰豫元年(壬子、472)
泰豫元年(壬子,公元472年)
春,正月,甲寅朔,上以疾久不平,改元。
戊午,皇太子会四方朝贺者于东宫,并受贡计。
春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刘宋明帝因患病很久,不能痊愈,于是改年号泰豫。
戊午(初五),皇太子刘昱在东宫接见四方前来朝贺的官员,并接受各地方的贡品及报告。
太阳蛮酋桓诞拥沔水以北、·叶以南八万余落降于魏,自云桓玄之子,亡匿蛮中,以智略为群蛮所宗。
魏以诞为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吏;使起部郎京兆韦珍与诞安集新民,区置诸事,皆得其所。
太阳蛮酋长桓诞,率领沔水以北,水、叶县以南,共计八万余帐落,投降北魏。
桓诞自称是桓玄的儿子,当初逃到蛮族居住的山区,用他的智慧和谋略,受到各蛮族部落的推崇。
北魏任命桓诞为征南将军、东荆州刺史,封襄阳王。
授权给他,可自己挑选郡太守、县令。
朝廷派起部郎、京兆人韦珍同桓诞一起安抚慰问新居民,处理各种事务,安排得很适当。
二月,柔然侵魏,上皇遣将击之;柔然走。
东部敕勒叛奔柔然,上皇自将追之,至石碛,不及而还。
二月,柔然汗国南下侵北魏。
北魏太上皇派将领迎战,柔然军撤退。
东部敕勒部落叛变,投奔柔然汗国,太上皇亲自率军追击,追到石碛,没有追上,回师。
上疾笃,虑晏驾之后,皇后临朝,江安懿侯王景文以元舅之势,必为宰崐相,门族强盛,或有异图。
己未,遣使赍药赐景文死,手敕曰:“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敕至,景文正与客棋,叩函看已,复置局下,神色不变,方与客思行争劫。
局竟,敛子内奁毕,徐曰:“奉敕见赐以死。”方以敕示客。
中直兵焦度赵智略愤怒,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数百,足以一奋。”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见念者,为我百口计。”乃作墨启答敕致谢,饮药而卒。
赠开府仪同三司。
刘宋明帝病情加重,考虑到死后,皇后王贞风一定临朝主政,而她的哥哥江安侯王景文以国舅的势力非当宰相不可,王氏家族强大,可能会有篡位的想法。
己未(初七),明帝派人送毒药给王景文命他自杀,并亲写诏书说:“我与你为多年朋友,为了保全王家一门,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使节到时,王景文正与客人下围棋,打开封套看罢,放到棋盘下,神色不变,正想着与客人争先打劫。
一盘棋下完,把棋子收到盒内,王景文慢慢地说:“接到圣旨,命我自尽。”这才把明帝的亲笔诏书拿给客人看。
中直兵焦度、赵智略非常愤怒,说:“大丈夫怎么能坐以待毙,州中文武官员数百人,足可以一拼。”王景文说:“我知道你们的心,如果要想帮助我,应当为我家男女老少一百余口想一想!”于是研墨写奏,回敬诏书,引罪自责,饮药身亡。
明帝下诏追赠王景文为开府仪同三司。
上梦有人告曰:“豫章太守刘反。”既寤,遣人就郡杀之。
明帝梦见有人报告他说:“豫章太守刘谋反。”梦醒后,派人前往郡城,杀了刘。
魏显祖还平城。
北魏献文帝返回平城。
庚午,魏主耕籍田。
庚午(十八日),北魏国主亲自主持耕田仪式。
夏,四月,以垣崇祖行徐州事,徙戍龙沮。
夏季,四月,任命垣崇祖为代理徐州事,迁往龙沮戍守。
己亥,上大渐,以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为司空,又以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加中领军刘右仆射,诏渊、与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并受顾命。
褚渊素与萧道成善。
引荐于上,诏又以道成为右卫将军,领卫尉,与袁粲等共掌机事。
是夕,上殂。
庚子,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时苍梧王方十岁,袁粲、褚渊秉政,承太守奢侈之后,务弘节俭,欲救其弊;而阮佃夫、王道隆等用事,货赂公行,不能禁也。
己亥(十七日),明帝病危,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司空,又命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加授中领军刘为右仆射。
下诏指定褚渊、刘和尚书令袁粲、荆州刺史蔡兴宗、郢州刺史沈攸之同时接受托孤遗命。
褚渊与萧道成的关系一向十分亲密,就把萧道成推荐给明帝,明帝再下诏,任命萧道成为右卫将军、兼卫尉,与袁粲等共同掌管朝廷大事。
当晚,明帝去世。
庚子(十八日),太子刘昱即皇帝位,宣布大赦。
此时苍梧王刘昱年仅十岁。
袁粲、褚渊主持朝政,在明帝奢侈糜烂的生活之后,力求节俭,想革除积弊。
但是,阮佃夫、王道隆等人依然掌权,贿赂公开施行,袁粲、褚渊无力禁止。
乙巳,以安成王准为扬州刺史。
乙巳(二十三日),任命安成王刘准为扬州刺史。
五月,戊寅,葬明皇帝于高宁陵,庙号太宗。
六月,乙巳,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江氏为皇后。
五月,戊寅(二十七日),将明帝安葬在高宁陵,庙号太宗。
六月,乙巳(二十四日),尊嫡母、皇后王贞风为皇太后,封太子妃江简为皇后。
秋,七月,柔然部帅无卢真将三万骑寇魏敦煌,镇将尉多侯击走之。
多侯,眷之子也。
又寇晋昌,守将薛奴击走之。
秋季,七月,柔然汗国部落酋长无卢真率领骑兵三万人,攻击北魏的敦煌,镇守将领尉多侯击退柔然军。
尉多侯是尉眷的儿子。
无卢真又侵犯晋昌,晋昌守将薛奴把他击退。
戊午,魏主如阴山。
戊午(初七),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戊辰,尊帝母陈贵妃为皇太妃,更以诸国太妃为太姬。
戊辰(十七日),刘宋尊皇帝生母、贵妃陈妙登为皇太妃。
改称各亲王的太妃为太姬。
右军将军王道隆以蔡兴宗强直,不欲使居上流,闰月,甲辰,以兴宗为中书监;更以沈攸之为都督荆·襄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
兴宗辞中书监不拜。
王道隆每诣兴宗,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去,竟不呼坐。
右军将军王道隆因为蔡兴宗刚强正直而不愿意让他扼守长江上游。
闰七月,甲辰(二十四日),任命蔡兴宗为中书监,调任沈攸之为都督荆、襄等八州诸军事和荆州刺史。
蔡兴宗推辞中书监的官职不肯就任。
王道隆每次拜访蔡兴宗,都缓步轻行到面前,不敢径自坐下来,很久才离开,蔡兴宗也不请他入座。
沈攸之自以材略过人,自至夏口以来,阴蓄异志;及徙荆州,择郢州士马、器仗精者,多以自随。
到官,以讨蛮为名,大发兵力,招聚才勇,部勒严整,常如敌至。
重赋敛以缮器甲,旧应供台者皆割留之,养马至二千余匹,治战舰近千艘,仓廪、府库莫不充积。
士子、商旅过荆州者,多为所羁留;四方亡命,归之者皆蔽匿拥护;所部或有逃亡,无远近穷追,必得而止。
举错专恣,不复承用符敕,朝廷疑而惮之。
为政刻暴,或鞭挞士大夫;上佐以下,面加詈辱。
然吏事精明,人不敢欺,境内盗贼屏息,夜户不闭。
沈攸之自认为才能胆略过人,自从镇守夏口以来,暗中准备,有夺取政权的野心。
等调任荆州,临走时把郢州的兵士战马以及精良武器,尽量携带同往。
到荆州之后,借口讨伐蛮族,大肆动员境内人力,招兵买马,加强战斗训练,经常戒备,好像大敌当前一样。
加重人民的田赋捐税以制造武器铠甲,原来应向朝廷缴纳的军用物资一律留下,不再缴纳。
养战马多到二千多匹,制造船舰近一千艘,粮仓,钱库都十分充实。
读书人、旅客和商人,经过荆州的,大多被留下不放。
各地的亡命之徒,投奔荆州的都受到庇护藏匿。
自己的部属中,如果有人逃亡,无论逃到哪里,都穷追不舍,一定要逮捕到手才停止。
各项措施,全都独断专行,不再使用朝廷的名义。
朝廷怀疑他但又有所忌惮。
沈攸之为政刻薄凶暴,有时甚至鞭打士大夫,对高级僚属以下的官吏,往往当面就诟骂侮辱。
然而,沈攸之做事精明,别人不敢欺骗他。
荆州境内,盗贼不敢轻举妄动,百姓夜不闭户。
攸之赕罚群蛮太甚,又禁五溪鱼盐,蛮怨叛。
酉溪蛮王田头拟死,弟娄侯篡立,其子田都走入獠中。
于是群蛮大乱,掠抄至武陵城下。
武陵内史萧嶷遣队主张英儿击破之,诛娄侯,立田都,群蛮乃定。
嶷;赜之弟也。
沈攸之对各蛮族部落勒索过分,又禁止五溪一带居民捕鱼、贩盐,各蛮族怨愤,起兵叛乱。
酉溪蛮族首领田头拟去世。
他的弟弟田娄侯篡位,儿子田都逃到獠族地区。
于是,众蛮族部落大乱,武装抢掠,兵至武陵城。
武陵内史萧嶷派队主张英儿击破蛮族各部落军,杀了田娄侯,恢复田都王位,众蛮族部落才安定。
萧嶷是萧赜的弟弟。
八月,戊午,乐安宣穆公蔡兴宗卒。
八月,戊午(初八),乐安宣穆公蔡兴宗去世。
九月,辛巳,魏主还平城。
九月,辛巳(初二),北魏国主返回平城。
冬,十月,柔然侵魏,及五原,十一月,上皇自将讨之。
将度漠,柔然北走数千里,上皇乃还。
冬季,十月,柔然汗国侵略北魏,逼近五原。
十一月,北魏太上皇亲自率军讨伐,准备北渡大沙漠,柔然军向北逃走数千里,太上皇这才班师回朝。
丁亥,魏封上皇之弟略为广川王。
丁亥(初九),北魏封太上皇的弟弟拓跋略为广川王。
己亥,以郢州刺史刘秉为尚书左仆射。
秉,道怜之孙也,和弱无干能,以宗室清令,故袁、褚引之。
己亥(二十一日),刘宋擢升郢州刺史刘秉为尚书左仆射。
刘秉是刘道怜的孙子,性情温和懦弱,没有才干,只因他是皇族,清高显贵,所以袁粲、褚渊提出推荐他。
中书通事舍人阮佃夫加给事中、辅国将军,权任转重。
欲用其所亲吴郡张澹为武陵郡;袁粲等皆不同,佃夫称敕施行,粲等不敢执。
中书通事舍人阮佃夫被加授为给事中、辅国将军,权势更加扩大,职位更重要。
他打算任用他的亲信、吴郡人张澹为武陵郡太守,袁粲等都不同意,阮佃夫声称是奉圣旨,袁粲等不敢坚持。
魏有司奏诸祠祀合一千七十五所,岁用牲七万五千五百。
上皇恶其多杀,诏:“自今非天地、宗庙、社稷,皆勿用牲,荐以酒脯而已。”
北魏有关部门奏报:全国寺庙共一千零七十五所,每年祭祀用牲畜七万五千五百头。
太上皇厌恶他们杀害牲畜太多,下诏:“从今以后,除了祭祀天地、皇家祖庙、土神谷神,其他全不准用牲畜,只用酒和肉干就可以了。”
苍梧王上元徽元年(癸丑、473)
宋苍梧王元徽元年(癸丑,公元473年)
春,正月,戊寅朔,改元,大赦。
春季,正月,戊寅朔(初一),刘宋改年号元徽,实行大赦。
庚辰,魏员外散骑常侍崔演来聘。
庚辰(初三),北魏员外散骑常侍崔演来访。
戊戌,魏上皇还,至云中。
戊戌(二十一日),北魏太上皇率领大军回师,抵达云中。
癸丑,魏诏守令劝课农事,同部之内,贫富相通,家有兼牛,通借无者;若不从诏,一门终身不仕。
癸丑(二月初六),北魏诏命各太守、县令都要鼓励农民耕田种桑,一郡一县之中,贫富应该互相帮助,家里有两头牛的,应借给没有牛的人一头。
如果不遵守诏书规定,全家人终身不能做官。
戊午,魏上皇至平城。
戍午(十一日),北魏太上皇返平城。
甲戌,魏诏:“县令能静一县劫盗者,兼治二县,即食其禄;能静二县者,兼治三县,三年迁为郡守。
二千石能静二郡上至三郡亦如之,三年迁为刺史。”
甲戌(二十七日),北魏下诏:“县令如果能平定一县的盗匪,准许他管辖两个县,并发双份奉禄。
如果能平定两个县的盗匪,准许他兼管三个县,三年之后,提升为郡守。
俸禄二千石的太守如果能平定二郡、三郡,也按照这个规律,三年之后,升为刺史。”
桂阳王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物情亦不向之,故太宗之末得免于祸。
及帝即位,年在冲幼,素族秉政,近习用权。
休范自谓尊亲莫二,应入为宰辅;既不如志,怨愤颇甚。
典签新蔡许公舆为之谋主,令休范折节下士,厚相资给,于是远近赴之,岁中万计;收养勇士,缮治器械。
朝廷知其有异志,亦阴为之备。
会夏口阙镇,朝廷以其地居寻阳上流,欲使腹心居之。
二月,乙亥,以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
燮始四岁,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行府州事,配以资力,使镇夏口;复恐其过寻阳为休范所劫留,使自太径去。
休范闻之,大怒,密与许公舆谋袭建康;表治城隍,多解材板而蓄之。
奂,景文之兄子也。
桂阳王刘休范一向平凡庸俗,口舌木讷,愚昧无知,兄弟们都瞧不起他,社会上也没有人称赞他。
所以,明帝对亲骨肉屠杀时,他得以幸免。
太子刘昱即位时,年纪还幼小,寒门平民出身的官员主持朝政,左右亲近掌握大权。
刘休范自认为无论是地位尊贵还是皇家血统,都没有人能超过他,他应该到朝廷担任宰相。
意愿未得实现,就异常怨恨,不能自制。
典签、新蔡人许公舆做他的主要谋士,教刘休范礼贤下士,广交朋友,给他们优厚的待遇,于是,无论远近,许多人前来投奔,一年之中集结的人数以万计,并收养勇士,制造武器。
朝廷察觉刘休范行为异常,定怀二心,因此也暗中戒备。
此时,正赶上夏口无人镇守,朝廷认为那里位居寻阳上游,打算派亲信去镇守。
二月,乙亥(二十八日),任命晋熙王刘燮为郢州刺史。
刘燮本年才四岁,任命黄门郎王奂为长史代理府州事,配备雄厚的军事物资和兵力,镇守夏口,又唯恐刘燮等经过寻阳时被刘休范强行劫留,便让他们绕过寻阳,从太小路前往。
刘休范得知后,勃然大怒,跟许公舆密谋袭击建康。
他上疏朝廷,要求整修城池,但背地里却把很多筑城用的木板储藏起来。
王奂是王景文的侄儿。
吐谷浑王拾寅寇魏浇河,夏,四月,戊申,魏以司空长孙观为大都督,发兵讨之。
吐谷浑王慕容拾寅,攻击北魏的浇河郡。
夏季,四月,戊申(初二),北魏任命司空长孙观为大都督,发兵讨伐他们。
魏以孔子二十八世孙乘为崇圣大夫,给十户以供洒扫。
北魏任命孔子的第二十八代孙孔乘为崇圣大夫,由官府拨付十户人家,负责孔庙的清洁洒扫。
秋,七月,魏诏:“河南六州之民,户收绢一匹,绵一斤,租三十石。”
秋季,七月,北魏诏令“黄河以南六州百姓,每户人家,收征缎一匹,绵一斤,谷米三十石。”
乙亥,魏主如阴山。
乙亥(初一),北魏国主前往阴山。
八月,庚申,魏上皇如河西。
八月,庚申(十六日)北魏太上皇前往河西。
长孙观入吐谷浑境,刍其秋稼。
吐谷浑王拾寅窘急请降,遣子斤入侍。
自是岁修职贡。
北魏长孙观进入吐谷浑境内,强行收割秋季成熟的庄稼。
慕容拾寅窘困着急而请求投降,派他的儿子慕容斤前往北魏充当人质。
从此,吐谷浑每年都向北魏国进贡。
九月,辛巳,上皇还平城。
九月,六巳(初八),北魏太上皇返回平城。
遣使如魏。
刘宋派使节前往北魏。
冬,十月,癸酉,割南兖、豫州之境置徐州,治钟离。
冬季,十月,癸酉(三十日),刘宋分割南兖州、豫州若干郡,设立徐州,州府设在钟离。
魏上皇将入寇,诏州郡之民十丁取一以充行,户收租五十石以备军粮。
北魏太上皇将要大举进攻刘宋,下令全国人民,十个青年中,征召一人入伍,每户征收五十石粮食,作为军粮储备。
魏武都氐反,攻仇池,诏长孙观回师讨之。
北魏武都氐族部落谋反,攻击仇池。
北魏国主下诏令长孙观回师讨伐他们。
武都王杨僧嗣卒于葭芦,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遣使降魏;魏以文度为武兴镇将。
武都王杨僧嗣在葭芦去世。
堂弟杨文度自立为武兴王,派人投降北魏。
北魏任命杨文度为武兴镇将。
十一月,丁丑,尚书令袁粲以母忧去职。
十一月,丁丑(初四),刘宋尚书令袁粲,因母亲去世,辞职守丧。
癸巳,魏上皇南巡,至怀州。
枋头镇将代人薛虎子,先为冯太后所黜,为门士。
时山东饥,盗贼竞起,相州民孙诲等五百人称虎子在镇,境内清晏,乞还虎子。
上皇复以虎子为枋头镇将;即日之官,数州盗贼皆息。
癸巳(二十日),北魏太上皇南下巡视,抵达怀州。
枋头镇将代郡人薛虎子,先前因冒犯了冯太后,被贬为看门禁卫。
现在,山东大饥荒,盗贼竞相涌现。
相州人孙诲等五百人联名上疏,指称薛虎子在任时,境内一片清平,请求重新起用薛虎子。
太上皇再次任命薛虎子任枋头镇将。
薛虎子当天即行上任,几个州盗贼归降平息。
十二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癸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乙巳,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位太尉。
乙巳(初三),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升任太尉。
诏起袁粲,以卫军将军摄职;粲固辞。
征召袁粲以卫军将军的身份,代理尚书令,袁粲坚决辞让。
壬子,柔然侵魏,柔玄镇二部敕勒应之。
壬子(初十),柔然汗国南下侵入北魏,柔玄镇所属的两个敕勒部落,起兵响应。
魏州镇十一水旱,相州民饿死者二千八百余人。
北魏十一个州镇水旱成灾,相州百姓两千八百余人饿死。
是岁,魏妖人刘举聚众自称天子。
齐州刺史武昌王平原讨斩之。
平原,提之子也。
本年,北魏妖人刘举聚结部众,自称皇帝。
齐州刺史武昌王拓跋平原讨伐,杀了刘举。
拓跋平原是拓跋提的儿子。
二年(甲寅、474)
二年(甲寅,分公元474年)
春,正月,丁丑,魏太尉源贺以疾罢。
春季,正月,丁丑(初五),北魏太尉源贺因病被解除职务。
二月,甲辰,魏上皇还平城。
二月,甲辰(初三),北魏太上皇返回平城。
三月,丁亥,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聘。
三月,丁亥(十六日),北魏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访。
夏,五月,壬午,桂阳王休范反。
掠民船,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材板,合手装治,数日即办。
丙戌,休范率众二万、骑五百发寻阳,昼夜取道;以书与诸执政,称:“杨运长、王道隆蛊惑先帝,使建安、巴陵二王无罪被戮,望执录二竖,以谢冤魂。”
夏季,五月,壬午(十二日),桂阳王刘休范起兵反抗朝廷。
掠夺百姓船只,让各军各队根据实力申报所需数量,发给他们木板,依照规格装配船只,数日之间就办理完毕。
丙戌(十六日),刘休范率军两万人,骑兵五百人,从寻阳出发,昼夜不停地前进。
写信给朝廷各位执政官员,宣称:“杨运长、王道隆蛊惑蒙蔽先帝,使建安、巴陵二位亲王无罪被杀,请逮捕这两个奸臣,用来向冤魂谢罪。”
庚寅,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朝廷惶骇。
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刘、仆射刘秉、右卫将军萧道成、游击将军戴明宝、骁骑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集中书省计事,莫有言者。
道成曰:“昔上流谋逆,皆因淹缓致败,休范必远惩前失,轻兵急下,乘我无备。
今应变之术,不宜远出;若偏师失律,则大沮众心。
宜顿新亭、白下,坚守宫城、东府、石头,以待贼至。
千里孤军,后无委积,求战不得,自然瓦解。
我请顿新亭以当其锋,征北守白下,领军屯宣阳门为诸军节度;诸贵安坐殿中,不须竞出,我自破贼必矣。”因索笔下议,众并注“同”。
孙千龄阴与休范通谋,独曰:“宜依旧遣军据梁山。”道成正色曰:“贼今已近,梁山岂可得至!新亭既是兵冲,所欲以死报国耳。
常时乃可屈曲相从,今不得也!”坐起,道成顾谓刘曰:“领军已同鄙议,不可改易!”袁粲闻难,扶曳入殿,即日,内外戒严。
庚寅(二十日),大雷戍主杜道欣飞驰东下,报告事变,朝廷惶恐震惊。
护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刘、仆射刘秉、右卫将军萧道成、游击将军戴明宝、骁骑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在中书省紧急集会,商讨对策,没有人肯先发言。
萧道成说:“过去,凡是长江上游发动的叛乱,都因为行动迟缓,导致失败,刘休范一定吸取前人的教训,率轻装部队,急流东下,乘我们没有防备,来一个突然袭击。
当今应变的策略,是不派军到远处出征,因为只要一支军队被击败,军心就会大受沮丧。
我们应该防守新亭、白下,坚守宫城、东府、石头,等待贼寇攻击。
他们一支孤军,千里而来,粮秣供应不上,求战不得,自然就会瓦解。
我请求驻防新亭,首先抵挡叛军的前锋,张永驻守白下,刘驻扎宣阳门,指挥各军。
其他尊贵官员,可安坐殿中,不必争着出来,我一定能够击破贼寇。”于是,索取笔墨,写下记录,大家全都签注“同意”。
孙千龄秘密与刘休范通谋,唯有他反对,说:“应该按照过去的办法,派军据守梁山。”萧道成严肃地说:“贼寇已逼近梁山,我们派军怎么能赶到!新亭是必争之地,我打算以死报效国家罢了。
平时我可以委曲求全,听你的意见,今天不行!”大家散会离座,萧道成回头看一下刘,说:“刘领军已经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不可变更!”袁粲听到消息,让人扶着来到殿中。
当天,朝廷内外戒严。
道成将前锋兵出屯新亭,张永屯白下,前南兖州刺史沈怀明戍石头,袁粲、褚渊入卫殿省。
时仓猝不暇授甲,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所取。
萧道成率领前锋军进驻新亭,张永进驻白下,前南兖州刺史沈怀明戍守石崐头,袁粲、褚渊进驻宫城,加强防卫。
时间紧迫,来不及点发武器,只好打开南北两个大军械库,由将士自己随意挑选。
萧道成至新亭,治城垒未毕;辛卯,休范前军已至新林。
道成方解衣高卧以安众心,徐索白虎幡,登西垣,使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帅舟师与休范战,颇有杀获。
壬辰,休范自新林舍舟步上,其将丁文豪请休范直攻台城。
休范遣文豪别将兵趣台城,自以大众攻新亭垒。
道成率将士悉力拒战,自巳至午,外势愈盛,众皆失色,道成曰:“贼虽多而乱,寻当破矣。”
萧道成抵达新亭,开始修筑工事,但没有完成。
辛卯(二十一日),刘休范前锋军已到新林,萧道成脱衣大睡,以安定军心,从容不迫地拿出白虎幡,登上西城墙,派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率舰队迎战刘休范,获得相当大的战果。
壬辰(二十二日),刘休范自新林登岸,他的部 将丁文豪,请求刘休范直接攻打台城,刘休范不同意,另派丁文豪手下其他将领攻打台城,而自己率大军攻击新亭萧道成的营垒。
萧道成率军拼全力抵抗,从上午巳时苦战到午时,叛军攻势越来越猛,官军渐难支持,部众全都惊骇失色。
萧道成说:“贼寇虽然多,可是杂乱无章,不久我们就会把他们击败。”
休范白服,乘肩舆,自登城南临沧观,以数十人自卫。
屯骑校尉黄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谋许降以取之。
回谓敬儿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敬儿以白道成。
道成曰:“卿能办事,当以本州相赏。”乃与回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称降。
休范喜,召至舆侧。
回阳致道成密意,休范信之,以二子德宣、德嗣付道成为质。
二子至,道成即斩之,休范置回、敬儿于左右,所亲李恒、爽谏,不听。
时休范日饮醇酒,回见休范无备,目敬儿;敬儿夺休范防身刀,斩休范首,左右皆散走。
敬儿驰马持首归新亭。
刘休范身穿白色便服,坐着两人抬的轻便小轿,亲自登上新亭南面的临沧观,仅带数十名卫士。
官军屯骑校尉黄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商量向刘休范诈降,以便偷袭他。
黄回对张敬儿说:“你可以取刘休范的性命,我曾发誓绝不诛杀亲王!”张敬儿把这打算报告萧道成,萧道成说:“如果你能够成功,就把本州赏赐给你。”张敬儿于是跟黄回出城南下,放下武器,边跑边大喊“投降”。
刘休范大喜,把二人叫到轿旁,黄回假装传达萧道成的秘密旨意,刘休范信以为真,把两个儿子刘德宣、刘德嗣,送给萧道成作为人质。
两个儿子一到,萧道成立即把他们斩首。
刘休范把黄回、张敬儿留在身边,他的亲信李恒、钟爽,都加以劝阻,刘休范不听。
这时刘休范每天饮酒,黄回看刘休范没有防备,便向张敬儿使一个眼色,张敬儿抽出刘休范的防身佩刀,砍下刘休范的人头,侍卫人员惊慌逃窜,张敬儿骑马飞奔,带着刘休范的人头跑回新亭。
道成遣队主陈灵宝送休范首还台。
灵宝道逢休范兵,弃首于水,挺身得达,唱云:“已平”,而无以为验,众莫之信。
休范将士亦不之知,其将杜黑骡攻新亭甚急。
萧道成在射堂,司空主簿萧惠朗帅敢死士数十人突入东门,至射堂下。
道成上马,帅麾下搏战,惠朗乃退,道成复得保城。
惠朗,惠开之弟也,其姊为休范妃。
惠朗兄黄门朗惠明,时为道成军副,在城内,了不自疑。
萧道成派队主陈灵宝,把刘休范的人头送回宫城。
陈灵宝途中遇到刘休范的军队,一时紧急,把刘休范的人头扔到路边的水沟里,脱身抵达宫城,大声高喊:“乱事已平!”可是没有刘休范的人头做证,大家对此都不相信。
刘休范的将士也不知道主帅已死,将领杜黑骡对新亭发动攻击,越攻越猛。
萧道成在射堂,叛军司空主簿萧惠朗率敢死队数十人,突破东门,直逼射堂。
萧道成上马,率部下奋战,萧惠朗这才退走,萧道成得以再次保住新亭城池。
萧惠朗是萧惠开的弟弟;他的姐姐是刘休范的妃子;萧惠朗的哥哥、黄门郎萧惠明此时任萧道成的军副,驻防城中,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怀疑。
道成与黑骡拒战,自晡达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叫不复相闻。
将士积日不得寝食,军中马夜惊,城内乱走。
道成秉烛正坐,厉击呵之,如是者数四。
萧道成与杜黑骡酣战,自午后一直战到次日天明,流箭飞石,始终不停。
当天夜晚,天下大雨,战鼓和呐喊声音互不相闻,将领士卒整天整夜不吃不睡。
而军中马匹忽然夜惊,跑出马厩,满城乱跑。
萧道成在指挥部手持蜡烛,正襟危坐,不断地厉声呵责,竟达四五次之多。
丁文豪破台军于皂荚桥,直至朱雀桁南;杜黑骡亦舍新亭北趣朱雀桁。
右崐军将军王道隆将羽林精兵在朱雀门内,急召鄱阳忠昭公刘于石头。
至,命撤桁以折南军之势,道隆怒曰:“贼至,但当急击,宁可开桁自弱邪!”不敢复言。
道隆趣进战,渡桁南,战败而死。
黑骡等乘胜渡淮,道隆弃众走还台,黑骡兵追杀之。
黄门侍郎王蕴重伤,踣于御沟之侧,或扶之以免。
蕴,景文之兄子也。
于是中外大震,道路皆云“台城已陷”,白下、石头之众皆溃,张永、沈怀明逃还。
宫中传新亭亦陷,太后执帝手泣曰:“天下败矣!”
叛军大将丁文豪,在皂荚桥击败官军,一直挺进到朱雀桁南。
杜黑骡也舍弃新亭北上,到朱雀桁跟丁文豪会师。
朝廷右军将军王道隆率羽林禁卫军的精锐,驻防在朱雀门内,看到形势危急,马上召驻守石头的鄱阳忠昭公刘增援。
刘达到后,命令撤除朱雀桁,阻止叛军的攻击之势。
王道隆大发雷霆,说:“贼兵到了,只应头痛击,怎么能撤除浮桥,先使自己居手劣势!”刘不敢顶撞这位得宠的权贵,不再说什么。
王道隆催促刘进攻,刘过朱雀桁南下,战败身亡。
杜黑骡等叛军乘胜渡过秦淮河,王道隆弃军而逃,奔向台城,杜黑骡追击,杀了王道隆。
黄门侍郎王蕴身负重伤,倒在御水河旁,幸而有人扶起他逃走,才保住性命。
王蕴是王景文哥哥的儿子。
于是,朝廷内外,人心受到很大震惊。
民间到处传言说:“宫城已经陷落”。
白下、石头驻军全都溃散,张永、沈怀明逃回。
宫中又传言新亭也已陷落,皇太后王贞风握着小皇帝的手,哭泣说:“天下败落了!”
先是,月犯右执法,太白犯上将,或劝刘解职。
曰:“吾执心行己, 无愧幽明,若灾眚必至,避岂得免!”晚年颇慕高尚,立园宅,名为东山,遗落世务,罢遣部曲。
萧道成谓曰:“将军受顾命,辅幼主,当此艰难之日,而深尚从容,废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不从而败。
在这之前,月亮侵犯右执法星,太白金星侵犯上将星,有人劝刘辞职。
刘说:“我们心检讨我的行为,无愧天地神明,如果灾难一定要来,躲也躲不掉!”刘到了晚年,很追求高雅,建立林荫花园、修筑亭台楼阁,名叫东山,远离世俗杂务,遣散部曲。
萧道成劝告刘说:“将军接受先帝遗命,辅佐幼主,当此艰难的日子,却醉心于悠闲生活,翦除自己的羽翼,一旦发生大事,追悔莫及!”刘不以为然,果然战败而亡。
甲午,抚军长史褚澄开东府门纳南军,拥安成王准据东府,称桂阳王教曰:“安成王,吾子也,勿得侵犯。”澄,渊之弟也。
杜黑骡径进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承明门出降。
宫省扰。
时府藏已竭,皇太后、太妃剔取宫中金银器物以充赏,众莫有斗志。
甲午(二十四日),抚军长史褚澄,开东府门,迎接叛军,拥戴安成王刘准占领东府,宣称桂阳王刘休范有令:“安成王本是我的儿子,不可侵犯。”褚澄是褚渊的弟弟。
叛军将领杜黑骡一直挺进到杜姥宅。
中书舍人孙千龄打开承明门出来投降,宫中和朝廷,乱成一团。
当时,国库已经枯竭,皇太后、皇太妃把宫中所有的金银财宝器物都捡剔出来,用作赏赐,无奈军士已经没有斗志。
俄而丁文豪之众知休范已死,稍欲退散。
文豪厉声曰:“我独不能定天下邪!”许公舆许称桂阳王在新亭,士民惶惑,诣萧道成垒投刺者以千数。
道成得,皆焚之,登北城谓曰:“刘休范父子昨已就戮,尸在南冈下。
身是萧平南,诸君谛视之。
名刺皆已焚,勿忧惧也。”
不久,丁文豪部队得知刘休范已死的消息,稍稍后退打算解散。
丁文豪厉声说:“难道我不能单独夺取天下!”许公舆许诈称桂阳王刘休范没有死,正在新亭,官民恐惧困惑,纷纷奔往新亭,把萧道成的大营当成刘休范的大营,呈递求见的名片的人,多到数以千计。
萧道成看到后,把名片都烧掉,登上北城门,对大家说:“刘休范父子昨天已经被杀,尸体抛在劳山南冈下。
我是平南将军萧道成,诸位不妨看个仔细。
名片都已被烧掉,不必担心害怕。”
道成遣陈显达、张敬儿及辅师将军任农夫、马军主东平周盘龙等将兵自石头济淮,从承明门入卫宫省。
袁粲慷慨谓诸将曰:“今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孤子受先帝付托,不能绥静国家,请与诸君同死社稷!”被甲上马,将驱之。
于是陈显达等引兵出战,大破杜黑骡于杜姥宅,飞矢贯显达目。
丙申,张敬儿等又破黑骡等于宣阳门,斩黑骡及丁文豪,进克东府,余党悉平。
萧道成振旅还建康,百姓缘道聚观,曰:“全国家者此公也!”道成与袁粲、褚渊、刘秉皆上表引咎解职,不许。
丁酉,解严,大赦。
萧道成派陈显达、张敬儿和辅师将军任农夫、马军主东平人周盘龙等率兵自石头渡秦淮河,从承明门入宫保卫宫廷及朝廷各机构。
袁粲对各将领慷慨激昂地说:“现在,贼寇已逼到眼前,而人心离散,我受先帝托孤,不能安定国家,只有跟各位一道为国家效死。”穿上铠甲,跨上战马,准备冲出,陈显达等率军出战,与叛军展开激战,在杜姥宅大破杜黑骡,一支流箭射中陈显达的眼睛。
丙申(二十六日),张敬儿等又在宣阳门大破叛军,杀了杜黑骡和丁文豪。
乘胜攻克东府,叛党余孽全部平定。
萧道成整顿大军,返抵建康。
百姓夹道观看,说:“保全国家的就是这位将军啊!”萧道成与袁粲、褚渊、刘秉都上表引咎辞职,没有批准。
丁酉(二十七日),解除戒严,宣布大赦。
柔然遣使来聘。
柔然汗国派使节来访。
六月,庚子,以平南将军萧道成为中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建康,与袁粲、褚渊、刘秉更日入直决事,号为四贵。
六月,庚子(初一),擢升南平将军萧道成为中领军、南兖州刺史,留守京师建康,并与袁粲、褚渊、刘秉轮流进宫值班,裁决政事,当时称四人为四贵。
桂阳王休范之反也,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题云“沈丞相”,付荆州刺史沈攸之门者。
攸之不开视,推得公昭,送之朝廷。
及休范反,攸之谓僚佐曰:“桂阳必声言我与之同。
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乃与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同举兵讨休范。
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等守寻阳,燮遣中兵参军冯景祖袭之。
癸卯,惠连等开门请降,杀休范二子,诸镇皆罢兵。
景素,宏之子也。
桂阳王刘休范发动政变时,让道士陈公昭撰写《天公书》,上题“沈丞相”,送交荆州刺史沈攸之的看门人,沈攸之没有打开看,就搜捕送书人,穷追深查,最后抓到陈公昭,把他送到朝廷。
等到刘休范谋反,沈攸之对他的同僚门客说:“刘休范一定声称我响应他的行动,如果不奋身勤王,必将曾加朝野对我的误会。”于是会同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刘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共同举兵,讨伐刘休范。
刘休范留下中兵参军毛惠连等守卫寻阳。
刘燮派中兵参军冯景祖率军袭击毛惠连。
癸卯(初四),毛惠连等开门投降,冯景祖诛杀刘休范的两个儿子,各州才把军队撤回去。
刘景素是刘宏的儿子。
乙卯,魏诏曰:“下民凶戾,不顾亲戚,一人为恶,殃及阖门。
朕为民父母,深所愍悼。
自今非谋反大逆外叛,罪止其身。”于是始罢门、房之诛。
乙卯(十六日),北魏下诏说:“卑劣的小民,凶恶暴戾,从不顾及亲属,一个人作恶,祸及全家。
朕为百姓的父母,深感怜悯哀痛。
从今以后,除非是谋反、大逆、外叛,其他犯罪,只惩罚一人。”于是,撤销灭门、灭房的诛戮。
魏显祖勤于为治,赏罚严明,慎择牧守,进廉退贪。
诸曹疑事,旧多奏决,又口传诏敕,或致矫擅。
上皇命事无大小,皆据律正名,不得为疑奏;合则制可,违则弹诘,尽用墨诏,由是事皆精审。
尤重刑罚,大刑多令覆鞫,或囚系积年。
群臣颇以为言,上皇曰:“滞狱诚非善治,不犹愈于仓猝而滥乎!夫人幽苦则思善,故智者以囹圄为福堂,朕特苦之,欲其改悔而加矜恕尔。”由是囚系虽滞,而所刑多得其宜。
又以赦令长奸,故自延兴以后,不复有赦。
北魏献文帝拓跋弘治理国家勤劳辛苦,赏罚严明,对州、郡长官的挑选十分慎重,提拔廉洁官员,罢黜贪官污吏。
从前,各部门有疑难困惑之事,大多当面奏报,听候皇上裁决,然后再口头转达皇上的决定,这样有时会歪曲或假传圣旨。
太上皇献文帝命令,不管案件大小,都要根据法律辩证判断,不可以动不动就做为疑难上疏请示。
合于法律的,朝廷会批准,违背法律的,朝廷会批驳,都是用手诏直接发出。
从此以后,诉讼案件,都能办得认真周密。
太上皇尤其重视刑事判决,凡是死罪,很多都下令复审,有些囚犯在监狱中关押好几年没有定案。
群臣颇有意见,太上皇说:“长久羁押,当然不是好办法,但是不比草率乱杀要好吗?人在监狱中受到痛苦,就会全心向善,所以聪明的人把监狱当作磨炼的场所。
朕特别使犯人受一点苦楚,希望他们悔过自新,然后再对他们宽恕!”从此,囚犯虽然囚禁的时间较长,但给他们的处罚大多能够恰当。
太上皇还认为普遍赦免罪犯,反而鼓励犯罪,所以自延兴以后,北魏不崐再实行大赦。
秋,七月,庚辰,立皇弟友为邵陵王。
秋季,七月,庚辰(十一日),封皇弟刘友为邵陵王。
乙酉,加荆州刺史沈攸之开府仪同三司,攸之固辞。
执政欲征攸之而惮于发命,乃以太后令遣中使谓曰:“公久劳于外,宜还京师。
任寄实重,未欲轻之;进退可否,在公所择。”攸之曰:“臣无廊庙之资,居中实非其才。
至于扑讨蛮、,克清江、汉,不敢有辞。
虽自上如此,去留伏听朝旨。”乃止。
乙酉(十六日),加授荆州刺史沈攸之为开府仪同三司,沈攸之坚决辞让。
朝廷执政官员打算征召沈攸之回到京师,却不敢发布调令,于是以皇太后王贞风的名义派宦官前去对沈攸之说:“你长久在外辛劳,应该返回京师了。
朝廷交付你的责任实在重要,并没有打算减轻之意。
所以,进退与否,由你决定。”沈攸之说:“我这个人,不是国家栋梁之材,供职京师,非我能力所及。
可是,让我去讨伐蛮族、反民,平定长江、汉水一带的叛乱,不敢推辞。
这虽然是我的自己提出的请求,但应去应留,仍俯首听候朝廷的安排。”这项调动才作罢。
癸巳、柔然寇魏敦煌,尉多侯击破之。
尚书奏:“敦煌僻远,介居西、北强寇之间,恐不能自固,请内徙就凉州。”群臣集议,皆以为然。
给事中昌黎韩秀,独以为:“敦煌之置,为日已久。
虽逼强寇,人习战斗,纵有草窃,不为大害。
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而能隔阂西、北二虏,使不得相通。
今徙就凉州,不唯有蹙国之名,且姑臧去敦煌千有余里,防逻甚难,二虏必有交通窥之志;若骚动凉州,则关中不得安枕。
又,士民或安土重迁,招引外寇,为国深患,不可不虑也。”乃止。
癸巳(二十四日),柔然汗国攻击北魏的敦煌,被敦煌的尉多侯击败。
尚书奏称:“敦煌地方偏僻遥远,夹在西方、北方两大强寇之间,恐怕不能自保。
不如放弃城池,把全部百姓迁到凉州。”文武官员集会商议,都认为很对,只有给事中昌黎人韩秀反对,他认为:“敦煌设置城池,为时已经很久,虽然逼近强大的贼寇,但百姓对沙场战斗,已经习以为常。
即使有几个小贼,也翻不起大浪。
按照平常的驻防,足以保全自己。
而且,敦煌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可隔断西方、北方二敌的接触,使得他们不能往来。
如果把当地的百姓强行迁到凉州,不但蒙受丧失国土的罪名,而且,姑臧距离敦煌有千里之遥,布防、,巡逻都非常困难,两个强敌一定有联盟、侵略的野心。
如果骚乱了凉州,那么关中百姓就无法安心生活。
同时,官员或百姓如果有人因安土重迁而招引外寇前来,里应外合,势必成为国家深远的祸患,不可不考虑。”于是,放弃敦煌的计划才停止。
九月,丁酉,以尚书令袁粲为中书监、领司徒,加褚渊尚书令,刘秉丹杨尹。
粲固辞,求反居墓所;不许。
九月,丁酉(二十九日),任命尚书令袁粲为中书监,兼任司徒;褚渊为尚书令;刘秉为丹阳尹。
袁粲坚决辞职,请求回到墓园,继续为亡母守丧,没有批准。
渊以褚澄为吴郡太守,司徒左长史萧惠明言于朝曰:“褚澄开门纳贼,更为股肱大郡;王蕴力战几死,弃而不收;赏罚如此,何忧不乱!”渊甚惭。
冬,十月,庚申,以侍中王蕴为湘州刺史。
褚渊任命他的哥哥褚澄为吴郡太守,司徒左长史萧惠明在朝廷公开指责说:“褚澄大开城门,招引叛贼,现在却又主管重要的大郡。
王蕴奋身力战,几乎送命,却被抛置脑后,没人理他。
赏罚这样颠倒,何愁天下不乱!”褚渊大为惭愧。
冬季,十月,庚申(二十三日),任命侍中王蕴为湘州刺史。
十一月,丙戌,帝加元服,大赦。
十一月,丙戌(十九日),刘宋皇帝刘昱行加冠礼,实行大赦。
十二月,癸亥,立皇弟跻为江夏王,赞为武陵王。
十二月,癸亥(二十七日),封皇弟刘跻为江夏王,刘赞为武陵王。
是岁,魏建安贞王陆卒。
本年,北魏建安贞王陆去世。
三年(乙卯、475)
三年(乙卯,公元475年)
春,正月,辛巳,帝祀南郊、明堂。
春季,正月,辛巳(十五日),刘宋皇帝刘昱到南郊祭天,并在皇家明堂举行全国祭祀大典。
萧道成以襄阳重镇,张敬儿人位俱轻,不欲使居之;而敬儿求之不已,谓道成曰:“沈攸之在荆州,公知其欲何所作,不出敬儿,以表里制之,恐非公之利。”道成笑而无言。
三月,己巳,以骁骑将军张敬儿为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雍州刺史。
中领军萧道成认为襄阳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张敬儿地位低微,又没有威望,不打算让他据守襄阳。
但张敬儿不断请求,对萧道成说:“沈攸之在荆州,你知道他将来会干出什么勾当,不让我去建立内外夹攻的局势,恐怕对你并没有益处。”萧道成会心微笑,不再言语。
三月,己巳(初四),朝廷任命骁骑将军张敬儿为统领雍、梁二州诸军事,兼雍州刺史。
沈攸之闻敬儿上,恐其见袭,阴为之备。
敬儿既至,奉事攸之,亲敬甚至,动辄咨禀,信馈不绝。
攸之以为诚然,酬报款厚。
累书欲因游猎会境上,敬儿报以为“心期有在,影迹不宜过敦。”攸之益信之。
敬儿得其事迹,皆密白道成。
道成与攸之书,问:“张雍州迁代之日,将欲谁拟?”攸之即以示敬儿,欲以间之。
沈攸之听到张敬儿西上的消息,害怕他来袭击,暗中戒备。
张敬儿到任所之后,对沈攸之十分亲切尊敬,几乎一举一动,都向沈攸之请示,书信和礼物,络绎不绝。
沈攸之认为张敬儿果真一片真心,回报也十分丰厚。
曾经几次建议,两人一块出城打猎,在两州疆界上会晤。
张敬儿回信说:“只要心在一起,形迹最好不要过于亲近。”沈攸之对张敬儿越发信任,而张敬儿得到沈攸之的隐密行动,都暗中报告萧道成。
萧道成写信给沈攸之,问:“张敬儿调职的时候,你看由谁来接替合适?”沈攸之就让张敬儿过目,打算离间张敬儿与萧道成之间的感情。
夏,五月,丙午,魏主使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聘。
夏季,五月,丙午(十二日),北魏国主派员外散骑常侍许赤虎来访。
丁未,魏主如武州山;辛酉,如车轮山。
丁未(十三日),北魏国主前往武州山。
辛酉(二十七日),前往车轮山。
六月,庚午,魏初禁杀牛马。
六月,庚午(初七),北魏第一次下令禁止屠宰牛马。
袁粲、褚渊皆固让新官。
秋,七月,庚戌,复以粲为尚书令,八月,庚子,加护军将军褚渊中书监。
袁粲、褚渊都坚决辞让新封的官职。
秋季,七月,庚戌(十七日),再次任命袁粲为尚书令。
八月,庚子(疑误),加授护军将军褚渊为中书监。
冬,十二月,丙寅,魏徙建昌王长乐为安乐王。
冬季,十二月,丙寅(初六),北魏改封建昌王拓跋长乐为安乐王。
己丑,魏城阳王长寿卒。
己丑(二十九日),北魏城阳王拓跋长寿去世。
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孝友清令,服用俭素,又好文学,礼接士大夫,由是有美誉;太宗特爱之,异其礼秩。
时太祖诸子俱尽,诸孙唯景素为长;帝凶狂失德,朝野皆属意于景素。
帝外家陈氏深恶之;杨运长、阮佃夫等欲专权势,不利立长君,亦欲除之。
其腹心将佐多劝景素举兵,镇军参军济阳江淹独谏之,景素不悦。
是岁,防将军王季符得罪于景素,单骑亡奔建康,告景素谋反。
运长等即欲发兵讨之,袁粲、萧道成以为不可;景素亦遣世子延龄诣阙自陈。
乃徙季符于梁州,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刘景素孝敬父母,与兄弟友爱,清高显贵,日常生活节俭朴素,又喜爱文学,待人接物,谦卑有礼,受到大家一致称赞。
明帝对他也非常喜爱。
此时,文帝所生的儿子已全部死去,在孙子辈中,只有刘景素年纪最大。
刘昱凶暴疯狂,毫无品德,朝廷和民间都寄希望于刘景素。
然而,刘昱舅父陈家的人,都对刘景素十分厌恶。
杨运长、阮佃夫等人打算长期掌握权势,不希望拥立年纪大的君王,因此也打算铲除刘景素。
刘景素的心腹将领,都劝刘景素发动兵变,只有镇军参军济阳人江淹劝说刘景素不要这样做,刘景素很不高兴。
本年,防将军王季符昌犯了刘景素,单枪匹马逃到建康,告崐发 刘景素谋反。
杨运长等立刻就要出动军队讨伐,袁粲、萧道成认为不能这样做。
而刘景素也派他的继承人、世子刘延龄,到建康向朝廷说明真相。
于是将王季符贬逐到梁州,免去刘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