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醫案按

Must Watch!



MustWatch



作者 俞震篡 朝代 清 年份 公元1778年

自敘

孟子言梓匠輪輿。 能與人規矩。 不能與人巧。 巧者何。 變通之謂也。 巧固不能使人。 其實不出規矩。 人可即規矩以求巧。 而巧自無方。 是亦不啻使之矣。 醫之道將毋同。 自古迄今。 醫書多不勝紀。 一病必立一門。 一門必立數法。 究之法有盡。 病無盡。 一病之變已無盡。 或萃數病於一人之身。 其變更無盡。 醫之法於是乎幾窮。 蓋以法也者。 不過梓匠輪輿之規矩。 病不依規矩以為患。 醫第循規矩以為治。 常者生焉。 變者死焉。 轉恨醫之法未備也。 不知法豈能備。 要在乎用法者之巧耳。 聞之名醫能審一病之變。 與數病之變。 而曲折以赴之。 操縱於規矩之中。 神明於規矩之外。 靡不隨手而應。 始信法有盡。 而用法者之巧無盡也。 成案甚夥。 醫之法在是。 法之巧亦在是。 儘可揣摩。 惜向來刊行醫案。 醇疵互收。 一為去取而巧者愈見。 此予所以復有古今醫案之選也。 惟是彼之所謂巧者。 自今視之。 猶規矩也。 倘執巧以為巧。 而不更加變通。 則巧反成拙。 故予於每條下。 妄據鄙見以按之。 辨其真偽。 別其是非。 晰其同中之異。 表其青出於藍。 或綜數事為數語。 以櫽括其大略。 或纂述舊說新說。 以補諸案之未逮。 隨選隨錄。 隨錄隨按。 不憚煩詞。 竊附舉隅之意。 第恐載籍極博。 見聞有限。 譬諸審曲面勢者。 能免斫而小之之譏乎。 然欲求巧於規矩。 敢不擇材以削𧉅。 爰自甲午冬月。 為捉筆之始。 至戊戌春月。 乃得蕆事。 時年已七十。 閱歷既多。 或片詞之可取。 爰付剞劂。 質之海內諸同志。 乾隆四十三年歲在著雍奄茂之寎月既望惺齋俞震書於酌古堂

凡例

一是編匯選名醫成案。 所選必擇精當。 如江氏類案入選頗多。 亦不過十之三四。 其餘僅選十之一二而已。 此外見諸史傳及說部雜書。 或有新意。 或立奇法者。 間採一二條。 俾廣見聞。 一所選皆有議論有發明之案。 庸淺及怪誕不經者概刪去。 其有病同而治同。 雖出兩人。 止錄一家。 同之中必取前輩。 或後輩之闡發勝於前輩。 則取後舍前。 亦無拘也。 一治病所憑在脈。 故敘證而兼敘脈者始選之。 若不載脈象。 但侈治驗。 入選奚益。 蓋治病之難。 難於識病。 識病之難。 難於識脈也。 然集中間收不載脈者。 必辨證詳明。 或治法新奇。 或立論高超。 不得以不載脈象而棄之。 略備數條。 以擴識見。 一前人案中。 或涉鄙俚矜誇之語概削去。 只存其脈證方論。 以為後人認病之法。 偶有文繁及詞晦者。 僭為修飾之。 不敢竄改其意。 亦僅條達其辭以便觀覽而已。 知我者諒不我罪。 一近日名醫有年長於我者。 有年少於我者。 其治奇病著奇驗必錄之。 今並附入。 此皆生平目擊。 並非得之傳聞。 若得之傳聞者。 姑為闕疑。 不敢以誤傳誤。 一成案以年代先後為編次。 間有顛倒者。 因病情相似。 連類以便覽。 年代所不計也。 至於稱謂前人。 或名或字或別號及鄉里。 就人所易曉者稱之。 不拘一律。 一是編列為十卷。 各分門類。 以便查閱。 至門類十三科實未能全。 只就昔人有成案者選之。 每門多寡不拘。 會心者聞一知十。 可推廣得其旨矣。 一各案引用之方。 不能備錄。 間有附於案中及案後者。 恐卷帙繁冗。 錄亦不詳。 嗣有古今經驗方按續出問世。 一諸案所載有妙義者。 議論精詳方藥切當者。 以及敘脈病因證候緊要關鍵處均加密點。 若震自為按斷之語。 概不敢置密點。 以俟高賢之教正。


卷一

中風

唐書載許允宗初仕陳。 為新蔡王外兵參軍。 時柳太后感風不能言。 脈沉而口噤。 允宗曰。 口不下藥。 宜以湯氣蒸之。 令藥入腠理。 周時可瘥。 遂造黃耆防風湯。 煮數十斛。 置床下。 氣如煙霧。 熏蒸之而得語。 遂超拜義興太守。 震按書稱允宗醫術若神。 曾曰醫者意也。 在人思慮。 即此條思慮巧矣。 然僅可治真中風。 內經所謂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也。 邪從汗解故得語。 若概試諸不能言者決無效。 又按羅謙甫治史太尉。 冬月坐火爐左側。 覺面熱。 左頰微汗。 旋出外。 因左頰疏緩。 被風寒客之。 右頰急。 口喎於右。 脈浮緊。 按之洪緩。 羅用升麻湯加桂枝、白芷、艽、防。 兼灸地倉頰車穴。 此治風中陽明經之表證也。 趙僧判半身不遂。 語言不出。 神昏面紅。 耳聾鼻塞。 六脈弦數。 羅謂中藏者多滯九竅。 中府者多著四肢。 今臟腑俱受邪。 先用三化湯行之。 通其壅滯。 使清氣上升。 充實四肢。 次與至寶丹。 安心養神。 通利九竅。 五日。 音聲出。 語言稍利。 惟行步艱難。 又刺十二經之井穴以接經絡。 隨四時脈症加減用藥。 百日方愈。 此治中腑兼中臟之裡證也。 皆風邪實證也。 張安撫半身不遂。 語言謇澀。 自汗惡風。 痰嗽不寐。 羅謂風寒傷形。 憂恐忿怒傷氣。 經云。 形樂志苦。 病生於脈。 神先病也。 邪風加之。 動無常處。 治病必求其本。 邪氣乃服。 用加減沖和湯。 汗加黃耆。 嗽加五味。 其晝夜不睡。 因心事煩冗。 心火上乘陽分。 衛氣不得入於陰。 用硃砂安神丸。 遂得寐。 諸證漸減。 惟右肩臂痛。 經云。 虛與實鄰。 決而通之。 又云。 下陷者灸之。 為陽氣下陷入陰中。 故肩膊痛不能動。 宜以火導之補之。 乃於右肩臂上肩井穴。 先針後灸。 隔一月。 再灸肩井。 次於尺澤穴。 各灸二十八壯。 引氣下行。 與正氣相接。 遂能運動。 仲夏用清肺飲子。 秋分用益氣調營湯。 全愈。 此治中經兼中腑。 本虛標實之症也。 許允宗所治亦系本虛標實者。 但病起於暴。 故用蒸法。 亦如通關散之取嚏。 稀涎散之探痰也。 丹溪治浦江鄭君。 年近六旬。 奉養膏粱。 仲夏久患滯下。 又犯房勞。 一夕如廁厠。 忽然昏僕。 撒手。 遺尿。 目上視。 汗大出。 喉如拽鋸。 呼吸甚微。 其脈大而無倫次部位。 可畏之甚。 此陰虛而陽暴絕也。 急令煎人參膏。 且與灸氣海穴。 艾壯如小指。 至十八壯。 右手能動。 又三壯。 唇微動。 參膏成。 與一盞。 至半夜後。 盡三盞。 眼能動。 盡二斤。 方能言而索粥。 盡五斤而利止。 十數斤全安。 震按此種病。 今常有之。 醫所用參不過一二錢。 至一二兩而止。 亦並不知有灸法。 無效則諉之天命。 豈能於數日間用參膏至十餘斤者乎。 然參膏至十餘斤。 辦之亦難矣。 惟能辦者。 不可不知有此法。 趙以德云。 余嘗治陳學士敬初。 因醮事跪拜間。 就倒僕。 汗如雨。 診之脈大而空虛。 年當五十。 新娶少婦。 今又從跪拜之勞役。 故陽氣暴散。 正若丹溪治鄭義士之病同。 急煎獨參濃湯。 連飲半日。 汗止。 神氣稍定。 手足俱縱。 喑而無聲。 遂於獨參湯中加竹瀝。 開上湧之痰。 次早悲哭。 一日不已。 以言慰之。 遂笑。 復笑五七日。 無已時。 此哭笑者。 為陰虛而勞。 火動其精神魂魄之藏。 氣相併故耳。 正內經所謂五精相併者。 心火併於肺則喜。 肺火併於肝則悲是也。 加連柏之屬瀉其火。 更增荊瀝開其閉。 八日笑止手動。 一月能步矣。 震按此條與前條大同小異。 而所以治其小異處。 立言用藥。 綽有精義。 可見古人善能模仿成法又不蹈襲成法也。 以上所選實症虛症。 分途異治。 誤用則死。 李士材所謂治中風者。 必須分別閉與脫。 二症明白。 此下手第一要著。 丹溪治一婦人。 年六十餘。 手足左癱。 不言而健。 有痰。 以麻黃。 羌活、荊、防、南星、全蠍、乳香、沒藥、木通、茯苓、桔、樸、甘草、紅花為末。 酒下。 未效。 時春。 脈伏而微。 又以淡鹽湯入韭汁。 每早一碗吐之。 至五日。 仍以茯苓、白朮、陳皮、甘草、厚朴、菖蒲。 日進二服。 又以川芎、豆豉、山梔、瓜蒂、韭汁、鹽湯。 吐甚快。 後以四君子湯服之。 另以川歸、酒芩、紅花、木通、厚朴、黏子、蒼朮、南星、牛膝、茯苓為末。 酒糊丸服。 十日後。 微汗。 手足微動而言。 震按前條脫症。 脈大無倫。 此條閉症。 脈伏而微。 非有確見。 敢用此兩路重藥乎。 須知症與脈宜合參。 如此條左癱不言矣。 而健又有痰。 其得間在此。 與浦江洪宅婦病瘧無脈條相似。 又按丹溪治肥人中風。 口喎。 手足麻廢。 左右俱作痰治。 以蔞、貝、南星、橘、夏、二朮、芩、連、柏、荊、防、羌活、桂枝、威靈仙、甘草、花粉等。 好吃麵。 加附子煎。 入竹瀝、薑汁。 更加少酒行經。 此大法也。 故治中風二十六案。 用此加減者甚多。 其餘以四君、六君。 或合四物。 或再加連、柏、耆、防、天麻、殭蠶、竹瀝等。 或合風藥。 更有加全蠍、地龍者。 又有用小續命湯、搜風湯、羌活愈風湯、烏藥順氣散、蘇合香丸者。 皆不載脈象若何。 何以效法。 故不並錄。 虞恆德治一婦年五十七。 身肥白。 春初得中風。 暴僕不知人事。 身僵直。 口噤不語。 喉如拽鋸。 水飲不能入。 六脈浮大弦滑。 右甚於左。 以藜蘆末一錢。 加麝香少許。 灌入鼻竅。 吐痰升許。 始知人事。 身體略能舉動。 急煎小續命湯倍麻黃。 連進二服。 覆以衣被。 得汗漸甦醒。 能轉側。 但右手足不遂。 語言謇澀。 復以二陳湯加芎、歸、芍藥、羌、防等。 合竹瀝、薑汁。 日進二三服。 若三四日大便不利。 則不能言語。 即以東垣導滯丸。 或潤腸丸微利之。 則言語復正。 如此調理。 至六十餘。 得他病而卒。 震按此條與上丹溪案。 俱以實邪治而效。 可見辨證宜真。 不得專守景岳非風之論。 先有成見在胸也。 如薛立齋善於用補。 而治艾郭武牙關緊。 不能言。 左體癱。 口眼牽動。 神昏欲絕。 六脈沉細而澀。 謂此中寒濕。 非中風也。 亦用吐痰藥及至寶丹。 繼以五積散加木香、南星、附子而人蘇。 後大便洞利痰積而全愈。 臨斯證者。 治虛寒。 治風痰。 固宜對勘。 薛立齋治一人。 年六十餘。 素善飲酒。 兩臂作痛。 服祛風治痿之藥。 更加麻木發熱。 體軟痰湧。 腿膝拘痛。 口噤語澀。 頭目暈重。 口角流涎。 身如蟲行。 癢起白屑。 立齋曰。 臂麻體軟。 脾無用也。 痰涎自出。 脾不能攝也。 口斜語澀。 脾氣傷也。 頭目暈重。 脾氣不能升也。 癢起白屑。 脾氣不能榮也。 遂用補中益氣湯加神麯、半夏、茯苓。 三十餘劑。 諸症悉退。 又用參朮膏而愈。 一婦人懷抱鬱結。 筋攣骨痛。 喉間似有一核。 服烏藥順氣散等藥。 口眼喎斜。 臂難伸舉。 痰涎愈甚。 內熱晡熱。 食少體倦。 立齋云。 鬱火傷脾。 血燥生風所致。 用加味歸脾湯。 二十餘劑。 形體漸健。 飲食漸加。 又服加味逍遙散十餘劑。 痰熱少退。 喉核少利。 更用升陽益胃湯數劑。 諸證漸愈。 但臂不能伸。 此肝經血少。 用地黃丸而愈。 秀才劉允功。 形體魁偉。 不慎酒色。 因勞怒頭暈仆地。 痰涎上湧。 手足麻痹。 口乾引飲。 六脈洪數而虛。 薛以為腎經虧損。 不能納氣歸源而頭暈。 不能攝水歸源而為痰。 陽氣虛熱而麻痹。 虛火上炎而作渴。 用補中益氣合六味丸。 治之而愈。 其後或勞役。 或入房。 其病即作。 用前藥隨愈。 憲幕顧斐齋左半身並手不遂。 汗出神昏。 痰涎上湧。 王竹西用參耆大補之劑。 汗止而神思漸清。 頗能步履。 後不守禁。 左腿自膝至足腫脹甚大。 重墜如石。 痛不能忍。 其痰甚多。 肝脾腎脈洪大而數。 重按則軟澀。 立齋朝用補中益氣湯加黃柏、知母、麥冬、五味。 煎送地黃丸。 晚用地黃丸料加知、柏。 數劑諸證悉退。 但自弛禁。 不能全愈耳。 震按此四案。 理精法密。 學者所當熟玩。 車駕王用之。 卒中昏憒。 口眼喎斜。 痰氣上湧。 咽喉有聲。 六脈沉伏。 此真氣虛而風邪所乘。 以三生飲一兩。 加人參一兩。 煎服即蘇。 立齋曰。 若遺尿撒手。 口開鼾睡為不治。 用前藥亦有得生者。 夫前飲乃行經絡治寒痰之藥。 有斬關奪旗之功。 每服必用人參兩許。 駕馭其邪而補助真氣。 否則不惟無益。 適足以取敗矣。 震按此治中寒寒痰壅塞氣道之藥。 肥人脈沉伏。 無火象者。 可用之。 若脈微細者。 必加人參。 實非中風藥也。 折肱漫錄云。 三生飲施於中風之寒症。 妙矣。 或有虛火沖逆。 熱痰壅塞。 以致昏憒顛仆者。 狀類中風。 恐烏附非所宜服。 立齋治王進士失於調養。 忽然昏憒。 謂是元氣虛。 火妄發。 挾痰而作。 急灌童便。 神思漸爽。 更用參、耆各五錢。 芎、歸各三錢。 元參、柴胡、山梔、炙草各一錢。 服之少定。 察其形倦甚。 又以十全大補湯加麥冬、五味治之而安。 予從弟履中。 年方強壯。 以勞心憂鬱而得斯證。 痰升遺溺。 眼斜視。 逾時不醒。 竟類中風。 亦灌以童便而蘇。 此等證候。 皆火挾痰而作。 斷非三生飲所可治者。 並薑湯亦不相宜也。 同一卒然昏憒。 而所因不同。 須細審之。 太平廣記載唐梁新。 見一朝士。 診之曰。 風疾已深。 請速歸去。 其朝士復見鄜州高醫趙鄂。 診之。 言疾危。 與梁說同。 惟云只有一法。 請吃消梨。 不限多少。 咀齧不及。 絞汁而飲。 到家旬日。 依法治之而愈。 此亦降火消痰之驗也。 孫東宿治程曉山。 年四十。 誕辰慶賀。 宴樂月餘。 忽謂孫曰。 近覺兩手小指及無名指。 掉硬不舒。 亦不為用。 口角一邊常牽扯引動。 幸為診之。 六脈皆滑大而數。 浮而不斂。 其體肥。 其面色蒼紫。 乃曰。 據脈滑大為痰。 數為熱。 浮為風。 蓋濕生痰。 痰生熱。 熱生風也。 君善飲。 故多濕。 近又荒於色。 故真陰竭而脈浮。 此手指不舒。 口角牽扯。 中風之兆也。 所喜面色蒼紫。 其神藏。 雖病猶可治。 切宜戒酒色以自保愛。 立方用二陳湯加滑石為君。 芩連為臣。 健脾消痰。 撤濕使從小便出。 加膽星、天麻以定其風。 將竹瀝、薑汁三拌三曬。 仍以竹瀝糊丸。 取竹瀝引諸藥入經絡化痰。 外又以天麻丸滋補其筋骨。 標本兩治。 服二料。 幾半年。 不惟病痊。 且至十年無恙。 迨五十歲。 賀壽如舊。 召妓宴樂亦如舊。 甘酒嗜飲。 荒淫而忘其舊之致疾也。 手指掉硬。 口角牽引尤甚。 月餘中風。 右體癱瘓矣。 再邀孫診之。 脈皆洪大不斂。 汗多不收。 呼吸迫促。 孫曰。 此下虛上竭之候。 蓋腎虛不能納氣歸元。 故汗出如油。 喘而不休。 雖和緩無能為矣。 閱二十日而卒。 震按醫書謂凡人大指次指麻木不仁者。 三年內須防中風。 當遠房幃。 絕嗜欲。 戒酒戒厚味。 以杜其患。 觀此案可為養生者之金鑑矣。 東宿曰。 潘見所年四十七。 微覺陽痿。 其脈上盛下虛。 上盛為痰與火。 下虛為精元弱。 宜戒色慎怒。 恐痰生熱而熱生風。 將有中風之患。 次年中秋。 連宵酒色。 渠於色後。 慣用鹿角膠三錢。 人參一錢。 酒送下。 至是加倍服之。 十七日。 左手陡然顫動。 重不能舉。 十八日。 左邊半體手足皆不用矣。 予始觀面色赤。 口微喎向右。 唇麻。 左癱。 診之左弦大。 右滑大。 先用烏藥順氣散一帖。 服後昏睡半日。 醒覺面更加赤。 喎亦稍加。 知痰盛使然。 即以二陳湯加全蠍、殭蠶。 天麻。 黃芩、石菖蒲、紅花、秦艽。 煎沖竹瀝、薑汁。 一日兩進。 晚更與活絡丹。 服至第六日。 手指稍能運動。 足可依棹而立。 予喜曰。 機動矣。 改用歸芍六君子湯加紅花、鉤藤、天麻、竹瀝、薑汁。 服二十帖。 行可二十步矣。 手指先麻木不知痛癢。 至是能執物。 繼用天麻丸、五子全鹿丸調理。 幸其斷酒絕欲。 百日全愈。 此證予歷治歷效者。 良由先為疏通經絡。 活血調氣。 然後以補劑收功。 惟經絡疏通。 宿痰磨去。 補之必效。 此治類中風之法也。 震按此條先散後補。 亦緣病初無卒僕昏憒之症。 且脈滑大。 故可從容施治耳。 若云必先疏通經絡。 磨去宿痰。 然後補之得效。 又屬呆板方法矣。 楊季衡稟豐軀偉。 年近七旬。 得半身不遂證二年矣。 病發左半。 口往右喎。 昏厥遺溺。 云間施笠澤以參附療之。 稍安。 喻嘉言曰。 其脈軟滑中時帶勁疾。 是痰與風雜合之症。 又內熱與外寒雜合之症。 房幃不節。 精氣內虛。 膏粱蘊熱。 久蒸脾濕為痰。 痰阻竅隧。 而衛氣不周。 外風易入。 是以雜合而成是症。 及今大理右半脾胃之氣。 以運出左半之熱痰虛風。 此其間有微細曲折。 非只溫補一端所能盡也。 或曰。 痰熱先宜中右。 何以反中左。 既已中左。 何以反治右耶。 喻曰。 此正病機之最要者。 向為丹溪等說病在左血多。 病在右氣多。 教人如此認症。 不知內經但言左右者。 陰陽之道路。 夫左右既為陰陽往還之道路。 何嘗可偏執哉。 況左半雖血為主。 非氣以統之則不流。 右半雖氣為主。 非血以麗之則易散。 故病在一偏者。 治宜從陰引陽。 從陽引陰。 從左引右。 從右引左。 譬之樹木有偏枯者。 將溉其枯者乎。 抑溉其未枯者。 使榮茂而因以條暢其枯者乎。 此證之脈。 軟為虛。 滑為痰。 勁疾為風。 病因雜合。 必須用雜合之藥。 而隨時令以盡無窮之變。 參、術是主藥。 冬月佐乾薑、附子。 以暫撤外寒而內熱反得宣泄。 春夏秋則佐以羚羊角、柴胡、知母、石膏。 使內蘊之熱不與時令之熱相蒸灼。 再刺手足四末以泄榮血而通氣。 恐熱痰虛風。 久而成癘也。 震按偏枯昔人多謂左屬血虛。 右屬氣虛。 自得嘉言之論。 其理始明。 而隨時換藥。 及刺四末。 尤見巧妙。 因思幼讀內經。 至九宮八風篇曰。 風從太乙所居之鄉來。 為實風。 主生長萬物。 從其沖後來。 為虛風。 傷人者也。 聖人避虛風如避矢石。 豈非確指外風乎。 又云。 其有三虛而偏中於邪風。 則為擊撲偏枯。 擊僕者如人被擊而僕。 即今之卒倒者是。 擊僕以偏枯連舉。 則猝倒而不偏枯者非中風矣。 但所謂三虛者。 乘年之衰。 逢月之空。 失時之和。 是運氣時令之虛。 而非人身之虛也。 何以中風皆作人虛治乎。 及讀生氣通天論。 曰。 風者百病之始也。 清靜則肉腠閉拒。 雖有大風苛毒。 弗之能害。 又云。 風雨寒熱。 不得虛邪。 不能獨傷人。 又曰。 虛邪之風。 與其身形。 兩虛相得。 乃客其形。 是確指虛人而後中於虛風也。 然猶系因虛受風。 故靈樞又有真氣去。 邪氣獨留。 發為偏枯之說。 偏枯難療。 二語盡之。 再讀通評虛實論。 曰。 凡治消癉僕擊。 偏枯痿厥。 氣滿發逆。 肥貴人則膏粱之疾也。 此條暗包痰飲濕熱陰虛陽虛諸候。 並未嘗偏中於邪風矣。 蓋肥貴人自然慎避邪風。 而膏粱之變。 風從內生。 劉李朱三家從此悟入。 大凡治病必求於本。 擊僕偏枯。 以虛為本也。 劉宗厚玉機微義曰。 予嘗居涼州。 即漢之武威郡也。 其地高阜。 四時多風少雨。 土藝黍粟。 引泉灌溉。 天氣常寒。 人之氣實腠密。 每見中風暴死者有之。 蓋折風燥烈之甚也。 時洪武乙亥秋八月。 大風起自西北甘州城外。 路死者甚眾。 予始悟經謂西北之折風傷人。 至病暴死之旨不誣。 人未經其所。 雖讀經文。 莫不有疑者也。 醫可易言哉。 又王肯堂靈蘭要覽曰。 里中一老醫。 右手足廢而不起床者二年矣。 人皆傳其必不起。 過數月。 遇諸途。 訊之。 曰。 吾之病幾危矣。 始服順氣行痰之藥。 了無應驗。 薄暮神志輒昏。 度不可服。 命家人煎進十全大補湯。 即覺清明。 遂服之。 浹數日。 能扶策而起。 無何。 則又能捨策而步矣。 經云。 邪之所湊。 其氣必虛。 吾治其虛。 不理其邪。 而邪自去。 吾所以獲全也。 余曰。 有是哉。 使服順氣疏風之散不輟者。 墓木拱矣。 然此猶拘於成法。 不能因病而變通。 隨時而消息。 故奏功稍遲。 使吾早為之。 當不至是也。 姑書之以俟明者採焉。 讀此二則。 益信塞外多真中。 江南多類中。 劉李朱三家之說。 張景岳非風之論。 洵為軒岐功臣。 至明季繆仲淳立論。 謂真陰虧而內熱甚者。 煎熬津液。 凝結為痰。 壅塞氣道。 不得通利。 熱極生風。 亦致猝然僵仆。 類中風症。 此即內虛暗風。 初用清熱順氣開痰。 次用治本。 或益陰。 或補陽。 其藥以二冬、二地、菊花、枸杞、胡麻、桑葉、首烏、柏仁、蒺藜、花粉、參、耆、歸、芍、鹿茸、虎骨膠、霞天膏、梨膏、竹瀝、桑瀝、人乳、童便等。 出入互換。 另制機杼。 今臨症指南中風一門。 大半宗此。 又可補劉李朱張所未備矣。 至喻西昌論侯氏黑散。 謂用礬石以填空竅。 堵截風路。 此好奇之談。 最足誤人。 夫藥之入胃。 不過氣味傳布臟腑經絡耳。 豈能以礬嵌刷之耶。 冷食四十日。 藥積腹中不下。 腸胃誠填塞矣。 谷不納而糞不出。 將如之何。 學醫者慎勿妄試。

類中

王節齋治一壯年。 忽得暴病如中風。 口不能言。 目不識人。 四肢不舉。 急投蘇合香丸。 不效。 王偶遇聞之。 詢其由。 曰。 適方陪客。 飲食後忽得此證。 遂教以煎生薑淡鹽湯。 多飲探吐之。 吐出飲食數碗而愈。 鄭顯夫年六十餘。 因大怒。 遂昏僕。 四肢不用。 丹溪曰。 怒則火起於肝。 手足厥陰二經之氣閉而不行。 故神無知。 怒甚則傷於筋。 縱其若不容故手足不用。 乃以連柏瀉其上逆之火。 香附降其肝氣。 一二日。 神智漸回。 再調其氣血。 全愈。 有一婦人。 先胸脅脹痛。 後四肢不收。 自汗如雨。 小便自遺。 大便不實。 口緊目瞤。 或以為中臟。 甚憂。 請薛立齋視之。 曰。 非也。 若風既中臟。 真氣既脫。 惡證既見。 禍在反掌。 安能延至十日。 乃候其色。 面目俱赤而或青。 診其脈。 左三部洪數。 惟關尤甚。 乃知胸乳脹痛。 肝經血虛。 肝氣痞塞也。 四肢不收。 肝經血虛。 不能養筋也。 自汗不止。 肝經血熱。 津液妄泄也。 小便自遺。 肝經熱甚。 陰挺失職也。 大便不實。 肝木熾盛。 克脾土也。 遂用犀角散四劑。 諸證頓減。 又用加味逍遙散調理而安。 太史楊方壺夫人。 忽然暈倒。 醫以中風之藥治之。 不效。 迎李士材診之。 左關弦急。 右關滑大而耎。 本因元氣不足。 又因怒後食停。 乃進理氣消食藥。 得解黑屎數枚。 急改用六君子加薑汁。 服四劑而後暈止。 更以人參五錢。 耆、朮、半夏各三錢。 茯苓、歸身各二錢。 加減調理。 兩月即愈。 此名虛中。 亦兼食中。 給諫晏懷泉夫人。 先患胸腹痛。 次日卒然暈倒。 手足厥逆。 時有醫者。 以牛黃丸磨就將服矣。 士材診之。 六脈皆伏。 惟氣口稍動。 此食滿胸中。 陰陽痞隔。 升降不通。 故脈伏而氣口獨見也。 取陳皮、砂仁各一兩。 姜八錢。 鹽三錢。 煎湯灌之。 以指探吐。 得宿食五六碗。 六脈盡見矣。 左關弦大。 胸腹痛甚。 知為大怒所傷也。 以木香、青皮、橘紅、香附、白朮煎服。 兩劑痛止。 更以四君子加木香、烏藥。 調理十餘日方瘥。 此是食中兼氣中。 震按此二條。 與節齋丹溪所治同中有異。 是善學古人者。 故並錄之。 章仲輿令愛在閣時。 昏暈不知人。 蘇合香丸灌醒後。 狂言妄語。 喃喃不休。 士材診之。 左脈七至。 大而無倫。 右脈三至。 微而難見。 正所謂兩手脈如出兩人。 此祟憑之脈也。 線帶系定二大拇指。 以艾炷灸兩介甲。 至七壯。 鬼即哀詞求去。 服調氣平胃散加桃奴。 數日而祟絕。 此即惡中也。 易思蘭治瑞昌王孫毅齋。 年五十二。 素樂酒色。 九月初。 夜起小解。 忽倒地。 昏不知人。 目閉氣粗。 手足厥冷。 身體強硬。 牙關緊閉。 諸醫有以為中風者。 有以為中氣中痰者。 用烏藥順氣散等藥。 俱不效。 又有用附子理中湯者。 愈加痰響。 五日後。 易診之。 六脈沉細緊滑。 愈按愈有力。 乃曰。 此寒濕相搏。 痓症也。 痓屬膀胱。 當用羌活勝濕湯。 其兄宏道問曰。 病無掉眩。 知非中風。 然與中氣中痰夾陰三者相似。 先生獨云痓病。 但吾宗室之家過於厚曖者有之。 何由得寒濕而成痓病耶。 易曰。 運氣所為。 體虛者得之。 本年癸酉。 歲火不及。 寒水侮之。 季夏土旺。 土為火子。 即能制水。 七月八月。 主氣是濕。 客氣是水。 寒水得令。 不伏土製。 是以寒濕相搏。 太陽氣鬱而不行。 其證主項背強直。 卒難回顧。 腰似折。 項似拔。 乃膀胱經痓病也。 其脈沉細緊滑。 沉為病在裡。 細為濕。 緊為寒。 中又有力而滑。 此寒濕有餘而相搏也。 若虛證之脈。 但緊細而不滑。 若風脈當浮。 今脈不浮而沉。 且無掉眩等證。 何為中風。 若痰氣之脈不緊。 今脈緊而體強直。 何言中氣中痰。 痓病詩云。 強直反如弓。 神昏似中風。 痰流唇口動。 瘛瘲與癇同。 乃先以稀涎散吐痰一二碗。 昏憒即醒。 隨進勝濕湯。 六劑全愈。 以八味丸調理一月。 精氣復常。 震按類中有十種。 曰中氣。 中食。 中寒。 中暑。 中濕。 中惡。 中痧。 中瘴。 痰中。 虛中。 散見諸書。 當薈萃而詳辨之。 其異於中風者。 雖卒倒昏憒。 而無偏枯渦斜也。 其治之異於中風者。 惟虛中宜補。 而余皆不宜補也。 只在臨證時。 審其輕重淺深耳。 至如名醫類案有虛風一門。 臨證指南有肝風一門。 總不出繆氏內虛暗風四字。 類案謂陰虛者涼肝補腎。 陽虛者溫肺健脾。 誠為要言。 然其法已備於中風門中。 似不必另立名色。 至指南所載泄木安胃。 鎮陽熄風。 濁藥輕投。 辛甘化風。 種種妙義。 直駕古人而上之。 又洗繆氏之髓者矣。 特是議論雖精。 仍屬景岳所謂非風之治法耳。 集書者以一類而分二門。 未免頭上安頭之病。

傷風

江少微治黃三輔。 年逾四旬。 醉飲青樓。 夜臥當風。 患頭痛發熱。 自汗盜汗。 飲食不進。 醫治十餘日罔效。 診得六脈浮洪。 重按豁然。 此飲酒當風。 名曰漏風。 投以白朮、澤瀉。 酒煎服而熱退。 汗仍不止。 心口如水。 此思慮所致。 與歸脾湯加麻黃根、桂枝。 十服而愈。 頭痛不已。 用白蘿蔔汁吹入鼻中。 立止。 張路玉治沈懋甫仲子。 年十七。 每傷風。 即吐血夢泄。 此肝臟有伏火。 火動則招風也。 蓋肝為藏血藏魂之地。 肝不藏則血隨火炎。 魂不寧則精隨夢泄。 遂與桂枝湯加龍骨、牡蠣。 四劑而表解血止。 桂枝湯主和營散邪。 加龍、牡以鎮肝安魂。 封藏固則風不易入。 魂夢安則精不妄動矣。 若以其火盛而用知、柏之屬。 鮮有不成虛損者。 震按傷風是輕病。 然有傷風不醒即成癆之說。 今人犯此者甚多。 大約喜於色欲及常多夢泄之輩。 內經謂勞風法在肺下。 太陽引精者三日。 中年者五日。 不精者七日。 咳出青黃涕如膿。 不出則傷肺死。 蓋引精者腎臟充固。 太陽引少陰以內守而自為外拒。 邪從痰出。 不致內留傷肺也。 不精即冬不藏精之義。 腎臟虧乏。 太陽餒而無援。 邪留難去。 傷風所由不醒也。 昧者峻用發散。 不知人愈虛。 邪更易入也。 或竟用滋補。 不知邪未清。 補之適以助長也。 此中之權衡。 在於醫者。 此際之調理。 在於本人耳。 〔附傷風戴陽症〕石開曉病傷風咳嗽。 未嘗發熱。 自覺急迫欲死。 呼吸不能相續。 西昌診之。 見其頭面赤紅。 躁擾不歇。 脈亦豁大而空。 謂曰。 此證頗奇。 全似傷寒戴陽症。 何以傷風小恙亦有之。 急宜用人參附子等藥。 溫補下元。 收回陽氣。 不然。 子丑時一身大汗。 脫陽而死矣。 渠不信。 及日落。 陽不用事。 愈慌亂不能少支。 忙服前藥。 服後。 稍寧片刻。 又為床側添同寢一人。 逼出其汗如雨。 再用一劑。 汗止身安。 咳嗽俱不作。 詢其所由。 云連服麻黃藥四劑。 遂爾躁急欲死。 然後知傷風亦有戴陽證。 與傷寒無別。 總因其人平素下虛。 是以真陽易於上越耳。

中寒

吳球治一人。 暑月遠行。 渴飲泉水。 至晚以單席陰地上睡。 頃間。 寒熱。 吐瀉不得。 身痛如刀刮。 醫曰。 此中暑也。 進黃連香薷飲及六和湯。 隨服隨厥。 吳診其脈細緊而伏。 曰。 此中寒也。 眾皆笑曰。 六月中寒。 有是事乎。 吳曰。 人肥白。 素畏熱。 好服黃連及益元散等涼劑。 況途中飲水既多。 又單席臥地。 寒邪深入。 當以附子理中湯。 大服乃濟。 用之果效。 震按中寒一門。 喻嘉言論之最精。 然此證易辨。 無甚詭幻。 惟內寒外熱格陽戴陽者。 不可認錯。 此又當於傷寒門細研之。 蓋中寒與傷寒不同也。 類案載一木商。 久立風雨濕地。 衣服盡濡。 患寒熱交作。 遍身脹痛。 欲人擊打。 莫知為何病。 服藥罔效。 忽思燒酒。 熱飲數杯。 覺快。 數飲至醉而愈。 可見中寒之易治矣。 又載吳御醫治富翁中寒。 用生附子三枚。 重三兩。 作一劑。 他醫減半進之。 病遂已。 吳復診。 已知之。 曰。 何減吾成藥也。 吾投三枚。 將使活三年。 今止活年半耳。 後年余。 復發而卒。 此等邪說。 殊不可信。 夫藥以治病。 中病即止。 太過則變生他病矣。 是人服附子枚半。 病已愈。 則不宜多至三枚也。 若必須三枚。 則枚半未能愈其病也。 乃云吾投三枚。 使活三年。 是以之延年。 非以之治病。 何不投三十枚。 俾活三十年乎。

傷寒

許學士治鄉人邱生者。 病傷寒發熱。 頭痛煩渴。 脈雖浮數而無力。 尺以下遲而弱。 許曰。 雖麻黃證。 而尺遲弱。 仲景曰。 尺中遲者。 營氣不足。 未可發汗。 用建中湯加當歸、黃耆。 翌日脈尚爾。 其家索發汗藥。 言幾不遜。 許忍之。 只用建中調營而已。 至五日。 尺部方應。 遂投麻黃湯二服。 發狂須臾。 稍定略睡。 已得汗矣。 信乎醫者當察其表裡虛實。 待其時日。 若不循次第。 取效暫時。 虧損五臟。 以促壽限。 何足貴也。 〔附南史〕範云初為梁武帝屬官。 時武帝有九錫之命。 云忽感傷寒。 恐不得預慶事。 召徐文伯診視。 問曰。 可便得愈乎。 文伯曰。 便瘥甚易。 正恐二年後不起耳。 云曰。 朝聞道。 夕死可矣。 況二年乎。 文伯於是先以火煅地。 布桃葉。 鋪席。 置云其上。 頃刻汗出。 以溫粉撲之。 翌日遂愈。 云甚喜。 文伯曰。 不足喜也。 後二年果卒。 夫取汗先期。 尚促壽限。 況不顧表裡。 不待時日。 欲速愈者耶。 故書此為戒。 一人病傷寒。 大便不利。 日晡潮熱。 兩手撮空。 直視喘急。 更數醫矣。 許曰。 此誠惡候。 見之者九死一生。 仲景雖有證而無治法。 況已經吐下。 難於用藥。 勉強救之。 若大便得通而脈弦。 則可生。 乃與小承氣一服。 大便利。 諸疾漸退。 脈且微弦。 半月愈。 或問曰。 下之而脈弦者生。 此何謂也。 許曰。 仲景云。 循衣妄撮。 怵惕不安。 微喘直視。 脈弦者生。 澀者死。 微者但發熱譫語者。 承氣湯主之。 予觀錢氏直訣云。 手循衣領及捻物者。 肝熱也。 此症在仲景列於陽明部。 蓋陽明者胃也。 肝有熱邪。 淫於胃經。 故以承氣湯瀉之。 且得弦脈。 則肝平而胃不受克。 所以有生之理也。 〔附〕樓全善曰。 嘗治尋衣撮空。 得愈者數人。 皆用大補氣血之劑。 惟一人兼瞤振脈代。 遂於補劑中加桂二分。 亦振止脈和而愈。 一人病傷寒。 初嘔吐。 俄為醫下之。 已八九日。 而內外發熱。 許診之。 曰。 當用白虎加人參湯。 或曰。 既吐復下。 宜重虛矣。 白虎可用乎。 許曰。 仲景云。 若吐下後。 七八日不解。 熱結在裡。 表裡俱熱者。 白虎加人參湯。 蓋始吐者。 熱在胃脘。 今脈洪滑。 口大渴。 欲飲水。 舌乾燥而煩。 非人參白虎不可也。 一人病傷寒。 心煩喜嘔。 往來寒熱。 醫以小柴胡與之。 不除。 許曰。 脈洪大而實。 熱結在裡。 小柴胡安能去之。 仲景云。 傷寒十餘日。 熱結在裡。 復往來寒熱者。 與大柴胡湯。 三服而病除。 一人太陽症。 因發汗不止。 惡風。 小便數。 足攣急。 屈而不伸。 脈浮而大。 許曰。 此證在仲景方中有兩條。 大同小異。 一則太陽病。 發汗。 遂漏不止。 惡風。 小便難。 四肢微急。 難以屈伸。 一則傷寒脈浮。 自汗出。 小便數。 心煩。 微惡寒。 腳攣急。 一屬漏風小便難。 一屬有汗小便數。 不可混治。 此當用桂枝加附子湯。 三啜而汗止。 佐以芍藥甘草湯。 足便得伸。 一舟子傷寒發黃。 鼻內痠痛。 身與目如金。 小便赤而數。 大便如常。 或欲用茵陳五苓。 許曰。 非其治也。 小便和。 大便如常。 則知病不在臟腑。 今眼睛疼。 鼻痠痛。 是病在清道中。 若下大黃。 必腹脹為逆。 宜用瓜蒂散。 先含水。 次搐之。 鼻中黃水盡。 乃愈。 一武官為寇執。 置舟中𦪗板。 數日得脫。 乘飢恣食。 良久解衣捫蝨。 次日遂傷寒。 自汗而鬲不利。 一醫作傷食而下之。 一醫作解衣中邪而汗之。 雜治數日。 漸覺昏困。 上喘息高。 許診之。 曰。 太陽下之。 表未解。 微喘者。 桂枝加厚朴杏仁湯。 此仲景法也。 指令醫者治此藥。 一啜喘定。 再啜熱緩微汗。 至晚身涼而脈已和矣。 醫曰。 某平生未嘗用仲景方。 不知其神捷如此。 一婦人患熱入血室證。 醫者不識。 用補血調氣藥。 延滯數日。 遂成血結胸。 或勸用小柴胡湯。 許曰。 小柴胡已遲。 不可行也。 惟刺期門穴。 斯可矣。 予不能針。 請善針者治之。 如言而愈。 或問曰。 熱入血室。 何為而成結胸也。 許曰。 邪氣傳入經絡。 與正氣相搏。 上下流行。 遇經水適來適斷。 邪氣乘虛而入血室。 血為邪迫。 上入肝經。 肝受邪則譫語而見鬼。 復入膻中。 則血結於胸也。 何以言之。 婦人平居。 血藏於肝。 未受孕則下行為月水。 既妊則中蓄以養胎。 已產則上壅以為乳。 皆此血也。 今邪氣蓄血。 並歸肝經。 聚於膻中。 結於乳下。 故手觸之則痛。 非湯劑可及。 故當刺期門也。 震按仲景傷寒論。 猶儒書之大學中庸也。 文詞古奧。 理法精深。 自晉迄今。 善用其書者。 惟許學士叔微一人而已。 所存醫案數十條。 皆有發明。 可為後學楷模。 惜限於卷帙。 不能全錄。 留此數則。 以窺一斑。 項彥章治一人。 病發熱。 惡風自汗。 氣奄奄勿屬。 醫作傷寒治。 發表退熱而益劇。 項診其脈。 陰陽俱沉細。 且微數。 以補中益氣進之。 醫曰。 表有邪而以參耆補之。 邪得補而愈甚。 必死此藥矣。 項曰。 脈沉。 里病也。 微數者。 五性之火內煽也。 氣不屬者。 中氣虛也。 是名內傷。 經云。 勞者溫之。 損者益之。 飲以前藥而驗。 震按名醫類案有內傷一門。 此條亦在其內。 但予細觀諸案所敘病證。 皆與傷寒彷彿。 則其病之為傷寒為內傷。 惟在醫者之能辨耳。 非另有一種情形也。 東垣內外傷辨。 殊不足憑。 諸案皆以脈為辨。 大抵內傷之脈。 皆虛大無力。 或微數無力。 其藥不外補中益氣湯甘溫為主。 有風寒加入表藥。 有停滯加入消導。 有火亦加一二味涼藥。 無他奇巧。 故今採取數條。 編入傷寒溫暑各門。 刪去內傷。 免滋眩惑。 外感風寒者傷其形。 故曰傷寒。 勞役過度飲食失節者傷其氣。 故曰內傷。 此言受病之原也。 及其為病。 一般發熱頭疼惡風惡寒。 甚則痞悶譫妄。 豈可就其述病原而作憑據。 醫者見得真。 乃能分晰之曰。 彼是傷寒。 此是內傷。 亦如傷寒一門為虛為實。 為熱為寒。 頭緒紛紜。 聽人審辨。 故區而別之。 不若匯而參之之有所得也。 李東垣治西臺椽葛君瑞。 二月中病傷寒發熱。 醫以白虎湯投之。 病者面黑如墨。 本證遂不復見。 脈沉細。 小便不禁。 東垣初不知也。 及診之。 曰。 此立夏前誤用白虎之故。 白虎大寒。 非行經之藥。 不善用之。 則傷寒本病。 曲隱於經絡之間。 或更以大熱之藥求以去陰邪。 則他證必起。 非所以救白虎也。 宜用溫藥之升陽行經者。 或難曰。 誤用大寒。 若非大熱。 何以救乎。 李曰。 本病隱於經絡間。 陽不升則經不行。 經行而本證見矣。 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東垣所謂溫藥之升陽者。 想即桂枝、乾薑、細辛、川芎、羌、防、升、柴之類耳。 誤於寒藥而不急救以熱藥。 有此一法。 馮內翰之侄櫟。 年十六。 病傷寒。 目赤而煩渴。 脈七八至。 醫欲以承氣下之。 東垣診之。 脈雖七八至。 按之不鼓擊。 內經所謂脈至而從。 按之不鼓。 諸陽皆然。 此陰盛格陽於外。 非熱也。 與姜附之劑。 汗出而愈。 〔附〕劉宗厚曰。 此與王海藏治狂言發斑。 身熱。 脈沉細。 陰症例同。 東垣又有治腳膝痿弱。 下尻臀皆冷。 陰汗臊臭。 精滑不固。 脈沉數有力。 為火鬱於內。 逼陰內外。 名陽盛拒陰。 用苦寒下之者。 此水火徵兆之微。 脈證治例之妙也。 王海藏治侯輔之病。 脈極沉細。 內寒外熱。 肩背胸脅斑出十數點。 語言狂亂。 或曰。 發斑譫語。 非熱乎。 王曰。 非也。 陽為陰逼。 上入於肺。 傳之皮毛。 故斑出。 神不守舍。 故錯語如狂。 非譫語也。 肌表雖熱。 以手按執須臾。 冷透如冰。 與姜附等藥二十餘兩。 乃大汗而愈。 後因再發。 脈又沉遲。 三四日不大便。 與理中丸。 三日內約半斤。 其疾全愈。 侯公之狂。 非陽狂之狂。 乃失神之狂。 即陰也。 〔附〕準繩載一人。 傷寒七八日。 服涼藥太過。 遂變身涼。 手足厥冷。 通身黑斑。 惟心頭溫暖。 診其六脈沉細。 昏沉不知人事。 亦不能語言。 狀似屍厥。 遂用人參三白湯。 加熟附子半枚。 乾薑二錢。 服下一時許。 斑色漸紅。 手足漸暖而甦醒。 然黑斑有因餘熱不清者。 又當以黃連解毒。 竹葉石膏湯調之而愈。 羅謙甫治南省參議官常德甫。 至元甲戌三月間。 赴大都。 路感傷寒證。 邀羅治之。 兩手脈皆沉數。 外證卻身涼。 四肢厥逆。 發斑微紫。 見於皮膚。 唇及齒齦破裂無色。 咽乾聲啞。 默默欲眠。 目不能閉。 反側不安。 大便閉結。 此證乃熱深厥亦深。 變成狐惑。 其證最急。 詢之從者。 曰。 自初病感冒至今。 服發汗藥。 汗出極多。 漸至於此。 羅曰。 平昔膏粱。 積熱於內。 已燥津液。 又兼發汗過多。 津液重竭。 因轉屬陽明。 故大便難也。 急以大承氣下之。 得更衣。 再用黃連解毒湯。 病減大半。 復與黃連犀角湯。 數日而愈。 〔附〕準繩載一婦人。 狐惑聲啞。 多眠。 目不閉。 惡聞食臭。 不省人事。 半月後。 又手足拘強。 脈數而微細。 先與竹瀝、薑汁一盞服之。 忽胸中有汗。 腸鳴。 即目閉省人事。 遂用參、朮、歸、陳。 入竹瀝、薑汁飲之。 五六帖而愈。 震按同是狐惑證。 虛實不同如此。 故並錄以便參考。 浙東憲使曲公病。 召滄洲翁呂元膺往視。 翁察色切脈。 則面帶陽氣。 寸口皆長而弦。 蓋傷寒三陽合病也。 以方涉海。 為風濤所驚。 遂血菀而神懾。 血為熱所搏。 吐血一升許。 且脅痛煩渴譫語。 適是年歲運。 左尺當不應。 其輔行京醫。 泣告其左右曰。 監司脈病皆逆。 不祿在旦夕。 家人皆惶惑無措。 翁曰。 此天和脈。 無憂也。 為投小柴胡湯。 減參加生地黃。 俟其胃實。 以承氣湯下之愈。 震按許學士以尺脈遲弱為營氣不足。 呂滄洲以左尺不應為天和脈。 二義亦皆古書所載。 非二公新得。 而引證恰當。 各奏功效。 由於診候熟而心思靈也。 趙氏子病傷寒十餘日。 身熱而人靜。 六脈盡伏。 俚醫以為死人也。 弗與藥。 呂元膺診之。 三部舉按皆無。 其舌胎滑。 而兩顴赤如火。 語言不亂。 因告之曰。 此子必大發赤斑。 周身如錦紋。 夫脈血之波瀾也。 今血為熱邪所搏。 淖而為斑。 外見於皮膚。 呼吸之氣。 無形可依。 猶溝瀆之水。 雖有風。 不能成波瀾。 斑消則脈出矣。 及揭其衾。 而赤斑爛然。 即用白虎加人參湯化其斑。 脈乃復常。 繼投承氣下之愈。 發斑無脈。 長沙所未論。 元膺蓋以意消息耳。 全本然傷寒旬日。 邪入於陽明。 俚醫以津液外出。 脈虛自汗。 進真武湯實之。 遂致神昏如熟睡。 其家邀元膺問死期。 切其脈。 皆伏不見。 而肌熱灼指。 告其家曰。 此必榮熱致斑而脈伏。 非陽病見陰脈比也。 見斑則應候。 否則蓄血耳。 乃視其隱處及小腹。 果見赤斑。 臍下石堅。 且痛拒按。 為進化斑湯。 半劑即斑消脈出。 復用韓氏生地黃湯逐其血。 是夕下黑血。 後三日。 腹又痛。 遂用桃仁承氣以攻之。 所下如前。 乃愈。 震閱二案而知發斑蓄血。 有脈伏之一候。 然竊思斑未出而脈伏。 理或有之。 斑既透矣。 何以必待化斑脈始復耶。 吳又可有脈厥之說。 用承氣微下則脈出。 與此用白虎彷彿。 但發斑脈伏。 勢亦可畏。 上條妙在語言不亂。 次條雖神昏如睡。 由於誤服真武。 故皆憑證以醫之。 翁云見斑則應候。 思及蓄血。 已勉強矣。 發斑情形。 種種不同。 再附數條以備覽。 云間懷抱奇治一婦。 夏月飲火酒。 煩熱面赤發斑。 診其脈絕無。 懷曰。 此火鬱而熱極。 用梔豉湯加葛根、厚朴、黃連清之。 斑大出而脈遂見。 恰與此條大同小異。 又一人傷寒過經不解。 遍體黑斑。 唇口焦枯。 脈大便結。 以三黃石膏湯飲之痊。 此可與準繩所載黑斑一條合觀之。 又一婦熱入血室後。 發斑點。 以小柴胡湯加生地、丹皮獲愈。 又一人身熱發斑。 胃有停滯。 脹悶不堪。 用枳、樸、消導藥而斑出熱退。 因信朱奉議所謂凡見斑不可專以斑治。 須察脈之浮沉。 病之虛實。 而分別用藥。 真至言也。 憶昔年婁縣小港葉念劬兄。 身熱發斑不透。 群用提斑藥無效。 予見其吐涎不止。 手足軟不能動。 脈大無力。 正合內傷發斑例。 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故友孝廉張素安兄尊壺身熱足冷。 目腫溏泄。 發斑不透。 其脈沉細無力。 正合陰症發斑例。 用真武湯加人參而愈。 此實效法海藏及準繩之治法也。 然舌不燥。 神不昏。 故可用溫補耳。 若夏秋時行疫病。 又多有以大黃黃連下之而斑出者。 蓋內邪之壅塞。 得通而斑出。 與虛寒之得溫補以鼓舞而斑出。 同一理也。 又生平見藍斑二人。 一則脈細神昏。 辭不治。 其藍斑之大者如棋子。 發爛而死。 一女人藍斑。 色如翠羽。 咯血齒衄。 舌紅不幹。 神不昏。 猶可扶行登圊。 用犀角地黃湯。 間以大黃微下之。 後竟愈。 又按龔雲林治一人。 夏月因勞倦。 飲食不節。 又傷冷飲得疾。 醫以時證治之不愈。 至十日。 苦身體沉重。 四肢逆冷。 自利清穀。 引衣自蓋。 氣難布息。 懶言語。 此脾受寒濕。 中氣不足之病也。 口乾但欲水不欲咽。 早晨身涼而生粟。 午後煩躁。 不欲去衣。 昏昏睡而面赤。 隱隱紅斑見於皮膚。 此表實裡虛。 故內虛則外證隨時而變。 遂用錢氏白朮散加升麻。 合本方之乾葛、甘草以解其斑。 少加白朮、茯苓以除濕而利小便。 人參、藿香、木香以安脾胃。 進飲食。 兩服而斑退身溫利止。 次服五味異功散、治中湯一二服。 五日得平。 此仿完顏小將軍暑月內傷發斑治法也。 副樞張息軒傷寒逾月。 既下而內熱不已。 脅及小腹偏左滿。 肌肉色不變。 俚醫以為風所中。 膏其手摩之。 浹旬。 其毒循宗筋流入於睪丸。 赤腫若匏。 刺潰之。 而左脅腫痛如故。 召呂診。 呂以關及尺中皆滑數而且芤。 因告之曰。 脈數不時。 則生惡瘡。 關內逢芤則內癰作。 脅之腫。 癰作膿也。 下之勿晚。 乃用保生膏作丸。 衣之以乳香。 而用硝黃作湯下之。 下膿五升許。 明日再圊下余膿。 立痊。 震按此條以傷寒而變腸癰。 雖不多見。 亦不可不知。 觀其所告之言。 兩句出仲景傷寒論。 兩句出高陽生脈訣。 因思自明以前。 皆用此訣。 何近賢之痛詆不堪耶。 芮子玉病傷寒。 乃陰隔陽證。 面赤足蜷。 躁擾不得眠而下利。 論者有主寒主溫之不一。 愈不能決。 呂元膺以紫雪匱理中丸進。 徐以冰漬甘草乾薑湯飲之愈。 且告之曰。 下利足蜷。 四逆證也。 苟用常法。 則上焦之熱彌甚。 今以紫雪折之。 徐引辛甘以溫里。 此熱因寒用也。 聞者皆歎服。 震按此為陰盛隔陽。 亦曰下寒上熱。 滄州翁以寒藥裹熱藥。 與熱藥冷服義同。 其理精矣。 然閱各家醫案。 能識此證者亦不少。 至如陰中伏陽。 則惟有許學士一案。 其治鄉人李信道頭疼身溫煩躁。 指末皆冷。 胸中滿。 噁心。 六脈沉伏不見。 深按至骨則若有力。 更兩醫矣。 皆不識。 止用調氣藥。 許診之。 曰。 此陰中伏陽也。 仲景法中無此證。 世人患此者多。 若用熱藥以助之。 則為陰所隔絕。 不能導引真陽。 反生客熱。 用冷藥則所伏真火愈見澌滅。 非其治也。 須用破散陰氣導達真火之藥。 使水升火降。 然後得汗而解矣。 乃授破陰丹二百粒。 作一服。 冷鹽湯下。 不時煩躁狂熱。 手足躁擾。 其家大驚。 許曰。 俗所謂換陽也。 須臾稍定。 略睡。 身已得汗。 自昏達旦方止。 熱退而病除矣。 今考破陰丹方。 乃硫黃、水銀等分。 熔結成砂。 加陳皮、青皮分兩減半。 各為細末。 麵糊丸如桐子大。 而用至二百丸。 非許學士其誰能之。 此與陰隔陽用參附者似是而非。 從古無人論及。 可不謂發仲景之所未發哉。 孫兆治一人。 傷寒五六日。 頭汗出。 自頸以下無汗。 手足冷。 心下痞悶。 大便秘。 脈沉緊。 或者以為陰結。 孫曰。 此即仲景所謂半在表。 半在裡。 脈雖沉緊。 不得為少陰病也。 投以小柴胡湯而愈。 蓋四肢冷。 脈沉緊。 似乎少陰。 然少陰多自利。 不當大便硬。 況頭者三陽同聚。 若三陰經則至胸而還。 今有頭汗出。 似乎陽虛。 故曰汗出為陽微。 然少陰額上冷汗。 同為陰毒矣。 故曰陰不得有汗。 今頭汗出。 知非少陰也。 與小柴胡湯。 設不了了者。 得屎而解。 仲景雖不立方。 可知其為大柴胡湯矣。 此亦陽症似陰之一種也。 一道者患傷寒。 發熱。 汗出多。 驚悸目眩身戰掉。 眾醫有欲發汗者。 有作風治者。 有欲以冷藥解者。 延孫兆至。 兆曰。 太陽經病得汗而不解。 若欲解。 必復作汗。 腎氣不足。 汗不來。 所以心悸目眩身戰。 遂與真武湯。 三服。 微汗自出。 即解。 蓋真武湯附子、白朮和其腎氣。 腎氣得行。 故汗得來。 仲景云。 尺脈弱者。 營氣不足。 不可發汗。 以此知腎氣怯則難汗也。 震按此二條深得力於仲景。 可與許學士媲美。 滑伯仁治一人。 病傷寒。 已經汗下。 病去而背獨惡寒。 脈細如線。 湯熨不應。 伯仁以理中湯加薑、桂、附子大作服。 外以蓽茇、良薑、吳茱、桂、椒諸品大辛熱藥為末。 薑汁調敷滿背。 以紙覆之。 稍干即易。 如是半月。 竟平復不寒矣。 此治法之變者也。 震按此以熱藥外敷。 又開一法。 一人七月內。 病發熱。 多服小柴胡湯。 惡寒甚。 肉瞤筋惕。 滑伯仁診之。 脈細欲絕。 曰。 此升發太過。 多汗亡陽。 表虛極而惡寒甚也。 肉瞤筋惕者。 裡虛極而陽不復也。 以真武湯。 進七八服而愈。 吳綬治一人。 傷寒未經發汗。 七八日。 經脈動惕。 潮熱來尤甚。 其肉不瞤。 大便秘結不行。 小便赤澀。 以手按臍旁硬痛。 此有燥屎也。 用加味大柴胡湯下之而愈。 又一人傷寒十餘日。 曾三四次發汗過多。 遂變肉瞤身振搖。 筋脈動惕。 此汗多氣血俱虛故也。 用加味人參養營湯二劑而愈。 又一人汗後。 虛煩不得眠。 筋惕肉瞤。 內有熱。 用加味溫膽湯而愈。 可見虛實不同。 豈容執一說以施治。 震按肉瞤筋惕四條治法不同。 首條載脈。 三條不載脈。 須看其病因病形之不同。 分別得清。 故用藥恰當。 朱丹溪治一人。 素嗜酒。 因暴風寒。 衣薄。 遂覺倦怠。 不思飲食。 至夜大發熱。 遍身疼痛如被杖。 微惡寒。 天明診之。 六脈浮大。 按之豁然。 左為甚。 因作極虛受風寒治之。 人參為君。 黃耆、白朮、歸身為臣。 蒼朮、甘草、木通、乾葛為佐。 使大劑與之。 至五帖後。 通身汗如雨。 凡三易被。 得睡。 覺來諸證悉除。 盧兄年四十九歲。 自來大便下血。 脈沉遲澀。 面黃神倦者。 二年矣。 九月間。 因勞倦發熱。 自服參蘇飲二帖。 熱退。 早起小勞遇寒。 兩手背與面紫黑。 昏僕。 少時卻醒。 身大熱。 妄語口乾。 身痛至不可眠。 丹溪脈之。 三部不調。 微帶數。 重取虛豁。 左手大於右手。 以人參二錢半。 帶節麻黃、黃耆各一錢。 白朮二錢。 當歸五分。 與三五帖。 得睡。 醒來大汗如雨。 即安。 兩日後。 再發脅痛咳嗽。 若睡時。 嗽不作而妄語。 且微惡寒。 診其脈似前。 而左略帶緊。 丹溪曰。 此體虛再感寒也。 仍以前藥加半夏、茯苓。 至十餘帖。 再得大汗而安。 後身倦不可久坐。 不思飲食。 用補中益氣去涼藥。 加神麯、半夏、砂仁。 五七十帖而安。 一人五月內。 大發熱而譫語。 肢體不能舉。 喜冷飲。 丹溪診其脈洪大而數。 用黃耆、茯苓濃煎如膏。 卻用涼水調與之。 三四服後。 病者昏憒如死狀。 但顏色不改。 氣息如常。 至次早方醒。 諸證悉退而安。 又治一老人。 飢寒作勞。 患頭疼惡寒發熱。 骨節疼。 無汗。 妄語時作時止。 自服參蘇飲取汗。 汗大出而熱不退。 至第四日。 診其脈洪數而左甚。 朱曰。 此內傷證因飢而胃虛。 加以作勞。 陽明雖受寒氣。 不可攻擊。 當大補其虛。 俟胃氣充實。 必自汗而解。 遂以參、耆、歸、朮、陳皮、甘草。 加附子二片。 一晝夜盡五帖。 至三日。 口稍干。 言有次序。 諸證雖解。 熱尚未退。 乃去附加芍藥。 又兩日。 漸思食。 頗清爽。 間與肉羹。 又三日。 汗自出。 熱退。 脈雖不散。 洪數尚存。 朱謂此脈洪。 當作大論。 年高而誤汗。 以後必有虛證見。 又與前藥。 至次日。 自言病以來。 不更衣十三日矣。 今穀道虛坐努責。 迸痛如痢狀不堪。 自欲用大黃等物。 朱曰。 大便非實閉。 乃氣因誤汗而虛。 不得充腹。 無力可努。 仍用前藥。 間以肉汁粥及蓯蓉粥與之。 翌日。 濃煎椒蔥湯浸下體。 方大便。 診其脈。 仍未斂。 此氣血仍未復。 又與前藥。 兩日小便不通。 小腹滿悶。 但仰臥則點滴而出。 朱曰。 補藥未至。 與前方倍加參、耆。 兩日小便方利。 又服補藥半月而安。 震按此四案。 向列於內傷門。 以其皆作虛證治也。 然外證與傷寒一般。 且前二條原因受寒而起。 自非明眼。 豈敢用參耆大補少加表藥乎。 蓋所憑者在脈虛豁耳。 後二條脈洪數不虛豁。 而亦用補者。 一憑於肢體不能舉。 一憑於老年飢寒作勞致病。 其審證精細。 非粗人所能及。 而一用耆苓煎膏。 涼水調服。 一用參、耆、歸、術佐附子。 一周時進五帖。 ¼•重緩急。 各臻其妙。 至謂脈洪當作大論。 可見洪與大原有分別。 非通用字義。 丹溪治一人。 年二十。 於四月。 病發熱。 脈浮沉皆有不足意。 其間得洪數一種。 隨熱進退不時。 知非傷寒也。 因問必是過飲。 酒毒在內。 今為房勞。 氣血虛乏而病作耶。 曰。 飲燒酒。 吃犬肉。 近一月矣。 遂用補氣血藥。 加乾葛以解酒毒。 服一帖。 微汗。 反懈怠。 熱如故。 因思是病氣血皆虛。 不禁葛根之散。 乃換枳椇子入前藥內。 一帖而愈。 震按脈浮沉皆有不足意。 大象是虛矣。 間見洪數。 隨熱進退不時。 此非片刻所能得。 故遇疑難證。 必須久診。 及一日二三次診之。 斯病無遁情。 下條又是問而知之。 知其素有下疳瘡。 則脈之弦數為瘡毒矣。 誠哉四診不可缺一也。 一人素有下疳瘡。 忽頭痛發熱自汗。 眾作傷寒治。 反劇。 脈弦甚。 七至。 重取則澀。 丹溪曰。 此病在厥陰。 而與證不對。 以小柴胡加龍膽草、黃連。 熱服。 四帖而安。 陶節庵治一人。 傷寒四五日。 吐血不止。 醫以犀角地黃湯、茅花湯。 治而反劇。 陶切其脈。 浮緊而數。 曰。 若不汗出。 邪何由解。 進麻黃湯一服。 汗出而愈。 或曰。 仲景言衄家不可汗。 亡血家不可汗。 而此用麻黃。 何也。 曰。 久衄之家。 亡血已多。 故不可汗。 今緣當汗不汗。 熱毒蘊結而成吐血。 當分其津液。 乃愈。 故仲景又曰。 傷寒脈浮緊。 不發汗。 因致衄者。 麻黃湯主之。 蓋發其汗。 則熱越而出。 血自止也。 震按吐血而用麻黃湯。 復引經文以申明其故。 節庵可為仲景之功臣矣。 經文衄字向來只作鼻衄解。 不知吐血為內衄。 仲景原不鑿定鼻衄也。 自非節庵。 活書都作死書讀耳。 但麻黃湯雖為太陽經正藥。 然非其時。 非其經。 非其人之質足以當之。 鮮不為害。 請勿輕試。 懷抱奇述一醫者。 素自矜負。 秋月感寒。 自以麻黃湯二劑飲之。 目赤唇焦。 裸體不顧。 遂成壞證。 一藥客感冒風寒。 用麻黃五錢服之。 吐血不止而斃。 此二證亦進黃連解毒、犀角地黃湯解救之。 終不挽回。 大可駭也。 〔附〕抱奇一友。 積勞後感寒發熱。 醫者好用古方。 竟以麻黃湯進。 目赤血衄。 痰中帶血。 繼以小柴胡湯。 舌乾乏津。 懷診之。 脈來虛數無力。 乃勞倦而兼陰虛候也。 誤投熱藥。 能不動血而竭其液耶。 連進地黃湯三劑。 血止。 神尚未清。 用生脈散加當歸、棗仁、茯神、遠志。 神雖安。 舌仍不生津。 乃曰。 腎主五液。 而肺為生化之源。 滋陰益氣。 兩不見效。 何也。 細思之。 因悟麻黃性不內守。 服之而竟無汗。 徒傷其陰。 口鼻雖見血。 藥性終未發泄。 故津液不行。 仍以生脈散加葛根、陳皮引之。 遂得微汗。 舌果津生。 後以歸脾湯、六味丸而痊。 震按天地人為三才。 醫者咸知講究。 天道幽微。 而司天運氣。 逐歲變遷。 人病應之。 推測殊難。 然夏宜於涼。 冬宜於熱。 到處皆然。 人亦共曉。 惟地之水土不同。 懷氏只就松江地方所見而言。 推之嘉蘇。 亦復如是。 若南京人患傷寒。 用麻黃者十有二三。 若江北人不用麻黃。 全然無效。 況直隸陝西乎。 所以內經有散而寒之。 收而溫之。 同病異治之論也。 趙養葵曰。 太陽之人。 雖冬月身不須綿。 口常飲水。 色欲無度。 大便數日一行。 芩、連、梔、柏、硝、黃。 恬不知怪。 太陰之人。 雖暑月不離復衣。 飲食稍涼。 便覺腹痛泄瀉。 參、朮、薑、桂。 時不絕口。 此兩等人者。 各稟陰陽之一偏。 又天令地氣所不能拘。 故立方用藥。 總貴變通。 不獨麻黃一味。 令人推敲也。 節庵治一壯年。 夏間勞役後食冷物。 夜臥遺精。 遂發熱痞悶。 至晚。 頭額時痛。 兩足不溫。 醫不知頭痛為火熱上乘。 足冷為脾氣不下。 誤認外感夾陰。 而與五積散汗之。 則煩躁口乾。 目赤便秘。 明日。 便與承氣下之。 但有黃水。 身強如痙。 煩躁轉劇。 腹脹喘急。 舌胎黃黑。 已六七日矣。 診其脈。 六七至而弦勁。 急以黃龍湯。 下黑物甚多。 下後腹脹頓寬。 躁熱頓減。 但夜間仍熱。 舌胎未盡。 更與解毒湯合生脈散加生地。 二劑熱除。 平調月餘而安。 震按此案可使因遺精而認陰證者釋其疑。 火熱上乘。 脾氣不下二語。 亦辨疑證之金針。 虞天民治一人。 四月間。 得傷寒證惡寒。 發大熱而渴。 舌上白胎。 三日前。 身脊百節俱痛。 至第四日。 惟脅痛而嘔。 自利。 至第六日。 虞診之。 左右手皆弦長而沉實。 俱數甚。 虞曰。 此本三陽合病。 今太陽已罷。 而少陽與陽明仍在。 與小柴胡合黃連解毒。 服三服。 脅痛嘔逆皆除。 惟熱猶甚。 九日後。 漸加氣築痰響。 聲如拽鋸。 出大汗。 汗退後。 身熱愈甚。 法當死。 視其面上有紅色。 潔淨而無賊邪之氣。 言語清亮。 間有譫語而不甚含糊。 虞故不辭而復與治。 用涼膈散倍大黃。 服二服。 視其所下復如前。 自利清水。 其痰氣亦不息。 與大承氣湯合黃連解毒湯。 二服。 其所下亦如前。 此蓋結熱不開。 而燥屎不來耳。 復以二方相間。 日三四服。 至五帖。 始得結屎十數塊。 痰氣漸平。 熱漸減。 至十五日。 熱退氣和而愈。 震按吳又可溫疫論。 以承氣合白虎。 於數日內連服連下。 今人多有宗其法以救危病者。 觀花溪此案。 先開其端。 然愚者奉為捷徑。 鹵莽滅裂。 亦不少矣。 試讀仲景陽明少陰篇中。 急下、可下、微和、更與等義。 緩急輕重。 法詳且密。 吳又可連下之法。 亦不過仲景法中之一法耳。 未可以一法廢諸法也。 即如許學士治一家而病兩人。 皆旬日矣。 一則身熱無汗。 大便不通。 小便短澀。 神昏而睡。 診其脈長大而實。 用承氣下之而愈。 一則陽明自汗。 大便不通。 小便利。 津液少。 口乾燥。 其脈大而虛。 作蜜煎導之。 下燥糞得溏利而解。 其家曰。 皆陽明不通。 何以治之異。 許曰。 二證雖相似。 然自汗小便利者。 不可盪滌五臟。 為無津液也。 然則傷寒脈證大同小異之間。 即宜分別斟酌。 奈何以溫疫論為捷徑哉。 一人年四十五。 正月間。 路途跋涉勞倦。 發熱。 身體略痛而頭不痛。 自以為外感。 而用九味羌活湯三帖。 汗出熱不退。 前後又服小柴胡湯五六帖。 熱愈甚。 經八日。 延虞診視。 至臥榻前。 見煎成湯飲一盞在案。 問之。 乃大承氣湯。 將欲飲。 切其脈。 右三部浮洪。 略弦而無力。 左三部略小。 亦浮軟不足。 虞曰。 汝幾自殺。 此內傷虛證。 服此藥大下。 必死。 伊曰。 我平生元氣頗實。 素無虛損證。 明是外感無疑也。 虞曰。 將欲作陽明內實治而下之歟。 脈既不沉實。 又無舌乾潮熱譫語等證。 將欲作太陽表實治而汗之歟。 脈雖浮洪而且虛。 又無頭痛脊強等證。 今經八日。 非表非里。 汝欲作何經治之乎。 伊無以答。 乃用補中益氣湯加附子。 大劑與之。 是夜連進二服。 天明往診。 脈略平和。 伊猶疑屬前效。 欲易外感退熱之藥。 虞曰。 前藥再飲二服。 不效當罪我。 又如前二服。 脈證俱減半。 伊始曰。 我幾誤矣。 去附子。 再煎二帖與之。 熱退氣和而愈。 但體猶困倦如前。 服前藥二十餘帖。 始得強健。 震按此案與前案迥然不同。 同一汗後熱愈甚。 同一涼解熱不退。 彼則連用寒下。 此則連用溫補。 合觀之自益人神智。 而此案非表非里之論。 尤足為辨證之準繩。 郭雍治一人。 盛年恃健不善養。 過飲冷酒食肉。 兼感冒。 初病即身涼自利。 手足厥逆。 額上冷汗不止。 遍身痛。 呻吟不絕。 偃臥不能轉側。 卻不昏憒。 亦不恍惚。 郭曰。 病人甚靜。 並不昏妄。 其自汗自利。 四肢逆冷。 身重不能起。 身痛如被杖。 皆為陰證無疑。 令服四逆湯。 灸關元及三陰交。 未應。 加服丸鍊金液丹。 利厥汗皆少止。 若藥艾稍緩。 則諸證復出。 如此進退者凡三日夜。 陽氣雖復。 證復如太陽病。 未敢服藥。 靜以待汗。 二三日復大煩躁。 飲水。 次則譫語斑出。 熱甚。 無可奈何。 乃與調胃承氣湯。 得利。 大汗而解。 陰陽反覆有如此者。 震按此案與前二案又復不同。 陰陽反覆如此。 誠不可一途而取。 薛院使已治一人。 年七十九。 仲冬將出行。 少妾入房。 致頭痛發熱。 眩暈喘急。 痰涎壅盛。 小便煩數。 口乾引飲。 遍舌生刺。 縮斂如荔枝然。 下唇黑裂。 面目俱赤。 煩躁不寢。 或時喉間如煙火上衝。 急飲涼茶少解。 已濱於死。 脈洪大而無倫。 且有力。 捫其身烙手。 此腎經虛火遊行於外。 投以十全大補合六味地黃湯、生脈散。 再加附子。 服一劑。 熟寢良久。 脈證各減三四。 再與八味丸服之。 諸證悉退。 後忌冷物而痊。 震按少妾入房。 病者之隱事。 頭痛發熱。 必自疑感冒外邪。 觀其口渴舌刺等證。 及脈洪大有力。 醫者必以溫疫論傷寒直格一致思矣。 白虎瀉心。 死復何疑。 此惟張景岳可與談心。 張景岳曰。 余在燕都。 治一王生。 患陰虛傷寒。 年出三旬。 而舌黑之甚。 其芒刺干裂。 焦黑如炭。 身熱便結。 大渴喜冷。 而脈則無力。 神則昏沉。 群醫謂陽證陰脈。 必死無疑。 余察其形氣未脫。 遂以甘溫壯水等藥。 大劑進之以救其本。 仍間用涼水以滋其標。 蓋水為天一之精。 涼能解熱。 甘可助陰。 非若苦寒傷氣者之比。 故於津液乾燥。 陰虛便結。 而熱渴火盛之證。 亦所不忌。 由是水藥並進。 前後凡用人參、熟地輩各一二斤。 附子、肉桂各數兩。 冷水亦一二斗。 然後諸證漸退。 飲食漸進。 神氣俱復矣。 但察其舌黑則分毫不減。 余甚疑之。 莫得其解。 再後數日。 忽舌上脫一黑殼。 而內則新肉燦然。 始知其膚腠焦枯。 死而復活。 使非大為滋補。 安望再生。 若此一證。 特舉其甚者紀之。 此外凡舌黑用補而得以保全者。 蓋不可枚舉矣。 所以凡診傷寒者。 當以舌色辨表裡。 以舌色辨寒熱。 皆不可不知也。 若以舌色辨虛實。 則不能無誤。 蓋實固能黑。 以火盛而焦也。 虛亦能黑。 以水虧而枯也。 若以舌黃舌黑。 悉認為實熱。 則陰虛之證。 萬無一生矣。 楊乘六治吳長人。 於三月初。 身大熱。 口大渴。 唇焦裂。 目赤色。 兩顴嬌紅。 語妄神昏。 手冷過肘。 足冷過膝。 其舌黑滑而胖。 其脈洪大而空。 一醫欲用白虎。 楊曰。 身雖壯熱如烙。 而不離覆蓋。 口雖大渴引飲。 而不耐寒涼。 面色雖紅卻嬌嫩。 而遊移不定。 舌胎雖黑。 卻浮胖而滋潤不枯。 如果屬白虎。 則更未有四肢厥冷而上過乎肘下過乎膝。 六脈洪大。 而浮取無倫。 沉取無根者也。 此為格陽戴陽。 若用白虎。 必立斃矣。 遂以大劑八味加人參。 濃煎數碗。 冷飲。 諸證乃退。 繼以理中加附子。 六君加歸、芍。 各數劑調理而愈。 又治歸安醫者張學海。 疲於臨證。 微寒壯熱。 頭痛昏沉。 服發散藥數劑。 目直耳聾。 口渴便閉。 改用瀉火解毒等劑。 熱勢尤熾。 油汗如珠。 譫語撮空。 惡候悉具。 云峰觀之。 其脈洪大躁疾而空。 其舌乾燥焦黃而胖。 楊曰。 證有真假憑諸脈。 脈有真假憑諸舌。 果系實證。 則脈必洪大躁疾而重按愈有力者也。 果系實火。 則舌必乾燥焦黃而斂束且堅卓者也。 豈有重按全無脈者。 而尚得謂之實證。 滿舌俱胖壯者。 而尚得謂之實火哉。 用養營湯。 參、附各三錢。 服後得睡。 熱退。 舌變紅潤而愈。 震按楊氏謂陰虧而乾燥。 其舌必堅斂。 火旺而焦黑。 其舌必蒼老。 萬無乾燥焦黑。 屬陰虛火旺。 而舌見胖嫩者。 說亦奇矣。 實未曾試。 不敢輕信。 李士材治韓茂遠。 傷寒九日以來。 口不能言。 目不能視。 體不能動。 四肢俱冷。 皆曰陰證。 士材診之。 六脈皆無。 以手按腹。 兩手護之。 眉皺作楚。 按其趺陽。 大而有力。 乃知腹有燥屎也。 與大承氣湯。 得燥屎六七枚。 口能言。 體能動矣。 故按手不及足者。 何以救此垂絕之證耶。 震按六脈無而診趺陽。 鑑於仲景之自敘。 讀書誠有用也。 王月懷傷寒至五日。 下利不止。 懊憹腹脹。 諸藥不效。 有以山藥茯苓與之。 慮其瀉脫也。 士材診之。 六脈沉數。 按其臍則痛。 此協熱自利。 中有結糞。 小承氣倍大黃服之。 果得結糞數枚。 利遂止。 懊憹遂安。 儒者吳君明。 傷寒六日。 譫語狂笑。 頭痛有汗。 大便不通。 小便自利。 眾議承氣湯下之。 士材診其脈浮而大。 因思仲景曰。 傷寒不大便六七日。 頭痛有熱。 小便清者。 知不在裡。 仍在表也。 方今仲冬。 宜與桂枝湯。 眾皆咋舌。 以譫狂為陽盛。 桂枝入口必斃矣。 李曰。 汗多神昏。 故發譫妄。 雖不大便。 腹無所苦。 和其榮衛。 必自愈耳。 遂違眾用之。 及夜而笑語皆止。 明日大便自通。 故病變多端。 不可膠執。 向使狐疑而用下藥。 其可活乎。 震按自利而用承氣湯。 譫語而用桂枝湯。 仲景集中原有此法。 只要認得真耳。 盧子由治梁秀才。 於三月間。 作文受寒。 服發散藥十餘帖。 熱盛汗多。 蒸蒸如雲霧。 高一二尺。 濕透衣被。 日易十數番。 十四日昏不識人。 舌短眼瞀。 脈浮大無倫。 乃先以溫粉撲周身。 使汗孔收斂。 次用人參五錢。 生附三錢。 煎服。 便能識人。 惟言語譫妄。 七日始蘇。 有客問曰。 浮表脈也。 熱盛神昏。 舌短眼瞀。 邪盛也。 何竟以溫補收功。 子由曰。 凡治病先求其本。 不可泥其形證。 如寒水為邪。 必然心火受病。 此病原從思慮受寒。 政為心火不及。 而受水侮。 是謂之本。 況多行發散。 重虛其心。 心液既已散漫。 精神便無主宰。 故用黑附順從水色。 而橫助火力。 人參轉回陽氣。 而保定精神。 然非先固其外。 則內無旋理。 此予治法先後之旨也。 震按思慮受寒。 為心火不及而寒水侮之。 議論頗新奇。 治法卻平正。 至謂黑附形從水而性助火。 說反陳腐矣。 繆仲淳治銓部章衡陽。 患熱病。 頭痛壯熱。 渴甚且嘔。 鼻乾燥不得眠。 其脈洪大而實。 一醫曰。 陽明症也。 當用葛根湯。 仲淳曰。 陽明之藥。 表劑有二。 一為葛根湯。 一為白虎湯。 不嘔吐而解表。 用葛根湯。 今吐甚。 是陽明之氣逆升也。 葛根升散。 用之非宜。 乃與大劑白虎湯加麥冬、竹葉。 醫駭藥太重。 仲淳曰。 虜荊非六十萬人不可。 李信二十萬則奔還矣。 別後進藥。 天明遂瘥。 一僕受寒發熱。 頭痛如裂。 兩目俱痛。 渾身骨節痛。 下部尤甚。 狀如刀割不可忍。 口渴甚。 大便日去一次。 胸膈飽脹。 不得眠。 已待斃矣。 仲淳曰。 此太陽陽明病也。 貧人素多作勞。 故下體疼痛尤甚。 以石膏一兩五錢。 麥冬八錢。 知母三錢。 乾葛三錢。 竹葉一百片。 解陽明之熱。 羌活二錢五分。 去太陽之邪。 大栝蔞實半個。 枳、桔各一錢。 疏利胸膈之留邪。 四劑而愈。 王肯堂治太史余云衢。 向來形氣充壯。 飲啖兼人。 忽於六月患熱病。 肢體不甚熱。 而間揚擲手足。 如躁擾狀。 昏憒不知人事。 時發一二語不可了。 而非譫也。 脈微細欲絕。 有謂是陰證宜溫者。 有謂當下者。 皆取決於王。 王曰。 若陽病見陰脈。 在法為不治。 然素稟如此。 又值酷暑外爍。 酒炙內炎。 宜狂熱如焚。 脈洪數有力。 而此何為者。 豈熱氣怫鬱不得伸而然耶。 且不大便七日矣。 姑以大柴胡湯下之。 時大黃止用二錢。 又熟煎。 而太醫王雷庵力爭以為太少。 金壇曰。 如此脈證。 豈宜峻下。 待其不應。 加重可也。 及服藥。 大便即行。 脈已出。 手足溫矣。 繼以黃連解毒湯。 數服而平。 此即劉河間傷寒直格所謂蓄熱內甚。 而脈道不利。 反致脈沉細欲絕者。 通宜解毒合承氣下之。 俗醫不知。 認為陰寒。 多致危殆者是也。 震按以上三條。 治法漸與今人相近。 蓋世運風氣使然。 原不必過為好奇也。 喻嘉言治徐國珍。 傷寒六七日。 身寒目赤。 索水到前。 復置不飲。 異常大躁。 門牖洞啟。 身臥地上。 展轉不快。 更求入井。 一醫急治承氣將服。 喻診其脈。 洪大無倫。 重按無力。 乃曰。 是為陽虛欲脫。 外顯假熱。 內有真寒。 觀其得水不欲咽。 而尚可咽大黃、芒硝乎。 天氣燠蒸。 必有大雨。 此證頃刻一身大汗。 不可救矣。 即以附子、乾薑各五錢。 人參三錢。 甘草二錢。 煎成冷服。 服後寒戰戛齒有聲。 以重綿和頭覆之。 縮手不肯與診。 陽微之狀始著。 再與前藥一劑。 微汗。 熱退而安。 震按此條脈大無倫。 重按無力。 與李士材治吳文哉案同。 較之金壇之案何以別之。 須看王案脈微細欲絕。 喻李二案脈浮大沉小也。 喻案有漱水不欲咽一證可據。 王案則壯盛人病於暑月醉飽之後可疑也。 若薛院使案脈大無倫且有力。 舌刺唇黑。 頻飲涼茶。 全似陽證陽脈。 其可據者。 高年御女。 氣喘溺頻也。 〔附〕葛可久治一士人。 得傷寒病。 不得汗。 比葛往視。 則發狂循河而走。 葛就捽置水中。 良久乃出之。 裹以重綿。 得汗解。 又類編載婺源程元章。 夫婦皆嗜鱉。 一婢奉命屠一大者。 睹其伸縮顫悸。 為之不忍。 解縛縱入後池。 池廣且深。 夫婦怒甚。 杖婢數十。 經二年。 婢患熱病。 發狂奔躁。 不納粥飲。 體倦昏憒。 家人謂不可療。 舁置池上茅亭。 半夜後。 忽覺心下開豁。 四肢清快。 惟身上皆是濕泥草。 復靜伺之。 見巨鱉自池出。 銜水藻浮萍。 遍覆其體。 因得外涼內爽也。 天明霍然。 入室詳述其事。 程夫婦感動。 不復食鱉。 洪作霖夢弼言。 熱證之極。 猝未可解者。 汲新井水浸青布互熨之為妙。 不謂水族細微。 亦能知此。 此放生之報。 震按此二則全似小說。 然亦可以增益見識。 使知道理無窮。 切勿執泥也。 但捽置水中。 終屬荒唐。 設遇欲求入井之徐國珍。 不竟殺之乎。 喻嘉言治陸平叔。 平素體虛氣怯。 面色痿黃。 藥宜溫補。 不宜寒涼。 秋月偶患三瘧。 孟冬復受外寒。 遂寒熱頻作。 醫者以為瘧後虛邪。 不知其為新受實邪也。 投以參朮補劑。 轉致奄奄一息。 遷延兩月。 昏昏嘿嘿。 家已治木。 漫延西昌診之。 脈弦浮大而短氣。 鼻乾不得汗。 嗜臥。 一身及面目悉黃。 與陽明中風條。 過經二十餘日不解。 悉同此例。 但未至於不尿腹滿加噦耳。 西昌以為脈未大壞。 九分可治。 但筋脈牽掣不停。 只恐手足痿廢。 吾今用法。 治則兼治。 然仲景止有大柴胡湯。 兩解表裡之法。 而無治痿之法。 因以防風通聖散成方。 減白朮。 取荊、防、麻、薄、桔梗為表藥。 硝、黃、芩、翹、梔、膏、滑石為里藥。 原與大柴胡之制相仿。 內有芎、歸、芍藥。 正可領諸藥深入血分而通經脈。 減白朮者。 以前既用之貽誤。 不可再誤耳。 當晚連服二劑。 第一劑即覺相安。 第二劑大便始通。 少頃睡去。 體間津津有汗。 次早再診。 筋脈不為牽掣。 但陽明胃脈。 洪大反加。 隨用大劑白虎湯。 加柴胡、花粉、芩、柏、連翹、梔子一派苦寒。 連進十餘劑。 其舌始不向唇外吮咂。 神識始漸清。 粥飲始漸加。 經半月。 始起坐於床。 經一月。 始散步於地。 略一過啖。 即腹痛便泄。 儼似虛證。 西昌全不反顧。 但於行滯藥中。 加用柴胡、桂枝升散餘邪。 不使下溜而變痢以取憊。 然後改用萎蕤、二冬。 略和胃氣。 間用人參。 不過五分。 緣此證所受外邪。 不在太陽而在陽明。 故不但不惡寒。 且並無傳經之壯熱。 有時略顯潮熱。 又與內傷發熱相仿。 誤用參朮補之。 邪無出路。 久久遂與元氣混合為一。 所以神識昏嘿。 又陽明者十二經脈之長。 能束筋骨而利機關。 陽明不治。 故筋脈失養而動惕不寧耳。 外邪錮於陽明。 則其土為火燔之焦土。 灰砂之燥土矣。 非藉北方之水。 何以潤澤枯槁。 故初用苦寒。 繼用甘寒。 正如靈雨霢霂。 方得復其稼穡之恆也。 震按此案其審察病機。 如武侯用兵。 綸巾揮扇。 其發明道理。 如深公說法。 頑石點頭。 真名醫佳案也。 原文甚長。 僭為節錄。 〔附外感過汗禁食變證〕喻嘉言告門人曰。 嘗治一孕婦傷寒。 表汗過後。 忽喚婢作伸冤之聲。 知其擾動陽氣。 急迫無奈。 令進參湯。 不可捷得。 遂以白朮三兩。 熬濃汁一碗與服。 即時安妥。 況人參之力。 百倍白朮耶。 崇明蔣中尊。 病傷寒。 臨危。 求肉汁淘飯半碗。 食畢大叫一聲而逝。 人以問西昌。 答曰。 向見其滿面油光。 知其神采外揚。 非永壽之人也。 且以比頑體虛。 宵征海面。 其病純是內傷。 而外感不過受霧露之氣耳。 霧露之邪。 其中人也。 但入氣分清道。 原不傳經。 故非發表攻裡所能驅。 惟倍元氣。 厚穀氣。 則邪不驅而自出。 設以其頭暈發熱。 認為太陽證誤表其汗。 則內傷轉增。 而危殆必至矣。 且內傷之人。 一飽一飢。 早已生患。 又誤認傷寒而絕其食。 已虛益虛。 致腹中餒憊。 求救於食。 食入大叫一聲者。 腸斷而死也。 如饑民仆地即死。 氣從中斷。 不相續耳。 設果邪重。 外邪與正交爭。 當先昏惑不省矣。 故臨危索飯之時。 不以飯進而以獨參湯。 尚可救之。 震按今人一有寒熱。 輒吃山楂麥芽湯。 甚至服內消丸。 即備急丸也。 攻傷其胃。 外邪乘虛內入。 致病變劇。 不知食不為害。 以邪為害。 不解其邪。 專消其食。 謬矣。 盲師治發熱。 不問外感內傷。 一概禁絕飲食。 尤為大謬。 外感未傳陽明。 仍宜進食。 如桂枝湯啜熱稀粥以助汗是也。 已傳陽明。 自不欲食。 然少進熱稀粥。 亦無礙。 若內傷證。 始終不可禁食。 禁食而又加克伐。 無不殆矣。 蔣中尊其前車之鑑歟。 慎柔和尚治薛理還僕。 遠行忍飢。 又相毆脫力。 時五月初。 遂發熱譫語。 服過補中益氣及五苓數劑。 不效。 慎柔診之。 六脈俱無。 乍有則甚細。 其外證則面赤譫語口碎。 一醫曰。 陽病見陰脈。 證在死例。 慎柔曰。 當以陽虛從脈舍證治之。 用附子理中湯。 冷服二帖。 脈稍見。 四帖則脈有神而口碎愈矣。 六帖則脈如常。 但譫語未已。 慎柔曰。 脈氣已完復而譫語不休者。 胃有燥糞。 以豬膽汁導之。 果下燥結。 譫語遂平。 張路玉治範求先。 患傷寒惡寒三日不止。 已服過發散藥二劑。 至第七日躁擾不寧。 六脈不至。 手足厥逆。 張診之。 獨左寸厥厥動搖。 知是欲作戰汗之候。 令勿服藥。 但與熱薑湯助其作汗。 若誤服藥。 必熱不止。 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慎柔案與海藏治侯輔之同一例。 與金壇治余云衢大相反。 必須細玩體貼。 因憶準繩敘丹溪諸案而志之曰。 盧兄汗後。 再發熱妄言。 呂仲修汗後熱不退。 亦妄言。 陶明節熱退後。 不識人。 言謬妄。 皆用參、耆、朮、歸、附子等補劑而愈。 信哉。 譫語屬虛者十居八九。 今觀此案以溫補得口碎愈。 脈如常而譫語不休。 仍責之胃有燥矢。 與傷寒論中證象陽旦篇末云。 以承氣湯微溏則止其譫語大旨相同。 是虛寒證之譫語。 與不因虛寒而譫語。 其辨誠難矣。 匯而計之。 蓋有三路焉。 一系邪傳陽明。 熱邪與燥矢摶結而譫語。 三承氣、承氣合白虎之一路也。 一系內是虛寒。 外象實熱而譫語。 丹溪所治、金壇所述之一路也。 一系病本虛寒。 恰挾宿食。 因身熱熯為燥矢而譫語。 此案及陽旦證之一路也。 醫者孰有燃犀之照乎。 投藥一差。 死生反掌。 故傷寒及溫熱病。 均為大病。 有今日許以無害。 明日忽然溘逝者。 有操券斷其必死。 淹延竟得全生者。 不比風癆臌膈。 病雖危篤。 尚可從容商其緩急。 所以仲景自序云。 若能尋予所集。 思過半矣。 明示天下後世以傷寒難治。 傷寒論難讀也。 苟非難讀。 何待尋乎。 張案亦六脈不至。 病情又別難乎。 難乎可不尋乎。 震按傷寒為大病。 治法為最繁。 言之不勝言也。 必熟讀仲景書。 再遍讀後賢諸書。 臨證方有把握。 仲景書為叔和編次。 或有差誤。 而聊攝註解。 殊覺穩當。 續注者張卿子、王三陽、唐不嚴、沈亮宸、張兼善、張隱菴、林北海諸人。 總不越其範圍。 自方程喻三家。 各以己意布置。 而仲景原文。 從此遂無定局。 三注互有短長。 大約程不及方。 方不及喻。 然喻注太陽經分三大綱。 以誤汗誤下結胸蓄血發黃等證分隸兩門。 似乎界限井然。 誰知以之治病。 全用不著。 蓋病初起時。 必將營衛分別。 過半月後。 殊難追溯。 何以指其此由中風傳變。 此由傷寒傳變。 此由風寒兩傷傳變哉。 傳變之證。 虛實寒熱。 猶恐模糊。 又要恰合三綱。 此能言而不能行者也。 魏柏鄉、周禹載、沈自南等俱宗之。 亦徒悅服於空言。 而未嘗以之試驗耳。 盧子由疏鈔金錍。 不派三綱。 添出氣化、形層、標本、四大等說。 愈覺支離。 愈入迷網。 其臟結諸案。 幾如牛鬼蛇神。 柯韻伯將兩家並譏。 不亦宜乎。 韻伯傷寒論翼。 固屬出奇高論。 所謂讀書具隻眼。 不蹈前人窠臼者。 微嫌其論六經盡翻前案。 欲立異以驚人。 究屬紙上談兵也。 從來注傷寒論者。 俱是順文註釋。 若遇不可通處。 或敷衍混過。 或穿鑿文飾。 既不明道理之是非。 何以為臨證之運用。 惟程扶生經注。 頗明白易曉。 然亦不敢直指原文之差誤。 至柯氏來蘇集。 始放膽刪改。 雖覺僭妄。 頗堪嘉惠後學。 而以方名編次。 又是一局。 徐靈胎傷寒類方。 實宗其式。 簡潔明淨。 以少許勝人多許。 較之程郊倩之繁詞。 一可當百。 沈堯封傷寒論。 亦以少勝多者。 用六氣為提綱。 將平脈辨脈。 編入其中。 別開生面。 其論大青龍湯。 發前人所未發。 一洗風寒兩傷營衛之陋說。 左傳云。 拔戟自成一隊。 此書似之。 而刪改本文。 非其志也。 予細繹柯氏刪改處。 萬不及欽定醫宗金鑑傷寒論之精當。 先刊仲景原文。 另立正誤存疑二篇。 應改者注小字於旁。 可刪者摘諸條於後。 是非判然。 智愚皆曉。 真苦海之慈航。 昏衢之巨燭也。 江西舒詔傷寒集註。 大半斥為偽撰。 並取數方。 痛加詆譭。 別擬方以換之。 此亦救世婆心。 特未免於狂妄。 以視汪琥將陰陽二候分為二編。 各補後賢之方。 其意均欲使初學者。 不泥古方以害人。 而汪猶拘謹。 舒則放縱矣。 此外注家尚多。 如錢氏溯源集。 陳明伯集註。 尚有發明處。 其餘碌碌因人。 殊不足道。 茲舉夫各立格局。 各豎議論者。 敘述於右。 以便同志之誦習焉。 要之讀書與治病。 時合時離。 古法與今方。 有因有革。 善讀書斯善治病。 非讀死書之謂也。 用古法須用今方。 非執板方之謂也。 專讀仲景書。 不讀後賢書。 譬之井田封建。 周禮周官。 不可以治漢唐之天下也。 僅讀後賢書。 不讀仲景書。 譬之五言七律。 昆體宮詞。 不可以代三百之雅頌也。 故吳綬蘊要。 節庵六書。 王宇泰傷寒準繩。 張路玉傷寒緒論。 俱有裨於後人。 即有功於仲景。 學者誠能以所引諸書。 廣為探索。 則所選諸案。 皆堪尚友矣。

勞復、食復、女勞復、陰陽易

許學士云。 記有人傷寒得汗。 病退數日。 忽身熱自汗。 脈弦數。 心不得寧。 真勞復也。 予診之。 曰。 勞心之所致。 神之所舍。 未復其初。 而又勞傷其神。 營衛失度。 當補脾以解其勞。 庶幾得愈。 授以補脾湯合入小柴胡。 或者難曰。 虛則補其母。 今補其子。 何也。 予曰。 子不知虛勞之異乎。 難經曰。 虛則補其母。 實則瀉其子。 此虛當補母。 人所共知也。 千金曰。 心勞甚者。 補脾氣以益之。 脾王則感之於心矣。 此勞則當補子。 人所未聞也。 蓋母。 生我者也。 子。 繼我而助我者也。 方治其虛。 則補其生我者。 與錦囊所謂本骸得氣。 遺體受蔭同義。 方治其勞。 則補其助我者。 與荀子言未有子富而父貧同義。 此治虛與勞所以異也。 滑伯仁治潘子庸。 得感冒證已汗而愈。 數日。 復大發熱惡寒。 頭痛眩暈。 嘔吐卻食。 煩滿。 咳而多汗。 滑診其脈。 兩手皆浮而緊。 在仲景法。 勞復證浮以汗解。 沉以下解。 為作麻黃葛根湯。 三進。 更汗。 旋調理數日愈。 其時眾醫以病後虛憊。 且圖溫補。 伯仁曰。 法當如是。 因違眾用之。 王海藏治李良佐子病太陽證。 尺寸脈俱浮數。 按之無力。 謂其內陰虛。 與神術加乾薑湯。 愈後再病。 海藏視之。 見神不舒。 垂頭不欲語。 疑其有房過。 問之犯房過乎。 必頭重目暗。 曰然。 因與大建中三四服。 外陽內收。 脈反沉小。 始見陰候。 又與已寒加芍藥茴香等丸五六服。 三日內。 約服六七百丸。 脈復生。 又用大建中接之。 大汗作而解。 侯國華病傷寒四五日。 身微斑。 渴飲。 海藏診之。 沉弦欲絕。 厥陰脈也。 服溫藥數日。 不已。 又以姜附等藥。 陽回脈生。 因渴。 私飲水一杯。 脈復退。 但頭不舉。 目不開。 問之則犯陰易。 若只與燒裩散。 恐寒而不濟。 遂煎吳茱萸湯一大碗。 調燒裩散。 連進二服。 作大汗兩晝夜而愈。 張路玉治馮茂之。 夏月陰陽易。 而腰痛少腹急。 煩躁譫妄。 舌色青紫。 而中有黃胎腫裂。 雖渴欲冷飲。 而舌卻不甚干。 心下按之硬痛。 噯而失氣。 此挾宿食也。 所可慮者。 六脈虛大。 而兩尺則弦。 按之皆無根耳。 遂以逍遙湯加大黃一劑。 下黑穢甚多。 下後諸證悉除。 但少腹微冷作痛。 又與燒裩散一服。 煎五苓散送下而安。 〔附〕範汪方云。 故督郵顧子獻。 得病已瘥未健。 詣華旉視脈。 旉曰。 雖瘥。 尚虛。 未平復。 陽氣不足。 勿為勞事也。 諸勞尚可。 女勞即死。 當吐舌數寸。 獻婦聞其瘥。 從百餘里來省之。 住數宿。 因與交接。 一二日死。 巢氏病源論曰。 婦人傷寒雖瘥。 未滿百日。 氣血骨髓未牢實。 而合陰陽。 當時雖未覺惡。 經日則令百節解離。 經絡緩弱。 氣血虛。 骨髓空。 恍恍吸吸。 起居仰人。 飲食如故。 是其證也。 丈夫亦然。 千金方云。 婦人溫病雖瘥。 未平復。 血脈未和。 尚有熱毒。 而與之交接得病者。 為陰陽易。 醫者張苗。 說有婢得病瘥後數日。 有六人奸之。 皆死。 震按學士攖寧二案。 均為勞復而有虛實之不同。 海藏二案皆女勞復。 而次案云犯陰易則誤。 合觀張路玉案亦有寒熱之不同。 夫陰陽易女勞復。 因雖同而病則異易者。 以不病之人易其人之病。 不過餘邪乘虛而入。 故燒裩散導其邪使從來路而去也。 復者病方瘥。 人尚虛。 女勞則虛而益虛。 病乃重發。 故多死也。 若現虛寒之象。 猶可以大劑參附挽回之。 若現實象熱象與虛熱象。 補陽則勢不相合。 養陰又迫不及待。 奚自求生。 至如巢氏所云。 乃女勞傷。 非女勞復也。 勢頗緩矣。 張苗之婢。 不死於奸之者。 而奸之者皆死。 是天道惡淫。 又出於醫理之外者矣。


卷二

溫熱病

朱氏全生集曰。 自霜降後至春分前。 天令嚴寒。 水冰地凍。 其殺屬之氣。 人觸犯之。 即時病者。 為正傷寒。 若雖冬月而天令溫暖。 感之則為冬溫。 如至春分節後。 天令溫暖。 感之而病者。 為溫病。 若雖至春分而天令尚寒。 人有感寒而病者。 亦傷寒也。 若夏至後。 天道壯熱。 人感邪而病。 其脈洪大。 為熱病。 若四五六七八月之間。 天道忽有暴寒。 人感之而為病者。 乃時行寒疫也。 若四時天令不正。 感而為病。 長幼相似。 復能傳染者。 此名時氣。 即時疫也。 非傷寒比也。 又云。 冬時感受寒邪而不即病。 伏於身中。 至春變為溫病。 至夏變為熱病。 夫溫熱二病。 乃冬月伏寒之所變。 既變之後。 不得復言寒矣。 此外又有風溫、濕溫。 一皆發熱。 狀類傷寒。 故醫家通以傷寒稱之。 其通稱傷寒者。 因發熱傳變。 皆相類也。 至於用藥。 則不同矣。 此數種乃仲景所未論。 又在痙濕暍三項之外。 必須辨之。 王肯堂治一孕婦。 春夏之交患溫病。 頭痛發熱。 不惡寒而渴。 未及療治。 胎墮。 去血無算。 昏眩欲絕。 王令以麥門冬斤許。 入淡竹葉、香豉煎。 頻飲之。 汗出而愈。 蓋用勞復法治之也。 張路玉治徐君育。 素稟陰虛多火。 且有脾約便血證。 十月間患冬溫。 發熱咽痛。 里醫用麻黃、杏仁、半夏、枳橘之屬。 遂喘逆。 倚息不得臥。 聲颯加啞。 頭面赤熱。 手足逆冷。 右手寸關虛大微數。 此熱傷手太陰氣分也。 與葳蕤、甘草等藥不應。 為制豬膚湯一甌。 令隔湯頓熱。 不時挑服。 三日聲清。 終劑而痛如失。 又治鄭墨林室。 素有便紅。 懷妊七月。 正肺氣養胎時。 而患冬溫。 咳嗽咽痛如刺。 下血如崩。 脈較平時反覺小弱而數。 此熱傷手太陰血分也。 與黃連阿膠湯二劑。 血止後。 去黃連。 加葳蕤、桔梗、人中黃。 四劑而安。 又治黃以寬。 風溫十餘日。 壯熱神昏。 語言難出。 自利溏黑。 舌胎黑燥。 唇焦鼻煤。 先前誤用發散消導藥數劑。 煩渴彌甚。 張石頑曰。 此本伏氣鬱發。 更遇於風。 遂成風溫。 風溫脈氣本浮。 以熱邪久伏少陰。 從火化。 發出太陽。 即是兩感。 變患最速。 今幸年壯質強。 已逾三日六日之期。 證雖危殆。 良由風藥性升。 鼓激周身元氣。 皆化為火。 傷耗真陰。 少陰之脈。 不能內藏。 所以反浮。 考諸南陽先師。 元無治法。 而少陰例中。 則有救熱存陰。 承氣下之一證。 可藉此以迅掃久伏之邪。 審其鼻息不鼾。 知腎水之上源未絕。 無慮其直視失溲也。 時歙醫胡晨敷在坐。 同議涼膈散加人中黃、生地黃。 服後下溏糞三次。 舌胎未潤。 煩渴不減。 此杯水不能救車薪之火也。 更與大劑涼膈。 大黃加至二兩。 兼黃連、犀角。 三下方能熱除。 於是專用生津止渴。 多服而愈。 又治陸中行室。 年二十餘。 臘月中旬。 患咳嗽。 捱過半月。 病熱少減。 新正五日。 復咳倍前。 自汗體倦。 咽喉干痛。 至元夕。 忽微惡寒發熱。 明日轉為腹痛自利。 手足逆冷。 咽痛異常。 又三日則咳唾膿血。 張診其脈。 輕取微數。 尋之則仍不數。 寸口似動而軟。 尺部略重則無。 審其脈證。 寒熱難分。 頗似仲景厥陰例中麻黃升麻湯證。 蓋始本冬溫。 所傷原不為重。 故咳至半月漸減。 乃勉力支持歲事。 過於勞役。 傷其脾肺之氣。 故咳復甚於前。 至望夜忽憎寒發熱。 來日遂自利厥逆者。 當是病中體疏。 復感寒邪之故。 熱邪既傷於內。 寒邪復加於外。 寒閉熱邪。 不得外散。 勢必內奔而為自利。 致邪傳少陰厥陰。 而為咽喉不利。 唾膿血也。 雖傷寒大下後。 與傷熱後自利不同。 而寒熱錯雜則一。 遂與麻黃升麻湯。 一劑。 肢體微汗。 手足溫暖。 自利即止。 明日診之。 脈亦向和。 嗣後與異功生脈合服。 數劑而安。 許學士云。 故人王彥龍。 作毗陵倉官。 季夏時。 病胸項多汗。 兩足逆冷。 譫語。 醫者不曉。 雜進藥。 已經旬日。 予診之。 其脈關前濡。 關後數。 予曰。 當作濕溫治之。 蓋先受暑後受濕也。 難經曰。 濕溫之脈。 陽濡而弱。 陰小而急。 濡弱見於陽部。 濕氣搏暑也。 小急見於陰部。 暑氣蒸濕也。 暑濕相搏。 是名濕溫。 先以白虎加人參湯。 次白虎加蒼朮湯。 頭痛漸退。 足漸溫。 汗漸止。 三日愈。 此證屬賊邪。 誤用藥。 有死之理。 有人難曰。 何名賊邪。 予曰。 難經云五邪。 有實邪、虛邪、正邪、微邪、賊邪。 從後來者為虛邪。 從前來者為實邪。 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 從所勝來者為微邪。 自病者為正邪。 又曰。 假令心病。 中暑得之為正邪。 中濕得之為賊邪。 今心先受暑而濕邪乘之。 水剋火。 從所不勝。 斯謂之賊邪。 五邪中之最逆也。 張路玉治範振麟。 大暑中。 患厥冷自利。 六脈弦細芤遲。 按之欲絕。 舌色淡白。 中心黑潤無胎。 口鼻氣息微冷。 陽縮入腹。 而精滑如冰。 問其所起之由。 因臥地晝寢受寒。 是夜連走精二度。 忽覺顱脹如山。 坐起暈倒。 便四肢厥逆。 腹痛自利。 胸中兀兀欲吐。 口中喃喃妄言。 與濕溫之證不殊。 醫者誤為停食感冒。 與發散消導藥。 服後胸前頭項汗出如漉。 背上愈加畏寒。 而下體如冰。 一日昏憒數次。 此陰寒挾暑。 入中手足少陰之候。 緣腎中真陽虛極。 所以不能發熱。 遂擬四逆加人參湯。 用人參一兩。 熟附三錢。 炮姜二錢。 炙甘草二錢。 晝夜兼進。 三日中進六劑。 決定第四日寅刻回陽。 是日悉屏薑、附。 改用保丸。 人參五錢。 黃耆三錢。 炙甘草二錢。 加麥門冬二錢。 五味子一錢。 清肅膈上之虛陽。 四劑食進。 改用生料六味加麥冬、五味。 每服用熟地八錢。 以救下焦將竭之水。 使陰平陽秘。 精神乃治。 喻嘉言治黃起潛春月病溫。 頭面甚紅。 謂曰。 望八老翁。 下元虛憊。 陽浮於上。 與在表之邪相合。 所謂戴陽之證也。 陽已戴於頭面。 不知者更行表散。 則孤陽飛越。 危殆立至矣。 此證只有陶節庵立法甚妙。 以人參、附子等藥。 收拾陽氣歸於下元。 而加蔥白透表以散外邪。 如法用之即愈。 萬不宜遲。 渠駭為偏僻之說。 更醫投以表藥。 頃刻陽氣升騰。 肌膚粟起。 又頃刻寒顫咬牙。 渾身凍裂而逝。 喻嘉言治金鑑春溫已二旬外。 壯熱不退。 譫語無倫。 皮膚枯燥。 胸膛板結。 舌卷唇焦。 身蜷足冷。 二便略通。 半渴不渴。 面上一團黑滯。 從前汗下和溫之法。 歷試不效。 喻曰。 此證與兩感傷寒無異。 內經原謂六日死。 因春溫證不傳經。 故雖邪氣留連不退。 猶可多延幾日。 待元氣竭絕乃死。 觀其陰證陽證兩下混在一區。 治陽則礙陰。 治陰則礙陽。 與兩感病情符合。 仲景原無治法。 惟論序有發表攻裡。 本自不同之說。 即師其意。 以麻黃附子細辛兩解在表陰陽之邪。 果然皮間透汗而熱全清。 再以附子瀉心湯兩解在裡陰陽之邪。 果然胸前柔活。 人事明瞭。 諸證俱退。 次日即索粥。 以後竟不需藥。 只此二劑而起一生於九死。 快哉。 震按此條立法甚巧。 惜不載脈象若何。 然讀嘉言春溫論。 自述收功反掌。 並笑人見熱煩枯燥之證而不敢用附子者之愚。 則脈不必論耶。 又云。 冬不藏精之春溫。 初發時未必脈微數。 惟不用麻附細辛、麻附甘草二方。 馴至脈微且數。 而汗下溫皆不能救。 見解獨闢。 又周禹載曰。 溫疫大法。 以證為則。 毋專以脈為據。 亦必有所見而云然也。 一人夏月遠行勞倦。 歸感熱證。 下痢膿血。 身如燔炙。 舌黑而燥。 夜多譫語。 林北海視之曰。 此陽明病也。 不當作痢治。 但脈已散亂。 忽有忽無。 狀類蝦游。 殆不可治。 其家固請用藥。 林曰。 陽明熱甚。 當速解其毒。 在古人亦必急下之以存真陰之氣。 然是證之源。 由於勞倦。 陽邪內灼。 脈已無陰。 若驟下之。 則毒留而陰絕。 死不治矣。 勉與養陰。 以冀萬一。 用熟地一兩。 生地、麥冬、歸、芍、甘草、枸杞佐之。 戒其家曰。 汗至乃活。 服後熱不減。 而譫語益狂悖。 但血痢不下。 身有微汗。 略出即止。 林診之。 則脈已接續分明。 洪數鼓指。 喜曰。 今生矣。 仍用前方。 去生地加萸肉、丹皮、山藥、棗仁。 連服六帖。 譫妄昏熱不減。 其家欲求更方。 林執不可。 又二日。 診其脈始斂而圓。 乃用四順清涼飲子加熟地一兩。 大黃五錢。 下黑矢而諸證頓愈。 越二日。 忽復狂譫發熱。 喘急口渴。 舉家惶惑。 謂今必死矣。 林笑曰。 豈忘吾言乎。 得汗即活矣。 此緣下後陰氣已至。 而無以鼓動之。 則營衛不洽。 汗無從生。 不汗則虛邪不得外達。 故內沸而復也。 病從陽入。 必從陽解。 遂投白朮一兩。 乾薑三錢。 甘草一錢。 歸、芍各三錢。 盡劑。 汗如注。 酣臥至曉。 病良已。 震按此證疑難在於初末。 初期脈類蝦游。 若援張景岳證實脈虛之說而用參、朮、薑、附則必死。 末後狂熱復發。 若引吳又可餘邪注胃之說而用白虎承氣亦必危。 此案見解用藥俱佳。 然其得生處。 在於養陰而血痢頓止。 脈即應指耳。 中間連服六帖。 譫妄昏熱不減。 幸不見手足厥冷。 尤幸不至聲喑不語。 絕谷不食也。 則以脈之斂而圓故也。 但白朮一兩乾薑三錢以治狂熱喘渴。 殊難輕試。 徽人江仲璉。 冒寒發熱。 兩項臃腫如升大。 臂膊磊塊無數。 不食不便。 狂躁發渴。 診其脈浮數無序。 醫作傷寒發毒治。 高鼓峰曰。 誤矣。 此燥逐風生也。 用大劑疏肝益腎湯。 熟地加至二兩許。 五劑而腫退便解。 十劑而熱除食進。 再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 調理而愈。 震按今之所謂傷寒者。 大概皆溫熱病耳。 仲景云。 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 在太陽已現熱象。 則麻桂二湯必不可用。 與傷寒迥別。 內經云。 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 是指諸凡驟熱之病。 皆當從傷寒例觀。 二說似乎不同。 因審其義。 蓋不同者在太陽。 其餘則無不同也。 溫熱病只究三焦。 不講六經。 此是妄言。 仲景之六經。 百病不出其範圍。 豈以傷寒之類。 反與傷寒截然兩途乎。 葉案云。 溫邪吸自口鼻。 此亦未確。 仲景明云。 伏氣之發。 李明之、王安道俱言冬傷於寒。 伏邪自內而發。 奈何以吳又可溫疫論牽混耶。 惟傷寒則足經為主。 溫熱則手經病多。 如風溫之咳嗽息鼾。 熱病之神昏譫語。 或溏瀉黏垢。 皆手太陰肺手厥陰心胞絡手陽明大腸現證。 甚者喉腫肢掣。 昏蒙如醉。 躁擾不寧。 齒焦舌燥。 發斑發頤等證。 其邪分布充斥。 無復六經可考。 故不以六經法治耳。 就予生平所驗。 初時兼挾表邪者最多。 仍宜發散。 如防、葛、豉、薄、牛蒡、杏仁、滑石、連翹等。 以得汗為病輕。 無汗為病重。 如有斑。 則參入蟬蛻、桔梗、蘆根、西河柳之類。 如有痰。 則參入土貝、天蟲、栝蔞、橘紅之類。 如現陽明證。 則白虎承氣。 少陽證則小柴胡去參、半。 加花粉、知母。 少陰證則黃連阿膠湯、豬苓湯、豬膚湯。 俱宗仲景六經成法有效。 但溫熱病之三陰證多死。 不比傷寒。 蓋冬不藏精者。 東垣所謂腎水內竭。 孰為滋養也。 惟大劑養陰。 佐以清熱。 或可救之。 養陰如二地、二冬、阿膠、丹皮、元參、人乳、蔗漿、梨汁。 清熱如三黃、石膏、犀角、大青、知母、蘆根、茅根、金汁、雪水、西瓜、銀花露、絲瓜汁。 隨其對證者選用。 若三陰經之溫藥。 與溫熱病非宜。 亦間有用真武理中者。 百中之一二而已。 大抵溫熱病。 最怕發熱不退。 及痙厥昏蒙。 更有無端而發暈。 及神清而忽間以狂言者。 往往變生不測。 遇此等證。 最能惑人。 不比陽證陰脈。 陽縮舌卷撮空見鬼者。 易燭其危也。 要訣在辨明虛實。 辨得真方可下手。 然必非劉河間吳又可之法所能救。 平素精研仲景傷寒論者。 庶有妙旨。 至如葉案之論溫熱。 有邪傳心胞。 震動君主。 神明欲迷。 瀰漫之邪。 攻之不解。 清竅既蒙。 絡內亦痹。 豁痰降火無效者。 用局方至寶丹。 或紫雪。 或牛黃丸。 宗喻氏芳香逐穢宜竅之說。 真足超越前賢。 且不蹈用重藥者。 一匙偶誤。 覆水難收之弊也。 此翁聰明誠不可及。 今所選之案雖少。 而諸法畢備。 亦足為學者導夫先路矣。

瘟疫

李東垣曰。 脾胃受勞役之疾。 飲食又復失節。 耽病日久。 及事息心安。 飽食太甚。 病乃大作。 曏者壬辰改元。 京師戒嚴。 迨三月下旬。 受敵者凡半月。 解圍之後。 都人之不受病者。 萬無一二。 既病而死者。 繼踵而不絕。 都門十有二所。 每日各門所送。 多者二千。 少者不下一千。 似此者幾三月。 此百萬人豈俱感風寒外傷者耶。 大抵人在圍城中。 飲食失節。 勞役所傷。 不待言而知。 由其朝飢暮飽。 起居不時。 寒溫失所。 動經兩三月。 胃氣虧乏久矣。 一旦飽食太過。 感而傷人。 而又調治失宜。 或發表。 或攻下。 致變結胸發黃。 又以陷胸茵陳等湯下之。 無不死者。 蓋初非傷寒。 以誤治而變似真傷寒之證。 皆藥之罪也。 因以生平已試之效。 著內外傷辨論一篇。 震按此即大兵之後繼以大疫之謂也。 觀此論而始曉然於勞役飢飽之病原。 誠哉其為內傷矣。 如是之疫。 宜補不宜瀉。 若達原飲白虎承氣。 正犯東垣所呵責也。 考其時是金天興元年。 因蒙古兵退而改元耳。 尋以疫後醫師僧道園戶鬻棺者擅厚利。 命有司倍徵之以助國用。 民生其時。 豈不苦極。 若今太平之世。 民皆安樂飽暖。 縱有勞役。 及飲食失節者。 不過經營辛苦之輩。 設不兼外感。 亦不遽病。 故大疫絕無。 而恰合東垣內傷論者亦甚少。 惟是飽暖思淫慾。 真陰卻早內傷。 則外感病中之虛症。 反不少耳。 衛生寶鑑曰。 總帥相公。 年近七旬。 南征過揚州。 俘虜萬餘口。 內選美色室女近笄者四。 置於左右。 予曰。 新虜之人。 其驚憂之氣蓄於內。 加以飲食失節。 多致疾病。 近之則邪氣傳染。 為害最大。 況年高氣弱。 尤宜慎也。 總帥不聽。 至臘月班師。 大雪。 新虜人凍餒。 皆病頭疼咳嗽。 自利腹痛。 多致死亡。 正月至汴。 相公因赴賀宴。 痛飲數次。 遂病。 脈沉細而弦。 三四動一止。 現證與新虜人病無異。 三日而卒。 內經云。 乘年之虛。 遇月之空。 失時之和。 因而感邪。 其氣至骨。 可不畏哉。 震按喻嘉言疫病論。 引仲景平脈篇中寸口脈陰陽俱緊者一節。 闡發奧理。 謂清邪中上。 從鼻而入於陽。 濁邪中下。 從口而入於陰。 在陽則發熱頭痛項強頸攣。 在陰則足膝逆冷。 便溺妄出。 大凡傷寒之邪。 由外廓而入。 故遞傳六經。 瘟疫之邪。 由口鼻而入。 故直達三焦。 三焦相溷。 內外不通。 致有口爛舌斷。 聲嗢咽塞。 癰膿下血。 臍築湫痛等變。 治法。 未病前預飲芳香正氣藥。 使邪不能入。 若邪既入。 則以逐穢為第一義。 此與吳又可之論暗合。 較之李羅二家所述勞役憂驚凍餒致病者迥別。 惟云因病致死。 病氣屍氣。 混合不正之氣。 種種惡穢。 交結互蒸。 人在其中。 無隙可避。 斯無人不病。 是誠諸疫所同。 然向來闢疫方法。 或以雄黃塞鼻。 或吃蒜頭燒酒。 或於發中簪霹靂木。 然有驗有不驗。 相傳崇正十六年。 自八月至十月。 京城大疫。 猝然而死。 醫禱不及。 後有外省人員到京。 能識此病。 看膝灣後有筋腫起。 紫色無救。 紅色速刺出血。 可無患。 人爭就看。 死者已二十餘萬。 汪石山治一少年。 房勞後。 忽洒洒惡寒。 自汗發熱。 頭背胃脘皆痛。 唇赤舌強。 嘔吐。 眼胞青色。 醫投補中益氣。 午後譫語惡熱。 小便長。 初日脈皆細弱而數。 次日脈浮弦而數。 醫以手按臍下痛。 議欲下之。 汪曰。 此疫也。 疫兼兩感。 內傷重。 外感輕耳。 臍下痛者。 腎水虧也。 若用利藥。 是殺之也。 茲宜合補降二法以治。 用清暑益氣湯。 去蒼朮、澤瀉、五味。 加生地、黃芩、石膏。 服十餘帖而安。 震按房勞後患疫。 喻氏所謂太陽少陰兩感也。 汪公則以內傷外感為兩感。 義殊不同。 補中益氣清暑益氣藥頗相同。 而一則變劇。 一則取效者。 妙在加減諸味也。 壺仙翁治張文學。 病時疫。 他醫診其脈。 兩手俱伏。 曰。 陽證見陰不治。 欲用陽毒升麻湯升提之。 壺曰。 此風熱之極。 火盛則伏。 非陰脈也。 升之則死矣。 卒用連翹涼膈之劑。 一服而解。 震按此條是溫疫病以證為則。 勿專以脈為憑之一據。 虞恆德治一婦。 三月間。 患瘟疫證三日。 經水適來。 發熱愈甚。 至七八日。 病劇。 胸中氣築作痛。 不能臥。 眾醫技窮。 入夜迎翁。 病者令婢磨胸不已。 六脈俱微數。 極無倫次。 又若蝦游狀。 翁問曰。 恐下早成結胸耳。 主人曰。 未也。 翁曰。 三日而經水行。 則裡虛與下同。 乃用四物湯、黃龍湯、小陷胸湯共為一劑。 加薑、棗。 主人曰。 此藥何名。 翁曰。 三合湯也。 一服而諸證悉減。 震按此以大黃、黃連、生地、人參同用。 亦近日治熱病之常法。 吳又可曰。 朱海疇者。 年四十五歲。 患疫。 得下症。 四肢不舉。 身臥如塑。 目閉口張。 舌上胎刺。 問其所苦不能答。 因問其子。 兩三日所服何藥。 云進承氣湯三劑。 每劑投大黃兩許不效。 更無他策。 求決死期。 余診得脈尚有神。 下症悉具。 藥淺病深也。 先投大黃一兩五錢。 目有時而少動。 再投。 舌刺無芒。 口漸開。 能言。 三劑。 舌胎少去。 神思少爽。 四日。 服柴服清燥湯。 五日。 復生芒刺。 煩熱又加。 再下之。 七日又投承氣養榮湯。 熱少退。 八日仍用大承氣。 肢體自能少動。 計半月。 共服大黃十二兩而愈。 又數日。 始進糜粥。 調理兩月半平復。 凡治千人。 所遇此等。 不過三四人而已震按此條結句云。 千人中不過三四人。 自言其不可以為法也。 案中不載神昏譫語。 可見昏譫之至者多不能救。 此人原非絕證也。 惜不載脈象虛實若何。 然云脈尚有神。 想即陶氏所謂有力為有神也。 輟耕錄載元伯顏平宋後。 搜取大黃數十車。 滿載而去。 班師過淮。 俘掠之民。 及降卒與北來大兵咸病疫。 以大黃療之。 全活甚眾。 宋元通鑑載作耶律楚材滅夏之事。 則大黃洵治疫之妙品也。 吳又可瘟疫論贊大黃為起死神丹。 原非杜撰。 然與東垣所論則迥別矣。 要之兩家各有至理。 惟明乎運氣。 熟於脈證者。 兩家之說俱可救人也。 孫東宿有僕孫安。 遠行途次食麵三碗。 勞倦感疫。 又加面傷。 表裡皆熱。 昏悶譫語。 頭痛身痛腹痛。 醫以遇仙丹下之。 大便瀉三四十行。 邪因陷下而為挾熱下利之候。 舌沉香色。 額疼口乾。 燥渴煩悶。 昏昏憒憒。 脈左弦數。 右洪數。 但不充指。 知為誤下壞證。 以柴胡。 石膏各三錢。 白芍、黃芩、竹茹、葛根各一錢。 花粉、甘草各五分。 山梔、枳實各七分。 蔥白五莖。 煎服後。 鬥夜吐蛔一條。 稍得睡。 次早。 大便猶瀉二次。 嘔吐酸水。 腹仍痛。 改用小柴胡加滑石、竹茹。 夜熱甚。 與絲瓜汁一碗。 飲既。 神頓清爽。 少頃。 藥力過時。 煩熱如前。 再以絲瓜汁一大碗進之。 即大發戰。 東宿謂此非寒戰。 乃作汗下之徵耳。 不移時。 汗果出而熱依然。 因憶活人書云。 再三汗下熱不退。 以人參白虎湯加蒼朮一錢如神。 跡此再加元參、升麻、柴胡、白芍、黃連。 飲後。 身上發斑。 先發者紫。 後發者紅。 中夜後。 乃得睡而熱散。 斑尋退去。 腹中微疼。 腸鳴口渴。 右脈尚滑。 左脈已和。 再與竹葉石膏湯加白芍、蒼朮。 服後睡安。 腹仍微痛。 用柴胡、白芍各一錢。 人參、酒芩、陳皮、半夏各六分。 甘草三分。 烏梅一個。 腹痛漸減而愈。 惟兩胯痛不能轉動。 此大病後汗多而筋失養之故。 用參、耆、白芍、枸杞、苡仁、木瓜、熟地、歸身、川柏、牛膝、桑寄生。 調養全安。 震按戰汗後熱不退。 勢亦危矣。 引用活人書治法佳極。 再看其石膏、人參之去取。 並不執著。 兩胯疼痛之調養方更周到。 的是高手。 程家內眷。 其夫歿於疫癘。 新寡七日。 疫即及之。 大熱。 頭疼口渴。 胸脅迸痛。 醫與小柴胡湯。 夜忽夢夫交。 泄而覺。 冷汗淫淫。 四肢如解。 略不能動。 神昏譫語。 面如土色。 舌黑乾硬。 迓孫東宿診之。 六脈沉弦而數。 大小便俱秘。 乃曰。 此亦陰陽易類也。 疫後有是。 危已極矣。 以生脈散加柴、芩、桂枝、甘草。 水煎。 將伊夫昔穿舊袴襠燒灰調下。 兩劑而神醒。 體溫汗斂。 舌焦漸退。 次日。 仍以前方加棗仁、竹茹。 四肢始能運動。 徐進粥湯而愈。 震按夢中之陰陽易大奇。 故夫之燒裩散更巧。 張路玉曰。 瘟有蝦蟆瘟、鸕鷀瘟、疙瘩瘟、瓜瓤瘟。 形證各別。 龐安常又有玳瑁瘟之說。 余治洪德敷女初冬發熱頭痛。 胸滿不食。 已服過發散消導藥四劑。 至第六日。 周身痛楚。 腹中疼痛。 不時奔響。 屢欲圊而不可得。 口鼻上唇忽起黑色成片。 光亮如漆。 與玳瑁無異。 見者大駭。 余診之。 喘汗脈促。 神氣昏憒。 雖脈證俱危。 喜其四圍有紅暈鮮澤。 若痘瘡之根腳。 緊附如線。 他處肉色不變。 許以可治。 先與葛根黃芩黃連湯。 加犀角、連翹、荊、防、紫荊皮、人中黃。 解其肌表毒邪。 俟其黑色發透。 乃以涼膈散加人中黃、紫荊、犀角、微下二次。 又與犀角地黃湯加人中黃之類。 調理半月而安。 震按戈存橘補天石有黃耳、赤膈二證。 赤膈亦頭疼身痛發熱。 但胸膈赤腫。 或起疱。 用荊防敗毒散去參。 加犀角、芩、連、紫荊皮。 表證退後便燥者。 用涼膈散。 張公之案。 藍本於此。 但所敘諸瘟。 近不概見。 故屠蘇飲久不同。 而老君神明散、務成子螢火丸、太倉公闢瘟丹、李子建殺鬼丸等。 皆無人道及。 惟五瘟丹、消毒丸、黑奴丸、人中黃丸、香蘇散、清涼救苦散等方尚有用者。 以其藥平穩而方簡易也。 外紀載哥阿島患疫。 有名醫卜加得。 令城內外遍舉大火燒一晝夜。 火息而病愈。 蓋疫為邪氣所侵。 火氣猛烈。 能焚燼諸邪。 邪盡則病愈。 有至理焉。

大頭瘟

泰和二年四月。 民多疫病。 初覺憎寒壯熱體重。 次傳頭面腫甚。 目不能開。 上喘。 咽喉不利。 舌乾口燥。 俗云大頭傷寒。 染之多不救。 張縣丞患此。 醫以承氣湯加藍根下之。 稍緩。 翌日其病如故。 下之又緩。 終莫能愈。 漸至危篤。 請東垣視之。 乃曰。 身半以上。 天之氣也。 邪熱客於心肺之間。 上攻頭面而為腫。 以承氣瀉胃。 是誅伐無過。 殊不知適其病所為故。 遂用芩、連各五錢。 苦寒瀉心肺之火。 元參二錢。 連翹、板藍根、馬勃、鼠黏子各一錢。 苦辛平。 清火散腫消毒。 殭蠶七分。 清痰利膈。 甘草二錢以緩之。 桔梗三分以載之。 則諸藥浮而不沉。 升麻七分。 升氣於右。 柴胡五分。 升氣於左。 清陽升於高巔。 則濁邪不得復居其位。 經曰。 邪之所湊。 其氣必虛。 用人參二錢以補虛。 再佐陳皮二錢以利其壅滯之氣。 名普濟消毒飲子。 若大便秘者。 加大黃共為細末。 半用湯調。 時時服之。 半用蜜丸噙化。 且施其方。 全活甚眾。 羅謙甫治中書右丞姚公茂。 六旬有七。 宿有時毒。 至元戊辰春。 因酒再發。 頭面皆腫而痛。 耳前後腫尤甚。 胸中煩悶。 咽嗌不利。 身半以下皆寒。 足脛尤甚。 由是以床接火炕。 身半以上臥於床。 身半以下臥於炕。 飲食減少。 精神困倦而體弱。 命羅治之。 診得脈浮數。 按之弦細。 上熱下寒明矣。 內經云。 熱勝則腫。 又云。 春氣者病在頭。 難經云。 蓄則腫熱。 砭射之也。 遂於腫上約五十餘刺。 其血紫墨如露珠之狀。 頃時腫痛消散。 又於氣海中。 大艾炷灸百壯。 以助下焦陽虛。 退其陰寒。 次於三里二穴。 灸三七壯。 治足胻冷。 亦引導熱氣下行故也。 復處一方。 名曰既濟解毒湯。 芩、連苦寒。 酒製炒為因用。 瀉其上熱以為君。 桔梗、甘草。 辛甘溫上升。 佐諸苦藥以治熱。 柴胡、升麻。 苦平。 味之薄者。 陰中之陽。 發散上熱以為臣。 連翹苦辛平以散結消腫。 當歸辛溫。 和血止痛。 酒煨大黃苦寒。 引苦性上行至巔。 驅熱而下以為使。 投劑之後。 腫消痛減。 大便利。 再服減大黃。 不旬日良愈。 〔附〕故友丁漢奇兄。 素嗜酒。 十二月初。 醉中夜行二里許。 次日咳嗽身微熱兩目腫。 自用羌、芷、芎、芩等藥。 頤皆腫。 又進一劑。 腫至喉肩胸膛。 咳聲頻而不爽。 氣息微急。 喉有痰聲。 其腫如匏。 按之熱痛。 目赤如血。 而便瀉足冷。 六脈細數。 右手尤細軟。 略一重按即無。 有用普濟消毒飲子者。 予疑其脈之虛。 恐非芩、連、升麻所宜。 勸邀沈堯封先生診之。 曰。 此虛陽上攻。 斷勿作大頭天行治。 病者曰。 內子歸寧。 絕欲兩月矣。 何虛之有。 沈曰。 唇上黑痕一條。 如干焦狀。 舌白如敷粉。 舌尖亦白不赤。 乃虛寒之確據。 況泄瀉足冷。 右脈濡微。 斷非風火之象。 若有風火。 必現痞悶煩熱。 燥渴不安。 豈有外腫如此。 而內里安貼如平人者乎。 遂用菟絲、枸杞、牛膝、茯苓、益智、龍骨。 一劑而腫定。 二劑而腫漸退。 右脈稍起。 唇上黑痕亦退。 但舌仍白厚。 伸舌即顫掉。 手亦微振。 乃用六君加沉香。 而腫大退。 目赤亦減。 嗽緩痰稀。 舌上白胎去大半矣。 又次日再診。 右脈應指不微細。 重按仍覺空豁。 肝氣時動。 兩顴常赤。 口反微渴。 復用參、苓、杞、芍、橘紅、龍骨、沙蒺。 補元益腎斂肝而全愈。 震按此條與景岳治主蓬雀喉痹案彷彿。 用藥更覺穩而巧。 人所難及。 若犯桂、附。 或雜地黃。 即不能恰合病情矣。 孫東宿治張孝廉患疫。 頭大如斗。 不見項。 唇垂及乳。 色如豬肝。 昏憒不知人事。 見者駭而走。 孫診其脈。 皆浮弦而數。 初以柴胡一兩。 黃芩、元參各三錢。 薄荷、連翹、葛根各二錢。 甘草一錢。 服三劑。 寒熱退。 弦脈減。 但洪大。 知其傳於陽明也。 改以貫眾一兩。 葛根、花粉各三錢。 甘草一錢。 黑豆四十九粒。 三劑而愈。 震按疫癘之行。 必由運氣。 內經原有剛柔失守三年化疫之說。 蓋陽干為剛。 陰乾為柔。 凡陽干司天。 則陰乾在泉。 陰乾司天。 則陽干在泉。 各以其合。 如甲與己合。 為剛柔得位也。 失守者。 如甲子歲少陰司天。 若上年癸亥天數有餘者。 年雖交得甲子。 厥陰猶未退位。 而地之陽明己卯。 已經遷正。 是以癸亥年之司天。 臨甲子年之在泉。 上癸下己為剛柔失守。 後三年化成土疫。 或少陰已交司天。 而地未遷正。 上年之戊寅少陽猶在泉。 是甲與戊對。 亦不相合。 後三年化成土癘。 依此例以推之。 丙辛失守者化水疫。 庚乙失守者化金疫。 丁壬失守者化木疫。 戊癸失守者化火疫。 其四癘亦照前例。 經文可考也。 竊意此義太淺。 未必能驗。 王肯堂曰。 運氣之說。 內經幾居其半。 蓋泥其常。 不通其變。 則以為無驗。 夫運氣所主者。 常也。 異氣所主者。 變也。 常則如本氣。 變則無所不至。 而各有所佔。 故其候有從逆、淫郁、勝復、太過不及之變。 其發皆不同。 若厥陰用事。 多風而草木榮茂。 是之謂從。 天氣明潔。 燥而無風。 此之謂逆。 太虛埃昏。 流水不冰。 此之謂淫。 大風折木。 雲物濁擾。 此之謂郁。 山澤焦枯。 草木凋落。 此之謂勝。 大暑燔燎。 螟蝗為災。 此之謂復。 山崩地震。 埃昏時作。 此之謂太過。 陰森無時。 重云晝昏。 此之謂不及。 隨其所變。 疾癘應之。 皆視當時常處之候。 雖數里之間。 但氣候不同。 而所應全異。 豈可膠於一定。 熙寧中。 京師久旱。 祈禱備至。 連日重陰。 人謂必雨。 一日驟晴。 炎日赫然。 沈括因事入對。 上問雨期。 沈對曰。 雨候已見。 期在明日。 眾以為頻日晦溽。 尚且不雨。 如此陽燥。 豈復有望。 次日果大雨。 是時濕土用事。 連日陰者。 從氣已效。 但為厥陰所勝。 未能成雨。 後日驟晴者。 燥金入候。 厥陰當折。 則太陰得伸。 明日運氣皆順。 以是知其必雨。 嗚呼。 安得如存中者。 而與之言運氣哉。 震思此等推測。 實有至理。 聰明者精心探索。 能得疫癘之所由來。 即得所以治之之道。 聖散子為東坡存中應驗之方。 故刊布以救人。 想亦適合是年之運氣耳。 普濟消毒飲並刻諸石。 龔雲林於明萬曆寓大梁。 值大頭瘟大作。 用秘方二聖救苦丸。 百發百中。 今皆不盡應驗也。 以是知病無板方。 醫無呆法。 總貴乎神而明之耳。

孫兆治一姜姓酒家。 病久將絕。 腹滿。 不省人事。 遍身皆潤。 兩足冷至膝下。 診之。 六脈皆小弱而急。 問其所服藥。 皆陰病藥也。 孫曰。 此非受病重。 藥能重病耳。 遂用五苓散利小便而腹減。 白虎湯解邪熱而病愈。 蓋病本傷暑。 始則陽微厥而脈小無力。 眾醫遽以陰證治。 其病愈厥。 不知陰證脛冷。 兩臂亦冷。 今脛冷臂不冷。 則非下厥上行。 所以知是陽微厥也。 震按孫公辨證誠妙。 然脛冷臂亦冷尚非陰證之確據。 須視其冷之微甚。 再合兼見之證以參之。 此條因不省人事。 難問所苦。 姑就陽微厥為辨耳。 又有疑者。 斯人多服陰病藥。 何以不死。 既曰暑濕。 何以不用桂苓甘露飲。 而先用五苓散。 五苓有肉桂。 與陰病藥亦不甚相遠。 諒系暑證夾陰。 前醫未為大謬。 滑伯仁治臨安沈君彰。 自汗如雨不止。 面赤身熱。 口燥心煩。 居樓中。 當盛暑。 帷幕周密。 自云至虛亡陽。 服朮、附藥已數劑。 伯仁診其脈。 虛而洪數。 視其舌上胎黃。 曰。 前藥誤矣。 輕病重治。 醫者死之。 素問曰。 必先歲氣。 毋伐天和。 朮附之熱。 其可輕用以犯時令耶。 又曰。 脈虛身熱。 得之傷暑。 暑家本多汗。 加以剛劑。 脈洪數則病益甚。 悉令撤幔開窗。 初亦難之。 少頃。 漸覺清爽。 為制黃連人參白虎等湯。 三進而汗止大半。 諸證稍解。 又兼以既濟湯。 渴用冰水調天水散。 服七日而病悉去。 後遍身發瘍疹。 更服防風通聖散。 乃已。 朱丹溪治徐三官人。 年五十餘。 六月間。 發熱大汗。 惡寒戰慄。 不自禁持。 且煩渴。 朱曰。 此暑病。 脈之。 皆虛微細弱而數。 其人好賭。 致勞而虛。 遂以人參竹葉湯調四苓散。 八帖而安。 震合三案參之。 知暑脈必虛必數。 虛者暑傷氣也。 數者暑為熱也。 但有細與洪之不同。 孫案之小弱而急。 急亦數也。 數主熱。 又主虛。 故暑病宜涼宜補者多。 宜溫者誠少。 下條之脈細數而實。 指為熱藥傷血。 見解更上一層。 項彥章治一人病甚。 醫皆以為瘵。 束手矣。 項診之。 脈細數而實。 細數者暑也。 暑傷氣。 脈宜虛。 今不虛而反實。 乃熱傷血。 藥為之也。 以白虎飲之。 即瘥。 吳茭山治一婦。 冬月洒洒惡寒。 翕翕發熱。 惡食乾嘔。 大便欲去不去。 諸醫皆以虛弱痰飲治之。 用二神補心等藥不效。 延及半月。 吳診其脈。 虛而無力。 類乎傷暑。 眾不然之。 究問病因。 婦曰。 因天寒換著綿衣。 取綿套一床蓋之。 須臾煩渴。 寒熱嘔吐。 綿延至今耳。 吳曰。 誠哉傷暑也。 蓋綿套曬之盛暑。 夾熱收入笥中。 必有暑氣尚未開泄。 體虛者得之易入。 故病如是。 婦曰然。 遂制黃連香薷飲。 連進二服而愈。 震按此說殊未可信。 綿套久收笥中。 暑氣能有幾何。 頓令寒熱嘔吐。 煩渴綿延不愈耶。 但脈虛無力。 用黃連香薷飲而愈。 則誠暑矣。 留之作疑案以待試。 汪石山治一兒。 年十餘歲。 色白神怯。 七月間。 發熱連日。 父令就學。 內外俱勞。 循至熱熾。 頭痛吐瀉食少。 其父知醫。 乃進理中湯。 吐瀉少止。 漸次眼合。 咽啞不言。 昏昧不省人事。 粥飲有礙。 手常搵住陰囊。 為灸百會尾骶。 不應。 其父來問。 汪曰。 兒本氣怯。 又兼暑月過勞。 經云。 勞則氣耗。 又云。 勞倦傷脾。 雖在暑月。 乃內傷證耳。 身熱者。 經雲陽氣者。 煩勞則張。 蓋為氣本陽和。 勞則陽和之氣變為邪熱矣。 頭痛者。 經云諸陽皆會於頭。 今陽氣亢極。 則邪熱熏蒸於頭而作痛也。 吐瀉者。 脾胃之清氣不升。 濁氣不降也。 目閉者。 蓋諸脈皆屬於目。 而眼眶又脾所主。 脾傷不能榮養諸脈。 故眼閉而不開也。 咽啞者。 蓋脾之絡。 連舌本。 散舌下。 脾傷則絡失養。 故不能言也。 經云。 脾胃者。 水穀之海。 五臟皆稟氣於脾。 脾虛則五臟皆失所養。 故肺之咽嗌為之不利而食難嚥。 心之神明為之昏瞀而不知人。 常欲手搵陰囊者。 蓋無病之人。 陰升陽降。 一有所傷。 則升者降。 降者升。 經云。 陰陽反作是也。 是以陰升者反降。 從其類而入厥陰之囊。 陰多陽少。 故手欲搵之也。 此皆脾胃之病。 經謂土極似木。 亢則害。 承乃制也。 證似風木。 乃虛象耳。 不治脾胃之虛。 而治肝木之風。 欲求活難矣。 且用參、耆三錢。 附子一錢。 灌半杯。 病無進退。 連服三日。 神稍清。 目稍開。 如有生意。 食仍難嚥。 汪診之。 脈皆浮緩。 不及四至。 汪曰。 藥病相宜。 可去附子再服。 漸漸稍蘇。 初醫或作風熱。 而用荊、防、芩、連之類。 或作驚證。 而用牛黃、硃砂之類。 此皆損胃之物。 豈可輕投。 兒今得生幸耳。 實賴其父之知醫也。 震按發熱連日。 仍令就學。 似乎不避風暑。 再感外邪。 以致熱熾頭痛吐瀉。 及進理中湯。 吐瀉少止。 漸次眼合咽啞。 昏昧不言。 人必認為受邪既重。 誤用溫補。 邪陷難解。 則用荊、防、芩、連及至寶丹、牛黃丸。 皆意中事也。 用之而死。 仍歸咎於理中。 冤枉誰辨。 石山獨從平素之色白神怯。 病中之內外俱勞起見。 作內傷虛證治。 其議論皆有精義。 至陽和之氣變為邪熱。 及陰陽反作等訓。 學者書諸紳可也。 江應宿治其岳母。 年六十餘。 六月中旬。 勞倦中暑。 身熱如火。 口渴飲冷。 頭痛如破。 脈虛豁。 二三至一止。 投人參白虎湯三帖。 渴止熱退。 惟頭痛。 用白蘿蔔汁吹入鼻中。 良愈。 又治孫子華赴試南都。 六月初旬。 夢遺。 畏寒驚懼。 重裘厚被。 取汗過多。 身熱。 六脈滑數無力。 與清暑益氣湯。 次日舌強。 語言不清如癲。 目瞪不識人。 江曰。 此為暑風。 與人參白虎湯加膽星、殭蠶、秦艽、天麻、竹瀝、薑汁、漸愈。 數日後。 舌心黑如墨。 與黃連解毒湯、涼膈散。 不退。 與犀角地黃湯而愈。 又一人瘦長而脆。 暑月過勞。 飢飲燒酒。 遂身熱汗出。 昏懵語亂。 江視之。 脈皆浮小而緩。 按之虛豁。 曰。 暑傷心。 勞傷脾也。 蓋心藏神。 脾藏意。 二臟俱傷。 宜有是證。 法宜清暑益脾。 用八物湯加麥冬、山梔、陳皮。 十餘帖而愈。 震按江公三案。 平正可法。 其第二案解毒涼膈不應。 換犀角地黃湯始愈。 又知同一涼藥。 亦有對與不對之別。 張路玉治金魯公。 觸熱勞形。 醉飽不謹後受涼。 遂發熱頭痛。 脹滿喘逆。 大汗如蒸。 面赤戴陽。 足冷陽縮。 脈弦數無力。 曰。 此傷暑夾食而復夾陰也。 與大順散一服。 不應。 轉脹急不安。 因與枳實理中加厚朴、大黃。 是夜更衣二次。 身涼足暖而痊。 震按此案於不謹後受涼。 及戴陽陽縮足冷汗多且喘。 最易認作陰證。 其辨在發熱頭痛脹滿與陰證不合。 要知不謹之前。 尚有醉飽之病因也。 大順散不應。 轉加脹滿。 病情易辨矣。 更衣二次而痊。 設誤服白通四逆奈何。 又按張潔古云。 動而得之者。 為中暍。 為陽證。 靜而得之者。 為中暑。 為陰證。 以暑暍二字析作兩項。 殊屬不然。 夫夏之暑暍。 猶冬之寒冷也。 指暍為陽。 指暑為陰。 亦將派冷作陽。 派寒作陰耶。 內經曰。 先夏至日者為病溫。 後夏至日者為病暑。 明以時令別其病名耳。 病暑之有陰有陽。 一如傷寒之有陰有陽。 大順散、冷香飲子之類。 實為納涼食冷。 因避暑而受寒。 固暑月之陰證也。 非中暑也。 所以羅謙甫治參政商公泄瀉、完顏小將軍斑衄二案。 俱用熱藥。 俱不名之曰中暑。 吳球治暑月遠行之人。 直曰中寒。 恐後世誤以熱藥治暑。 乃舉病因以稱之。 誠為名正而言順。 故以動靜分陰陽則可。 以暑暍分陰陽則不可。 惟以脈證辨陰陽。 斯可矣。 近閱臨證指南。 每用滑石、蘆根、通草、白蔻、杏仁等藥。 以暑氣從鼻吸入。 必先犯肺。 故用輕清之藥。 專治上焦。 其西瓜翠衣、鮮荷葉、及荷葉邊汁、鮮蓮子、綠豆皮、絲瓜葉、銀花露、竹葉心等。 皆取輕清以解暑邪之上蒙空竅。 不犯中下二焦。 殊有巧思。 蓋暑病必究三焦。 非比傷寒溫病矣。 若來復丹、大順散。 案中偶一見之。 又足徵暑天陽證居多。 陰證原少耳。

中山王知府次子薛里。 年十三歲。 六月暴雨。 池水泛溢。 因而戲水。 衣服盡濕。 其母責之。 至晚覺精神昏憒。 怠惰嗜臥。 次日病頭痛身熱。 腿腳沉重。 一醫用發散藥。 閉戶覆衾。 以致苦熱不禁。 遂發狂言。 欲去其衾而不得去。 是夜汗至四更。 濕透其衾。 明日尋衣撮空。 又以承氣湯下之。 後語言漸不出。 四肢不能收持。 有時項強。 手足瘛瘲搐急而攣。 目左視而白睛多。 口唇肌肉蠕動。 飲食減少。 形體頓瘦。 延羅謙甫視之。 具說前由。 蓋傷濕而失於過汗也。 夫人之元氣。 起於臍下腎間動氣。 周流一身。 通行百脈。 今盛暑之時。 大發其汗。 汗多則亡陽。 百脈行澀。 故三焦之氣不能上榮心肺。 心火旺而肺氣焦。 況因驚恐內蓄。 內經曰。 恐則氣下。 陽主聲。 陽既亡而聲不出也。 陽氣者。 精則養神。 柔則養筋。 今發汗過多。 氣血俱衰。 筋無所養。 其病為痓。 則項強手足瘛瘲搐急而攣。 目通於肝。 肝者筋之合也。 筋既燥而無潤。 故目左視而白睛多。 肌肉者脾也。 脾熱則肌肉蠕動。 故唇蠕動有時而作。 經云。 肉痿者。 得之濕地也。 脾熱者。 肌肉不仁。 發為肉痿。 痿者。 痿弱無力。 今氣欲竭。 熱留於脾。 故四肢不用。 此傷濕過汗而成壞證明矣。 當治時之熱。 益水之源。 救其逆。 補其上升生髮之氣。 內經曰。 熱淫所勝。 治以甘寒。 以酸收之。 人參、黃耆之甘溫。 補其不足之氣而緩其急搐。 故以為君。 腎惡燥。 急食辛以潤之。 生甘草甘微寒。 黃柏苦辛寒。 以救腎水而生津液。 故以為臣。 當歸辛溫和血脈。 橘皮苦辛。 白朮苦甘。 炙甘草甘溫。 以益脾胃。 進飲食。 肺欲收。 急食酸以收之。 白芍藥之酸微寒。 以收耗散之氣而補肺金。 故以為佐。 升麻、柴胡苦平。 上升生髮不足之氣。 故以為使。 乃從陰引陽之謂也。 早晚各投一服。 三日後。 語聲漸出。 少能行步。 四肢柔和。 食飲漸進。 因志其方曰人參益氣湯。 震按古人治濕病案。 殊無高論奇方。 故僅選此條以為辨證處方之模範。 今臨證指南佳案甚多。 良足私淑。 其除氣分之濕。 用滑石、白蔻、杏仁、半夏、厚朴、栝蔞皮為主。 有熱則加竹葉、連翹、蘆根等。 全取輕清之品。 走氣道以除濕。 若濕熱甚而舌白目黃。 口渴溺赤。 用桂枝木、豬苓、澤瀉、滑石、茯苓皮、寒水石、生白朮、茵陳。 此從桂苓甘露飲加減。 濕熱作痞。 神識如蒙。 用人參、芩、連、枳實、生乾薑、生白芍。 此從瀉心湯加減。 若脘中阻痛。 大便不爽。 用豆豉、枳實、川連、薑汁、苓、半。 熱輕則去川連。 加鬱金、橘紅、苡仁、杏仁。 此濕傷氣痹治法。 熱甚則用川連、生朮、厚朴、橘白、淡生薑渣、酒煨大黃。 水法丸服。 此治氣阻不爽。 治腑宜通法。 濕傷脾陽腹膨。 用五苓散、二術膏。 濕熱橫漬。 脈腠腹滿。 用小溫中丸。 以及脘痞便溏之用苓桂朮甘湯。 吞酸形寒之用苓薑朮桂湯。 雖皆古人成法。 而信手拈來。 無不吻合。 濕溫身熱神昏。 用犀角、元參、連翹心、石菖蒲、銀花、野赤豆皮。 煎送至寶丹。 乃清熱通竅芳香逐穢法。 更奇者濕溫之頭脹耳聾。 呃忒鼻衄。 舌色帶白。 咽喉欲閉。 謂邪阻上竅空虛之所。 非苦寒直入胃中可治。 而用連翹、牛蒡、銀花、馬勃、射干、金汁。 此俗人夢想不到者也。 不食不寐。 腹痛便窒。 脈遲小澀。 謂由平素嗜酒少谷。 濕結傷陽。 寒濕濁陰。 鳩聚為痛。 而用炒黑生附子、炒黑川椒、生淡乾薑、蔥白。 調入豬膽汁。 此加味白通湯。 亦神奇不可思議者也。 更有嗜酒人。 胸滿不飢。 三焦皆閉。 二便不通。 用半硫丸。 又有病中啖厚味者。 腸胃滯。 雖下。 而留濕未解。 肛門墜痛。 胃不喜食。 舌上白腐。 用平胃散去甘草加人參、炮薑、炒黑生附。 此二條不因酒肉認作濕熱。 竟以苦辛溫藥通陽劫濕。 尤覺高超。 至如陽傷痿弱。 有濕麻痹。 雖痔血而用薑、附、茯苓、生術。 舌白身痛。 足跗浮腫。 太谿穴水流如注。 謂濕邪伏於足少陰。 而用鹿茸、淡附子、草果、茯苓、菟絲。 以溫蒸陽氣。 均非淺識所能步武。 濕久脾陽消乏。 腎真亦憊。 中年未育子。 用茯、菟、蒼朮、韭子、大茴、鹿茸、附子、胡盧、補骨、赤石脂。 仿安腎丸法。 治病調元化為合璧。 益有觀止之嘆。 濕門附此諸案。 方法斯為全備。

消渴

羅謙甫曰。 順德安撫張耘夫。 年四十五歲。 病消渴。 舌上赤裂。 飲水無度。 小便數多。 東垣先師以生津甘露飲子治之。 旬日良愈。 古人云。 消渴多傳瘡瘍。 以成不救之疾。 今效後不傳瘡瘍。 享年七十五歲而終。 其論曰。 消之為病。 燥熱之氣勝也。 內經云。 熱淫所勝。 治以甘苦。 以甘瀉之。 熱則傷氣。 氣傷則無潤。 折熱補氣。 非甘寒之劑不能。 故以人參、石膏、炙甘草、生甘草之甘寒為君。 啟玄子云。 益水之源。 以鎮陽光。 故以知、柏、黃連、梔子之苦寒。 瀉熱補水為臣。 以當歸、麥冬、杏仁、全蠍、連翹、白芷、白葵、蘭香。 甘辛寒和血潤燥為佐。 以升、柴之苦平。 行陽明少陽二經。 白豆蔻、蓽澄茄、木香、藿香。 反佐以取之。 重用桔梗為舟楫。 使浮而不下也。 為末。 每服二錢。 抄在掌內。 以舌舐之。 此制治之緩也。 震按古今治消渴諸方。 不過以寒折熱。 惟苦與甘略不同耳。 要皆徑直。 無甚深義。 獨此方委蛇曲折。 耐人尋味。 東坡集載眉山揭穎臣。 長七尺。 素健飲啖。 忽得渴疾。 日飲水數斗。 飯亦倍進。 小便頻數。 服消渴藥逾年。 病日甚。 自度必死。 蜀醫張鋐。 取麝香當門子。 以酒濡濕。 作十餘丸。 用枳椇子煎湯。 服之遂愈。 問其故。 張曰。 消渴消中。 皆脾衰而腎敗。 土不勝水。 腎液不上溯。 乃成此疾。 今診穎臣脾脈極熱。 腎脈不衰。 當由酒果過度。 積熱在脾。 所以多食多飲。 飲多溺不得不多。 非消渴也。 麝香壞酒果。 枳椇能化酒為水。 故假二物。 去其酒果之毒也。 震按此人似消渴。 實非消渴。 張公之見識殊高。 用藥最巧。 汪石山治一婦年逾三十。 常患消渴善飢。 腳弱。 冬亦不寒。 小便白濁。 浮於上者如油。 脈皆細弱而緩。 右脈尤弱。 曰。 此脾癉也。 宜用甘溫助脾。 甘寒潤燥。 以參、耆各錢半。 麥冬、白朮各一錢。 白芍、花粉各八分。 黃柏、知母各七分。 煎服病除。 張景岳治周公。 年逾四旬。 因案牘積勞。 神困食減。 時多恐懼。 自冬春達夏。 通宵不寐者。 半年有餘。 而上焦無渴。 不嗜湯水。 或有少飲。 則沃而不行。 然每夜必去溺二三升。 莫知其所從來。 且半皆如膏濁液。 尫羸至極。 自分必死。 豈意診之。 脈猶帶緩。 肉亦未脫。 知其胃氣尚存。 慰以無慮。 乃用歸脾湯去木香。 及大補丸煎之屬。 一以養陽。 一以養陰。 出入間用。 至三百餘劑。 計人參二十斤。 乃得全愈。 此神消於上精消於下之證。 可見消有陰陽。 不得盡言火。 震按此條與汪案略同。 但無渴。 且不能飲。 已具有虛無火之象。 景岳喜用溫藥。 然所謂養陽者。 並不參以桂、附。 則知消而且渴。 必非桂、附所宜矣。 予請下一轉語曰。 消有虛實。 不得遽認為寒。 孫東宿治一書辦。 年過五十。 酒色無憚。 忽患下消症。 一日夜小便二十餘度。 清白而長。 味且甜。 少頃凝結如脂。 色有油光。 他醫治半年不驗。 腰膝以下皆軟弱。 載身不起。 飲食減半。 神色大瘁。 孫診之。 六部大而無力。 經云。 脈至而從。 按之不鼓。 諸陽皆然。 法當溫補下焦。 以熟地六兩為君。 鹿角霜、山茱萸各四兩。 桑螵蛸、鹿角膠、人參、茯苓、枸杞、遠志、菟絲、山藥各三兩為臣。 益智仁一兩為佐。 桂、附各七錢為使。 蜜丸。 早晚鹽湯送四五錢。 不終劑而愈。 此證由下元不足。 無氣升騰於上。 故渴而多飲。 以飲多小便亦多也。 今大補下元。 使陽氣充盛。 熏蒸於上。 則津生而渴止矣。 震按生生子此條。 實宗仲景飲一斗小便亦一斗腎氣丸主之之法也。 張杲治黃沔久病渴。 極疲瘁。 勸服八味丸數兩而安。 其學甚高。 然治一水二火者患消渴而用此方。 則大誤。 又閱滑伯仁案。 一消渴者醫謂腎虛津不上升。 合附子大丸服之。 渴益甚。 目疾亦作。 滑斥之曰。 此以火濟火。 不焦則枯。 令棄前藥。 以寒劑下之。 蕩去火毒。 繼以苦寒清潤之劑乃愈。 是不可同年而語矣。 洎宅編載一仕人患消渴。 醫者斷其逾月死。 又一醫令急致北梨二擔。 食盡而瘥。 隋煬帝服方士丹藥。 蕩思不可制。 日¤•御女數十人。 入夏煩躁。 日引飲數百杯而渴不止。 莫君錫進冰盤於前。 俾時刻望之。 是皆法外之法也。 他如本草載淡煮韭苗。 於清明前吃盡一斤。 劉完素以生薑自然汁一盆置室中具杓於傍。 給病人入室䒽之。 渴甚。 不得已而飲。 飲漸盡。 渴反減。 是皆內經辛以潤之之旨。 而交州記曰。 浮石體虛而輕。 煮飲治渴。 故本事方神效散浮石為君。 實神效無比。 又按風寒暑濕燥火。 六淫之邪也。 江氏分類集案。 不立燥之一門。 緣諸病有兼燥者。 已散見於各門。 卻無專門之燥病可另分一類耳。 故於濕之下。 火熱之上。 間以消渴。 蓋消渴有燥無濕也。 其見解極是。 允宜配列在此。

虞恆德治一婦。 年四十餘。 夜間發熱。 早晨退。 五心煩熱無休止時。 半年後。 虞診六脈皆數。 伏而且牢。 浮取全不應。 與東垣升陽散火湯四服。 熱減大半。 胸中覺清快勝前。 再與二帖。 熱悉退。 後以四物加知母、黃柏。 少佐炒乾姜。 服二十餘帖愈。 震按夜熱脈數。 的系陰虛。 因其脈伏且牢。 浮取不應。 故用升陽散火得效。 仍以陰藥收功。 然陰藥用六味地黃及二地二冬必不效。 妙在芎、歸合知、柏。 及從治之炒乾姜也。 王仲陽治一婦。 壯年。 每患頭痛腹痛。 十指痠痛。 心志紛紜。 鼻息粗甚。 其脈甚大。 蓋欲近男子不可得也。 俗謂之花風。 王以涼膈散、青木香丸。 互換疏導三五次。 更服三黃丸。 瀉三焦之火。 數日而愈。 曾有火旺遺精者。 亦用前丸散而愈。 薛立齋治沈大尹不時發熱。 日飲冰水數碗。 寒藥二劑。 熱渴益甚。 形體日瘦。 尺脈洪而數。 時或無力。 王太僕曰。 熱之不熱。 責其無火。 寒之不寒。 責其無水。 又云。 倏熱往來。 是無火也。 時作時止。 是無水也。 法當補腎。 用加減八味丸。 不月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 年逾三十。 神色怯弱。 七月患熱淋。 諸藥不效。 至十一月行房方愈。 正月復作。 亦行房而愈。 三月傷寒。 咳嗽有痰。 兼事煩惱。 延至十月少愈。 後復作。 服蘆吸散而愈。 但身熱不解。 因服小便。 腹內膨脹。 小腹作痛。 後又因晚臥。 左脅有氣觸上。 痛不能睡。 飲食減半。 四肢無力。 食則腹脹痛或瀉。 兼胸膈飽悶。 口舌乾燥。 夜臥盜汗。 從腰以下常冷。 久坐腰痛腳軟。 手心常熱。 診左手心脈浮數而滑。 腎肝二脈沉弱頗緩。 右手肺脈虛浮而快。 脾脈偏弦而快。 命門散弱而快。 次日再診。 心肝二脈細軟。 稍不見快矣。 腎脈過於弱。 肺脈浮軟。 亦不見快。 脾脈頗軟。 命門過浮。 略堅。 汪曰。 膀胱者。 津液之府。 氣化出焉。 淋者由氣餒不能運化。 故津液鬱結為熱而然也。 房後而愈者。 鬱結流利而熱自解矣。 三月天日和煦。 何得傷寒。 多由肺氣不足。 莫能護衛皮毛。 故為風邪所襲。 鬱熱而動其肺。 以致痰嗽也。 得蘆吸散而愈者。 以辛溫豁散痰與熱也。 嗽止身熱不退者。 由嗽久肺虛。 虛則脾弱。 脾肺之氣不能榮養皮毛。 故熱作也。 經曰。 形寒飲冷則傷肺。 又曰。 脾胃喜溫而惡寒。 今服小便之寒涼。 寧不愈傷其脾肺耶。 是以腹脹作痛。 脅氣觸上。 或瀉或汗。 種種諸病。 皆由損其脾肺也。 時或變易不常者。 亦由氣血兩虛。 虛而為盈。 難乎有常矣。 遂用參、耆各二錢。 茯苓、白朮一錢。 歸身、牛膝七分。 厚朴、陳皮、木香、甘草各五分。 薄桂三分。 煎服二十餘帖。 諸證悉退。 後因梳頭勞倦。 諸證復作。 汪診脈與前頗同。 但不數不駛耳。 仍用參、耆各三錢。 麥冬、歸身、厚朴、枳實、甘草等劑。 愈。 震按王用寒瀉。 薛用溫納。 汪用平補。 乃治火熱法三大綱也。 故火門舊案甚多。 特選此以為式。 一人七月病上辰昏暈。 下午不言。 昏睡一日不醒。 人叫不應。 身涼不食。 不寒不熱。 皆曰陰證。 議用理中四逆。 周慎齋診其脈。 沉小帶伏。 曰。 內有火邪也。 故小便一二日不解。 延至夜不醒。 周曰。 此真火也。 其妻曰。 前日房事。 如何是火。 周曰。 夜有房事。 內虛又勞。 熱甚。 夫乾熱從虛入。 則陰氣將絕。 以水救之則可。 取冷水一桶。 飲至五碗。 病者曰渴。 飲至七碗。 大汗如雨。 病者曰餓。 吃粥一碗。 用補中益氣湯加炮薑、澤瀉。 溫中瀉冷水而愈。 慎齋又治一婦。 五月間身涼。 自言內熱。 水瀉二月。 一日數次。 小水絕無。 大便俱水。 自言上熱極。 下凍死。 腰腿足俱冷。 腹痛如冰。 或一時發熱。 不欲近衣。 或一時怕冷。 遍身盡熱。 夜至天明。 面目紅腫。 藥之不愈。 六脈洪大。 此伏火也。 火性炎上。 故上熱下冷耳。 用四物湯加柴胡、葛根、升麻、甘草、梔子、黃芩、黃柏。 二帖。 小水行。 瀉止。 復發牙疼。 三日不愈。 用黃耆建中湯加附子。 一服。 一婦六月卒死。 遍體俱冷。 無汗。 六脈俱伏。 三日不醒。 但氣未絕耳。 眾用四逆理中。 亦不能納。 四日後。 慎齋診之。 仍無脈。 念人一二日無脈立死。 今三日不死。 此脈伏也。 熱極似寒耳。 用水濕青布放身上。 一時身熱。 遂飲冷水五六碗。 反言渴。 又一碗。 大汗出。 後用補中益氣加黃柏。 十帖愈。 震按慎齋之治上熱下寒。 腹痛如冰。 粗工必引立齋治韓州同之例矣。 乃與虞公升陽散火湯同軌合轍。 此等案必須合看則有益。 至如飲以冷水。 覆以濕布。 亦是試火之真假也。 石頑治太史張宏蘧。 精氣下脫。 虛火上逆。 怔忡失血證。 診其右關獨弦。 左尺微數。 余皆微細搏指。 明系陰火內伏之象。 診後詳述去冬勞心太過。 精氣滑脫。 加以怵惕恐懼。 怔忡驚悸不寧。 都門之醫。 峻用人參、桂、附。 至歲底稍可。 交春復劇如前。 遂乞假歸吳。 吳門諸醫。 亦用參、附導火歸源。 固斂精氣之藥。 略無一驗。 轉覺委頓。 稍稍用心。 則心系牽引掣痛。 痛連脊骨對心處。 或時痛引膺脅。 或時巔頂如掀。 或時臂股手足指甲皆隱隱作痛。 怔忡狀如碓杵。 控引頭中。 如失腦髓之狀。 夢中嘗自作文。 覺時成篇可記。 達旦倦怠睡去。 便欲失精。 精去則神魂如飛越之狀。 觀其氣色鮮澤。 言談亹亹。 總屬真元下脫。 虛陽上擾之候。 細推脈證。 始先雖屬陽氣虛脫。 過餌辛溫峻補。 致陽暴亢而反耗真陰。 當此急宜轉關。 以救垂絕之陰。 為疏二方。 煎用保丸合四君。 丸用六味合生脈。 服及兩月後。 諸證稍平。 但倦怠力微。 因自檢方書。 得補中益氣湯。 為夏月當用之劑。 於中加入桂、附二味。 一啜即喉痛聲喑。 復邀診候。 見其面顏精采。 而聲音忽喑。 莫解其故。 詢之乃尊。 知為升麻桂附升動虛陽所致。 即以前方倍生脈服之。 半月後。 聲音漸復。 日漸向安。 但起居調攝。 殊費周折。 衣被過暖。 便咽喉痰結。 稍涼則背微畏寒。 或啜熱飲。 則周身大汗。 怔忡走精。 此皆宿昔過用桂、附。 餘熱內伏而尋出路也。 適有石門董載臣。 謂其伏火未清。 非芩、連不能解散。 時值嘉平。 不敢輕用苦寒。 仲春載臣復至。 坐俟進藥。 服數劑。 形神爽朗。 是後堅心服之。 至初夏。 反覺精神散亂。 氣不收攝。 乃復就正於予。 予謂桂、附湯藥。 火毒之性。 方能上升。 得參以濡之。 故可久伏下焦。 與龍潛水底不異。 若究其源。 惟滋腎丸一方為正治。 但既經芩、連折之於上。 豈堪復受知、柏侵伐於下乎。 況自春徂夏不離苦寒。 苦先入心。 必從火化。 何敢兼用肉桂。 引動虛陽。 發其潛伏之性哉。 端本澄源。 仍不出六味合生脈。 經歲常服。 不特壯水制陽。 兼得金水相生之妙用。 何憚桂、附之餘毒不化耶。 震按此案甚平庸。 然辨證明晰。 用藥純正。 亦可為後學之津梁矣。 較之汪石山案。 深淺自別耳。

霍亂

羅謙甫治一人。 年近八十。 六月。 中暑霍亂。 吐瀉昏冒。 終日不省人事。 時夜半。 請羅治。 脈七八至。 洪大有力。 頭熱如火。 足冷如冰。 半身不遂。 牙關緊急。 蓋年高氣弱。 當暑氣極盛。 陽明得令之際。 中暑明矣。 用桂苓甘露飲。 甘辛大寒。 瀉熱補氣。 加茯苓以分陰陽。 約一兩。 水調灌之。 漸漸省事。 三日後。 諸證悉去。 換人參補中湯。 以意增減。 十日後平復。 又治蒙古百戶昔良海。 於戊午春。 攻襄陽回。 住夏曹州界。 因食酒肉。 多飲潼乳。 得霍亂吐瀉證。 從朝至午。 精神昏憒。 已困急。 來告。 羅視之。 脈皆浮數。 按之無力。 所傷之物已出矣。 即以新汲水。 調桂苓白朮散。 徐徐服之。 稍得安靜。 又於牆陰掘地約二尺許。 貯新水在內。 攪動。 待一時。 澄定。 用清者一杯。 再調服之。 吐瀉漸止。 至夜安臥。 翌日微煩渴。 遂煎錢氏白朮散。 時時服。 良愈。 或問用地漿者。 何也。 曰。 坤屬土。 土平曰靜順。 感至陰之氣。 又於牆陰貯新汲水。 以收重陰之氣。 陰中之陰。 能瀉諸陽中之陽。 霍亂由暑熱內傷所得。 故用地漿而愈。 震按此案重在所傷之物已出。 故其用藥全不以多食酒肉過飲潼乳為治也。 汪石山治一人。 年三十餘。 形瘦弱。 忽病上吐下瀉。 水漿不入口者七日。 自分死矣。 汪診脈八至。 曰。 當夏而得是脈。 暑邪深入也。 用人參白虎湯進一杯。 稍安。 後減去知母、石膏。 加人參至四五錢。 以黃柏、陳皮、麥冬等。 隨所兼病而佐使。 一月平復。 江篁南治一人。 於七月間得霍亂證。 吐瀉轉筋。 足冷多汗。 囊縮。 醫以傷寒治之。 增劇。 江診之。 左右寸關皆伏不應。 尺極微。 口渴欲飲冷水。 乃以五苓散與之。 覺稍定。 向午猶渴。 以五苓加麥冬、五味、滑石投之。 更以黃連香薷飲。 冷進一服。 次早脈稍出。 按之無根。 人形脫。 且呃。 手足厥逆。 飲食不入。 入則吐。 大便稍不禁。 為灸丹田八九壯。 囊縮稍舒。 手足稍溫。 繼以理中湯。 渴猶甚。 咽疼熱不解。 時或昏沉。 飲以竹葉石膏湯而愈。 江應宿治一婦人。 六月中旬。 病霍亂吐瀉轉筋。 醫投霍香正氣散。 加煩躁面赤。 揭衣臥地。 江診之。 脈虛無力。 身熱引飲。 此得之傷暑。 宜辛甘大寒之劑瀉其火熱。 以五苓散。 加石膏、滑石。 吐瀉定。 再與桂苓甘露飲而愈。 震按霍亂乃最輕之病。 何以仲景於傷寒後列為一門。 豈北五省之霍亂重於江浙耶。 就江浙論。 則霍亂因暑濕者多。 香薷飲加苓、半、霍香、蒼朮、木瓜等即效。 黃連、石膏不可輕用。 人參尤不可輕用。 石山篁南二案。 不得不用人參。 然汪案純是寒證。 一用理中。 即熱渴咽疼。 可知暑月難投溫補也。 若冬月霍亂。 固有因寒者。 香薷又在所戒。 予生平於盛暑時。 曾以真武湯治霍亂。 其人吐瀉腹痛。 四肢冷。 脈微細。 惡寒不渴。 故敢用之。 取效甚速。 亦未嘗用人參也。

泄瀉

東垣曰。 予病脾胃久衰。 視聽半失。 此陰盛乘陽。 加之氣短。 精神不足。 此由弦脈令虛多言之故。 陽氣衰弱。 不能舒伸。 伏匿於陰中耳。 癸卯六七月間。 霖雨陰寒。 逾月不止。 時人多病泄利。 乃濕多成五泄故也。 一日體重肢痛。 大便泄瀉。 小便秘澀。 默思內經云。 在下者。 引而竭之。 是利小便也。 故經又云。 治濕不利小便。 非其治也。 當用淡滲之劑以利之為正法。 但聖人之法。 雖布在方策。 其不盡者。 可以意求。 今客邪寒濕之淫。 自外入里而甚暴。 若以淡滲之劑利之。 病雖即已。 是降之又降。 復益其陰而重竭其陽。 則陽氣愈削而精神愈短矣。 唯以升陽之藥為宜。 用羌、獨、升麻各一錢。 防風、炙甘草各五分。 水煎熱服。 大法云。 寒濕之勝。 助風以平之。 又云。 下者舉之。 此得陽氣升騰故愈。 是因曲而為之直也。 震按升陽以助春生之令。 東垣開創此法。 故群推為內傷聖手。 向來醫學十三科。 有脾胃一科。 謂調其脾胃而諸病自愈。 今已失傳。 雖讀脾胃論。 不能用也。 張子和治趙明之。 米穀不消。 腹作雷鳴。 自五月至六月不愈。 諸醫以為脾受大寒。 屢用聖散子、豆蔻丸等。 俱不效。 戴人曰。 春傷於風。 夏必飧泄。 飧泄者。 米穀不化而直出也。 又曰。 久風入中。 則為腸風飧泄。 中者脾胃也。 風屬甲乙。 脾胃屬戊己。 甲乙能克戊己。 腸中有風故鳴。 經又曰。 歲木太過。 風氣流行。 脾土受邪。 民病飧泄。 診其兩手脈皆浮數。 為病在表也。 可汗之。 風隨汗出泄當愈。 以火二盆。 暗置床下。 給之入室。 使服湧劑。 以麻黃投之。 乃閉其戶。 待一時許。 汗出如洗。 開戶。 減火一半。 須臾。 汗止泄亦止。 〔附〕神秘名醫錄載龐從善治著作王公蘋泄利。 診之。 曰。 兩手三部中得脾脈浮而弦。 浮主風。 弦主濕。 又弦為肝脈。 病因風濕外傷。 致肝木刑于脾土而為洞泄。 又名飧泄也。 內經云。 春傷於風。 邪氣留連。 乃為洞泄。 又云。 春傷於風。 夏生飧泄。 其利下物。 主渾白而完出是也。 遂以五泄丸煎服之。 數服而瘥。 王公曰。 從善年未四十。 亦醫之妙進。 曾撰脈法鍖源論一部。 共二十篇。 示愚觀之。 誠得叔和未盡之趣者也。 震按龐公此條。 已為張戴人導其先路矣。 又郝允治夏英公病泄。 太醫皆為中虛。 郝曰。 風客於胃則泄。 殆藁本湯證也。 夏駭曰。 吾服金石等藥無數。 泄不止。 其敢飲藁本乎。 郝強進之。 泄止。 此皆以風藥治泄之模範也。 然考倉公診陽虛侯相趙章病。 曰。 其脈滑。 是內風氣也。 飲食下咽。 而輒出不留者。 名曰迵風。 法五日死。 猶能嗜粥。 後十日乃死。 所謂安穀者。 過期也。 即予所閱歷。 凡直腸瀉者多死。 不可概許以風藥能治也。 子和又治講僧德明。 初聞家遭兵革。 繼又為寇賊所驚。 得臟腑不調證。 後入京。 不伏水土。 又兼心氣。 以致危篤。 前後三年。 八仙丸、鹿茸丸、燒肝散皆服之不效。 乃求藥於戴人。 戴人曰。 此洞泄也。 以謀慮久不決而成。 肝主謀慮。 甚則乘脾。 久思則脾濕下流。 乃上湧痰半盆。 末後有血數點。 肝藏血故也。 又以舟車丸、浚川散下數行。 仍使澡浴出汗。 自爾病乃日輕。 後以胃風湯、白朮散調養之。 一月而強實復故矣。 又治一人瀉利不止。 腹鳴如雷。 不敢冷坐。 坐則下注如傾。 諸醫例斷為寒證。 薑、桂、丁香、豆蔻。 及枯礬、龍骨之類。 靡不遍服。 兼以燔針灼艾。 遷延將二十載。 戴人診之。 曰。 兩寸脈皆滑。 余不以為寒。 然其所以寒者水也。 以茶調散湧寒水五七升。 無憂散泄積水數十行。 乃通因通用之法也。 次以五苓散淡劑滲利之。 又以甘露散止渴。 不數日而全愈。 震按久瀉治以吐法尚可學。 吐後復用大下。 不敢學。 及觀項彥章治南臺治書郭公。 久患泄瀉。 惡寒。 日臥密室。 以氈蒙首。 熾炭助之。 皆作沉寒痼冷治。 不效。 項曰。 公之六脈。 浮濡且微數。 濡者濕也。 數者脾有伏火也。 病由濕熱。 而且加之以熱劑。 非苦寒逐之不可。 乃先用羌活、升、柴、澤瀉以升陽散火。 繼以神芎丸下之。 即去氈及炭而愈。 此正善學子和者。 羅謙甫隨徵南副元帥大忒木兒。 駐揚州。 時年六十八。 仲冬病自利。 完穀不化。 臍腹冷疼。 足䟰寒。 以手搔之。 不知痛癢。 燒石以溫之。 亦不得暖。 羅診之。 脈沉細而微。 乃曰。 年高氣弱。 深入敵境。 軍事煩冗。 朝暮形寒。 飲食失節。 多飲乳酪。 履於卑濕。 陽不能外固。 由是清濕襲虛。 病起於下。 故䟰寒而逆。 內經云。 感於寒而受病。 微則為咳。 盛則為瀉為痛。 此寒濕相合而為病也。 法當急退寒濕之邪。 峻補其陽。 非灸不能已其病。 先以大艾炷於氣海。 灸百壯。 補下焦陽虛。 次灸三里二穴。 各三七壯。 治形寒而逆。 且接引陽氣下行。 又灸三陰交二穴。 以散足受寒濕之邪。 遂處方云。 寒淫所勝。 治以辛熱。 濕淫於外。 治以苦熱。 以苦發之。 以附子大辛熱。 助陽退陰。 溫經散寒。 故以為君。 乾薑、官桂。 大熱辛甘。 亦除寒濕。 白朮、半夏。 苦辛溫而燥脾濕。 故以為臣。 人參、草豆蔻、炙甘草。 甘辛大溫。 溫中益氣。 生薑大辛溫。 能散清濕之邪。 蔥白辛溫。 以通上焦陽氣。 故以為佐。 又云。 補下治下制以急。 急則氣味厚。 故作大劑服之。 不數服。 瀉止痛減。 足䟰漸溫。 調其飲食。 逾十日平復。 明年秋過襄陽。 值霖雨旬余。 前證復作。 依前灸。 添陽輔各灸三七壯。 再以前藥投之。 數服良愈。 方名加減白通湯。 震按用苦甘辛溫熱燥藥。 乃治瀉正法。 而輔以灸法尤妙。 白雲集曰。 黃子厚者。 江西人也。 精醫術。 鄰郡一富翁。 病泄瀉彌年。 禮致子厚診療。 浹旬莫效。 子厚曰。 予未得其說。 求歸。 一日讀易。 至乾卦天行健。 朱子有曰。 天之氣運轉不息。 故閣得地在中間。 如人弄碗珠。 只運動不住。 故在空中不墜。 少有息則墜矣。 因悟曏者富翁之病。 乃氣不能舉。 為下脫也。 又作字持水滴吸水。 初以大指按滴上竅。 則水滿筒。 放其按則水下溜無餘。 乃豁悟曰。 吾可治翁證矣。 即治裝往。 以艾灸百會穴三四十壯。 泄瀉止矣。 醫說會編注曰。 百會屬督脈。 居頂巔。 為天之中。 是主一身之氣者。 元氣下脫。 脾胃無憑。 所以泄瀉。 是謂閣不得地。 經云。 下者上之。 所以灸百會愈者。 使天之氣復健行。 而脾土得以憑之耳。 銅人經謂百會灸脫肛。 其義一也。 震按仲景傷寒論曰。 少陰病。 下利。 脈微澀。 嘔而汗出。 必數更衣。 反少者。 當溫其上。 灸之。 上字即指百會穴也。 何待黃子厚始悟耶。 及讀資生經曰。 舊傳有人年老而顏如童子者。 蓋每歲以鼠糞灸臍中神闕穴一壯故也。 予嘗久患溏利。 一夕灸三七壯。 則次日不如廁厠。 連數夕灸。 則數日不如廁厠。 足見經言主泄利不止之驗。 是又與灸百會穴同一捷法。 又張子和云。 山東楊先生者。 治府主洞泄不已。 楊雖對病人。 卻與眾人談日月星辰纏度。 及風雲雷雨之變。 自辰至未。 病者聽之而忘其圊。 楊嘗曰。 治洞泄不已之人。 先問其所慧之事。 好棋者與之棋。 好樂者與之笙笛。 勿輟。 是又於服藥灸火之外。 添一巧法。 蓋脾主信。 瀉久則以瀉為信。 使忘其圊。 則失其瀉之信而瀉可止矣。 丹溪云。 叔祖年七十。 稟甚壯。 形甚瘦。 夏末患瀉利。 至秋深。 百方不效。 病雖久而神不悴。 小便澀少而不赤。 兩手脈俱澀而頗弦。 自言膈微悶。 食亦減。 此必多年沉積。 僻在腸胃。 詢其平生喜食何物。 曰。 我喜食鯉魚。 三年無一日缺。 予曰。 積痰在肺。 肺為大腸之藏。 宜大腸之不固也。 當與澄其源則流自清。 以茱萸、青蔥、陳皮、苜蓿根、生薑煎濃湯。 和以沙糖。 飲一碗許。 自以指探喉中。 至半時。 吐痰半升許如膠。 是夜減半。 次早又飲。 又吐痰半升而利止。 又與平胃散加白朮、黃連。 旬日十餘帖而安。 又治一老人。 右手風攣多年。 九月內泄瀉。 百藥不效。 右手脈浮大洪數。 此太陰經有積痰。 肺氣壅遏。 不能下降。 則大腸虛而作瀉。 當治上焦。 用蘿蔔子擂和為漿水探之。 吐大塊膠痰碗許。 隨安。 一富兒面黃。 善啖易飢。 非肉不食。 泄瀉一月。 脈大。 以為濕熱。 當困而食少。 今反形健而食多。 不渴。 此必疳蟲也。 驗其大便果有蛔。 治蟲而愈。 次年夏初。 復瀉。 不痛而口乾。 朱曰。 昔治蟲而不治甜故也。 以去疳熱之藥。 白朮湯下。 三日而愈。 後用白朮為君。 芍藥為臣。 川芎、陳皮、黃連、胡黃連。 佐蘆薈為丸。 白朮湯下。 禁肉與甜。 防其再舉。 一人性狡躁。 素患下疳瘡。 或作或止。 夏初患自利。 膈微悶。 醫與理中湯。 悶厥而蘇。 脈澀。 重取略弦數。 朱曰。 此下疳之深重者。 與當歸龍薈丸去麝。 四帖而利減。 又與小柴胡去半夏。 加黃連、白芍、川芎、生薑。 數帖而愈。 震按丹溪四案。 其吐法猶為子和所常用。 而一究其嗜食之何物。 一憑其右脈之洪數。 灼見為積痰在肺。 然後用吐。 吐藥亦復不同。 較之子和不辨寒熱虛實。 總與吐下者。 誰聖誰狂。 至於治蟲疳治下疳。 其巧更難及。 呂滄洲治帥府從事帖木失爾。 病下利完穀。 眾醫咸謂洞泄寒中。 日服四逆理中輩。 彌劇。 呂診其脈。 兩尺寸俱弦大。 右關浮於左關一倍。 其目外眥如草滋。 蓋知肝風傳脾。 因成飧泄。 非藏寒所致。 飲以小續命湯。 損麻黃加朮三五升。 利止。 續命非止利藥。 飲不終劑而利止者。 以從本治故也。 震按此條與張子和治趙明之條似同而不同。 彼為外風所傷。 此則內風相傳。 治雖彷彿。 義有分別也。 又滄洲治御史王彥芳內飧泄彌年。 當秋半。 脈雙弦而浮。 乃曰。 夫人之病。 蓋由驚風。 非飲食勞倦所致也。 以肝主驚。 故虛風自甚。 因乘脾而成瀉。 當金氣正隆尚爾。 至明春則病將益加。 夫人自述因失銅符而驚懼。 由是疾作。 乃用黃犉牛肝。 和以攻風健脾之劑。 逾月瀉止。 是又內風一種也。 滑伯仁治一人。 暑月泄瀉。 小便赤。 四肢疲睏不欲舉。 自汗。 微熱口渴。 且素羸瘠。 醫以虛勞。 將峻補之。 伯仁診視六脈虛微。 曰。 此東垣所謂夏月中暑。 飲食勞倦。 法宜服清暑益氣湯。 投二劑而病如失。 震按自汗微熱口渴溺赤。 在暑月自屬中暑形象。 四肢困倦不欲舉。 固虛也。 亦即暑傷氣也。 法本宜補而峻補。 則暑不能清。 仍未入彀。 故清暑益氣湯效最速。 汪石山治一人。 於幼時誤服毒藥。 泄痢。 復傷食。 大瀉不止。 後雖能食。 不作肌膚。 每至六七月。 遇服毒之時。 痛瀉復作。 善飢多食。 胸膈似冷。 夜間發熱。 嗜臥懶語。 聞淫欲言。 陽舉心動。 驚悸盜汗。 喉中有痰。 小便不利。 大便或結或溏。 過食則嘔吐泄瀉。 脈皆濡弱而緩。 右脈略大。 猶覺弱也。 次日左脈三五不調。 或二三至緩。 三五至快。 右脈如舊緩弱。 其左脈不調者。 必動欲以搖其精也。 其右脈緩弱者。 由於毒藥損其脾也。 理宜固腎養脾。 遂以參、朮、茯苓、芍藥、黃耆、麥冬各一錢。 歸身、澤瀉各七分。 知、柏、山楂各六分。 煎服而安。 震按此條脈甚奇。 論脈亦奇。 可以廣學者之見。 程明佑治一人。 下泄。 勺水粒米不納。 服湯藥即嘔。 程診之曰。 病得之飲酒。 脾惡濕。 湯藥滋濕矣。 以參、苓、白朮和粳米為糕食之。 病旋已。 所以知其病得之飲酒過多者。 切其脈濡緩而弱。 脾傷於濕也。 震按濡緩而弱是虛脈。 亦是濕脈。 參、苓、術作糕代湯。 補虛不助濕。 與後之晚食前進熱藥。 同一巧思。 薛立齋治錢可久。 善飲。 面赤痰盛。 大便不實。 此腸胃濕痰壅滯。 用二陳、芩、連、山梔、枳實、乾葛、澤瀉、升麻一劑。 吐痰甚多。 大便始實。 此後。 日以黃連三錢。 泡湯飲之而安。 但如此稟厚不多耳。 震按此條重在如此稟厚不多句。 而日以黃連三錢泡湯飲。 又當知如此治法亦殊少。 又一人年六十。 面帶赤色。 吐痰口乾。 或時作瀉。 春謂立齋曰。 僕之證或以為脾經濕熱痰火作瀉。 率用二陳、黃連、枳實、神麯、麥芽、白朮、柴胡之類不應。 何也。 薛診之。 左關弦緊。 腎水不能生肝木也。 右關弦大。 肝木乘脾土也。 此乃脾腎虧損。 不能生剋制化。 當滋化源。 不信。 薛謂人曰。 此翁不久。 當損於痢矣。 次年果患痢歿。 震按左關弦緊。 右關弦大。 淺見者不過平肝清濕熱而已。 服之不應。 不能解其何以不應也。 院使此案。 可作暗室一燈。 江應宿治黃水部新陽公。 患脾腎泄十餘年。 五鼓初。 必腹痛。 數如廁厠。 至辰刻。 共四度。 巳午腹微痛而泄。 凡七八度。 日以為常。 食少倦怠嗜臥。 診得右關滑數。 左尺微弦無力。 此腎虛而脾中有積熱也。 投黃連枳實丸。 腹痛漸除。 漸至天明而起。 更與四神丸、八味丸。 滋其化源。 半年飲食倍進而泄愈。 震按此條本虛標實。 又是一格局。 先清後溫。 卻是正法。 〔附〕有人每日早起。 必大瀉一行。 或時腹痛。 或不痛。 空心服熱藥。 亦無效。 後一醫令於晚食前。 更進熱藥。 遂安。 蓋熱藥服於清晨。 至晚藥力已過。 一夜陰氣。 何以敵之。 晚間再進熱藥。 則一夜熱藥在腹。 足以勝陰氣矣。 此可為用熱藥者又闢一法。 一人久患泄瀉。 以暖藥補脾。 及分利小水諸法。 不應。 一醫診之。 心脈獨弱。 乃以益心氣藥。 兼補脾藥服之。 遂愈。 蓋心火能生脾土。 又於命門火生脾土之外。 另伸一義也。 宋徽宗食冰太過。 病脾疾。 國醫不效。 召楊介。 進大理中丸。 上曰。 服之屢矣。 介曰。 疾因食冰。 臣請以冰煎此藥。 是治受病之源也。 果愈。 震按此又於諸法之外。 另伸一義。 穎悟者可以觸類旁通。 李士材治閩人張仲輝。 素縱飲。 又喜啖瓜果。 忽患大瀉。 諸用分利燥濕者俱不效。 李診其六脈皆浮。 乃引經言春傷於風。 夏生飧泄。 用麻黃三錢。 參、術各二錢。 甘草、升麻各一錢。 取大汗而愈。 震按此即效戴人治趙明之之法。 而加參、術。 尤為穩當。 繆仲淳曰。 金壇莊斂之。 素壯實。 善啖。 仲夏忽患泄瀉。 一應藥粥蔬菜入喉。 覺如針刺。 下咽即辣。 因而滿腹絞辣。 隨覺腹中有氣。 先從左升。 次即右升。 氤氳遍腹。 即欲如廁厠。 彈響大泄。 肛門恍如火灼。 一陣甫畢。 一陣繼之。 更番轉廁厠。 逾時方得離廁厠。 所瀉俱清水盈器。 白脂上浮。 藥粥及蔬菜。 俱不化而出。 甚至夢中大遺。 了不收攝。 諸醫或云停滯。 或云受暑。 或云中寒。 百藥雜投。 竟如沃石。 約月餘。 大肉盡脫。 束手待斃。 予往診之。 脈洪大且數。 知其為火熱所生病。 用川黃連三錢。 白芍五錢。 茯苓、扁豆、石斛、車前各三錢。 橘紅二錢。 炙甘草一錢。 煎成。 將井水澄冷。 加童便一杯。 藥甫入喉。 恍如飲薄荷汁。 隱隱沁入心脾。 腹中別成一清涼世界。 遂臥達旦。 洞瀉頓止。 連服三劑。 大便已實。 前泄時藥粥等物。 凡溫者下咽。 腹中遂覺氣升。 即欲大解。 一切俱以冷進方快。 至是覺噁心畏冷。 旋易以溫。 始相安。 余曰。 此火退之徵也。 前方加人參二錢五分。 黃耆三錢。 蓮肉四十粒。 紅曲一錢五分。 升麻五分。 黃連減半。 五六劑後。 去升麻。 又服三十餘劑。 瀉已久止。 而脾氣困頓。 不知飢飽。 且稍飲茶湯。 覺腸滿急脹。 如欲寸裂。 余曰。 大瀉之後。 是下多亡陰也。 法宜用補。 倘此時輕聽盲師。 以香燥取快暫時。 元氣受傷。 必致變成膨脹而不救矣。 為定丸方。 熟地黃八兩。 萸肉、山藥、人參、黃耆各五兩。 牛膝、五味子、白芍各六兩。 炙甘草一兩。 紫河車二具。 蜜丸。 空心飢時各一服。 而日令進前煎方。 斂之相信甚力。 堅守二方。 服幾三年。 脾胃始知飢而嗜食。 四體亦漸豐矣。 其病初平後。 予勸其絕欲年餘。 斂之因出妾。 得盡發家人陰謀。 乃知向之暴瀉。 由中巴豆毒。 本草中巴豆毒者。 黃連冷水解之。 余方恰與暗合。 向使如俗醫所疑停滯受寒中暑法治之。 何啻千里。 即信為是火。 而時師所投黃連。 不過七八分至錢許止矣。 況一月之瀉。 未有不疑為虛寒者。 敢用黃連至四錢乎。 始知察脈施治。 貴在神而明之也。 〔附〕仲淳曰。 余治斂之瀉止後。 恐其元氣下陷。 急宜升舉。 用升麻以提之。 初不知其為中毒也。 乃因用升麻太早。 致濁氣混於上焦。 胸中時覺似辣非辣。 似嘈非嘈。 迷悶之狀。 不可名狀。 有時滴酒入腹。 或啖一切果物稍辛溫者。 更冤苦不勝。 莊一生曰。 此病在上焦。 湯液入口即下注。 恐未易奏功。 宜以噙化丸治之。 用貝母五錢。 苦參一兩。 真龍腦薄荷葉二錢。 沉香四錢。 人參五錢。 為末。 蜜丸如彈子大。 午食後臨臥時各噙化一丸。 甫四丸。 胸中恍如有物推下。 三年所苦。 一朝若失。 震按此條初時用冷藥冷服。 人猶可及。 至不知飢飽脹滿欲裂。 不用六君五皮。 竟以熟地、萸肉、參、耆、五味、河車填補。 斷不可及。 莊一生之噙化丸。 亦未易及也。 孫一奎治溧水令君吳湧瀾夫人。 每五更倒飽。 必瀉一次。 腹常作脹。 間亦痛。 脈兩手寸關洪滑。 兩尺沉伏。 孫曰。 此腸胃中有食積痰飲也。 乃與總管丸三錢。 生薑湯送下。 大便雖行。 不甚順利。 又以神授香連丸和之。 外用滑石、甘草、木香、枳殼、山楂、陳皮、白芍、酒連。 調理而安。 吳九宜每早晨腹痛泄瀉者半年。 糞色青。 腹膨朜。 人皆認為脾腎泄也。 為灸關元三十壯。 服補脾腎之藥。 皆不效。 自亦知醫。 謂其尺寸俱無脈。 惟兩關沉滑。 大以為憂。 恐瀉久而六脈將絕也。 東宿診之。 曰君無憂。 此中焦食積痰泄也。 積膠於中。 故尺寸脈隱伏不見。 法當下去其積。 諸公用補。 謬矣。 渠謂敢下耶。 孫曰。 何傷。 素問云。 有故無殞。 亦無殞也。 若不乘時。 久則元氣愈弱。 再下難矣。 以丹溪保和丸二錢。 加備急丸三粒。 五更服之。 巳刻下稠積半桶。 脹痛隨愈。 次日六脈齊見。 再以東垣木香化滯丸調理而安。 震按二條亦皆通因通用之法。 但總管丸合神授香連丸為一路。 保和丸加備急丸為一路。 要看其對證投藥處。 又二證皆不以參、術調理。 次案更以木香化滯丸調理。 是即神明於規矩之外者。 喻嘉言治陳彥質下利證。 因舊患腸風下血。 近三十年。 體肥身健。 不以為意。 一冬忽然下血數斗。 蓋謀慮憂鬱。 過傷肝脾耳。 延至春月。 血盡而下塵水。 水盡而去腸垢。 納食不化。 直出如箭。 肛脫三五寸。 晝夜下利二十餘行。 面色浮腫。 唇焦口乾鼻煤。 咸云不治。 喻獨以為有五可治。 乃曰。 若果陰血脫盡。 當目盲無所視。 今雙眸尚炯。 是所脫者。 下焦之陰。 而上焦之陰猶存也。 一也。 若果陽氣脫盡。 當魄汗淋漓。 目前無非鬼像。 今汗出不過偶有。 而見鬼亦止二次。 是所脫者。 脾中之陽。 而他臟之陽猶存也。 二也。 胃中尚能容谷些少。 未顯嘔吐噦逆之證。 則相連臟腑。 未至交絕。 三也。 夜間雖艱於睡。 然交睫時亦多。 更不見有發熱之候。 四也。 脈已虛軟無力。 而激之間亦鼓指。 是稟受原豐。 不易摧朽。 五也。 但脾臟大傷。 陽陷入陰。 故大股熱氣從肛門泄出。 如火之烙。 則陽氣去絕不遠耳。 生死大關。 全於脾中之陽氣復與不復定之。 陽氣漸復。 則食可漸化。 而肛亦漸收。 泄亦漸止矣。 用藥惟參、術之無陂。 復氣即寓生血。 祗嫌才入胃中。 即從腸出。 乃先以人參湯調赤石脂末服之。 稍安。 次以人參、白朮、赤石脂、禹餘糧為丸。 服之全愈。 少司馬李萍槎。 食飲素約。 三日始更一衣。 偶因大便後。 寒熱發作有時。 頗似外感。 其實內傷。 非感也。 緣素艱大便。 努掙傷氣。 故便出則陰乘於陽而寒。 頃之少定。 則陽復勝陰而熱也。 若果外感之寒熱。 何必大便後始然耶。 醫者先治外感不應。 謂為濕熱。 而用滑利之藥驅導之。 致向來燥結者。 轉變腸澼。 便出急如箭。 肛門熱如烙。 又用滑石、木通、苓、瀉等。 冀分利小水以止泄。 不知陰虛。 自致泉竭。 小便從何得來。 於是食入不能停留。 即從下注。 將腸中之垢。 暗行驅下、其臭甚腥。 色白如膿。 雖大服人參。 而下空反致上壅。 胸膈不舒。 喉間頑痰窒塞。 口燥咽乾。 徹夜不寐。 一切食物。 惟味薄質輕者。 胃中始愛而受之。 久久陰從瀉傷。 陽從汗傷。 兩寸脈浮而空。 陽氣越於上也。 關尺脈微而細。 陰氣越於下也。 陰陽不相維。 附勢趨不返矣。 議用四君子湯為補脾胃之正藥。 去茯苓以其淡滲恐傷陰也。 加山茱萸以收肝氣之散。 五味子以收腎氣之散。 宣木瓜以收胃氣之散。 白芍藥以收脾氣及臟氣之散。 合之參、術之補。 甘草之緩。 再佐升麻之升。 俾元氣下者上而上者下。 團聚於中不散。 斯脈不至上盛。 腹不至雷鳴。 汙不至淋漓。 肛不至火熱。 庶飲食可加。 便泄漸止。 是收氣之散。 為吃緊關頭。 故取四味重複。 藉其專力。 又須大劑藥料煎濃膏。 調餘糧、赤石脂二末頻服。 緩咽為佳。 古云。 下焦有病人難會。 須用餘糧赤石脂。 蓋腸胃之空。 非二味不填。 腸垢已去。 非二味不復其黏著之性。 又況誤以石之滑者傷之。 必以石之澀者救之。 尤有同氣相求之義耶。 震按二條以補救虛。 以澀固脫。 乃治久利之舊法。 次案大劑酸收。 則新法也。 周慎齋治一人常臍痛。 痛則大便泄。 此脾虛腎水上泛。 以下犯上。 寒在腎也。 宜溫腎則水安不泛。 升胃氣則土旺而痛不作。 瀉從何來。 用白芷七錢。 北味、鹿茸、人參、炮姜各一兩。 元米糊丸。 白湯下。 震按此條立言簡括。 立方精卓。 近惟葉案有云。 久瀉無不傷腎。 食減不化。 陽不用事。 八味腎氣。 乃從陰引陽。 宜乎少效。 用鹿茸、人參、陽起石、茯苓、炮附子、淡乾薑。 可與此方並峙。

傷食

羅謙甫治博兒赤馬刺。 因獵得兔以火炙食過多。 抵暮困倦。 渴飲潼乳鬥余。 是夜腹脹如鼓。 疼痛悶亂。 吐瀉不得。 躁擾欲死。 其脈氣口大二倍於人迎。 右關尤有力。 蓋炙肉乾燥。 多食以致發渴。 暢飲潼乳。 肉得濕而脹滂。 腸胃俱填塞。 無更虛更實傳化之理。 內經云。 陰氣者。 靜則神藏。 躁則消亡。 飲食自倍。 腸胃乃傷。 今因飲食太過。 使陰氣躁亂。 神不能藏。 死在旦夕矣。 若非峻急之劑。 豈能斬關奪門。 遂以備急丸十粒。 分二次服。 又與無憂散五錢。 須臾大吐大下。 約去二斗余。 腹中漸空快。 次日以粥飲調理而愈。 茶商李。 富人也。 啖馬肉過傷。 腹脹。 醫以大黃巴豆治之。 轉劇。 抱一翁項彥章後至診之。 寸口脈促。 而兩尺將絕。 彥章曰。 胸有新邪。 故脈促。 宜引之上達。 今反奪之。 誤矣。 飲以湧劑。 且置李中座。 使人環旋。 頓吐宿肉。 仍進神芎丸大下之。 病去。 眾咸服。 孫東宿治大宗伯董潯老。 年六十七。 向有脾胃疾。 暑月以過啖瓜果而胸膈脹痛。 診其脈。 寸關弦緊。 觀其色。 神藏氣固。 考其所服藥。 不過二陳平胃加查、芽等。 不知此傷於瓜果。 寒濕淫勝也。 經云。 寒淫所勝。 治以辛溫。 而瓜果非麝香肉桂不能消。 前方所以無效耳。 乃用高良薑、香附各一兩。 肉桂五錢。 麝香一錢。 為末。 每服二錢。 酒調下之。 兩三日。 則胸膈寬而知餓矣。 龔雲林治一人。 臘月賭食羊肉數斤。 被羊肉冷油凍住。 堵塞在胸膈不下。 脹悶欲死。 諸醫掣肘。 龔見其六脈俱有。 用黃酒一大壇。 溫熱。 入大缸內。 令患人坐於中。 眾手輕輕亂拍胸腹背心。 令二人吹其耳。 又將熱燒酒灌之。 次服萬億丸。 得吐瀉而愈。 震按繆仲淳治老人傷冷食及難化之物。 用老薑紫蘇煎湯。 置浴鍋內。 令病人浸其中。 以熱湯揉心胃肚腹。 氣通而食化。 與此法同。 石頑治幼科汪五符。 夏月傷食。 嘔吐。 發熱顱脹。 自利黃水。 遍體肌肉。 捫之如刺。 六脈模糊。 指下尋之。 似有如無。 足脛不溫。 自認陰寒而服五積散一服。 其熱愈熾。 昏臥不省。 第三日。 自利不止。 時常譫語。 至夜尤甚。 乃舅葉陽生以為傷暑。 而與香薷飲。 遂頭面汙出如蒸。 喘促不寧。 足冷下逆。 歙醫程郊倩以其證大熱而脈息模糊。 按之殊不可得。 以為陽欲脫亡之候。 欲猛進人參、附子。 云間沈明生以為陰證斷無汗出如蒸之理。 脈雖虛而證大熱。 當用人參白虎。 爭持未決。 取證於石頑。 診其六脈。 雖皆澀弱模糊。 而心下按之大痛。 舌上灰刺如芒。 乃食填中宮。 不能鼓運其脈。 往往多此。 當與涼膈散下之。 諸醫正欲藉此脫手。 聽其用藥。 一下而神思大清。 脈息頓起。 當知傷食之脈。 雖當氣口滑盛。 若屢傷不已。 每致澀數模糊。 乃脾不消運之兆也。 此證設非下奪而與參附助其壯熱。 頃刻立斃。 可不詳慎而妄為施治乎。 葉新宇停食感冒。 而兩寸關皆澀數模糊。 兩尺皆沉弦。 而按之益堅。 雖其人尚能行走。 而脈少衝和。 此必向有陳氣在少腹。 詢之。 果患寒疝數年。 因緩辭不便用藥。 是夜即腹暴滿而逝。 門人問曰。 葉子偶抱小恙。 何以知其必死而辭之。 曰。 凡人胃滿則腸虛。 腸滿則胃虛。 更實更虛。 其氣乃居。 今胸有食而腹有積。 上下俱困。 能保其不交攻為患乎。 當知厥疝入腹。 腳氣衝心等疾。 皆是陰邪搏結。 鬱積既久。 則挾陰火之勢而上升。 若胸中陽氣有權。 則陰邪仍歸陰位而止。 今胸中先為宿食填塞。 腹中陳氣。 不逆則已。 逆則上下俱滿。 正氣無容身之地。 往往有暴絕之虞。 所以不便用藥。 實未知其即死也。 故凡診六部中。 病脈有不相應處。 即當審其有無宿病。 不可輕忽以招誹謗也。 震按傷食原非重病。 故所選不多。 然諸法咸備。 靡巧不臻。 毋庸買菜求益矣。

不食

丹溪治一室女因事忤意。 鬱結在脾。 半年不食。 但日食熟菱大棗數枚。 遇喜。 食饅頭彈子大。 深惡粥飯。 朱意脾氣實。 非枳實不能散。 以溫膽湯去竹茹。 數十帖而安。 又治一少婦。 年十九。 因不如意。 遂膈滿。 不食累月。 憊甚。 不能起坐。 巳午間發熱面赤。 酉戌方退。 夜間小便數而點滴。 月經極少。 脈沉澀短小。 重取皆有。 此氣不遂而鬱於胃口。 內有瘀血。 卻因病久。 元氣已虛。 中宮又以勉強進食。 鬱而生痰。 法宜補瀉兼施。 以參、術各二錢。 茯苓、橘皮各一錢。 紅花六分。 食前煎服。 少頃。 與神佑丸減輕粉牽牛為細丸。 如芝麻大。 唾津咽十五丸。 日夜二藥各四服。 次日食進。 三日熱退而愈。 〔附〕四明僧奉真治天章閣待制許元之子。 瞑目不食。 已逾宿矣。 奉真曰。 脾已絕。 不可治。 死在明日。 元曰。 予方陛對。 能延數日之期否。 奉真曰。 如此自可。 諸臟皆衰。 惟肝獨盛。 脾為肝所勝。 其氣先絕。 一臟絕則死。 若急瀉肝氣。 令肝衰。 則脾少緩。 可延三日。 過此無術也。 乃投藥。 至晚稍清爽。 能張目。 漸進稀粥。 明日更輕安能食。 病家喜。 奉真笑曰。 此不足喜。 肝氣暫舒耳。 無能為也。 後三日。 果卒。 震按不食之因甚多。 而因郁因怒。 其大端也。 所載三案。 可以為式。 至因他病而不食者。 不在此例。 夫人身以胃氣為本。 經年累月。 粥飯全廢。 似無不死者。 然予曾見兩家閨女。 皆十餘歲。 皆無病。 漸漸厭惡粥飯。 每日略啖菱慄棗橘落花生芝麻薄脆豆腐乾之類。 或飲酒一二杯。 或腐漿數口而止。 其父母甚憂之。 予視其形色不變。 起居如常。 六脈勻平。 乃許以無事。 亦不處方。 後皆婚嫁生子。 蓋穀肉蔬果。 均以養生。 去谷而猶存三項。 與絕食者原不同耳。 但女與男又別有說。 陽動陰靜。 陽開陰閣。 若童男不食粥飯。 究非所宜。


卷三

張戴人曰。 嘗觀刺瘧論。 心欲試之。 會陳下有病瘧二年不愈者。 屢服溫熱之劑。 漸至衰羸。 命予治之。 予見其羸。 亦不敢便投寒涼藥。 乃取內經刺瘧論詳之。 曰。 諸瘧不已。 刺十指間出血。 正當發時。 予刺其十指出血。 血止而寒熱立止。 咸駭其神。 又云。 一書生病瘧。 間日一作。 將秋試。 及試之日。 乃瘧之期。 書生憂甚。 誤以蔥蜜合食。 大吐涎數升。 瘀血宿食皆盡。 同室驚畏。 至來日入院。 瘧亦不發。 蓋偶得吐法耳。 〔附〕資生經曰。 有人患久瘧。 諸藥不效。 或教之以灸脾俞。 即愈。 更一人亦久瘧。 聞之亦灸此穴而愈。 蓋瘧多因飲食得之。 故灸脾俞得效。 羅謙甫治書吏高士謙。 年逾四十。 至元戊寅七月間。 因官事出外勞役。 又因過飲。 午後大發熱而渴。 冰水不能解。 早晨稍輕減。 服藥不效。 羅診其脈弦數。 金匱要略云。 瘧脈自弦。 弦數者多熱。 內經云。 癉瘧者。 肺素有熱。 氣盛於身。 厥逆上衝。 中氣實而不外泄。 因有所用力。 腠理開。 風寒舍於皮膚之內。 分肉之間而發。 發則陽氣盛而不衰。 則病矣。 其氣不及於陰。 故但熱而不寒。 氣內藏於心。 而外舍於分肉之間。 令人消爍肌肉。 故名曰癉瘧。 士謙遠行勞役。 又暑氣有傷。 酒熱相搏。 午後時助。 故大熱而渴。 如在甑中。 先以柴胡飲子下之。 後以白虎加梔子湯。 數服而愈。 震按此係夏秋新得之瘧。 乃實證也。 又系癉瘧。 故用寒下之法。 然其證易識易治。 不比丹溪諸案之難辨難治。 丹溪治一婦人久痢。 因哭子變瘧。 醫與四獸飲之類。 一日五六作。 汗如雨不止。 凡兩月。 朱診之。 脈微數。 食少疲甚。 蓋痢後無陰。 悲哀傷氣。 又進濕熱之藥。 助起旺火。 正氣愈虛。 今汗已大出。 無邪可治。 陰虛陽散。 死在旦夕。 豈小劑之所能補。 遂用參、術各二兩。 白芍一兩。 黃耆五錢。 炙甘草二錢。 濃煎頻服。 兩日。 寒熱即止而愈。 又治一少婦。 身小味厚。 痎瘧月餘。 間日發於申酉。 頭痛身熱。 寒多。 口乾。 喜飲極熱辣湯。 脈伏。 面色慘晦。 作實熱痰治之。 以十棗湯為末。 粥丸如黍米大。 津咽十粒。 日三次。 令淡飲食。 半月後大汗而愈。 僉憲詹公年近六十。 形狀色蒼味厚。 春得痎瘧。 丹溪視之。 知其飫於醲肥者。 告之曰。 須卻欲食淡。 調理浹月。 得大汗乃安。 公不悅。 一人許以易愈。 與劫藥三五帖。 病退。 旬日後又大作。 又與之。 又退。 綿延至冬。 又求治于丹溪。 知其久得藥。 痰亦少。 惟胃氣未完。 天寒欠汗。 非補不可。 以一味白朮為末。 粥丸。 空腹熱湯下二百丸。 盡二斤。 大汗而愈。 如此者多。 但略有加減耳。 一富人年壯病瘧。 自卯時寒至酉時方熱。 至寅初方休。 一日一夜。 止蘇一時。 因思必為入房感寒所致。 及問之。 九月暴寒。 夜半有盜。 急起。 不著中衣。 當時足即冷。 十日後瘧作。 蓋足陽明與衝脈合宗筋會於氣街。 入房太甚。 則足陽明衝脈之氣皆奪於所用。 其寒乘虛入中。 舍於二經所過脛所會足胕上。 於是二經之陽氣益衰。 不能滲榮其經絡。 故病作卒不能休。 乃用人參、白朮大補。 附子行經。 加散寒之藥以取汗。 數日不得汗。 病如前。 因悟足胕道遠。 藥力難及。 用蒼朮、川芎、桃枝煎湯。 以器盛之。 浸足至膝。 一食頃。 以前所服藥飲之。 其汗通身大出。 病即已。 一老人患瘧嗽半載。 脈之。 兩手尺數而有力。 色稍枯。 余料之。 必服四獸飲等劑。 中焦濕熱下流。 伏結於腎。 以致心火上連於肺。 故瘧嗽俱作。 用參、朮、升、柴、黃芩、黃連。 二三日與黃柏丸服之。 兩夜夢交通。 來告急。 余語之曰。 此腎中熱解。 乃從前陰精竅而散走。 故為是夢。 勿憂。 次日瘧嗽頓止。 浦江洪宅一婦。 病瘧三日一發。 食甚少。 經不行已三月。 丹溪診之。 兩手脈俱無。 時當臘月。 議作虛寒治。 以四物加附子、吳茱、神麯為丸。 心疑誤。 次早再診。 見其梳妝無異平時。 言語行步。 並無怠倦。 知果誤矣。 乃曰。 經不行者。 非無血也。 為痰所礙而不行也。 無脈者。 非氣血衰而脈絕。 乃積痰生熱。 結伏其脈而不見爾。 以三花神佑丸與之。 旬日後。 食稍進。 脈漸出。 但帶微弦。 瘧尚未愈。 因謂胃氣既全。 春深經血自旺。 便自可愈。 不必服藥。 教以淡滋味節飲食之法。 半月而瘧愈。 經亦行。 震觀丹溪諸案。 思深而法備。 真有周旋中規折旋中矩之妙。 較之劉李。 誠出其右。 後人猶欲詆譭之。 何異蚍蜉撼樹斥鷃笑鵾鵬哉。 虞天民治二男子。 年皆逾四十五。 各得痎瘧三年矣。 俱發於寅申巳亥日。 一人晝發於巳而退於申。 一人夜發於亥而退於寅。 虞曰。 晝發者。 乃陰中之陽。 宜補氣解邪。 與小柴胡湯倍加柴胡、人參。 加白朮、川芎、葛根、陳皮、青皮、蒼朮。 夜發者。 為陰病。 宜補血疏肝。 用小柴胡湯合四物加青皮。 各與十帖。 俱加薑棗煎。 於未發前二時服。 每日一帖。 服至八帖。 同日得大汗而愈。 震按二證為同中之異。 花溪分別精細。 用藥熨貼。 故八帖即愈。 然亦緣瘧已三年。 發時不爽。 乃得間而入。 如其不然。 當另有說。 但於未發前二時服。 又云。 每日一帖。 則不發之日。 亦依其時而服耶。 薛立齋治一產婦。 患瘧久不愈。 百病蜂起。 其脈或洪大。 或微細。 或弦緊。 或沉伏。 難以名狀。 用六君子加炮姜。 二十餘劑。 脈證稍得。 又用參朮煎膏。 佐以歸脾湯。 百餘劑而痊。 又治一婦久瘧。 形體怯弱。 內熱晡熱。 自汗盜汗。 飲食少思。 月事不行。 服通經丸。 病益甚。 此因虛而致瘧。 因瘧而致經閉。 用補中益氣湯及六味丸。 各百餘劑。 瘧愈而經行矣。 震按藥已對病。 尚百餘劑始愈。 設醫者拿不定。 則見異而遷病者。 信不真則半途而廢。 必至前功盡棄。 因知虛證用補。 慎毋欲速。 汪石山治一人。 形瘦色脆。 年三十餘。 八月因勞病瘧。 寒少熱多。 自汗體倦。 頭痛胸痞。 略咳而渴。 惡食。 大便或秘或溏。 發於寅申巳亥夜。 醫欲從丹溪用血藥引出陽分治之。 汪診其脈濡弱。 近快稍弦。 日觀色察脈。 乃屬氣血兩虛。 瘧已深入厥陰矣。 專用血藥。 不免損胃又損肺。 淹延歲月。 恐久瘧成勞也。 蓋嗽渴固宜養陰。 自汗惡食胸痞。 豈血藥所能獨理。 古人用藥立例。 指引迷途耳。 因例達變。 須後人推廣之。 遂以補中益氣湯加川芎、黃柏、枳實、神麯、麥冬。 倍用參、耆、術煎服。 三十餘帖。 諸證稍除。 瘧猶未止。 乃證之曰。 今當冬氣沉潛。 瘧氣亦因之以沉潛。 難使浮達。 況冬月汗孔宜乎閉固。 而瘧則必須汗解。 當此蟄藏之令。 安得違天時以汗之乎。 且以參、朮、枳實、陳皮、歸身、黃芩丸服。 胃氣既壯。 來年二月。 瘧當隨春氣而發泄矣。 果如期而安。 震按冬藏難使浮達。 亦備啟悟之一端。 其不用血藥。 誠為高見。 然補中益氣之升、柴。 已與嗽渴自汗不相宜。 更加川芎何謂。 一人年三十。 六月因勞取涼夢遺。 遂覺惡寒。 連日慘慘不爽。 三日後。 頭痛躁悶。 家人診之。 驚曰。 脈絕矣。 議作陰證。 欲進附子湯。 未沃。 請汪治。 汪曰。 陰證無頭痛。 今病如是。 恐風暑乘虛入於陰分。 故脈犬耳。 非絕也。 若進附子湯。 誤則莫解。 姑待以觀其變。 然後議藥。 次日未末申初。 果病寒少熱多。 頭痛躁渴。 痞悶嘔食。 自汗。 大便或瀉或結。 脈皆濡小而駛。 脾部兼弦。 此非尋常祛瘧燥烈之劑所能治。 遂用清暑益氣湯去蒼朮、升麻。 加柴胡、知母、厚朴、川芎。 以人參加作二錢。 黃耆錢半。 白朮、當歸各一錢。 煎服二十餘帖而愈。 震按脈證有可疑處。 猛浪投以重藥。 脫有所誤。 噬臍何及。 姑待以觀其變。 真老醫之老到處也。 一人年二十餘。 八月。 因勞病瘧。 汪診之。 脈數。 皆六至而無力。 曰。 古人云。 形瘦色黑者。 氣實血虛也。 間日發於午後。 亦血分之病也。 以色脈論之。 當從血治。 但今汗多。 乃陽虛表失所衛。 消穀善飢。 乃胃虛火乘其土。 俱為氣虛之證。 仲景法有憑證不憑脈者。 茲當憑證作氣虛治。 以參、耆各三錢。 白朮、白芍、麥冬各一錢。 歸身、生地、甘草各七分。 知母、陳皮各五分。 煎服二十餘帖而安。 震閱石山治瘧案二十二條。 所載脈象。 或曰浮濡無力。 或曰浮而欲絕。 或曰濡小而緩。 或曰浮大而濡。 或曰濡弱近駛稍弦。 或曰數而無力。 是分明參耆朮草之病。 無甚疑難。 少分寒熱。 自易取效。 故僅登三條。 余可類推。 王肯堂云。 外祖母虞太孺人。 年八十餘。 夏患瘧。 諸舅以年高不堪再發。 議欲截之。 予曰。 欲一劑而已。 亦甚易。 何必截乎。 乃用柴胡、升麻、羌、防、葛根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 使離於陰而寒自已。 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甘寒。 引陰氣下降。 使離於陽而熱自已。 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 使不得交併。 以穿山甲引之。 以甘草和之。 果一劑而止。 震讀靈蘭要覽載此方治瘧屢效。 又附隨證加減法。 最為精當。 是金壇得意之作也。 李士材治新安程武修藍本於此。 惟以白豆蔻換穿山甲。 亦其善用藥處。 李士材治相國沈銘縝。 患瘧。 吐蛔。 悶不思食。 六脈沉細。 李曰。 瘧傷太陰。 中寒蛔動也。 用理中湯加烏梅三個。 黃連五分。 四劑後。 胸中豁然。 寒熱亦減。 蛔亦不吐。 去黃連。 加黃耆二錢。 生薑五錢。 五劑而瘧止。 繆仲淳治梁溪王興甫。 偶食牛肉。 覺不快。 後遂發瘧。 飲食漸減。 至食不下咽。 已而水飲亦不下。 白湯過喉間。 嘔出作碧色。 藥不受。 小便一滴如赤茶。 大便閉。 諸醫束手。 繆視之。 令仰臥。 以指按至心口下偏右。 大叫。 因詢得其由。 即用礬紅和平胃散作末。 棗肉和丸。 白湯下三錢。 至喉輒不嘔。 水道漸通。 次日下黑物數塊如鐵。 其病若失。 再以人參、麥冬各五錢。 橘紅、白芍各三錢。 煎服。 四日起。 震按理中加梅、連以治吐蛔。 礬紅和平胃散以治停滯牛肉。 原非奇方異法。 然與諸案病情稍別。 故錄之。 僧慎柔治淮安客。 年三旬外。 季夏患癉瘧。 但熱不寒。 連日發於午後。 熱躁譫語。 至次日天明才退。 數日後。 忽腹痛。 晝夜無間。 勺水不進。 呼號欲絕。 遇瘧發時即厥去。 醫治不效。 求慎柔診之。 脈弦細而濡。 乃謂弦細為虛為暑。 而濡為濕。 蓋暑邪成瘧。 濕熱乘虛內陷而腹痛。 用酒炒白芍一兩。 炙甘草一錢五分。 水煎。 調下天水散五錢。 服後腹痛如失。 次日瘧亦不發。 震按此與繆仲淳用丹皮汁煮滑石法同。 而此少遜之。 且腹痛甚。 遇瘧發即厥。 恐戊己天水未必效。 高果哉治張習可。 五月間。 受微雨及風冷。 逐患三瘧。 瘧發於暮。 熱甚於夜。 至九月中。 診得六脈虛數。 此陰虛而暑入陰分。 最難治。 當先升舉其陽。 用生地、當歸、川芎、白芍、炙草、知母、乾薑、乾葛、升麻、柴胡、薑、棗煎服。 四劑後。 加首烏、人參。 又定丸方。 首烏四兩。 生地三兩。 參、朮、當歸、龜版、豬苓、知母、黃芩、山楂各二兩。 柴胡一兩六錢。 牛膝一兩五錢。 乾薑、穿山甲各一兩。 甘草五錢。 活鱉一個。 入砂仁末二兩。 煮取鱉肉。 同藥搗勻烘乾。 其骨亦炙為末。 加入荷葉湯法丸。 服完全愈。 又治高文甫三瘧。 有三月餘。 用首烏、生地、當歸、白朮、知母、青皮、枳殼、升、柴煅制穿山甲、薑棗煎服。 過瘧期三轉。 第二次用生地一兩。 老薑一兩。 第三次用當歸一兩。 姜皮一兩。 第四次用白朮一兩。 姜皮一兩。 每帖加桃葉七片。 三轉後。 撿不破荷葉烘燥為末。 三白酒調服五錢。 又三轉。 瘧漸止。 但骨節腰膝疼酸。 無力行走。 腹上常熱。 乃用四物湯加首烏、枸杞、萸肉、杜仲、牛膝、白朮、甘草、虎骨、麥冬、五味、貝母、橘紅為末。 活鱉一個。 煮取肉。 搗藥烘乾。 鱉甲骨俱炙燥研末加入。 以酒蒸常山四兩煎濃汁煮棗為丸。 薑湯送下三四錢。 震按果哉先生乃王金壇之高弟。 準繩序中所謂嘉善高生隱從余遊。 因採取古今方論。 命高生次第錄之者是也。 予童時習聞父老傳誦。 其治病如神。 著有醫林廣見及雜證二書。 未曾刊印。 世人得之者珍如拱璧。 又有醫案數卷。 立方頗多奇巧。 然險峻者亦難輕試。 略選數條以存吾邑之文獻云耳。 喻嘉言治袁繼明。 素有房勞內傷。 偶因小感。 自煎薑蔥湯表汗。 因而發熱三日。 變成瘧疾。 喻診其脈。 豁大空虛。 且寒不成寒。 熱不成熱。 氣急神揚。 知為元陽衰脫之候。 因謂其父曰。 令郎光景。 竊慮來日瘧至。 大汗不止。 難於救藥。 今晚宜用人參二兩。 煎濃湯。 預服防危。 渠父不以為意。 次日五鼓時。 病者便覺精神恍惚。 覺得參至。 瘧已先發矣。 喻甚彷徨。 恐以人參補住瘧邪。 雖救急。 無益也。 只得姑俟瘧熱稍退。 方與服之。 服時已汗出沾濡。 頃之。 果然大汗不止。 昏不知人。 口流白沫。 灌藥難入。 直至日暮。 白沫轉從大孔遺出。 喻喜曰。 白沫下行。 可無恐矣。 但內虛腸滑。 獨參不能勝任。 急以附子理中湯。 連進四小劑。 人事方蘇。 能言。 但對面談事不清。 門外有探病客至。 渠忽先知。 家人驚以為祟。 喻曰。 此正神魂之離舍耳。 吾以獨參及附子理中駟馬之力追之。 尚在半返未返之界。 以故能知宅外之事。 再與前藥二劑而安。 震按高鼓峰治新安程結先子病瘧。 皆從此案描出。 但每日辰時大寒。 午時大熱。 熱即厥。 兩目直視。 不能出聲。 頦脫。 涎水從口角湧出不止。 日流數升。 至丑時始汗解。 飲食不進。 昏冒欲絕。 其為虛甚。 尤易識耳。 惟以大劑參、耆、桂、附而兼熟地。 是宗景岳法。 與喻案稍不同。 又治中尊陸六息久瘧。 一日輕。 一日重。 食減肌瘦。 困倦噯氣。 嘉言云。 是由飢飽勞佚所感。 受傷在陽明一經。 故飲食減。 而大便轉覺艱澀者。 胃病而運化之機遲也。 飢肉消瘦者。 胃主肌肉也。 形體困倦者。 胃病而約束之機關不利也。 口中時時噯氣者。 胃中不和而顯晦塞之象也。 一日輕一日重者。 因時日乾支之衰旺。 與人身相關。 故甲丙戊庚壬為陽。 乙丁己辛癸為陰。 瘧久食減。 胃中之正已虛。 而邪去未盡。 是以值陽日助正。 而邪不能勝則輕。 值陰日助邪。 而正不能勝則重也。 當以理中湯。 助胃家中脘。 俾得運用。 則下脘之濁氣。 自能傳入腸中。 而大便不艱。 不復升至胸中。 而膈間寬快矣。 震按此條議論通暢。 而干支衰旺之說前人從未道及。 可比昌黎之張皇幽渺矣。 張路玉治張怡泉。 年七十五。 居恆常服參、附、鹿角膠等陽藥。 秋間病瘧。 誤用常山止截藥一劑。 遂致人事不省。 六脈止歇。 按之則二至一止。 舉指則三五至一止。 惟在寒熱之際診之則不止歇。 熱退則止歇如前。 此真氣衰微。 不能貫通於脈。 所以止歇不前。 在寒熱之時。 邪氣衝激經脈。 所以反得開通。 此虛中伏邪之象。 乃用常山一錢酒拌。 同人參五錢焙乾。 去常山。 但用人參以助胸中大氣而祛逐之。 當知因常山傷犯中氣而變劇。 故仍用常山為嚮導耳。 連進二服。 遂得安寢。 但寒熱不止。 脈如前。 乃日進人參一兩。 分二次進。 並與稀糜助其胃氣。 數日寒熱漸減。 脈微續而安。 震按此條論歇止脈最有見。 其用常山法。 與楊介以冰煎藥。 皆為巧作。 然寒熱不止。 脈止如前。 巧且無益。 惟日進人參一兩。 不兼他藥。 真大巧若拙也。 又治顧大來。 年逾八旬。 初秋患癉瘧。 昏熱譫語。 喘乏遺尿。 或者以為傷寒譫語。 或者以為中風遺尿。 危疑莫定。 路玉曰。 無慮。 此三陽合病。 譫語遺尿。 口不仁而面垢。 仲景暑證中。 原有是例。 遂以白虎加人參。 三啜而安。 震按內經論癉瘧。 純是實熱證。 故推其未病。 則曰中氣實而不外泄。 溯其受病。 則曰用力出汗。 風寒舍於皮膚分肉。 究其病發。 則曰陽氣盛而不衰。 經文雖不言脈。 諒脈之洪實有力可知也。 此條系癉瘧。 故譫語遺尿不死。 然八旬之外有此證。 死者甚多。 勿輕以此案作榜樣也。 中翰金淳還乃郎。 八月間患瘧。 發於辰戌丑未。 而子午卯酉每增小寒熱。 直至初夏。 石頑診其六脈如絲。 面青唇白。 乃與六君子加桂、附。 四服不應。 每服加人參至一兩。 桂、附各三錢。 又四服而辰戌丑未之寒熱頓止。 子午卯酉之寒熱更甚。 此中土有權而邪並至陰也。 仍與前藥四服。 而色榮。 食進寒熱悉除。 後與獨參湯送八味丸。 調理而安。 震按此案與虞花溪案同閱。 始知輕重各有妙處。 飛疇治沈子嘉平。 向來每至夏間。 臍一著扇風則腹痛。 且不時作瀉。 六脈但微數。 無他異。 此腎臟本寒。 閉藏不密。 易於招風也。 下寒則虛火上僭。 故脈數耳。 曾與六味去澤瀉。 加肉桂、肉果、五味、白蒺。 作丸服。 因是臍不畏風。 脾胃亦實。 明秋患瘧。 醫用白虎、竹葉、石膏等。 瘧寒甚而不甚熱。 面青足冷。 脈亦弦細而數。 用八味地黃。 三倍桂附作湯。 更以四君合保丸。 早暮間進。 二日瘧止。 調理而愈。 震按腹之部位。 當臍屬腎。 臍著扇風即痛瀉。 自宜溫腎。 但不以六脈帶數而畏投溫藥。 可取也。 蒺藜一味。 加得更好。 至如治瘧。 不以脈之細數而不倍加桂、附。 更可取也。 馬元儀治工部那公太夫人。 年七十外。 惡寒發熱如瘧。 遷延月餘。 神昏食少。 舌胎兼刺。 小腹腫痛。 上連胸脅。 諸醫莫效。 馬診兩手脈弦澀而結。 尺中倍弱。 知為內傷重而外感輕。 得之勞倦且郁。 病在肝脾兩經也。 勞則傷脾。 郁能傷肝。 肝脾氣血兩傷。 邪氣獨從內結。 治之者責其實而忘其虛。 以致加重。 今須大顧元氣。 微兼治邪。 始克有濟。 用人參三錢。 扶其元氣。 桂枝七分。 散其虛邪。 黃連、肉桂。 使上下交通。 炮薑、半夏。 以開痞散結。 一劑而脈漸透。 再劑而神氣頗清。 右關轉見滑實。 元儀方以脈有轉機為慶。 前醫疑熱藥太過。 欲投白虎湯。 馬曰。 此津液元氣兩虧之證。 服藥後兩脈透起。 神氣清爽。 業已養正而透邪。 但今津液尚枯。 虛熱內甚。 當進以滋燥清熱之品。 其與陽明實熱證可峻行肅殺者。 奚啻天壤也。 仍用人參為主。 加生首烏以養津潤燥。 佐黃連、枳實、杏仁、半曲。 以除熱散結而化痰。 三日。 大便已行。 後加蘆根汁、蔗漿。 甘寒養陰之品。 六七日。 右關脈和。 舌刺亦平。 微見利下。 前醫又疑寒藥所致。 欲用理中。 馬曰。 數日以來。 純用甘寒清燥之劑。 三四日而始大便通。 六七日而始舌刺平。 今津液方回。 雖見利下。 繼必自止。 何得喜功生事。 且今胸腹間尚有結氣未釋。 正宜疏暢肝脾。 以通和氣道。 且氣道通和。 雖不治利。 利亦自止。 所謂一舉而兩得也。 仍用人參、半、曲、廣皮、茯苓、鬱金、佛手等劑。 六七日後。 氣和而利止。 周身浮腫。 下體不能轉移。 此久病後元氣大虧。 脾虛不運。 如盜去而舍空之比。 復與大劑參、朮、苓、草、附、桂。 至二十劑而腫平。 乃得全愈。 震按印機草中所載寒熱痞悶中州結痛者。 每用人參、桂枝、肉桂、黃連、炮薑、半夏。 或合枳、樸。 或合枳、桔。 繼見燥象。 即以人參、生首烏、栝蔞實、蔗漿、梨汁、蘆根汁等。 或合黃連、知母。 或合橘、半。 若見虛寒象。 多用理中加桂湯。 或白通加人尿豬膽汁湯。 其用人參有一二兩至五六兩作一劑者。 亦可謂大手筆。 但雷同之案太多。 故此集所選獨少。 又見其治身熱胸滿喘嗽多痰者。 必重用栝蔞實、紫菀。 佐以半曲、貝母、杏仁、蘇子、枳、結。 或合柴胡、秦艽。 或合前胡、乾葛。 大約相同。 惟治汪生咳嗽夢泄。 面白畏風。 兩寸浮大而虛。 關尺虛小。 用玉屏風散。 多加人參。 為不同。 及治朱千秩喘嗽。 寒熱自汗。 食減身重。 自夏至秋。 脈象浮澀。 亦用玉屏風加貝、杏、蘇子、桔梗。 云一劑而脈症和。 此不敢信也。 繼以六味加參。 頗妥當。 至如栝蔞實合炮姜及桂枝、生首烏者。 不一而足。 雖其運用純熟。 未免數見不鮮。 因並舍之。 〔附〕嘉善一張姓少年。 春間患寒熱如瘧。 始用發散。 繼用養陰。 已愈矣。 越數日。 瘧又作。 且兼白濁不止。 用小柴加首烏、生地、丹皮、萆薢等。 不應。 又數日。 寒熱漸重。 不能起坐。 口渴煩躁。 舌赤唇焦。 一老醫用白虎湯。 而熱益甚。 發暈。 昏沉幾死。 熱氣衝開二三尺。 兩目赤腫。 目眵膠閉。 舌紅且干。 唇焦面赤。 兩足如烙。 惟大便泄瀉。 脈虛而軟。 余友沈堯封兄用人參二錢。 熟附子三錢。 茯苓五錢。 白芍一錢五分。 一劑而熱少定。 遂連服十餘日。 惟以牡蠣、牛膝、枸杞、生地出入加減。 粥進熱退。 諸證去其六七矣。 忽然腹痛大作。 連瀉二三十次。 煩渴又作。 懊憹迷悶不安。 舉家駭泣。 沈曰。 無恐。 此久積之寒飲。 因脾得參附之力以運動之。 欲乃大下也。 復用附子五錢。 乾薑二錢。 苓、芍、炙草。 數劑而安。 又用參朮平補全愈。 震選瘧疾諸案雖不多。 然皆精深高妙。 可以啟發後學。 若淺近之法未載。 略為補之。 古云。 日作者輕。 間日者重。 此不可拘。 若日作而寒熱之時短。 勢又不甚。 則誠輕。 倘勢甚。 而時又長。 反不如間日者尚有休息之一日也。 何可云輕。 惟瘧發漸早為易痊。 漸晏為未止。 乃一定之局。 間有不一定者。 如發漸早而熱退之時如舊。 則其寒熱加長矣。 愈長則正氣愈虛而加劇。 不得引內經其氣上行九日出於缺盆之中為證也。 又有發漸晏而熱退之時如舊。 則其寒熱漸短矣。 愈短則邪氣愈衰而自止。 不得引昔賢自陽之陰者難愈為證也。 隔二日曰三陰瘧。 較諸瘧為最重。 有二三年未愈者。 亦有二三月即愈者。 只看其寒熱之輕重短長。 以辨其病之淺深。 然三陰瘧無驟死之理。 反不比日作與間日者。 有驟死之人也。 此皆就予生平所驗而言之。 大抵瘧疾因風寒者。 多初起無汗。 必該發散。 羌、蘇、防、葛之類。 若有汗。 則用桂枝、白芍。 兼見熱象。 則桂枝柴胡各半湯。 深秋初冬。 寒重無汗。 口不渴。 脈不數者。 麻黃湯小劑用之。 兼見熱象。 則加石膏。 即越婢法也。 表證而挾里證。 有痰食者。 加入樸、半、麥芽之類。 向有無痰不成瘧。 無食不成瘧二說。 未可全廢。 瘧疾因於暑者。 必熱多寒少。 有汗口渴。 桂枝白虎湯、竹葉石膏湯酌用。 暑兼濕。 則蒼朮白虎湯、桂苓甘露飲酌用。 以上皆瘧疾之表證藥。 而瘧發每多嘔逆痞悶。 又須以草果、知母、藿香、枳、樸、白蔻、薑汁、乾薑、竹茹、蘆根等。 審其寒熱加入。 亦統屬瘧疾之實證藥也。 若素虛人。 或病後瘡後產後。 不可一例論。 古云。 無汗要有汗。 散邪為主。 有汗要無汗。 扶正為先。 汗之一端。 尚且嚴為分別。 豈以虛證虛脈而可虛其虛乎。 補中益氣湯、人參養營湯、參茸歸桂飲、理中、八味、真武等方。 擇其脈證相合者用之。 蓋溫補溫通補脾補腎。 方義微別耳。 惟是大虛必挾寒。 昔腎謂治久瘧用補者。 少加附子。 其效如神。 故虛瘧之用桂、附。 與三陰瘧之用丁香。 俱有奇功可據也。 然或虛瘧不見寒證。 卻有熱象。 脈弦數或洪數者。 勢難投以溫藥。 則甘寒生津如蔗漿、秋露水、梨藕汁。 壯水制火如二地、二冬、阿膠。 以及生脈散、何人飲。 又堪供我驅策矣。 復有虛實參半之熱證。 則小柴胡原方、人參白虎湯、半夏瀉心湯、黃連湯。 可以奏功。 若虛實參半而寒者。 較易治。 毋庸再贅。 但寒熱二字。 全在憑之以脈。 縱使熱多。 甚至但熱無寒而脈細軟者。 當以虛治。 不得輕用白虎。 寒多。 甚至但寒無熱而脈洪實者。 當以熱治。 不得便用薑、桂。 此妙訣也。 夜瘧皆云邪入血分。 當用血藥以提其邪。 說固可通。 景岳歸柴飲、鼓峰香紅飲二方俱佳。 然初起在夜。 嗣後不早不晏。 始終發於夜者是也。 設趲前漸定日昃。 縮後已至日出。 皆不得謂之夜瘧矣。 禁法與截法不同。 禁是外為鎮厭。 其法甚多。 效者亦多。 即祝由之一類。 然輕者效。 重者不效。 三瘧全不效。 比之打仗。 掠其殘兵耳。 設用藥中綮。 何藉此乎。 截是服藥以截止。 常山截三瘧有奇效。 截止後須謹慎調攝。 否則復發增重。 用砒者亦然。 然砒必大吐。 恐至傷人。 其間日與日作者。 原不須截。 欲截則露姜飲最佳。 虛加人參尤妙。 繆仲淳謂瘧由於暑。 暑得露而解也。 予考古法。 要冷飲以存露性。 今怕冷飲。 隔湯燉溫猶可。 若著火則露性全失矣。 臨證指南以秋露煎藥。 非也。 外有膽汁二姜丸、蒜燒醨、草果蒸參、常山炒參諸方。 以及景岳云。 小柴胡湯加常山二錢。 截瘧如神。 皆在乎人之善用耳。 瘧母必用鱉甲煎丸。 丸中除去人參為大謬。 或以參湯送之。 湯力已過。 丸力才行。 譬如悍卒無良將統馭。 步伐豈能整齊。 又按此丸偏於寒削。 若陽虛者不宜。 惟仲淳瘧母丸重用參、桂為宜。 三瘧雖屬三陰。 亦只要辨明寒熱虛實。 而應以溫涼補瀉。 若謂陽經輕淺之方。 治之無益。 必以仲景治三陰之法為根蒂。 似屬高談。 實門外漢也。 總之。 醫者多讀書。 多閱歷。 病者能調攝。 能謹慎。 斯四難並。 二美合矣。

葉先生名儀。 嘗與丹溪俱從白雲許先生學。 其記病云。 歲癸酉秋八月。 予病滯下。 痛作。 絕不食飲。 既而困憊不能起床。 乃以衽席及薦。 闕其中而聽其自下焉。 時朱彥修氏客城中。 以友生之好。 日過視予。 飲予藥。 但日服而病日增。 朋遊譁然議之。 彥修弗顧也。 浹旬病益甚。 痰窒咽如絮。 呻吟亙晝夜。 私自虞。 與二子訣。 二子哭。 道路相傳謂予死矣。 彥修聞之曰。 籲。 此必傳者之妄也。 翌日天甫明。 來視予脈。 煮小承氣湯飲予。 藥下咽。 覺所苦者自上下。 凡一再行。 意冷然。 越日遂進粥。 漸愈。 朋遊因問彥修治法。 答曰。 前診氣口脈虛。 形雖實而面黃稍白。 此由平素與人接言多。 多言者中氣虛。 又其人務竟已事。 恆失之餓而傷於飽。 傷於飽其流為積。 積之久。 為此證。 夫滯下之病。 謂宜去其舊而新是圖。 而我顧投以參、朮、陳皮、芍藥等補劑十餘帖。 安得不日以劇。 然非浹旬之補。 豈能當此兩帖承氣哉。 故先補完胃氣之傷。 而後去其積。 則一旦霍然矣。 眾乃斂衽而服。 震按此與許學士治傷寒太陽病因尺脈不應用黃耆建中同法。 彼先補而後散。 此先補而後攻。 但二公把握得定。 故嫌疑不避。 設麻黃承氣之用於後者不能愈病。 則人之歸咎難辭。 而醫之用藥無路矣。 一人患痢久不愈。 脈沉細弦促。 右為甚。 日夜數十行。 下清涕。 有紫黑血絲。 食少。 丹溪曰。 此瘀血痢也。 凡飽食後疾走。 或極力叫號毆跌。 多受疼痛。 大怒不泄。 補塞太過。 火酒火肉。 皆致此病。 此人以非罪受責故也。 乃以乳香、沒藥、桃仁、滑石。 佐以木香、檳榔、大黃。 神麯糊丸。 米飲下百丸。 再服。 大下穢物而愈。 一老人年七十。 面白。 脈弦數。 獨胃脈沉滑。 因飲白酒作痢。 下淡水膿血。 腹痛。 小便不利。 裡急後重。 丹溪以參、術為君。 甘草、滑石、檳榔、木香、蒼朮為佐使。 煎湯下保和丸三十粒。 次日前證俱減。 惟小便未利。 以六一散服之而愈。 丹溪從叔。 年逾五十。 夏間患滯下病。 腹微痛。 所下褐色。 後重食減。 時有微熱。 察其脈皆弦而澀。 似數而稍長。 喜不甚浮大。 兩手相等。 視其神氣大減。 朱曰。 此憂慮所致。 心血虧。 脾氣弱耳。 以參、術為君。 歸身、陳皮為臣。 川芎、白芍、茯苓為佐使。 時暄熱甚。 少加黃連。 兩月而安。 此等證。 若因其逼迫而用峻劑。 誤矣。 梅長官年三十餘。 奉養厚者。 夏秋息痢。 腹大痛。 或令單煮乾姜。 與一帖。 痛定。 少頃又作。 又與之。 又定。 八日服乾薑三斤。 左脈弦而稍大。 似數。 右脈弦而大稍減。 亦似數。 重取似緊。 朱曰。 此必醉飽後食寒涼太多。 當作虛寒治之。 因服乾薑多。 以四物去地黃。 加參、朮、陳皮、酒紅花、茯苓、桃仁煎。 入薑汁飲之。 一月而安。 丹溪云。 趙立道年近五十。 質弱而多怒。 七月炎暑。 大飢索飯。 其家不能急具。 因大怒。 兩日後。 得滯下病。 口渴。 自以冷水調生蜜飲之。 甚快。 滯下亦漸緩。 如此者五七日。 召予視。 脈稍大不數。 遂令止蜜水。 渴時但煎人參白朮湯。 調益元散與之。 滯下又漸收。 七八日後覺倦甚。 發呃。 予知其久下而陰虛也。 令守前藥。 然滯下尚未止。 又以煉蜜飲之。 如此者三日。 呃猶未止。 眾皆尤藥之未當。 將用薑、附。 予曰。 補藥效遲。 附子非補陰者。 服之必死。 眾曰。 冷水飲多。 得無寒乎。 予曰。 炎暑如此。 飲涼非寒。 勿多疑。 待藥力到。 當自止。 又四日而呃與滯下皆止。 陳宅仁年近七十。 厚味人也。 有久喘病而作止不常。 新秋患痢。 食大減。 五七日。 嘔逆發呃。 丹溪視脈皆大豁。 眾以為難。 朱曰。 形瘦者尚可為。 以黃柏炒燥研末。 陳米飯丸。 小豌豆大。 每服三十丸。 人參、白朮、茯苓三味煎濃湯下。 連服三劑即愈。 切不可下丁香等熱藥。 震按丹溪諸案絕不雷同。 與馬元儀大相懸絕。 其最難及者。 以服乾薑至三斤而仍認為虛。 以呃逆已投參、術。 而一兼益元。 一兼黃柏。 苟非識得真。 豈能不惑如此。 壺仙翁治一命婦。 病滯下。 腹痛腰脹。 翁診其脈。 曰。 此氣血滯鬱而然。 當調血和氣。 則痢自止。 所以知其病者。 切其脈。 沉而滯。 循其尺。 尺澀。 沉滯則氣不和。 澀則精血傷。 病由積鬱而強食。 故氣血俱傷。 乃投以四物、五苓、木香。 痛少止。 倍當歸。 經通而滯下已。 汪石山云。 予兄年逾六十。 色蒼素健。 九月患滯下。 予適出外。 自用利藥三帖。 病減。 延至十月。 後重未除。 滯下未止。 診之。 脈皆濡散。 頗緩。 初用人參二錢。 歸、芍、黃芩、升麻、桃仁各一錢。 檳榔五分。 煎服。 後重已除。 再減桃仁、檳榔。 加白朮一錢五分。 滯下亦定。 惟糞門深入寸許。 近後尾閭穴傍。 內生一核如梅。 頗覺脹痛不爽。 予曰。 此因努責氣血下滯於此。 耐煩數日。 膿潰自安。 果如所言。 後服槐角丸。 痔痛如故。 仍用人參三錢。 歸、耆、升麻等劑而愈。 一婦年逾五十。 病痢半載余。 醫用四物涼血之劑。 及香連丸。 愈增。 脘腹痛甚。 裡急後重。 下痢頻並。 噯氣。 亦或咳嗽。 遍身煩熱。 石山診之。 脈皆細弱而數。 曰。 此腸胃下久而虛也。 醫用寒涼。 愈助降下之令。 病何由安。 經曰。 下者舉之。 虛者補之。 其治此病之法歟。 遂以參、術為君。 苓、芍為臣。 陳皮、甘草、升麻為佐使。 研末。 每服二錢。 清米飲調下。 日二次。 或三次。 遂安。 吳茭山治一婦。 長夏患痢。 痛而急迫。 其下黃黑色。 諸醫以薷苓湯。 倍用枳殼、黃連。 其患愈劇。 吳診之。 兩尺脈緊而澀。 知寒傷榮也。 問其病由。 乃行經之時。 因渴飲冷水一碗。 遂得此證。 蓋血被冷水所凝。 瘀血歸於大腸。 熱氣所以墜下。 遂用桃仁承氣湯。 加馬鞭草、延胡索。 一服。 次早下黑血升許。 痛止臟清。 次用調脾活血之劑。 遂痊。 此乃經凝作痢。 不可不察也。 震按此條先用薷、連。 其患愈劇。 再合以尺脈之緊澀。 明知為寒傷營矣。 乃不用溫藥佐消瘀。 仍以承氣加逐瘀藥。 豈因後重急迫。 宜下不宜溫耶。 薛立齋治少宗伯顧東江。 停食患痢。 腹痛下墜。 或用疏導之劑。 兩足浮腫。 食少倦怠。 煩熱作渴。 脈洪數。 按之微細。 以六君子。 加薑、桂各二錢。 吳茱萸、五味子各一錢。 煎成冷飲。 即睡。 覺而諸證頓減。 此假熱而治以假寒也。 立齋又云。 先母年八十。 仲夏患痢。 腹痛。 作嘔不食。 熱渴引湯。 手按腹痛稍止。 脈鼓指而有力。 真氣虛而邪氣實也。 急用人參五錢。 白朮、茯苓各三錢。 陳皮、升麻、附子、炙草各一錢。 服之睡。 覺索食。 脈證頓退。 再劑而安。 此取證不取脈也。 凡暴病毋論其脈。 當從其證。 時石閣老太夫人。 其年歲脈證皆同。 彼乃專治其痢。 遂致不起。 震按立齋云。 暴病毋論其脈。 當從其證。 想先生只從虛寒之證為據。 若證現實熱。 而脈微細。 或按之空豁者。 又從脈不從證矣。 多閱薛氏醫案自知。 又云。 一老人素以酒乳同飲。 去後。 似痢非痢。 胸膈不寬。 用痰痢等藥不效。 余思本草云。 酒不與乳同飲。 為得酸則凝結。 得苦則行散。 遂以茶茗為丸。 時用清茶送三五十丸。 不數服而瘥。 震按此與沈繹治肅藩同案。 而以茶為丸。 以茶送下更佳。 張三錫治一人。 病痢。 發寒熱。 左脈浮緊。 右脈滑大。 乃內傷挾外感也。 先用敗毒散加薑蔥一服。 表證悉退。 但中脘作脹悶。 後重不已。 以平胃散加枳殼、木香、檳榔、山楂。 又二服。 脹悶移於小腹。 投木香檳榔丸三錢。 下黏硬物而愈。 又一婦病痢。 自投承氣湯二服。 不愈。 張診之。 左脈浮而帶弦。 右三部俱沉。 關脈略滑。 必鬱悶中食物所致。 病家云。 素惱怒。 遂以厚朴、蒼朮、香附、撫芎舒郁。 山楂、檳、橘、木香理氣。 芍藥調中。 三服愈。 龔雲林治大司寇劉春岡。 年近古稀。 患痢。 膿血腹痛。 諸醫弗效。 龔診六脈微數。 此肥甘太過。 內有積熱。 當服酒蒸大黃一兩清利之。 司寇曰。 吾衰老。 恐不勝。 惟滋補平和之劑可也。 龔再四寬釋。 遂服之。 逾日而愈。 又治通府何竹峰赤白痢。 晝夜無度。 遍身瘙癢。 心中煩躁。 龔診六脈大數。 人迎偏盛。 此風邪熱毒也。 以人參敗毒散。 去人參加荊、防、黃連。 二服即愈。 而六脈仍前大數。 龔曰。 數則煩心。 大為病進。 將來必有痰喘之患。 不起。 後逾月。 果如其言。 震按此二條一以年近古稀。 而用大黃至一兩。 不可為訓。 一以病退脈不退。 決其變證。 誠有先見之明。 然何不用補陰藥。 以治其脈之數大也。 李士材治屯院孫瀟湘夫人。 下痢四十日。 口乾發熱。 飲食不進。 腹中脹悶。 完穀不化。 尚有謂其邪熱不殺穀者。 計服香、連、枳、樸、豆蔻等。 三十餘劑。 絕谷五日。 命在須臾。 李診之。 脈大而數。 按之豁然。 詢得腹痛而喜手按。 小便清利。 此火衰不能生土。 內真寒而外假熱也。 亟煎附子理中湯。 冷服一劑而痛止。 六劑而熱退食進。 兼服八味丸。 二十餘日而安。 兵尊張絅菴秋間患痢。 凡香、連、枳、樸等劑。 用之兩月而病不衰。 士材診之。 滑而有力。 失下之故也。 用香、連、歸、芍、陳皮、枳殼。 加大黃三錢。 下穢物頗多。 診其脈尚有力。 仍用前方。 出積滯如魚腸者約數碗。 調理十餘日而痊。 震按此案比前案更高。 其得手處總在於能審脈也。 繆仲淳治一少年貴介。 暑月出外。 飲食失宜。 兼以暑熱。 遂患滯下。 途次無藥。 痢偶自止。 歸家腹痛不已。 遍嘗諸醫之藥。 藥入口。 痛愈甚。 亦不思食。 繆視之曰。 此濕熱爾。 其父曰。 醫亦以濕熱治之而轉劇。 繆問投何藥。 曰。 蒼朮、黃連、厚朴、陳皮等。 繆曰。 誤也。 術性溫而燥。 善閉氣。 郎君、陰虛人也。 尤非所宜。 乃以滑石一兩為細末。 以牡丹皮汁煮之。 別以芍藥五錢。 炙甘草二錢。 炒黑乾薑五分。 煎調滑石末服之。 須臾。 小便如注。 痛立止。 祝茹穹治部堂祖澤遠。 夏得痢疾。 晝夜七八十次。 疼不可言。 便出僅血膿數點。 飲食不進。 已月餘。 瘦弱已極。 諸醫咸慮之。 以為此毒氣熏蒸清道。 致胃口遏塞。 聞食即吐。 凶兆也。 祝視之。 面熱身涼。 脈大而滑。 夫病久則邪氣日盛。 當身熱。 而今身涼。 身涼不宜脈大。 而今脈大。 細視胃脈。 乍大乍小。 茹穹豁然曰。 此非噤口證也。 因感寒不發散。 故胃以上有積寒。 冒暑不清涼。 故胃以下有積熱。 宜以溫藥開胃口之寒。 以涼藥通穀道之熱。 久病虛甚。 補之。 四五日即可愈耳。 聞者大驚。 乃以吳茱萸制黃連。 薑汁炒黃芩。 煨乾薑、白豆蔻各一錢。 陳壁土炒白朮八分。 南棗包煨人參八分。 煎服。 是夜即減病之半。 五六服而神氣漸旺。 飲食漸進矣。 震按丹皮汁煮滑石。 少佐炮姜為從治。 制方服法俱妙。 祝案議論頗佳。 方卻平庸。 其效未必如是之速。 孫東宿治溫巽橋子婦。 發熱噁心。 小腹痛。 原為怒後進食。 因而成積。 左腳痠痛。 已十日矣。 有南潯女科。 始作瘟疫治。 嘔噦益加。 又作瘧治。 粒米不能進。 變為滯下。 裡急後重。 一日夜三十餘行。 女科技窮。 乃曰。 病犯逆矣。 下痢身涼者生。 身熱者死。 脈沉細者生。 洪大者死。 今身熱脈大而又噤口。 何可為哉。 因請東宿診。 兩手皆滑大。 尺部尤搏指。 孫曰。 證非逆。 誤認為疫為瘧治者逆也。 雖多日不食。 而尺脈搏指。 經云。 在下者引而竭之。 法從下。 可生也。 即與當歸龍薈丸一錢五分。 服下。 去稠積半盆。 痛減大半。 不食已十四日。 至此始進粥一甌。 但胸膈仍飽悶。 不如飢。 又與紅六神丸二錢。 胸膈舒而小腹軟。 惟兩胯痛。 小腹覺冷。 用熱磚熨之。 子戶中白物綿綿下。 小水短澀。 改用五苓散加白芷、小茴香、白雞冠花、柴胡服之。 至夜滿腹作疼。 亟以五靈脂醋炒為末。 酒糊丸。 白湯送下三錢。 通宵安寢。 次日精神清健。 飲食大進。 小水通利矣。 而獨白物仍下。 再用香附炒黑存性。 枯礬各一兩。 麵糊丸。 空心。 益母草煎湯送下二錢。 不終劑而白物無。 病全愈矣。 孫東宿治侄從明。 夏初。 由客邸患痢。 晝夜三四十度。 裡急後重。 口渴汗出。 胸膈焦辣。 手心熱。 腹微痛。 小水少。 乾噦嘔惡。 其脈左沉弦。 右滑數。 孫以病人原稟薄弱。 今遠歸。 途次多勞。 不敢疏下。 姑以胃風湯加黃連。 與二帖不效。 腹稍加脹。 渠囑孫曰。 古云無積不成痢。 今積勢膠固。 切勿用補。 無以體素弱為疑。 孫即改用黃芩芍藥湯。 三劑無進退。 乃曰。 此證實實虛虛。 熱熱寒寒。 殊屬難治。 且穀食禁口不入。 乾噦可慮。 須再覓高明參酌。 無知病人信任益堅。 孫因圖欲先開胃口。 使新穀食將宿穢壓出。 或補或攻。 視緩急以為方略。 乃背囑伊侄曰。 令伯非人參不可。 幸且勿露。 俾予得以盡技。 因仿丹溪法。 用人參、黃連各二錢。 煎濃。 細細呷之。 噦惡果止。 連與兩日。 覺胸腹脹。 即以保和丸應之。 覺小水不利。 又以清六丸應之。 裡急後重。 以參、術加芩、連、木香、檳榔、滑石、桃仁應之。 人參皆背加。 病人不知也。 每診脈。 必曰疾已漸平。 幸勿遽補。 恐廢前功。 詎知人參已服十日。 計二兩許矣。 此後脈僅四至。 軟而無力。 憶丹溪云。 虛回而痢自止。 又云。 氣虛甚者。 非附子不能行參耆。 乃以胃風湯加耆、附、炮姜。 四劑而血止。 後重亦止。 再用菟絲、萸肉、故紙、杜仲、參、附。 全安。 震按此條與下慎柔案。 俱非妙論奇方。 然此條或補或清。 獨用並用。 隨機變換。 而終之以專補專溫。 絲毫不誤。 較之今人見補而不應。 惟知有清。 清又不應。 不敢再補者。 其智愚相遠若何。 慎柔案證屢變。 而方不易。 亦可謂鐵中錚錚者矣。 慎柔和尚云。 餘四弟年二十七。 於甲辰閏九月。 患痢。 先來取藥。 付以芍藥湯一帖。 香連丸二服。 數日不止。 反增心口如刀割。 臍腹痛。 肛門痛。 聲撼四鄰。 自分必死。 因往鄉視之。 晝夜不得臥。 日下紅血一桶。 痛不可忍。 發熱流汗。 不食。 脈之六部俱豁大。 浮中沉無力。 四至。 雖痛雖發熱。 脈無力。 已虛寒矣。 古人云。 脫血益氣。 此證正宜。 遂用六君子一帖。 次投異功散。 加升麻三分。 木香五分。 炒乾姜五分。 一劑。 去後覺可。 痛亦少減。 至五更。 腹痛如前。 予曰。 此藥力盡也。 急煎一劑與之。 比前更可。 痛又減七八。 即酣睡至日中方醒。 曰。 不甚好過。 予曰。 此藥止能支持一覺。 再煎與之。 遂安寢至曉。 心腹痛止。 後重亦輕。 再服前劑而愈。 二日後。 吃雞肉。 仍前腹痛肛腫。 下穢不止。 又三日。 病勢篤極。 予復往診之。 脈三至余。 浮取無。 沉按之則大。 脾命脈微。 與補中益氣湯。 不應。 此虛脫之甚。 加御米殼一錢。 亦不應。 下如洞泄。 流汗發躁。 尺脈漸欲收短。 危甚。 急於補中益氣湯加人參二錢。 服之。 下咽覺憒。 此正氣欲復。 邪氣欲退也。 頃之。 精神頓增。 痢稍緩。 恐再作。 又一劑。 下注昏憒熱躁諸證漸緩。 脈有神。 短脈退。 思古人云。 久瀉久痢。 湯劑不如丸散。 即合參苓白朮散與服。 覺減可。 至下午復躁。 予亦無奈。 再診左尺洪如火射狀。 此陰虛火動之象。 與加減八味丸五六十丸。 精神覺爽。 頃之。 又下八九十丸。 睡至天明。 病去十七。 方信立齋謂加減八味丸治水涸之證。 即令朝暮服此丸。 間以參苓白朮散。 漸愈。 復勞。 覺小便痛。 想動色欲之故。 服逍遙散、麥冬、五味子而平。 高果哉治丁清惠公。 予告在籍。 患痢。 裡急後重。 白積兼鮮血。 晝夜十餘次。 飲食減少。 兩尺脈似有似無。 兩寸關弦數。 小便短少。 眾醫皆以望八高齡。 當憑尺脈而投溫補。 高獨謂稟賦素厚。 宜從寸關而用清理。 遂進黃芩、白芍、厚朴、檳榔、陳皮、甘草、阿膠、滑石、槐花、木香。 四五劑全愈。 震按此由平素熟悉。 故取捨不繆。 然亦必兼有實證可據及神氣不衰以斷之也。 喻嘉言治周信川。 年七十三歲。 平素體堅。 不覺其老。 秋月病痢。 久而不愈。 至冬月成休息痢。 晝夜十餘行。 面目浮腫。 肌膚晦黑。 喻診其脈。 沉數有力。 謂曰。 此陽邪陷入於陰之證也。 當用逆流挽舟法。 提其邪轉從表出。 則趨下之勢止而病可愈。 於是以人參敗毒散本方煎好。 用厚被圍椅上坐定。 置火其下。 更以布條捲成鵝蛋狀。 置椅褥上殿定肛門。 使內氣不得下走。 方以前藥熱服。 良久又進前藥。 遂覺皮間津津微潤。 再溉以滾湯。 教令努力忍便。 不得移身。 如此約二時之久。 病者心躁畏熱。 忍不可忍。 始令連被帶汗。 臥於床上。 是晚止下痢二次。 以後改用補中益氣湯。 不旬日而全愈。 朱孔陽年二十五歲。 形瘦。 素安逸。 夏月因構訟。 奔走日中。 致痢。 晝夜一二百次。 不能起床。 但飲水而不進食。 其痛甚厲。 肛門如火烙。 揚手擲足。 躁擾無奈。 喻診其脈弦緊勁急。 不為指撓。 謂曰。 此證一團毒火。 蘊結在腸胃之內。 其勢如焚。 救焚須在頃刻。 若二三日外。 腸胃朽腐矣。 於是以大黃四兩。 黃連、甘草各二兩。 入大沙鍋內煎。 隨滾隨服。 服下。 人事稍寧片刻。 少頃。 仍前躁擾。 一晝夜服至二十餘次。 大黃俱已煎化。 黃連、甘草俱煎至無汁。 次日病者再求前藥。 喻又診之。 見脈勢和柔。 知病可愈。 但用急法。 不用急藥。 改以生地、麥冬各四兩。 另研生汁。 而以花粉、丹皮、赤芍、甘草各一兩。 煎成和汁。 大碗咽之。 以其來勢暴烈。 一身津液從之奔竭。 待下痢止。 然後生津養血。 則枯槁一時難回。 令脈勢既減。 則火邪俱退。 不治痢而痢自止。 豈可泥潤滯之藥而不急用乎。 服後。 痢漸止。 粥飲漸進。 調理旬余。 方能消穀。 陳汝明病痢。 發熱如蒸。 昏沉不食。 重不可言。 至第三日。 危急將絕。 乃詣嘉言。 其脈數大空虛。 尺脈倍加洪盛。 喻曰。 此兩病而湊於一時之證也。 內有濕熱。 與時令外熱相合。 欲成痢症。 尚不自覺。 又犯房勞而為驟寒所乘。 以致發熱身重。 不食昏沉。 皆屬少陰腎經外感。 少陰受邪。 原要下利清白。 此因腸中濕熱已蒸成豬肝魚腦之形。 故色雖變而下利則同也。 再用痢疾門藥一劑。 即刻不救矣。 遂忙以麻黃附子細辛湯一劑。 與之表散外邪。 得汗後。 熱即微減。 再以附子理中湯。 連進二劑。 熱退身輕能食。 改用連理湯丸服。 至旬日全安。 浦君藝病痢。 初起表邪未散。 誤用參、術固表。 病反加重。 乃頻進黃連、大黃。 治經月餘。 胃氣不運。 下痢一晝夜百餘行。 一夕嘔出從前黃連藥汁三五碗。 嘔至二三次後。 胃與腸遂打為一家。 幽門蘭門。 洞開無阻。 不但粥飲直出。 即人參濃膏。 才吞入喉。 已汩汩從腸奔下。 危急之至。 乃以大劑四君子湯煎。 調赤石脂、禹餘糧二末。 連連與服。 服後。 其下痢之勢少衰。 但腹中痛不可忍。 君藝曰。 前此下痢雖多。 尚然不痛。 服此藥而痛增。 未可再服矣。 喻曰。 此正所謂通則不痛。 痛則不通之說也。 不痛則危。 痛則安。 何樂而不痛耶。 仍以前藥再進。 俟勢已大減。 才用四君子倍茯苓。 十餘劑全安。 震按此四案議論方法。 皆古人所未有。 洵足超前絕後。 然較之丹溪。 猶有粗豪精細之別。 張路玉治春榜陳穎雍。 暑月自都門歸。 抵家即患痢疾。 半月以來。 攻克不效。 遂噤口。 粒米不入。 且因在京久食煤火。 肩背發毒。 不赤不疼。 陷伏不起。 發呃神昏。 勢日瀕危。 內外醫科。 互相推委。 乃延石頑診之。 六脈弦細欲絕。 面有戴陽之色。 所下瘀晦如爛魚腸腦。 證雖危殆。 幸脈無旺氣。 氣無喘促。 體無躁擾。 可進溫補。 但得補而癰腫焮發。 便可無虞。 遂疏保元湯。 每服人參三錢。 生耆二錢。 甘草、肉桂各一錢。 伏龍肝湯代水煎服。 一服粥飲稍進。 二服後重稍輕。 三服癰毒賁起。 另延瘍科敷治其外。 確守前方。 又十餘服而安。 前後未嘗更易一味也。 震考古人治痢方案。 攻補溫涼。 無法不備。 茲選其認證明晰。 用藥確當者。 各備數則。 此條以痢兼瘍。 又屬一局。 故錄之。 他如乳煎蓽茇、獨煉雄黃、鱉糖湯、人參樗皮散諸說。 昔日固為奇方。 今時未必效驗。 故不採錄。 又閱儒門事親載一男子惡痢。 痛不可忍。 忽見水浸甜瓜。 連皮食數枚。 膿血皆已。 而本草卻有貧人多食甜瓜。 深秋下痢難治之戒。 可見下痢無正形。 治痢亦無正形也。 劉宗厚曰。 夏月食冰水瓜果太過。 致令脾胃傷冷。 血不行於四肢八脈。 滲入腸胃間而下痢。 是誠至言。 然其咎在太過耳。 若偶食之。 未必為害。 惟飽餐飯肉濃鮮之後。 即偶食亦不可。 蓋凡空腹吃井水西瓜。 頗能消滌無形之暑氣。 使從小便出。 倘胃中先有食物填實在內。 而加以生冷。 則脾不運行。 必成積滯矣。 予少年時。 赴一友人招。 其家長幼俱患痢疾。 竊駭之。 意此豈楊子建所謂疫毒痢耶。 何獨疫於其家也。 及設中飯。 葷腥海鮮盛備。 而以冷酒偏斟。 獨予不飲。 反以為怪。 予曰。 君家之所以致痢者。 由於此也。 盤中諸品。 正藉極熱之好酒以疏通之。 則胃氣方暢。 乃與冷酒為伍。 古語為得冷則凝。 如油黏碗。 雖洗難脫。 滯氣泣血。 痢能免乎。 其家豁然省悟改焉。 迄今二十餘年無痢疾。 又有人曰。 都中土著士民。 夏月飯上置冰一片。 凡魚肉多懸井內。 瓜果安放冰邊。 卻不見其患痢。 不知北方生長者。 稟氣剛厚。 且食煤火之食。 內有蘊熱。 故爾相宜。 若吳地人。 斷不可效也。 孫見心治一人秋間下痢膿血。 晝夜百餘次。 裡急後重。 前醫見脈歇止。 謂因積滯所致。 用檳、樸、青皮、枳殼、木香等。 孫診之。 脈洪弱而數。 或一二至。 或三四至。 或五六至。 輒一止。 曰。 毒及少陰矣。 當急顧其陽明。 用生熟地各一兩。 歸、芍、丹皮、黃連各三錢。 甘草五分。 群疑陰藥太重。 恐飽悶增劇。 然服二帖。 次數尚頻。 急重已除。 脈之洪數亦減。 至數相續。 仍用前方。 病去大半。 又次日。 去生地、黃連。 加參、朮、茯苓、山藥。 飲食大進。 午後弦脈亦減。 而至數復有止狀。 或駭曰。 病退而脈復變。 防其加重。 孫曰。 無妨也。 歇至者。 即古代結促之俗名耳。 若沖氣中絕。 臟脈自見者危。 今此證歇至。 本以毒盛擁遏隧道。 陰精不承。 故一二至。 或三四至。 或五六至而至也。 經曰。 數動一代者。 病在陽之脈也。 泄及便膿血。 今予去陰藥之過甚。 進陽藥太驟。 中髒得補。 則木土和而胃氣安。 故飲食進而毒尚未盡者。 亦隨壯氣而旺。 故復有止狀也。 於方中仍加生地、黃連。 即平矣。 果驗。 震按此條與西昌治朱孔陽案相似。 而此以生地換大黃。 則因脈之促止。 與絃動不為指撓者。 有別也。 此從炙甘草湯得之。 然幸洪數而歇止。 若細澀無神而歇止。 斷不可治。 亦必其人身不發熱。 尚能飲食而腹痛者。 觀案中雲。 飲食大進可見矣。 總之。 痢以能食為吉。 腹痛亦吉。 不能食而不腹痛者大不吉。 〔附〕嘉善一嫗常便血。 時發時止。 至五旬外。 夏月便鮮血。 裡急後重。 時或不禁。 脈軟不數。 用五苓建中轉甚。 因向宜涼血藥。 仍用四物加槐、榆、楂、曲。 亦無效。 葉天士先生以生蒼朮、生厚朴、炒陳皮、炙甘草、雞內金、砂仁殼、丁香柄丸服。 全愈。 又有一童子患久痢。 葉亦用此方全愈。 人不解其故。 震讀徐春甫醫統。 因見此方名醉鄉玉屑。 治小兒食瓜果致痢久不愈者。 乃服先生之典博也。 至如臨證指南所載。 都屬古人常用方法。 惟以溫藥下之。 乃江氏類案所未有。 而附子、大黃為君。 參入苓、樸及草果、益智、木香、大茴等。 諒系對證擇加。 總不外舉散溫通之義。 又有用大黃、芩、連、肉桂、丹皮、歸、芍者。 是從芍藥湯化出。 有用人參、芩、連、乾薑、生薑、枳實者。 是從瀉心湯化出。 以及二妙散加地榆、苓、瀉。 白頭翁湯加黃芩、白芍。 亦世俗所通曉。 至如附子粳米湯、脾腎雙補丸、理陰煎、四神丸、桃花湯、餘糧丸。 或養陰。 或發表。 均非創立。 獨有腎氣丸之炒焦。 及姚頤真之用大劑蓯蓉為創立。 但炒焦者不過熟地炭、桂、附炭之侶。 蓯蓉配參、歸、薑、附。 即以溫藥下之。 化為溫藥滑之耳。 然同溫藥則可。 同陰藥則不可。 予曾試之矣。 其痢久傷腎。 下焦沉墜。 剛藥不效者。 用人參、鹿茸、大茴、茯、菟、故紙。 痢久傷陰。 唇燥舌乾。 胃氣又弱。 戒投陰膩柔藥者。 用人參、炙草、茯神、炒麥冬、炒白芍、炒烏梅肉。 一系溫柔補固。 一系酸甘化陰。 仍是率由舊章也。 至謂治痢大法。 無過通塞二義。 乃先生略舉大端。 比如讀雲漢之詩。 勿以辭害志可矣。

瘧痢

羅謙甫於至元己亥。 治廉臺王千戶。 年四十五。 領兵鎮漣水。 此地卑濕。 因勞役過度。 飲食失節。 至深秋。 瘧痢並作。 月餘不愈。 飲食全減。 形羸瘦。 仲冬輿疾歸。 羅診得脈弦而微如蛛絲。 身體沉重。 手足寒逆。 時復麻木。 皮膚痂疥如癘之狀。 無力以動。 心腹痞滿。 嘔逆不止。 此皆寒濕為病。 久淹。 真氣衰弱。 形氣不足。 病氣亦不足。 針經云。 陰陽皆不足。 針所不為。 灸之則宜。 內經曰。 損者益之。 勞者溫之。 十劑曰。 補可去弱。 先以理中湯加附子。 溫養脾胃。 散寒濕。 澀可去脫。 養臟湯加附子。 固腸胃。 止瀉痢。 仍灸諸穴以併除之。 經云。 府會太倉。 即中脘也。 先灸五七壯。 以溫養脾胃之氣。 進美飲食。 次灸氣海百壯。 生髮元氣以榮百脈。 充實肌肉。 復灸足三里。 胃之合也。 三七壯。 引陽氣下交陰分。 亦助胃氣。 後灸陽輔二七壯。 接陽氣。 令足脛溫暖。 散清濕之邪。 迨月餘。 病氣去。 神完如初。 震按溫補固澀以治瘧痢虛證。 其效猶遲。 得諸灸法。 參、附之力加倍矣。 遇險病。 宜宗之。 滑伯仁治一婦。 年五十餘。 患瘧。 寒熱湧嘔。 中滿而痛。 下利不食。 殊困頓。 醫藥不效。 伯仁診其脈。 沉而遲。 曰。 是積暑與食。 伏痰在中。 當下之。 或曰。 人疲倦若是。 且下利不食。 焉可下。 方擬進參、附。 滑曰。 脈雖沉遲。 按之有力。 雖利而後重下迫。 不下則積不能去。 病必不已。 乃以消滯丸。 微得通利。 覺少快。 明日再服之。 宿積腸垢盡去。 向午即思食。 旋以薑、橘、參、苓。 淡滲和平飲子調之。 旬余乃復。 震按此條瘧痢兼嘔。 竟以消導藥愈。 較之專以發散藥愈者。 可作兩大局。 但須著眼中滿而痛。 脈沉有力。 知其病在裡不在表也。 南潯董宗伯。 門下有馬廚者。 七月初旬病。 病二十餘日。 愈劇。 其證大發寒熱。 寒至不憚入灶。 熱至不憚下井。 痢兼紅白。 日夜八十餘行。 腹痛惡心。 神氣倦甚。 時孫東宿在宗伯家。 問向來醫者言脈何如。 有客曰脈不吉。 下痢脈洪大者死。 細微者生。 今洪大。 逆也。 東宿曰。 痢固忌洪大。 寒熱亦非細微所宜。 其中必有故。 試往視之。 見面色微紅。 汗淋淋下。 因究病所由起。 渠謂過客眾。 廚門燥熱。 食瓜果菱藕過多。 晚又過飲御內。 而寢於樓檐之下。 次日即寒熱腹痛。 因而下痢。 病情雖述。 治法難諧。 因沉思之。 告宗伯曰。 偶有一得。 乃背水陣也。 人參、白朮、石膏、滑石各五錢。 知母、炮姜各三錢。 大附子、炙甘草各二錢。 作一大劑煎之。 服後倘得一睡。 則陰陽始和。 和則汗可斂。 而寒熱嘔惡可止也。 至夜。 痢減其半。 汗吐全無。 脈亦斂矣。 再用參、朮、白芍、石膏、滑石各三錢。 炮薑、肉桂、知母各二錢。 炙甘草、附子各一錢。 服後瘧止。 痢又減半。 飲食漸進。 神氣漸轉。 改用酒炒白芍五錢。 去石膏、附子。 余藥各減一錢。 三劑全愈。 客問曰。 公寒熱均投。 此為何證。 而劑何名耶。 東宿曰。 此滑公所謂混沌湯也。 經云。 夏傷於暑。 秋必瘧痢。 白虎湯、益元散。 皆解暑之劑。 瓜果寒涼。 傷其中氣。 酒後御色。 損其下元。 故合附子理中湯溫中補下。 若以寒熱均用為疑。 則仲景附子瀉心湯、大黃、芩、連與附子並用。 此何說哉。 蓋假對假。 真對真也。 震按古方中寒熱並用者誠多。 如仲景五瀉心湯、黃連湯、烏梅丸、麻黃升麻湯。 為後賢連理湯、左金丸諸方之祖。 夷考其義。 瀉心湯用芩、連之苦以瀉痞熱。 薑、夏之辛以散結氣。 即寒因熱用也。 黃連湯則以桂枝代柴胡。 黃連代黃芩。 乾薑代生薑。 喻西昌所謂換小柴之和表裡者。 為通上下法也。 烏梅丸則以厥陰一經。 本陰標熱。 故用薑、附之辛熱。 佐連、柏之苦寒。 柯韻伯引經文所謂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也。 麻黃升麻湯以知母、石膏。 合麻、桂、乾薑。 猶是越婢湯成例。 其參入歸、芍、苓、朮、天冬、玉竹。 則因邪陷厥陰。 寒鬱熱伏。 又為下藥重亡津液。 故以辛溫升散其邪。 必兼涼潤以製藥之燥。 仲景諸方。 精義入神。 豈如混沌湯清暑回陽一網兜乎。 乃引附子瀉心湯為證。 不知大黃、芩、連。 以麻沸湯浸。 而附子別煮取汁。 是重劑固陽為君。 略寓泄熱之意為佐。 法律固森然也。 節庵祖之。 制回陽返本湯。 以臘茶、黃連、地漿。 作人參四逆之嚮導。 方為妥貼。 奈何以參、朮、桂、附、炮姜。 與知母、石膏、滑石。 雜然並進。 譬之演劇者。 合三班為一班。 將琵琶千金殺狗記一齊登場混演。 有是理乎。 再考仲景證象陽旦條。 厥逆咽中干兩脛拘急而譫語。 亦是寒熱並現。 乃先與桂枝加附子湯。 增桂令汗出。 雖陽明內結。 譫語煩亂。 更飲甘草乾薑湯。 俟陽回足熱。 乃與芍藥甘草湯以伸其腳。 然後用承氣湯以止其譫語。 先後緩急之間。 不為病所惑。 而次第合節。 方稱仙手。 若使孫公當此。 應將四方合而煎飲之。 不反笑仲景之跋涉耶。 然余之錄之者。 其書載其效如神。 則亦姑存其說而已。 孫公原案又云。 實者邪氣實也。 故以白虎湯、益元散應之。 虛者正氣虛也。 故以理中湯應之。 今考此方分兩。 純是少陰經陰盛格陽治法。 若果有暑邪。 豈五錢之石膏、滑石。 能與大劑參、朮、薑、附並取其效哉。 案載脈洪大。 不載有力無力。 亦不載口渴與否。 舌胎及小便若何。 何以放膽用溫補。 若痢兼紅白。 腹痛惡心。 面紅汗多。 寒熱大作諸證。 確係暑邪為病。 溫補殊屬反背。 若果能取效。 則的系虛寒。 其細微之知母、石膏。 正如白通加人尿豬膽汁湯耳。 不得牽扯暑邪二字以混之也。 然病經二十餘日。 虛寒證早已亡陽矣。 能待孫公用藥耶。 又考虞天民治婦人疫病。 以三方合為一方。 曰三合湯。 不過於血藥中加寒下藥。 卻是一路。 與混沌湯風馬牛不相及也。 混沌湯之名。 出於白雲集。 乃滑伯仁治陳伯英肺氣焦滿。 而告之曰。 病由多愁善飲。 且殫營慮。 中積痰涎。 外受風邪。 發即喘喝痰咳。 不能自安。 為制清肺泄滿降火潤燥苦辛之劑。 服之既安。 眾詰出何方書。 名何湯散。 伯仁應之曰。 是混沌湯。 然觀其制方之義。 實非混沌。 不似孫公之真混沌也。 又治金達泉瘧兼痢。 日夜四十餘度。 小腹痛甚。 每登廁厠。 汗出如雨。 下迫後重。 小水澀痛。 頭疼口渴。 下午發熱。 天明始退。 左脈浮弦而數。 右軟弱。 中部稍滑。 此內傷飲食。 外感風邪所致。 先與柴苓湯一劑。 小便即清。 不痛。 瘧發時寒多熱少。 晚與人參敗毒散。 去羌、獨。 加葛根、防風、桂枝、白芍。 次日頭痛痢疾俱減。 夜才起三次。 改與補中益氣湯加酒芩、桂枝、白芍。 其夜瘧止。 但微熱。 再改胃風湯。 人參、白朮、桂皮各二錢。 白芍四錢。 酒炒芩連各一錢。 當歸、茯苓、川芎佐之。 炮薑、地榆為使。 服後寒熱殄跡。 夜起一次是糞。 前方減去桂枝。 再三劑而巾櫛出戶矣。 震按此案用方妥當出色。 可以效法。 若王金壇治邑令劉蓉川深秋患瘧而洞泄不止。 欲先去其一為快。 乃用局方雙解飲子。 一服而二病俱愈。 更覺神妙。 是得法於澹寮所謂用藥多一冷一熱半熟半生分利陰陽之義也。 然竊思瘧痢並作。 初起者專用發散如羌、防、柴、葛等。 佐以赤苓、神麯。 見血痢參入歸身、川芎。 右關脈大可加厚朴。 使在腑之邪提並於經而外解。 最為捷法。 倘或不應。 審其挾熱挾寒而用表裡分散之法。 熱者去羌、防。 加芩、連、香薷、滑石。 寒者去柴、葛。 加桂枝、乾薑。 若熱甚者多實證。 風藥不宜矣。 大柴胡湯加黃連、滑石。 寒甚者多虛證。 風藥當戒矣。 真武湯加桂枝、人參。 此仍表裡雙解之法。 至如人參敗毒散、補中益氣湯。 虛證之表藥也。 理中湯、八味丸。 虛證之裡藥也。 表證之虛而挾熱者。 小柴胡湯。 里證之虛而挾熱者。 連理湯。 表證之虛而挾寒者。 麻黃附子細辛湯。 里證之實而挾寒者。 溫脾湯。 以此諸法。 將脈證配合審用。 無不手到成功。 如此條右脈耎弱為虛。 瘧發寒多熱少亦為虛。 故第二劑即用人參。 但汗出如雨。 而於敗毒散去羌、獨。 加桂枝、白芍是矣。 又加葛根、防風。 尚覺太過。

呃逆

壺仙翁治鄉進士許崇志病呃逆。 醫以雄黃煙燻其鼻。 倏然目暗。 熱劇甚。 翁診之曰。 此由惱怒傷肝。 肝氣上逆而呃。 經云。 木鬱達之。 投以湧劑。 更為之疏肝平氣。 數服而愈。 所以知崇志病者。 其脈左關沉而弦。 右寸微而數。 沉弦為郁。 微數為熱。 郁不行。 故指為怒氣致呃也。 朱丹溪治一女子。 年逾笄。 性躁味厚。 暑月因大怒而呃逆。 每作一聲。 則舉身跳動。 神昏。 凡三五息一作。 脈不可診。 視其形氣實。 以人參蘆二兩煎飲。 大吐頑痰數碗。 大汗。 昏睡一日而安。 又一老人。 素厚味。 有久喘病。 作止不常。 新秋患痢。 食大減。 數日呃作。 脈豁大。 朱以其形瘦可治。 用參朮湯下大補丸。 至七日而安。 虞天民治一人傷寒。 前醫以補藥治之而發呃逆。 十日後。 邀虞診之。 其脈長而實大。 此陽明內實。 誤補所致。 與大承氣下之。 熱退而呃止。 震按此條呃已十日。 脈長實大。 猶易辨也。 前條之脈豁大。 而用參、術。 何又以黃柏佐之。 豈因其形瘦素厚味為有鬱熱耶。 至如女子因怒至呃。 脈不可診。 止憑形氣之實以施治。 何不用他湧劑。 而用參蘆至二兩。 又豈因其脈未得。 而用湧劑中之補劑。 為穩著耶。 又一人得傷寒證。 七日熱退而呃大作。 舉家彷徨。 虞診其脈。 皆沉細無力。 人倦甚。 以補中益氣湯大劑加薑、附。 一日三帖。 兼灸氣海乳根。 當日呃止。 脈亦充而平安。 呂元膺治餘姚州守郭文煜呃十餘日。 醫以丁、附等療之。 益甚。 呂切其脈。 陽明大而長。 右口之陽數而躁。 乃曰。 此由胃熱致呃。 又以熱藥助其熱。 誤矣。 用竹茹湯。 旋愈。 震按上條之宜用溫補及灸法。 人所共能。 次條之服熱藥而益甚。 合以脈之長大數躁。 宜用大劑白虎。 有下證者。 宜佐以承氣。 若竹茹湯。 恐不濟事。 戴同父治一人。 元氣素虛。 胃口有蓄血。 每食椒姜熱湯。 則呃一二聲。 以人參、生白朮各一兩。 切片。 用䗪蟲醉死絞漿製為末。 入乾漆灰七分。 以米飲丸彈子大。 早暮陳酒細嚼一丸。 終劑而愈。 震按此證較前諸證為難辨。 此方較前諸方為更佳。

丹溪治一婦。 病不知人。 稍蘇即號叫數四而復昏。 朱診之。 肝脈弦數且滑。 曰。 此怒火所為。 蓋得之怒而飲酒也。 詰之。 以不得於夫。 每夜必引滿自酌解其懷。 朱治之以流痰降火之劑。 而加香附以散肝分之郁。 立愈。 戴原禮治方氏子婦。 瘧後多汗。 呼媵人易衣不至。 怒形於色。 遂昏厥若死狀。 灌以蘇合香丸而蘇。 自後聞人步之重。 雞犬之聲。 輒厥逆如初。 原禮曰。 脈虛甚。 重取則散。 是謂汗多亡陽。 以參、耆日補之。 其驚漸減。 至浹旬而安。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七十。 忽病瞀昧。 但其目系漸急。 即閤眼昏懵。 如瞌睡者。 頭面有所觸。 皆不避。 少頃而蘇。 問之。 曰不知也。 一日或發二三次。 醫作風治。 病轉劇。 汪診其脈結止。 蘇則如常。 但浮虛耳。 曰。 此虛病也。 蓋病發而脈結者。 血少氣劣耳。 蘇則氣血流通。 心志皆得所養。 故脈又如常也。 遂以十全大補湯去桂。 加麥冬、陳皮而安。 三子皆庠生。 時欲應試而懼。 注曰。 三年之內。 可保無恙。 越此非予之所知也。 果驗。 江篁南治一婦。 忽如人將冰水潑之。 則手足厥冷。 不知人。 少頃發熱則漸省。 一日二三次。 江診六脈俱微。 若有若無。 欲絕非絕。 此氣虛極之證也。 用人參三錢。 陳皮一錢。 枳殼二分。 人參漸加。 服至六兩。 而愈。 孫東宿治徐中宇之婦。 汗出如雨。 昏昏憒憒。 兩手無所著落。 胸要人足踹之不少放。 少放即昏憒益甚。 氣促不能以息。 少近風則嘔惡暈厥。 與九龍鎮心丹一丸。 服下即稍定。 少間則又發。 始知胸喉中有物作梗而痛。 湯水難入。 即藥僅能吞一口。 多則弗能嚥下。 乃以蘇合香丸與之。 暈厥尋止。 心痛始萌。 昨日六脈俱伏。 今早六部俱見。 惟左寸短澀。 知其痛為瘀血也。 用延胡、桃仁、丹參、丹皮、青皮、當歸、香附。 其夜仍暈厥一次。 由其痛極而然。 再與前方加烏梅、桂枝、赤芍、貝母、人參。 而痛減大半。 乃自云心虛有熱。 頭眩。 加山梔仁。 居常多夢交之證。 近更甚。 以其心虛故也。 人參、丹參、歸、芍、棗仁、酒連、香附、貝母、石斛。 調理全安。 李士材治吳門周復庵。 年近五旬。 荒於酒色。 忽然頭痛發熱。 醫以羌活湯散之。 汗出不止。 昏暈不蘇。 李灸關元十壯而醒。 四君子加薑、桂。 日服三劑。 至三日少康。 分晰家產。 勞而且怒。 復發厥。 李用好參一兩。 熟附二錢。 煨姜十片煎服。 稍醒。 但一轉側即厥。 一日之間。 計厥七次。 服參三兩。 至明日。 以羊肉羹糯米粥與之。 尚厥二三次。 至五日而厥定。 李曰。 今雖痊。 但元氣虛極。 非三載調攝。 不能康也。 兩月之間。 服參四斤。 三年之內。 進劑六百帖。 丸藥七十餘斤。 方得步履如初。 喻嘉言治黃我兼令正。 痰厥。 頻發不痊。 有欲用湧劑及下法者。 喻曰。 驚痰堵塞竅隧。 昏迷不過片向耳。 設以湧藥投之。 痰才一動。 人即暈去。 探之指不能入。 咽之氣不能下。 藥勢與病勢相扼。 轉致連日不蘇。 將若之何。 丹溪云。 懼吐者。 宜消息下之。 是或一道也。 但竅隧之痰。 豈能搜導下行。 徒傷脾氣。 痰愈窒塞。 此法亦不可用。 今三部脈象虛軟無力。 邪盛正衰。 不易開散。 用藥貴有節次矩矱。 蓋驚痰之來始於肝膽。 冬月木氣歸根。 不敢攻治。 但當理脾清肺。 使脾能健運。 肺能肅降。 痰乃下行耳。 今四末腫麻。 氣壅已甚。 須藥餌與飲食相參。 白飯香蔬苦茗。 便為佳珍。 不但厚味當禁。 即粥亦不宜食。 以粥飲之。 結為痰飲。 易易耳。 不但雜食當禁。 即飲食亦宜少減。 以脾氣不用以消穀。 轉用之消痰。 較藥力更捷耳。 其辛辣酒脯及煎爆日曝之物。 俱能傷肺。 並不宜食。 依此調理。 至春月木旺。 才用四君子湯加龍膽草、蘆薈、代赭石、黃連、青黛等藥。 為丸服之。 痰迷之症。 果獲全瘳。 後遂不發。 震按內經仲景所謂厥者。 手足逆冷耳。 故有寒厥熱厥之辨。 今人所謂厥者。 乃暈厥耳。 亦兼手足逆冷。 而其重在神昏若死也。 向來混於一處。 最誤後學。 今只選暈厥。 不選厥逆。 庶幾頭緒稍清。 故丹溪案是怒厥也。 又名肝厥。 戴汪江三案是虛厥也。 孫案是血厥也。 又名薄厥。 李案是虛厥之極。 即脫厥也。 喻案是痰厥。 亦兼怒厥。 法已略備矣。

張子和治一婦。 年三十。 病風搐目眩。 角弓反張。 數日不食。 諸醫作驚風風癇治之。 用南星、烏、附等不效。 子和曰。 諸風掉眩。 皆屬肝木。 曲直搖動。 風之用也。 陽主動。 陰主靜。 由火盛制金。 金衰不能平木。 肝木茂而自病故也。 先湧風涎二三升。 次以寒劑下十餘行。 又以䤵針刺百會穴。 出血二杯。 立愈。 虞恆德治一婦。 年三十餘。 身小形瘦。 月經後。 忽發痙口噤。 手足攣縮。 角弓反張。 虞知其去血過多。 風邪乘虛而入。 用四物加羌、防、荊芥。 少加附子行經。 二帖病減半。 六帖全安。 震按子和論痙。 最為妙解。 而法惟汗下。 終嫌粗厲。 如丹溪治少年痘後發痙。 腹痛冷汗。 痛定汗止。 時止時作。 脈弦緊而急。 如真弦狀。 知其極勤苦。 勞倦傷血。 瘡後血愈虛。 風寒乘虛而入。 法當養血散風。 以芎、歸、芍、青皮、鉤藤、陳皮、本草。 再佐桂枝、黃連、木香。 加紅花少許。 此正治也。 予鄉文選司莘之金公勞倦而傷寒發斑。 斑出迎風遽陰。 遂發痙。 手足搐掉。 不時跳躍。 渾身震動。 神欲暈去。 予用牛蒡、天蟲、土貝、荊、防、鉤藤。 不應。 其脈細而弦勁帶數。 乃用虎、膝、歸、芍、生地、鉤鉤、秦艽、荊芥、桑枝。 痙跳減半。 未能全愈。 因思病屬厥陰。 當寒熱並用。 乃以桂枝、羚羊角為君。 仍佐血藥。 加竹瀝、薑汁。 一服而愈。 此實效顰于丹溪。 幸不至學步於邯鄲耳。 一人身熱至六七日。 醫用地黃湯。 遂致身體強硬。 六脈沉伏。 目定口呆。 氣喘不能吸入。 周慎齋曰。 此能呼不能吸。 病在中焦實也。 中焦實。 脾不運耳。 方用遠志、白茯神各一錢。 附子四分。 去白廣皮六錢。 磁石、蘇梗各一錢五分。 沉香二分。 一帖身和。 六帖而安。 蓋脾者為胃行其津液者也。 脾不運則胃陽不行於肌肉。 肌肉無陽。 所以強耳。 醒其脾。 則胃陽通而身和矣。 震按此非痙證。 因身體強硬與痙相似。 故附於此。 觀其議論亦佳。 然不能解其制方之義。

羅謙甫治趙運使夫人。 年近六十。 三月間。 病臍腹冷痛。 相引脅下。 痛不可忍。 反覆悶亂。 不得安臥。 乃先灸中庭穴。 在膻中下寸六分陷者中。 任脈氣所發。 灸五壯或二七三七壯。 次以當歸四逆湯。 歸尾七分。 桂、附、茴香、柴胡各五分。 芍藥四分。 茯苓、延胡、川楝各三分。 澤瀉一分。 數服愈。 又治火兒赤憐歹疝氣。 臍腹陣痛。 搐撮不可忍。 腰曲不能伸。 熱物熨之稍緩。 脈得沉小而急。 難經云。 任之為病。 男子內結七疝。 皆積寒於小腸間所致也。 非大熱之劑。 則不能愈。 遂以沉香、附子、川烏、炮薑、良薑、茴香、肉桂、吳茱萸各一兩。 醋丸。 米飲湯下。 名沉香桂附丸。 一日二服。 又間以天台烏藥散。 每服一錢。 熱酒泡生薑湯下。 服此二藥。 旬日良愈。 滑伯仁治一婦。 寒疝。 自臍下上至心。 皆脹滿攻痛。 而脅疼尤甚。 嘔吐煩懣。 不進飲食。 脈兩手沉結不調。 此由寒在下焦。 宜亟攻其下。 毋攻其上。 為灸章門氣海中脘。 服延胡、桂、椒。 佐以茴、木諸香。 茯苓、青皮等。 十日一服溫利丸藥。 聚而散之也。 果效。 震按首案雖云任脈為病。 然臍腹痛引脅下。 實兼厥陰。 其灸中庭穴以治任脈。 當歸四逆湯則治肝病也。 次案脈證俱寒。 自當純用大熱之劑。 但脈沉小而急。 與沉微細軟不同。 是寒實。 非寒虛。 妙在天台烏藥散以逐其寒積也。 只服一錢而送藥引子更佳。 第三案痛且脹。 脈又沉結不調。 亦是積寒實證。 而不進飲食。 元氣亦虛。 故灸法妙極。 艾火能逐寒能壯氣也。 佐以溫通藥。 間以溫利藥。 步伐整齊。 洵為必勝之師。 所謂溫利丸藥。 想即天台烏藥散。 以方中木香、茴香、烏藥、良薑、青皮各五錢。 檳榔兩個。 巴豆七十粒同川楝十個。 以麩炒。 去豆用楝。 取其性而棄其質。 如用火攻仍不延燎也。 丹溪曰。 余壯年啖柑橘過多。 積成飲癖。 在右肋下。 因不復啖。 一日。 山行大勞。 飢渴。 遇橘芋食之。 橘動舊積。 芋復滯氣。 即時右丸腫大。 寒熱交作。 因思脾肺皆主右。 故積飲滯氣下陷。 太陰陽明之經筋俱傷。 其邪從而入於囊中。 著在睪丸而為腫脹。 戴人有言。 病分上下治。 同是木鬱為疝。 在下則不可吐。 必當從下引而竭之。 然竊念病有不同。 治可同乎。 今以飢勞傷脾。 脾氣下陷。 必升舉之。 則胃氣不復下陷。 積乃可行。 若用藥下之。 恐重陷胃氣也。 先服調胃藥一二帖。 次早注神使氣至下焦嘔逆而上。 覺肋下積動到中焦。 則吐而出之。 吐後㿗腫減半。 次早復吐。 吐後和胃氣。 疏經絡。 二三日愈。 凡用此法治酒傷與飲水注右丸腫者。 大效。 震按此條向因名醫類案脫落兩行。 以致文理不貫。 看不明白。 今從原本全錄。 始服其議論大有妙理。 其法注神使氣至下焦走肋下。 較之子和用藥以吐者。 險夷殊別矣。 及讀景岳全書。 記其尊人壽峰公吐法。 每於五鼓睡醒時。 徐徐嚥氣。 因作噯以提之。 氣有不充。 則嚥氣為噯。 隨咽隨提。 痰涎必隨氣而至。 吐後或至唇腫咽痛。 但以涼水一二口漱咽解之。 吐畢。 早膳悉屏五味。 但用淡粥一二碗。 以養胃中清氣。 自四旬之外。 絕不用酒。 每月行吐法二三次。 六旬之外。 則一月或半月必吐一次。 用此法四十餘年。 愈老愈健。 若遇疾病。 無論表裡虛實。 絕不服藥。 但一行吐法。 無不即日盡卻。 壽至八旬之外。 猶能登山。 及燈下抄錄古書讀之。 不禁躍然。 彼子和之獨聖茶調。 遜此和平多矣。 然竊思陽明胃脈。 下行為順。 若吐則上逆。 頻吐理當損壽。 何反益壽。 殊未敢信。 一人病後飲水。 病左丸痛甚。 灸大敦。 以摩腰膏摩囊上。 上抵橫骨。 炙溫帛覆之。 痛即止。 一宿腫亦消。 震按此條無甚妙義。 然其法頗佳。 可以備用。 汪石山治一人。 年二十餘。 因水中久立過勞。 病疝痛。 痛時腹中有磊塊。 起落如滾浪。 其痛尤甚。 診之脈皆細弦而緩。 按之似澀。 曰。 此血病也。 考之方書。 疝有七。 皆不宜下。 所治多是溫散之藥。 以氣言也。 茲宜變法治之。 乃用小承氣加桃仁下之。 其痛如失。 三日復作。 比前加甚。 脈之輕則弦大。 重則散澀。 思之莫得其說。 問曾食何物。 曰。 食雞蛋二枚而已。 曰。 得之矣。 令以指探吐。 出令盡。 痛解矣。 一兒六歲。 陰囊脹大如盞。 莖皮光腫如泡。 一醫為之滲濕行氣。 不效。 汪診視。 脈皆濡緩。 曰。 脈緩無力者。 氣虛也。 經云。 膀胱者。 津液之府。 氣化則能出焉。 氣虛不足。 無能運化而使之出矣。 宜升陽補氣可也。 遂以補中益氣湯。 去當歸、柴胡。 加茯苓、牛膝。 二帖囊皺腫消。 三帖全愈。 震按此二條乃憑脈斷病之正法。 前案以弦澀斷為瘀血。 後案以濡緩斷為氣虛。 應手取效。 皆得力於指下也。 前案變溫散為寒下。 後案去歸、柴。 加苓、膝。 是其學問高處。 但前案三日復作。 而歸咎於雞蛋二枚。 恐未確也。 其痛解之功。 又在吐法耳。 祠部黃新陽公夙有脾泄。 便血。 腳痛。 六脈滑數。 曾用酒煮黃連為君。 佐以參、術等。 而泄血止。 越年餘。 患狐疝。 晝出囊中。 夜臥入腹。 不時疼痛。 吳心所投以虎潛丸、還少丹而愈。 此始為熱中。 久為寒中。 藥物寒熱迥別而俱效。 久病從虛治也。 震按葉先生云。 子和法中。 原有虎潛諸論。 後醫棄置不用。 今觀此案。 後醫亦有用之者矣。 惟是指南疝疾門集案甚少。 而方法甚多。 取材既富。 運用又巧。 更不可及。 余鄉萬楓江先生。 乃蓮幕老名宿。 年近七旬。 忽患㿗疝。 自檢古方中三層茴香丸。 恪遵其法服一月。 而病全愈。 以是知古方每有不可思議之妙。 豈獨虎潛丸哉。 常州尹文輝。 嗜火酒能五斤。 五月間。 入閩中。 溪水驟漲。 涉水至七里。 覺腹痛甚。 半月後。 右丸腫大。 漸如斗形。 閩中醫者。 與肝經之劑。 乃溫熱之品。 半載無功。 歸而就商於李士材。 李曰。 嗜火酒則濕熱滿中。 涉大水則濕寒外束。 以胃苓湯加梔子、黃柏、枳殼、茴香。 十劑而略減。 即以為丸。 服至十五斤。 全安而不發。 震按此案若用三層茴香丸。 必不妥。 觀李公之講病。 益信醫貴變通也。 後案亦純正可法。 文學駱元賓。 十年患疝。 形容枯槁。 士材視之。 左脅有形。 其大如臂。 以熱手握之。 瀝瀝有聲。 甚至上攻於心。 悶絕者久之。 熱醋熏炙方蘇。 曰。 此經所謂厥疝也。 用治疝當歸四逆湯。 半月積形漸小。 更以八味丸間服。 半載不輟。 積塊盡消而不復發矣。 盧不遠治陳孟杼之父。 六月自山東邸中受寒起。 尚淹淹未王也。 至次年二月。 忽小腹與腰急痛。 即令人緊挽外腎。 稍松便欲死。 盧曰。 此小腸府病也。 經云。 小腸病者。 腰脊控睪而痛。 乃以羌活入太陽小腸。 佐黃柏、茯苓、肉桂等。 並刮委中穴。 痛立止。 但足軟。 盧曰。 病因六月傷寒。 太陽有所未盡。 故入府而痛作。 原以寒邪鬱火。 仍需夏時則火力全而血脈通。 邪始去也。 果至五月天熱。 身發紫斑。 有汗至足而始健。 震按此案引經以證病。 並不牽強。 其用藥及刮法俱佳。 至因足軟而溯病情之源流。 真大有會心處。 喻嘉言治封翁胡養沖少腹有疝。 形如雞卵。 數發以後。 漸大而長。 從少腹墜入睪囊甚易。 返位甚難。 下體稍受微寒即發。 發時必俟塊中冷氣漸轉暖熱。 始得軟溜而縮入。 否則如臥酒瓶於胯上。 半在少腹。 半在睪囊。 堅硬如石。 其氣迸入前後腰臍各道筋中。 同時俱脹。 上攻入胃。 大嘔大吐。 上攻巔頂。 戰慄畏寒。 喻曰。 是為地氣上攻。 元會運世。 論戌亥所以混茫者。 由地氣之混於天也。 以大劑參、附、薑、桂。 急驅陰氣。 呱呱有聲。 從大孔而出。 立時痊愈。 後仍舉發。 更醫服十全大補湯。 二十餘劑不效。 喻曰。 凡孕婦病傷寒者。 不得已而用麻、桂、硝黃等藥。 但加入四物。 則萬藥即不能入胞而傷胎。 豈欲除塊中之邪。 反可用四物護之乎。 即四君亦元老之官。 不可以理繁治劇。 必須薑、桂、附子之猛。 始剋制伏陰邪。 但悍烈之性。 似非居恆所宜服。 發時服之。 亦有口乾舌苦之患。 而堅塊遠在少腹。 又漫無平期。 於此議治。 當先以薑、桂、附子為小丸。 曝令乾堅。 然後以參、術厚為外廓。 俾喉胃間知有參、術。 不知有薑、桂、附子。 遞送達於積塊之所。 猛烈始露。 庶幾堅者削。 而窠囊可盡空也。 震按西昌此說。 似是而非。 外廓之藥。 包其猛烈之藥。 使不犯咽膈則可。 若到胃中必須消化。 方能以藥性達於病所。 若使不化。 則入腸瀉出矣。 豈有到小腹胯間而後化之理哉。 其說本於呂元膺紫雪裹理中丸法也。 但彼以紫雪治喉中之熱。 理中治中焦之寒。 亦謂藥入中焦即化耳。 熱藥冷服。 同此義也。 白通湯加人尿豬膽汁。 以其陰盛格陽。 而用陰藥為嚮導。 豈可引作外廓之證哉。 硃砂、青黛為衣。 亦借其色為心肝二經之嚮導。 豈竟護送此藥到心肝哉。 故節刪其說而錄之。

氣衝

汪石山治蕭師訓。 年逾五十。 形肥色紫。 氣從臍下逆沖而上。 睡臥不安。 飲食少。 精神倦。 汪診之。 脈皆浮濡而緩。 曰。 氣虛也。 問曰。 丹溪雲氣從臍下起者。 陰火也。 何謂氣虛。 汪曰。 難執定論。 丹溪又云。 肥人氣虛。 脈緩亦氣虛。 今據形與脈。 當作氣虛論治。 遂以參、耆為君。 白朮、白芍為臣。 歸身、熟地為佐。 黃柏、甘、陳為使。 煎服十餘帖。 稍安。 彼以胸膈不利。 陳皮加作七分。 氣衝上。 仍守前方。 月餘而愈。 震按此條仍合丹溪二說同用之。 非專主氣虛也。 惟汪公於濡緩脈。 多以參、耆加麥冬、黃柏。 不加附子。 想系一生得手處。 至如陳皮加作七分。 氣即衝上。 此尤氣虛之顯然者。 前方可操券取效也。 竊憶生平治氣衝證。 用熟地、歸、杞、牛膝、紫石英、胡桃肉、坎氣、青鉛等藥而愈者。 不計其數。 又有用腎氣丸而愈者。 用大補陰丸、三才丸而愈者。 總不出丹溪之訓。 惟一陸姓書生。 形瘦。 飲食如常。 別無他病。 而氣自臍下上衝。 始僅抵胸。 後漸至喉。 又漸達巔頂。 又漸從腦後由督脈及夾脊兩傍而下。 又漸至腿踝足心。 仍入少腹。 再復上沖。 其沖甚慢。 約一年而上下周到。 穀食遞減。 肌肉愈削。 共兩年半而其人方死。 凡溫涼補瀉。 靡藥不嘗。 針灸祝由。 無法不試。 震固不能愈之。 而就醫於吳門葉薛兩先生。 亦無寸效。 此種病。 恨不遇張戴人喻西昌周慎齋諸公。 聽其議論以開茅塞也。 又按魏志華佗傳。 載一士大夫不快。 佗曰。 君病深。 當破腹取。 然君壽亦不過十年。 病不能殺君。 忍病十歲。 壽俱當盡。 不足故自刳裂。 士大夫不耐痛癢。 必欲除之。 佗遂下手。 所患尋瘥。 十年竟死。 震讀此益慨然於朮之疏也。 設華公遇此陸生。 即早知其十年後以氣衝證壽當盡矣。 何藥之能為。 馬元儀治袁玉行。 小腹厥氣上衝。 即吐。 得飲則吐愈甚。 諸藥不效。 馬診之。 兩脈虛澀。 右尺獨見弦急。 此下焦濁氣上勝。 則胸中陽氣不布。 故飲入於胃。 上壅而不下達。 宜通其地道。 用調胃承氣湯。 下宿穢甚多。 繼漸培中氣而愈。 震按凡病皆有虛實。 勿謂氣衝證皆系陰虛氣虛也。 故選此條。 別開一例。 然必是暴病或便秘。 乃從右尺脈印其機耳。 昔年曾與杜良一先生治下焦腎虛。 上焦氣衝者。 杜用六味地黃湯。 合五磨飲子去木香。 以汁和服而效。 又一新翻式樣也。

眩暈

喻嘉言治吳添官生母。 時多暴怒。 以致經行復止。 秋間漸覺氣逆上厥。 如畏舟船之狀。 動輒暈去。 久久臥於床中。 時若天翻地覆。 不能強起。 百般醫治不效。 因用人參三五分。 略寧片刻。 最後日服五錢。 家產費盡。 病轉凶危。 大熱引飲。 腦間有如刀劈。 食少瀉多。 已治木。 無他望矣。 姑延喻診。 喻曰。 可治。 凡人怒甚。 則血菀於上。 而氣不返於下。 名曰厥巔疾。 厥者。 逆也。 氣與血俱逆於高巔。 故動輒眩暈也。 又以上盛下虛者。 過在少陽。 少陽者。 足少陽膽也。 膽之穴皆絡於腦。 鬱怒之火。 上攻於腦。 得補而熾。 其痛如劈。 同為厥巔之疾也。 風火相煽。 故振搖而熱蒸。 木土相凌。 故艱食而多瀉也。 於是會內經鐵落鎮墜之意。 以代赭石、龍膽草、蘆薈、黃連之屬。 降其上逆之氣。 以蜀漆、丹皮、赤芍之屬。 行其上菀之血。 以牡蠣、龍骨、五味之屬。 斂其浮游之神。 最要在每劑藥中。 生入豬膽汁二枚。 蓋以少陽熱熾。 膽汁必干。 亟以同類之物濟之。 資其持危扶顛之用。 病者藥一入口。 便若神返其舍。 忘其苦口。 連進十數劑。 服豬膽二十餘枚。 熱退身涼。 飲食有加。 便瀉自止。 始能起床行動數步。 然尚覺身輕如葉。 不能久支。 喻恐藥味太苦。 不宜多服。 減去豬膽及蘆、龍等藥。 加入當歸一錢。 人參三分。 薑、棗為引。 平調數日而全愈。 喻嘉言診金道賓之脈。 左尺和平。 右尺如控弦。 如貫索。 上衝甚銳。 喻曰。 是病枝葉未有害。 本實已先撥。 必得之醉而使內也。 曰誠有之。 但已絕欲二年。 服人參斤許。 迄今諸無所苦。 惟閉目轉盼。 則身非己有。 恍若離魂者然。 不識可治與否。 喻曰。 夫人生之陰陽。 相抱而不脫。 故陽欲上脫。 陰下吸之則不脫。 陰欲下脫。 陽上吸之則不脫。 惟大醉後大犯房勞。 五臟翻覆。 百脈動搖。 二氣乘之脫離。 有頃刻殞於女身者。 病之得有今日。 猶幸也。 但真陽不能潛藏。 常欲飛騰泄越耳。 治之之法有三。 以澀固脫。 以重鎮怯。 以補理虛。 更佐以介類沉重下伏之物。 引之潛降。 使真陽復返其宅。 凝然與真陰相戀。 再用大封大固之法。 可以收功。 經云。 陽者親上者也。 陰者親下者也。 故凡上脫者。 妄見妄聞。 有如神靈。 下脫者。 不見不聞。 有如聾瞶。 上脫者。 身輕快而汗多淋漓。 下脫者。 身重著而肉多青紫。 昔有新貴人。 馬上揚揚得意。 未及回寓。 一笑而逝者。 此上脫也。 又有人寢而遭魘。 身如被杖。 九竅出血者。 此下脫也。 是病始於溺情。 繼以縱欲。 必須大奪其情。 永積其精。 再加千日之把特。 乃不為倏然之上脫矣。 〔附〕一人忽覺自形作兩。 並臥。 不別真假。 不語。 問亦無對。 乃離魂也。 用硃砂、人參、茯苓濃煎服。 真者氣爽。 假者即化。 松陵貢士吳友良。 年逾古稀。 頭目眩暈。 服補中益氣湯。 始用人參一錢。 加至三錢。 遂痞滿不食。 坐不得臥。 三晝夜喃喃不休。 石頑往候。 見其面赤。 進退不常。 左頰聶聶瞤動。 診其六脈皆促。 或七八至一歇。 或三四至一歇。 詢其平昔起居。 云是知命之年。 便絕欲自保。 飲啖自強。 此壯火爍陰。 而兼肝風上擾之兆。 與生料六味。 除去茱萸。 易入鉤藤。 大劑煎服。 是夜即得酣寢。 其後或加鱉甲。 或加龍齒。 或加棗仁。 有時忘動怒火。 達旦不寧。 連宵不已。 則以秋石湯送靈砂丹。 應如桴鼓。 盛夏酷暑。 則以小劑生脈散代茶。 後與六味全料。 調理至秋而安。 震按眩暈有實有虛。 如壯盛人實痰實火脈滑大有力者。 二陳、芩、梔。 不噁心者。 用酒製大黃二三錢。 或加入。 或為末茶調下。 如肥白人痰多氣虛脈濡大或細軟者。 六君加耆、附。 又內經謂諸風掉眩。 皆屬肝木。 故因於外風者。 二陳加荊、防、鉤藤、天麻。 因於內風者。 即類中之漸。 宜虎、膝、牡蠣、枸杞、首烏、桑葉、菊花、生地、人參。 戴復庵曰。 頭腦挾風。 眩暈之甚。 抬頭則屋轉。 眼常黑花。 如見有物飛動。 或見物為兩。 宜大追風散。 或秘旨正元散加鹿茸。 不效。 一味鹿茸。 每服五錢。 酒煎去渣。 入麝少許。 蓋鹿之陽氣鍾於頭。 故以類相從也。 此即就風之一端而有虛實之分也。 若在夏月有冒暑而眩暈者。 又不得概從風治。 夫肝為風木之臟。 故內經以眩暈專責之肝。 若腎水虧少。 肝枯木動。 復挾相火。 上踞高巔而眩暈者。 近時最多。 董載臣曰。 婦人患此更多。 宜逍遙散為主。 輕則合四物。 重則合六味加黃連。 極有效驗。 他如晨暈屬陽虛。 昏暈屬陰虛。 亦辨證之大旨。 未可據以為準。 今所選三案。 原不越乎諸法。 而議論卓犖。 方藥巧妙。 實能駕乎諸法。 原本類案所載者不及也。


卷四

虛損

羅謙甫治建康道周卿子。 年二十三。 至元戊寅春間。 病發熱肌肉消瘦。 四肢困倦。 嗜臥。 盜汗。 大便溏多。 腸鳴。 不思飲食。 舌不知味。 懶言。 時來時去。 約半載余。 羅診脈浮數。 按之無力。 正應浮脈歌云。 臟中積冷營中熱。 欲得生津要補虛。 先灸中脘。 乃胃之紀也。 使引清氣上行。 肥腠理。 又灸氣海。 使生髮元氣。 滋榮百脈。 長養肌肉。 又灸三里。 乃胃之合穴。 亦助胃氣。 撤上熱使下於陰分。 以甘寒之劑瀉火熱。 佐以甘溫養其中氣。 又食粳米羊肉之類。 固其胃氣。 戒以慎言語。 節飲食。 懲忿窒欲。 病日減。 數月後。 氣得平復。 逮二年。 肥甚倍常。 或曰。 世醫治虛勞病。 多用苦寒之劑。 君用甘寒。 羊肉助發熱。 人皆忌之。 而君反令食。 何也。 羅曰。 內經云。 火位之主。 其瀉以甘。 藏氣法時論云。 心苦緩。 急食酸以收之。 以甘瀉之。 瀉熱補氣。 非甘寒不可。 若以苦寒瀉其土。 使脾土愈虛。 火邪愈甚矣。 又云。 形不足者。 溫之以氣。 精不足者。 補之以味。 勞者溫之。 損者益之。 補可去弱。 人參、羊肉之類是也。 人參能補氣虛。 羊肉能補血虛。 食羊肉何疑耶。 震按羅公治總管史侯男便血。 乃運使崔君長子心脾痛。 皆灸此三穴。 所講灸穴之義亦同。 想其以此取效多矣。 柳公度言。 予舊多病。 常苦氣短。 因灸氣海。 氣遂不促。 自是每歲須一二次灸之。 以氣怯故也。 合觀兩家之說。 則虛損病用藥難效。 莫如用灸。 扁鵲新書載紹興間。 有步卒王超。 本太原人。 後入重湖為盜。 年至九十。 精彩腴潤。 能日淫十女不衰。 岳陽民家多受其害。 後被擒。 臨刑。 監官問曰。 汝有異術。 信乎。 曰無也。 惟火力耳。 每夏秋之交。 即灼關元千炷。 久久不畏寒暑。 累日不飢。 至今臍下一塊。 如火之暖。 豈不聞土成磚。 木成灰。 千年不朽。 皆火之力也。 死後。 刑官令剖其腹之暖處。 得一塊非肉非骨。 凝然如石。 即艾火之效。 故云。 保命之法。 灼艾第一。 竊思灼艾而至千炷。 惟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斯能為人之所不能為耳。 亦殊難矣。 丹溪治一老人。 七十九歲。 頭目昏眩而重。 手足無力。 吐痰相續。 左脈散大而緩。 右脈緩大不及左。 重按皆無力。 飲食略減而微渴。 大便四日始一行。 醫投風藥。 朱曰。 若用風藥。 至春必死。 此大虛證。 宜大補之。 以參、耆、歸、芍、白朮、陳皮濃煎。 下連柏丸三十粒。 服一年後。 精力如丁年。 連柏丸用薑汁炒。 薑汁糊丸。 震按脈緩大。 重按無力。 參、耆、術是矣。 連柏丸何耶。 豈以其微渴大便四日一行耶。 或以脈緩大為熱耶。 又治一人。 肥大蒼厚。 因厚味致消渴。 投寒涼藥。 愈後。 吃黃雌雞滋補。 約至千隻。 患膈滿嘔吐。 醫投丁、沉、附子之劑。 百帖而愈。 值大熱中。 尚惡風。 怕地氣。 乃堆糠鋪簟蔽風而處。 動止呼吸言語皆不能。 丹溪診之。 脈四至。 浮大而虛。 此內有濕痰。 以多服燥熱藥。 致氣散血耗。 當夏令。 去當死。 賴色蒼厚。 胃氣尚在。 以參、耆、術熬膏。 煎淡五味子湯。 入竹瀝調服。 三日諸證悉除。 令其絕肉味。 月餘平復。 因多啖雞卵。 患胸腹膨脹。 自用二陳湯加香附、白豆蔻。 其滿頓除。 乃令絕肉味。 勿藥自安。 震按動止呼吸言語皆不能。 其虛象尚易視。 熱天畏風怕地氣。 脈又四至。 人必仍視為寒矣。 丹溪斷為濕痰者。 蓋推前因之食雞千隻膈滿嘔吐而悟之。 至謂虛寒之象。 以多服燥熱藥氣散血耗所致。 見識高人百倍。 用參、耆、術煎膏。 與脈浮大而虛恰合。 其消痰藥只用一味。 妙絕。 淡五味子湯送者。 五味以收其氣之散。 淡則味薄。 兼濡其血之耗也。 且用於暑月為更宜。 究因選藥。 巧不可及。 令絕肉味善後。 尤佳。 吳球治一貴宦。 年七十。 少患虛損。 好服補劑。 一日事不遂意。 頭目眩暈。 精神短少。 遂告醫以居常多服人參。 其效甚速。 乃競用人參熟地湯藥。 及固本丸並進。 反加氣急。 吳診其脈大力薄。 兼問病情。 因得之曰。 先生歸休意切。 當道苦留。 抑鬱而致病耳。 醫者不審同病異名同脈異經之說。 氣鬱而概行補藥。 所以病日加也。 宦者曰。 斯言深中予病。 竟用四七湯數劑寬快而愈。 震按此老原系虛證。 後之加劇者。 由於郁耳。 用補而病轉增。 自當尋其別因。 只緣脈大力薄。 仍屬虛脈。 故須問而知之也。 虞恆德治一人。 年三十歲。 三月間。 房事後乘馬渡河。 遇深淵沉沒。 幸馬健無事。 連濕衣行十五里抵家。 次日憎寒壯熱。 肢節煩疼。 似瘧非瘧之狀。 醫作虛證治而補氣血。 月餘不效。 更醫作瘵治。 用四物加知、柏、地骨皮之類。 及大補陰丸倍加紫河車。 服至九月。 反加滿悶不食。 顧乳嫗日飲乳汁四五杯。 粒米不食。 虞診視六脈皆洪緩。 重按若牢。 右手為甚。 虞作濕鬱治。 用平胃散倍加蒼朮、白朮、苓、半、川芎、香附、木通、砂仁、羌、防。 加姜煎服。 黃昏一帖。 一更時又一帖。 至半夜。 遍身發紅丹如癮疹。 片時遂沒而大汗。 即食稀粥二碗。 由是諸病皆減。 能食。 仍與前方服三帖。 後以茯苓滲濕湯倍加白朮。 服二十帖而安。 震按溺水不換濕衣。 又值遠途。 次日即病。 何至遂以虛損治。 蓋庸醫著眼在房事後耳。 延至半年。 病勢益重。 而其脈仍非虛損脈。 故以濕鬱治即愈。 合上二案並觀之。 可見病因亦不得不講。 汪石山治一人。 年逾三十。 神色清減。 初以傷寒過汗。 嗣後兩足時冷。 身常惡寒。 能食易飢。 日見消瘦。 頻頻夢遺。 筋骨疼痛。 久臥枕榻。 醫用滋陰降火罔效。 汪視左脈浮虛而緩。 右脈浮弦而緩。 乃曰。 足冷身寒。 是陽虛之驗。 又汗多亡陽。 奈何以陰虛治。 食則易飢者。 非陰虛火動也。 蓋脾胃以氣為主。 氣屬陽。 脾胃之陽已虛。 又瀉以苦寒屬陰之藥。 故陽愈虛而內空竭。 須假穀氣以扶助之。 是以易飢而欲食。 雖食亦不生肌肉也。 經曰。 飲食自倍。 腸胃乃傷。 又曰。 飲食不為肌膚。 其此之謂歟。 夢遺亦非特陰虛。 經曰。 陽氣者。 精則養神。 柔則養筋。 今養氣虛不能養神。 則夢寐弗寧而神弗藏於心。 不能養筋。 則筋骨疼痛而魂弗藏於肝。 神魂失所。 安得不遺乎。 經曰。 氣固形實。 陽虛則不能固。 而精門失守。 此遺之所以頻而不禁也。 經曰。 腎者胃之關也。 今若助陽以使其固。 養胃以守其關。 何慮遺之不止。 乃以參、耆各二錢。 白朮一錢。 甘草五分。 枳實、香附、山楂、韭子各五分。 煎服半載。 隨時令寒暄升降。 而易其佐使。 遂全安。 震按以上諸案。 皆與今之所謂損怯者不同。 故亦無用滋陰潤肺藥者。 下條則全似今之損怯。 而用藥卻平正可法。 又一人年逾三十。 質弱而色蒼。 初覺右耳時或冷氣呵呵如箭出。 越兩月餘。 左耳氣出如右。 早則聲啞。 胸前有塊攢熱。 晨後聲啞稍開。 攢熱暫息。 少間攢熱復爾。 或嗽惡酸水。 小溲頻赤。 大便溏泄。 雖睡熟。 亦被嗽而寤。 噦惡二三聲。 胸腹作脹。 頭腦昏痛不堪。 時或發熱。 渾身疼痛。 天明前證少息。 惟攢熱勿休。 且近來午後背甚覺寒。 兩腿麻冷。 用參二錢五分。 茯苓、門冬、白朮各一錢。 黃連、甘草、枳實各五分。 貝母、歸身各一錢。 白芍八分。 煎服尋愈。 江應宿治祁門人周三。 年近三十。 潮熱咳嗽咽啞。 診之。 六脈弦數。 周故以酒豪。 先年以醉後嘔血數升。 遂咳不止。 百治不應。 肌食遞減。 煩躁喘滿。 江與四物換生地。 加貝母、丹皮、麥冬、五味、阿膠煎服。 加蔗漿一小杯。 薑汁少許。 嗽漸止。 食少。 再加白朮、茯苓、人參。 食漸進。 夜噙太平丸。 晨服六味合生脈。 加枸杞為丸。 兩月嗽止。 半年肥白如初。 震按此條純是今人治損怯法。 兩月嗽止。 半年全愈。 亦頗有之。 但不能盡如是耳。 李士材治福建何金陽令郎。 患虛損夢遺盜汗。 羸頓已極。 檢其所服。 以四物、知、柏為主。 芩、連、二冬為加減。 診其脈大而數。 按之極軟。 李曰。 中氣大寒。 反為藥苦矣。 乃以歸脾湯。 入肉桂一錢。 人參五錢。 當晚得熟寐。 居十日而汗止精藏。 更以還少丹兼進。 補中益氣間服。 一月而瘥。 震按脈大而數。 按之極軟。 誠宜溫補矣。 然用溫補。 得數脈退則愈。 數脈不退則仍不愈也。 亦惟大而數。 按之極軟。 故可溫補。 若細而數。 按之極軟。 死期已近。 溫補何益也。 又治刑部主政唐名必。 勞心太過。 因食海鮮吐血。 有痰。 喉間如鯁。 日晡煩熱。 喜其六脈不數。 惟左寸澀而細。 右關大而軟。 思慮傷心脾也。 以歸脾湯大料。 加丹皮、麥冬、生地。 二十劑而證減六七。 兼服六味丸三月。 遂不復發。 吳門張飲光發熱乾咳。 呼吸喘急。 服蘇子降氣。 不應。 服八味丸。 喘益急。 迎士材視之。 兩頰俱赤。 六脈數大。 曰。 此肺肝蘊熱也。 以逍遙散用牡丹皮一兩。 苡仁五錢。 蘭葉三錢。 連進二劑而喘頓止。 以地黃丸料用麥冬、五味煎膏。 及龜膠為丸。 至十斤而康。 震按上條於左寸右關。 得其病因。 此條以服溫納不應。 悟其病因。 上條喜脈之不數。 此條喜脈之數大。 蓋二人俱系新病。 一虛一實。 尚易辨耳。 又曰。 南都許輪所孫女。 吐血痰嗽。 六月診之。 兩尺如爛綿。 兩寸大而數。 余謂金以火為仇。 肺不浮澀。 反得洪大。 賊脈見矣。 秋令可憂。 八月初五復診之。 肺之洪者變為細數。 腎之軟者變為疾勁。 余曰。 歲在戊午。 少陰司天。 兩尺不應。 今尺當不應而反大。 寸當浮大而反沉細。 尺寸反者死。 肺至懸絕。 十二日死。 計其期。 當死於十六日。 然能食者過期。 況十六十七二日。 皆金未遽絕也。 十八日交寒露。 又值火日。 經曰。 手太陰氣絕。 丙日篤。 丁日死。 言火日也。 寅時乃氣血注肺之時。 不能注則絕。 必死於十八日寅時矣。 輪所以其能食。 未深信也。 至十八。 果未曉而終。 震按此真入理深談。 粗心者那得如是通盤打算。 侍御馮五玉令愛。 發熱咳嗽。 已及半載。 十月間。 吐鮮血甚多。 每日只食稀粥一盞。 大肉消陷。 大便溏泄。 沉困著床。 脈來七至。 李曰。 法在不救。 人所共知。 若能惟余是聽。 不為旁撓。 可救十中之一。 每帖用人參五錢。 桂、附各一錢。 耆、術三錢。 歸、芍二錢。 陳皮一錢。 日投三帖。 約進七十劑。 及壯水丸三斤。 而後起於床。 又三月而飲食如舊矣。 震按昔賢治虛勞。 每以參、朮、桂、附奏奇功。 遂詆丹溪滋陰藥不可用。 深斥苦寒之非。 此亦矯枉過正。 余親見吐血能進人參者。 日服二三錢。 甚相安。 不旋踵而血仍吐。 益加參。 亦復吐。 不半年死。 又見以參湯送八味丸者。 初若效。 後則咽痛熱甚。 不得不停矣。 上條乃必死之證。 而用參五錢。 桂、附各一錢。 日進三帖。 殊難信。 然能日進三帖。 至七十劑。 庶不死耳。 孫東宿治張子心弱冠病瘵。 其證咳嗽。 下午熱從兩足心起。 漸至頭面。 夜半乃退。 面色青。 形羸氣促。 交睫即夢遺。 奄奄一息。 孫診其脈。 左寸短弱。 右關略弦。 余皆洪大。 因許可治。 病者曰。 醫皆謂火起九泉者死。 大肉盡削者死。 咳嗽加汗者死。 脈不為汗衰者死。 況當夏令。 肺金將絕。 先生獨言可治。 何也。 孫曰。 證雖危。 色聲脈三者尚有生意。 兩顴不赤。 心火未焚也。 聲音不啞。 肺金未痿也。 耳輪不焦。 腎水未涸也。 據面青者憂疑不決。 左寸短者心神不足。 關略弦者謀為不遂。 必因志願高而不稱其心。 謀為而不遂其欲。 殆心病。 非腎病也。 經曰。 色脈相得者生。 故許可治。 病者恍然曰。 是矣。 予因星士決上科必售。 予仍落第。 而同窗者中。 故怏怏至此。 今亦忘其病源矣。 乃為定方。 以人參、棗仁、龍骨為君。 丹參、石斛、貝母、麥冬、五味子為臣。 山梔、香附為佐。 二十帖而病起。 丸方則人參、麥冬、五味、熟地、枸杞、龜板、茯苓。 蜜丸。 服三月而精神健。 肌肉充矣。 震按此條辨證甚佳。 所謂是心病非腎病者。 亦緣脈洪大不細數耳。 東宿云。 金良美年十八。 患咳嗽吐紅。 下午潮熱。 夢遺。 市醫進四物湯加二冬、知、柏等。 治半年。 反加左脅脹疼。 不時側臥。 聲音漸啞。 飲食輒噁心。 肌肉大削。 六脈俱數。 醫告技窮。 因就予治。 觀其面色白。 又隱隱有清氣夾之。 兩足痿弱無力。 予曰。 此證氣虛血熱。 而肝脈甚弦。 弦則木氣太旺。 脾土受虧。 不能統血。 始殆怒氣所觸。 繼為寒涼之劑所傷。 以致飲食噁心。 肌肉瘦削。 書云。 脾胃一虛。 肺氣先絕。 以肺金不足。 則肝木愈無所制。 濁痰瘀血凝於肺竅。 故咳嗽聲啞。 滯於肝葉。 故左脅不能貼席而臥。 病勢危矣。 喜在青年。 猶可措手。 因急用人參二錢。 鱉甲五錢。 白朮、白芍、陳皮、茯苓、通草、貝母各一錢。 甘草、丹皮各七分。 桔梗五分。 計三十帖而咳嗽潮熱俱減。 聲音清。 左脅可臥。 後以大造丸調理。 全安矣。 因囑之曰。 病愈雖可喜。 而弦脈未退。 切忌惱怒及勞心勞力之事。 若勞怒相觸。 血來必不能御也。 此後精神日旺。 肌體豐肥。 六年無事。 一日因結算勞心。 加以大怒。 則血如泉湧。 頃刻盈盆。 上唇黑腫。 汗出淋漓。 急請予診。 脈亂無倫。 渠語近侍欲大解。 予曰。 此死徵也。 陰陽乖離矣。 即辭出。 未離門而氣絕。 震按此條治法亦淺近。 而講聲喑難側眠。 頗有妙解。 且愈已六年。 因勞怒復發而死。 可謂不善養生者之鑑戒。 周慎齋治一女。 吐血發熱。 熱甚而喘。 用生脈散。 熱更甚。 脈或大或小。 或緊或數。 或浮或澀。 改變不常。 知其脾陰虛而脈失信也。 脈者血之府。 脾統血。 血枯故改變不常耳。 用保元湯。 加北味、山藥、枸杞、白茯。 人參重用至五錢。 二帖效。 二十帖愈。 震按脾陰虛而脈失信。 亦為脈之不常尋一別解耳。 所難者吐血發熱且喘。 服生脈散熱更甚。 幾與張飲光之服八味而喘益急。 貴宦之服參地固本丸而反加氣急。 病情相類矣。 慎齋指為脾血枯故脈改變。 乃不用補血而重用人參。 其不因熱之更甚致疑生脈之誤。 非識力兼到者能乎。 僧慎柔云。 丹徒王盛之。 年三十餘。 六脈俱九至。 外證則咳嗽面赤。 懶言怕鬧。 時病已年半。 從前苦寒之劑。 不記數矣。 此真氣已虛而脈數也。 經云。 數則元氣虛。 數則脾氣虛。 又云。 數則有熱而屬虛。 是皆不足之證。 六脈中獨脾腎二脈洪大。 此金虛不能生腎水也。 理宜補肺金。 生腎水。 水旺則制火。 金旺則生水平木。 木平則脾土盛。 又生金矣。 此正治也。 乃與約云。 茲證服藥十四五帖。 或二十帖外。 當有汗出。 此陽氣升而經絡通矣。 汗後即當倦八九日。 或半月。 此邪退而正虛也。 或十日半月。 元氣漸復。 精神開爽。 自後服溫補脾胃之劑。 又當痰動血動。 或發腫毒。 或作瀉。 此數者聽其自來。 乃臟腑邪氣欲出。 發動流行之象也。 倘不預言。 恐變證多端。 患者驚駭耳。 因與以補脾生肺滋腎水之劑。 五六帖數脈不減。 此真元虛而燥也。 即以前劑去頭煎。 服二煎三煎。 不十劑而脈數退去。 此時虛火一退。 中氣便寒。 以六君子加薑、桂。 五六帖脾氣運動。 痰飲便行。 歸於腰脅。 肝腎部分大痛。 邪之所湊。 其氣必虛。 益見肝腎虛矣。 令外以鹽熨。 內服二陳加桃仁、延胡、苡仁。 二帖。 大腸見痰血而痛止。 復用六君加白芍、五味而愈。 倘不預明此理。 變出腰脅痛時。 便沒主張矣。 震按慎柔所著五書。 專治虛勞。 其論有第二關第三關之說。 其藥有去頭煎服二煎三煎之法。 其辨陰陽寒熱與人不同。 而專主於溫補。 亦自成一家而已。 觀此案即可見其立異鳴高也。 〔附〕葉天士治一人。 年二十歲。 夏月咳嗽。 時帶血出。 常發寒熱。 飲食減。 身漸瘦。 口不渴。 行動時或仆地。 有日輕。 有日重。 牙宣齦腫。 晨起則血膠厚於齒齦上。 脈細帶數。 群以弱證治。 二地二冬等滋陰藥。 遍嘗不效。 葉用蘆根、滑石、杏仁、苡仁、通草、鉤藤、白豆蔻。 囑云服二十帖。 全愈矣。 若不滿二十帖。 後當瘧也。 其人服十帖。 已霍然。 即停藥。 十月中。 果發瘧。 仍服前藥而瘧愈。 震按此係伏暑似乎虛勞。 故決以後當發瘧。 設遇慎齋慎柔不知作何治法。 〔附〕天翁治黃公子癆病案。 曰。 大凡精血內奪為虛。 虛不能自復為損。 但須分晰自上自下。 從陰從陽。 起見為調理。 是病始於飲酒勞心。 營氣先傷。 心陽下溜。 腎陰不主涵蓄。 素多夢遺。 上年夏月。 先有泄瀉。 繼發痎瘧。 雖暑濕熱六淫相浸。 然邪之所湊。 本氣先虛。 血附於絡。 絡凡十五。 絡傷血溢。 莫能堵御。 皆是陽氣動極無制。 譬諸颶風波濤矣。 陽和風熄。 勢必漸緩。 但既去難追。 所謂血脫益氣。 以無形能生有形也。 必須靜形體。 寧神志。 令陰平陽秘。 以收全功。 用藥亦本四時生氣。 間有客邪標恙。 惟投輕劑一二即止。 冬春兩季按法。 入夏色脈頗安。 然里真未復。 長夏陽泄地升。 深抱復發之憂。 果以黴濕潮蒸。 驟暖鬱勃。 遂令諸脈中之氣皆泄。 絡中之血大沸。 一損再損。 臟真少藏。 奇經八脈。 乏氣支持。 衝任由前而升。 咳逆烘熱。 蹺維失護。 督脈無權。 炎熇日熾。 脂液日消。 急急固護大氣以包舉。 漸引漸收。 冀其根蒂之把握。 次則調和中土。 以安穀知味。 百日安靜。 再為斟酌。 其清涼治嗽。 熱燥剛補。 一概屏棄。 天暑。 午後服生脈散。 若便溏泄瀉。 則停之。 每晨。 服一炁丹丸。 遺證。 必用桑螵蛸散。 若飲食不和。 用異功散加炒黑神麯、炒黑麥芽。 四君子湯兼參苓白朮散間服。 震按先生此論。 真虛損病之上池水也。 其方亦虛損病之返魂丹也。 較夫專於滋陰專於補陽者。 偏陂平正。 奚啻霄壤。 喻嘉言治楊季登長女。 病經閉年餘。 發熱食少。 肌削多汗。 而成癆怯。 醫見汗多。 誤謂虛也。 投以參、術轉劇。 喻診時。 見汗出如蒸籠氣水。 謂曰。 此證可療處。 全在有汗。 蓋經血內閉。 止有從皮毛間透出一路。 以汗亦血也。 設無汗而血不流。 則皮毛乾槁而死矣。 宜用極苦之藥。 以斂其血入內。 而下通於衝脈。 則熱退經行而汗自止。 非補藥所能效也。 乃以龍薈丸日進三次。 月餘。 忽覺經血略至。 汗熱稍輕。 姑減前丸。 隻日進一次。 又一月。 經血大至。 淋漓五日。 而諸病全瘳。 震按此條見識最高。 用藥甚巧。 然幸不咳嗽。 想其飲食雖少。 未必大減。 故以苦寒取效。 但不知脈之數乎。 大乎。 有力乎。 設脈象細數無力。 兼見便溏食減。 此方其可用乎。 因思生平所見損怯證。 大抵真陰虧損居多。 如此案之可用大料苦寒。 及李士材治何姓男。 馮姓女。 可用大劑熱補者殊少。 即臨證指南所載填陰者有大半。 以參耆合陰藥平補者亦相等。 填陰而入血肉有情之品。 如河車膠、阿膠、龜鹿膠、海參、淡菜等膠。 豬羊脊髓。 牛腿骨髓。 及秋石、血餘、乳粉、鹿鞭、鹿尾之類。 皆竹破竹補法也。 溫柔。 如蓯蓉、枸杞、覆盆、麋鹿茸。 涼潤。 如生地、二冬、沙參、丹皮、女貞、梨膏、枇杷葉膏。 亦皆人所能用。 參合妥協。 即可成方。 然而得效者。 恐亦尠矣。 蓋陽虛易治。 陰竭難醫。 譬之盆花。 泥干根槁。 日以一匙之水澆之。 豈能望活。 惟靈雨霢霂。 庶可復生。 夫雨從何來。 惟地氣上而為云。 斯天氣降而為雨。 地天交泰。 所以生長萬物。 人身之地。 脾胃是也。 但得脾胃健旺。 嗜食善化。 則水穀之精華。 上供於肺。 可擬諸云。 而肺以其精華下溉百脈。 可擬諸雨。 此雖老生常談。 實系養陰要旨。 而欲使脾胃之健旺。 固首推人參。 卻又非盡仗人參。 此中之機緘。 更一言難罄矣。

癆瘵

本事方載宜和間。 天慶觀法師。 行考召法極精嚴。 時一婦人。 投狀求治病。 師召祟至。 云非我為禍。 別是一鬼。 亦因病人命衰為祟耳。 渠今已成形。 在患人肺為蟲。 食其肺系。 故令吐血聲嘶。 師掠之。 此蟲還有畏忌否。 久而無語。 再掠之。 良久曰。 惟畏獺爪屑為末。 以酒服之則去。 患家如其言而愈。 此予所目見也。 獺爪者。 與肘後方治鬼疰。 用獺肝一具。 陰乾杵末。 服方寸匙。 日三。 同一義。 〔附〕慎柔治一女子。 寒熱盜汗咳嗽。 夢與鬼交。 沉沉默默。 不自知所苦。 因反其唇。 視有白點。 曰。 此蟲蝕肺也。 急尋獺肝治之。 不相信。 果咯膿而歿。 後聞其兄弟三人。 皆夭於此證。 大凡久嗽。 當視其兩唇。 若上唇有點。 蟲蝕上部。 下唇有點。 蟲蝕下部。 袁州武節郎李應。 有男女三人。 長子買宅。 久空。 無人所居。 入室。 忽覺心動。 背寒凜凜。 遂成癆瘵之疾。 垂殆。 傳於次女。 長子既歿。 女病尋亟。 又傳於第三子。 同一證候。 應大懼。 每日設面飯以齋雲水。 冀遇異人。 偶往開元寺。 有一人衣俗士服。 自稱貧道。 呼應曰。 團練。 聞宅上苦傳屍癆。 貧道有一藥方奉傳。 即以授應。 應留之飯。 辭。 與之錢。 不受。 制服之。 大下。 得蟲七枚。 色如紅爊肉。 長約一寸。 闊七八分。 前銳後方。 腹下近前有一口。 周身有足若魚骨。 細如針。 尖而曲。 已死。 以鐵箸札刺不能入。 因取火焚之。 病熱頓減。 後又服一劑。 得小蟲四枚。 自是遂安。 其藥用天靈蓋三錢。 酥炙黃色。 虎糞內骨一錢。 人骨為上。 獸骨次之。 殺虎大腸內取者亦可用。 以青蛇腦小豆許同酥塗炙。 色轉為度。 如無青蛇腦。 只酥炙亦可。 鱉甲極大者。 酥炙黃色一兩。 九肋者尤妙。 安息香半兩。 桃仁一個去皮尖。 以上俱為末。 另有青蒿取近梢者四寸。 細銼六兩。 豉三百粒。 蔥二十一個。 東引桃李柳桑枝各七莖。 粗如箸大。 各長七寸細銼。 楓葉二十一片。 童便一升。 水三升。 煎至一升。 去渣。 入前末藥。 再煎至半升。 亦去渣。 另用檳榔一個。 麝香一錢。 俱為細末。 衝入。 早晨溫服。 以被蓋出汗。 恐汗內有細蟲。 以帛拭之。 即焚此帛。 相次須瀉。 必有蟲下。 如未死。 以大火焚之。 並棄長流水內。 所用藥。 切不能令病人知。 日後亦然。 十餘日後。 氣體復元。 再進一服。 依前焚棄。 至無蟲而止。 此藥如病者未亟。 可以取安。 如已亟。 俟其垂死。 則令次已傳染者服之。 可杜後患也。 震按傳屍癆古有其名。 今實未見。 即一家之內。 父子兄弟遞以癆病死者。 亦由其人稟賦虛弱。 氣血衰損而致。 並非癆蟲為害也。 徐氏醫統王氏準繩詳載之。 並繪蟲形。 而慎柔五書。 更侈張其說。 有五鳳丸、雷公丸、紫河車丸、天靈蓋散等方。 及紙糊病人所住之屋。 服侍者以安息香塗身。 雄黃塗口耳目鼻等法。 多屬附會。 不可深泥也。 此亦如稽神志載一家以癆死者數人。 因取繼起之病者置棺中釘之。 棄於水。 期絕傳染之患。 流至金山。 有人聞棺中啼哭。 開視之。 見一女子猶活。 因取置魚舍。 多得鰻魚食之。 病遂愈。 為漁人之妻焉。 自此說出而世人競為鰻能治癆。 今亦何曾見其效耶。 再丹方有石膏一味。 或桃仁一味。 神授散之川椒二斤。 及童便酒煨豬腰子亦可。 備臨證者之參考。 俱難必其效也。 惟朱丹溪治臨海劉兄久嗽吐紅。 發熱消瘦。 眾以為瘵。 百方不應。 朱視之。 脈弦數。 日輕夜重。 用倒倉法而愈。 次年生子。 此則聖於醫者矣。 何必崔氏之灸四花穴及癸亥夜二更之灸腰眼哉。 孫東宿治程道吾令眷。 夜為夢魘所驚。 時常暈厥。 精神恍惚。 一日三五發。 咳嗽。 面色青。 不思穀食。 日惟啖牛肉脯數塊而已。 時師屢治無功。 吳渤海認為寒痰作厥。 投以附、桂。 而厥尤加。 孫診之。 左脈弦。 右脈滑。 兩寸稍短。 道吾先令眷二。 皆卒於瘵。 知其為傳屍瘵證也。 不易治之。 乃權以壯神補養之劑。 消息調理。 俟飲食進。 胃氣轉。 始可用正治之法。 姑用參、苓、柏子仁、石菖蒲、遠志、丹參、當歸、石斛。 以補養神氣。 加陳皮、貝母、甘草、紫菀。 化痰治嗽。 服半月而無進退。 乃制太上混元丹。 用紫河車一具。 辰砂、鱉甲、犀角各一兩。 鹿角膠、紫石英、石斛各八錢。 沉香、乳香、安息香、茯苓、紫菀、牛膝、人參各五錢。 麝香五分。 蜜丸赤豆大。 每早晚。 鹽湯或酒下三十六丸。 又制霹靂出臘丹。 用牛黃、狗寶、阿魏、安息各一錢。 虎頭骨五錢。 啄木鳥一隻。 獺爪一枚。 敗鼓心破皮三錢。 麝香五分。 天靈蓋一個。 酥炙。 煉蜜丸。 雄黃三錢為衣。 每五更。 空心。 蔥白湯送下五分。 三五日服一次。 與太上渾元丹相兼服。 才服半月。 精神頓異。 不似前時恍惚矣。 但小腹左邊一點疼。 前煎藥中。 加白芍一錢。 服之一月。 精神大好。 暈厥再不發矣。 次年生一女。 其宅瘵疾。 從此亦不再傳。 震按此與袁州道士所授方更奇更好。 蓋彼則專於殺蟲。 此則殺蟲而兼穿經透絡搜邪補虛也。 喻嘉言治楊季登次女。 食減肌削多汗。 診時見其筋掣肉顫。 身倦氣怯。 乃曰。 此大驚大虛之候。 法宜溫補。 並多加茯神、棗仁。 然服十餘劑。 全不對病。 喻徘徊自訐曰。 非外感也。 非內傷也。 虛汗振掉不寧。 能受補藥而病無增減。 且閨中處子。 並無家難。 其神情渾似喪敗之餘。 此曷故耶。 忽而悟曰。 此必邪祟之病也。 診時問其面色。 曰時赤時黃。 問其兼證。 曰每晚睡去。 口流白沫。 戰慄而絕。 以薑湯灌至良久方蘇。 挑燈侍寢防之。 亦不能止。 因恐婿家傳聞。 故不敢明告。 喻曰。 何不早言。 即可早愈。 乃用犀角、羚羊角、龍齒、虎威骨、牡蠣粉、鹿角霜、人參、黃耆等藥。 合末。 以羊肉半斤。 煎取濃汁三盞。 盡調其末。 一次服之。 果得安寢。 竟不再發。 相傳以為神異。 蓋祟附於身。 與人之神氣交持。 亦逼處不安。 無隙可出。 故用諸多靈物之遺形。 引以羊肉之膻。 俾邪祟轉附骨角。 移從大便而出。 仿上古移精變氣。 祝繇遺事。 而充其義耳。 震按此案箋方釋證。 直造軒岐之堂。 後案酌古斟今。 足分和緩之坐。 又熊仲紓幼男。 髫齡得一奇證。 食飲如常。 但脈細神呆。 氣奪色夭。 仲紓問嘉言曰。 此何病也。 喻曰。 病名殗殜。 左傳所謂近女室晦。 即是此病。 彼因近女。 又遭室晦。 故不可為。 令郎受室晦之邪而未近女。 是可為也。 即前方少加牛黃丸服而安。 〔附〕黃師文治一婦人。 臥病垂三年。 狀若癆瘵。 諸醫以虛損治不瘥。 黃視之曰。 此食陰物時遭驚也。 問之。 婦方省悟曰。 曩者食米團時。 忽人報吾夫墜水。 由此一驚。 病延至今不能愈。 黃以青木香丸。 兼利下藥與之。 須臾下一塊。 抉之乃痰裹一米團耳。 當時被驚。 怏怏在下而不自覺也。 自後安康無恙。 震按此不載脈。 何從取法。 況痰裹米團在腹。 似當如痞塊狀。 或痛。 或脹。 或攻衝。 乃並不言及。 將何所憑據而云然耶。 想良工治病。 亦如伯樂相馬得之於牝牡驪黃之外邪。 〔附〕無錫遊氏子。 少年耽於酒色。 旋得疾。 久而弗愈。 勢危甚。 忽語其家人曰。 常見兩女嫀。 服飾華麗。 其長才三四寸。 每緣吾足而行。 冉冉至腰而沒。 家人以為祟。 一名醫至。 扣之。 曰。 此腎神也。 腎氣絕則神不守舍。 故病者見之。 震按此可為好淫者之戒。 夫人生之來其原在腎。 人病之來亦多在腎。 腎者命之根也。 奈何縱情欲之樂以取死亡之禍乎。

惡寒

丹溪治一壯年。 惡寒。 多服附子。 病甚。 脈弦而似緩。 以江茶入薑汁、香油些少。 吐痰一升。 減綿衣大半。 又與防風通聖散。 去麻黃、硝、黃。 加地黃。 百帖而安。 知其燥熱已多。 血傷亦深。 須淡食以養胃。 內觀以養神。 則水可升。 火可降。 必多服補血涼血藥乃可。 否則內外不靜。 腎水不生。 附毒必發。 彼以為迂。 果疽發背死。 〔附〕一女子惡寒。 丹溪用苦參、赤小豆各一錢。 齏水探吐。 後用川芎、蒼朮、南星、黃芩。 酒糊丸服。 又治一婦人。 年五十餘。 形瘦面黑。 喜熱惡寒。 六月。 兩手脈沉而澀。 重取似數。 三黃丸下以薑湯。 每三十粒。 服三十次。 微汗而安。 一老婦形肥肌厚。 夏惡寒戰慄。 喜啖熱。 御綿。 多汗。 已服附子三十餘。 渾身癢甚。 脈沉澀。 重取稍大。 知其熱甚而血虛也。 以四物湯去芎。 倍地黃。 加白朮、黃耆、炒黃柏、生甘草、人參。 每帖二兩重。 方與一帖。 腹大泄。 目無視。 口無言。 知其病熱深而藥無反佐之過也。 以前藥炒熱即煎。 蓋借火力為嚮導。 與一帖。 利止。 四帖精神回。 十帖全愈。 一人形瘦色黑。 素多酒不困。 年半百。 有別館。 一日大惡寒。 發戰。 自言渴。 卻不飲。 脈大而弱。 右關稍實。 略數。 重取則澀。 此酒熱內郁。 不得外泄。 由表熱而下虛也。 黃耆二兩。 乾葛一兩。 煎飲之。 大汗而愈。 滑伯仁治一人。 七月。 病發熱。 或令服小柴胡湯。 升發太過。 多汗亡陽。 惡寒甚。 筋惕肉瞤。 視其脈。 微欲絕。 以真武湯。 七八服稍愈。 服附子八枚。 而痊。 戴原禮治朱仲文。 長夏畏寒。 身挾重纊。 食飲必熱如火。 方下咽。 微溫即嘔。 他醫授以胡椒制硫。 日令啖雞三。 病愈亟。 原禮曰。 脈數而大。 且不弱。 劉守真云。 火極似水。 此之謂矣。 椒發陰經之火。 雞能助痰。 只以益其病耳。 以大承氣湯下之。 晝夜行二十餘。 頓減纊之半。 復以黃連導痰湯加竹瀝。 飲之竟瘳。 震按古云。 傷寒則惡寒。 又云。 惡寒多屬陽虛衛弱。 故參、附、耆、術是正藥。 諸案或清或下。 或治痰。 又古語所謂惡寒非寒也。 要知丹溪原禮之防風通聖、四物、黃柏、大承氣、黃連導痰等方。 皆因其人多服熱藥而病益甚。 且脈不微弱也。 此與東垣治目赤。 煩渴引飲。 脈七八至。 按之則散。 為無根之火。 用薑、附、人參而愈者。 假寒假熱。 正可互參。 至如南史載直閣將軍房伯玉。 服五石散十許劑。 更患冷疾。 夏月常復衣。 徐嗣伯診之曰。 卿伏熱。 應須以水發之。 非冬月不可。 至十一月。 寒甚。 令二人挾捉伯玉。 解衣坐石上。 取冷水從頭澆之。 彭彭有氣。 伯玉曰。 熱不可忍。 乞冷飲。 嗣伯以水與之。 一飲一斗。 遂瘥。 此與華元化治一婦人長病經年。 於十一月令坐石槽中。 平且汲冷水灌之。 云當滿百。 至七八灌。 戰欲死。 灌者懼。 欲止。 華不可。 至八十灌。 熱氣乃蒸出。 百灌全。 方令溫床厚覆。 汗浹出。 敷以粉。 而愈。 二人治法相同。 而華案不載惡寒。 但云世謂寒熱注病。 想如今之癆瘵。 日發寒熱。 所謂屍疰蟲疰鬼疰等類耳。 今人百治不效。 若無華公法。 安能起白骨而肉之耶。 李時珍曰。 二人所病。 皆伏火之證。 素問所謂諸禁鼓慄。 皆屬於火也。 治法。 火鬱則發之。 而二公乃於冬月平旦。 澆以冷水者。 冬至後陽氣在內也。 平且亦陽氣方盛時也。 折之以寒使熱。 氣鬱遏至極。 激發而汗解。 乃物不極不反。 是亦發之之意。 素問所謂正者正治。 反者反治。 逆而從之。 從而逆之。 疏通道路。 令氣調和者也。 春月則陽氣已泄。 夏秋則陰氣在內。 故必於十一月至後。 乃可行之。 二公之醫。 可謂神矣。 震按醫理變化。 真無把鼻處。 諸先哲每云閉藏之月不可發汗。 而此則必於至後行之。 何相反若是。 要之善醫者。 二說各有一定之理。 不善醫者。 二說均無恰合之病。 此神與庸之不同也。

發熱

羅謙甫治王侍郎之婿。 年二十五。 十一月間。 因勞役憂思煩惱。 飲食失節而病。 時發燥熱。 困倦盜汗。 濕透其衾。 不思飲食。 氣不足以息。 面色青黃不澤。 羅診其脈浮數而短澀。 兩寸極小。 告之曰。 此危證也。 治雖粗安。 至春必死。 當令親家知之。 夫人不以為然。 遂易醫。 至正月。 果躁熱而卒。 異日侍郎謂羅曰。 吾婿果如君言。 願聞其理。 羅曰。 此非難知也。 內經曰。 主勝逆。 客勝從。 天之道也。 蓋時令為客。 人身為主。 冬三月人皆懼寒。 獨渠躁熱盜汗。 是令不固其陽。 時不勝其熱。 天地時令。 尚不能制。 藥何能為。 冬乃閉藏之月。 陽氣當伏於九泉之下。 至春發為雷。 動為風鼓拆萬物。 此奉生之道也。 如冬藏不固。 則春生不茂。 且有疫癘之災。 故人身陰氣。 亦當伏潛於內。 不敢妄擾。 毋泄皮膚。 使氣亟奪。 此冬藏之應也。 令婿汗出於閉藏之月。 腎水已涸。 至春何以生木。 陽氣內絕。 無所滋榮。 不死何侍。 因嘆息而去。 震按此論可為損怯病之秦鏡。 何以類案不收。 又羅君治韓子玉父。 六十。 病消渴。 至冬添躁熱。 須裸袒。 以冰置胸腋乃快。 其脈沉細而疾。 羅亦曰。 人身為主。 時令為客。 大寒之令。 其熱更甚。 經謂當所勝之令。 而不能制。 名曰真強。 乃孤陽絕陰。 必死之證也。 與此條義同。 薛立齋治州同韓用之。 年四十六。 仲夏色欲過度。 煩熱作渴。 飲水不絕。 小便淋澀。 大便秘結。 唾痰如湧。 面目俱赤。 滿舌生刺。 兩唇燥裂。 遍身發熱。 或時如芒刺而無定處。 兩足心如烙。 以水折之作痛。 脈洪而無倫。 此腎陰虛陽無所附而發於外。 非火也。 蓋大熱而甚。 寒之不寒。 是無水也。 當峻補其陰。 遂以加減八味丸料一斤。 內肉桂一兩。 以水頓煎六碗。 冰冷與飲。 半向已飲大半。 睡覺而食溫粥一碗。 復睡至晚。 又以前藥溫飲一碗。 乃睡至曉。 食熱粥二碗。 諸證悉退。 翌日畏寒。 足冷至膝。 諸證仍至。 或以為傷寒。 薛曰。 非也。 大寒而甚。 熱之不熱。 是無火也。 陽氣亦虛矣。 急以八味一劑。 服之稍緩。 四劑諸證復退。 大便至十三日不通。 以豬膽導之。 諸證復作。 急用十全大補湯四劑。 方應。 震按此條與傷寒門顧大有父七十九歲證脈頗同。 而此不列之傷寒者。 以所敘證。 先述煩渴引飲。 溺淋唾痰。 面赤舌燥。 而後繼之以遍身發熱云云。 其情形殊不似傷寒之先發熱。 而漸見煩渴溺淋舌燥也。 顧姓證敘起即首載頭痛發熱。 細看自有分曉。 立齋治法誠奇。 然曰陰虛而用肉桂一兩。 似難矜式。 況前云無水。 以加減八味料一斤。 所謂加減者不過去附子加五味耳。 後云無火。 以八味丸一劑。 則較之前用一斤。 桂一兩。 僅得十分之一矣。 何先後輕重如此耶。 且存其說。 質之高明。 立齋又治府庠王以道。 元氣素弱。 復以考試積勞。 於冬月大發熱。 淚出隨凝。 目赤露胸。 氣息沉沉欲絕。 脈洪大鼓指。 按之如無。 舌乾如刺。 此內真寒而外假熱也。 令服十全大補湯。 囑曰。 服此藥其脈當收斂為善。 少頃熟睡。 覺而惡寒增衣。 脈頓微細如絲。 此虛寒之真象也。 以人參一兩。 熟附三錢。 水煎頓服而安。 夜間脈復脫。 乃以參二兩。 熟附五錢。 仍愈。 後以大劑參、朮、歸身、炙草等藥。 調理而愈。 震按壯熱露胸。 目赤淚凝。 舌乾如刺。 純是火象。 惟氣息沉沉欲絕。 是虛象。 脈洪大鼓指。 按之如無。 則可決其內虛寒而外假熱矣。 服溫補藥後。 脈當收斂為善。 此是格言。 所當熟記。 又立齋治七十九歲老人。 於少妾入房後。 頭痛發熱。 見諸火象。 脈洪大無倫。 按之有力。 較之此案證同脈異。 更宜細參。 李時珍自記年二十時。 因感冒。 咳嗽既久。 且犯戒。 遂病骨蒸發熱。 膚如火燎。 每日吐痰碗許。 暑月煩渴。 寢食幾發。 六脈微洪。 遍服柴胡、麥冬、荊瀝諸藥。 月餘益劇。 其尊君偶思李東垣治肺熱如火燎。 煩躁引飲而晝盛者。 氣分熱也。 宜一味黃芩湯。 以瀉肺經氣分之火。 乃按方用片芩一兩。 水煎頓服。 次日身熱盡退。 而痰嗽皆愈。 藥中肯綮。 如鼓應桴如此。 震按此案與立齋治法。 有天淵之別。 故病者如人面之不同。 千態萬狀。 無有定形。 治病者能如以鏡照面。 使隨其形而呈於鏡。 則妍媸自別。 不至誤認矣。 高果哉治陳幾亭。 病身熱。 自卯辰以後。 上半身熱。 申酉時。 中半身熱。 亥子時。 下半身熱。 熱至足底更甚。 周而復始。 一日一夜。 循環無間。 服藥久而不效。 展轉沉重。 高診之。 脈微無力。 右尺脈伏而不起。 因思尺脈沉伏者。 腎虛也。 日夜之熱。 上下循環者。 腎火之浮游也。 至子時而足底大熱。 則腎火之歸就於下也。 若當歸下之時。 而能攝住其性。 不使上走。 則熱自無矣。 須效燒丹法治之。 夫丹家用二個陽城罐。 一盛水銀丹藥。 填塞其中。 一則空而無物。 以兩罐對合兩口。 扎住。 鹽泥封固。 然後煅煉。 其上之空罐。 當燒紅時。 必用濕紙搭於罐底。 頻以冷水潤之。 蓋下罐丹藥。 為火久逼。 則漸漸望空罐中來矣。 如升藥之望上而飛也。 但水銀甚活。 雖上入空罐。 又能復入舊罐。 必得涼冷之處。 方能攝住其質。 故用濕紙搭於罐底。 丹必穩貼矣。 今仿此法以制方。 用童便炙龜板一兩。 熟地、枸杞各七錢。 麥冬五錢。 萸肉四錢。 此五味皆補腎滋陰之藥。 猶水銀與丹藥也。 附子二錢。 以從治而導火歸元。 猶煉丹之火也。 又用黃柏七錢以降其火。 猶罐底之濕紙與水也。 黃昏煎好。 子時方服。 從前服藥。 皆積於胸中而難下。 服此藥。 覺胸中易下。 三劑而熱除病愈。 震按此案認為腎虛火不歸原。 大劑補腎。 寒因熱用。 與證極合。 與脈似乎未合。 然其講理取醫。 真堪貽後訓則。 孫東宿治徐三泉令郎。 每下午發熱。 直至天明。 夜熱更甚。 右脅脹痛。 咳嗽吊疼。 以瘧治罔效。 延及二十餘日。 熱不退。 後醫謂為虛熱。 投以參、術。 痛益增。 孫診之。 左弦大。 右滑大搏指。 乃曰。 內經云。 左右者。 陰陽之道路。 據脈肝膽之火為痰所凝。 必勉強作文。 過思不決。 木火之性。 不得通達。 鬱而致疼。 夜甚者。 肝邪實也。 初治只當通調肝氣。 一劑可瘳。 誤以為瘧。 燥動其火。 補以參、術。 閉塞其氣。 致汗不出而舌胎如沉香色。 熱之極矣。 乃以小陷胸湯。 用大栝蔞一兩。 黃連三錢。 半夏二錢。 加前胡、青皮各一錢。 煎服。 夜以當歸龍薈丸微下之。 遂痛止熱退。 兩帖全安。 潘見所一小价。 年十六七。 發熱於午後。 醫者以為陰虛。 用滋陰降火藥。 三十餘劑。 熱益加。 且腹中漸脹。 面色青白。 仍以六味地黃湯加知、柏、麥冬、五味之類。 又三十劑而腹大如斗。 堅如石。 飲食大減。 發黃成穗。 額亮口渴。 兩腿大肉消盡。 眼大面小。 肌膚枯燥如松樹皮。 奄奄一骷髏耳。 孫東宿至。 觀其目之神。 尚五分存。 乃曰。 證非死候。 為用藥者誤耳。 譬之樹木。 若根本壞而枝葉枯焦。 非力可生。 今焦枯。 乃斧斤傷其枝葉而根本仍在也。 設灌溉有方。 猶可冀生。 以神授丹。 日用一丸。 煮豬肉四兩飼之。 十日腹軟其半。 熱亦消其半。 神色漸好。 潘問此何證。 孫曰。 此疳積證也。 誤認為腎虛而用滋陰之藥。 是以滯益滯。 腹焉得不大不堅。 況此熱乃濕熱。 由脾虛所致。 補陰之劑皆濕類。 熱得濕而益甚矣。 蓋脾屬土。 喜燥惡濕。 今以大蘆薈丸、肥兒丸。 調理一月。 即可全瘳。 震按發熱有兩大局。 一系外因。 內經所謂熱病者。 皆傷寒之類也。 一系內因。 內經所謂陰虛則發熱也。 然傷寒之類。 已有風、暑、濕、濕熱、風濕、溫病、熱病、風溫、癉瘧、腳氣十餘種分別。 若內因。 自陰虛之外。 如勞倦內傷、陰盛格陽、氣虛、血虛、火鬱、陽郁、停食、傷酒、伏痰、積飲、瘀血、瘡瘍。 頭緒不更多乎。 得其因。 又當分其經。 而十二經之外。 又有奇經。 如陽維為病發寒熱。 此非可以瘧治者。 故臨證貴乎細辨也。 即如孫東宿二案。 一系肝經鬱火。 一系疳積似癆。 非具明眼。 豈能奏功。

血證

東垣治一貧者。 脾胃虛弱。 氣促。 精神短少。 衄血吐血。 以麥門冬二分。 人參、歸身各三分。 黃耆、白芍、甘草各一錢。 五味五枚。 作一服。 水煎。 稍熱服愈。 繼而至冬。 天寒居密室。 臥大熱炕。 而吐血數次。 再求治。 此久虛弱。 外有寒形。 而有火熱在內。 上氣不足。 陽氣外虛。 當補表之陽氣。 瀉里之虛熱。 夫冬寒衣薄。 是重虛其陽。 表有大寒。 壅遏裡熱。 火邪不得舒伸。 故血出於口。 憶仲景傷寒論云。 太陽傷寒。 當以麻黃湯發汗而不與之。 遂成衄。 卻與麻黃湯立愈。 此法相同。 遂用之。 以麻黃桂枝湯。 人參益上焦元氣而實其表。 麥門冬保肺氣。 各三分。 桂枝以補表虛。 當歸身和血養血。 各五分。 麻黃去根節。 去外寒。 甘草補脾胃之虛。 黃耆實表益衛。 白芍藥各一錢。 五味三枚。 安其肺氣。 臥時熱服。 一服而愈。 震按此案認病制方。 其義最精。 藥之分兩甚輕者。 因受病在衛在肺。 皆系親上部位。 經云。 補上治上制以緩。 緩則氣味薄也。 然系久虛之體。 熱為寒束。 故用法若此。 體不虛而熱為寒束者。 又當以麻杏甘膏湯。 加血藥以治之。 丹溪治一壯年。 患嗽而咯血。 發熱肌瘦。 醫用補藥數年而病甚。 脈澀。 此因好色而多怒。 精神耗少。 又補塞藥多。 榮衛不行。 瘀血內積。 肺氣壅遏。 不能下降。 治肺壅。 非吐不可。 精血耗。 非補不可。 唯倒倉法二者兼備。 但使吐多於瀉耳。 兼灸肺俞二穴。 在三椎骨下橫過各一寸半。 灸五次而愈。 震按肺俞灸法。 今人頗用之。 然效甚尠。 倒倉法無敢用者。 德清邑宰查公。 諱克薩。 吐血成癆。 曾用之。 亦無效。 丹溪此案。 以補藥數年。 瘀血內積。 尚非死證。 故以二法奏功。 滑伯仁治一人。 盛暑出門。 途中吐血數口。 亟還則吐甚。 胸拒痛。 體熱頭眩。 病且殆。 或以為勞心焦思所致。 與茯苓補心湯。 仁至。 診其脈洪而滑。 曰。 是大醉飽。 胃血壅遏。 為暑迫血上行。 先與犀角地黃湯。 繼以桃仁承氣湯去瘀血宿積。 後治暑即安。 震按此條為孫東宿二案之祖。 可以並看。 陳鬥嚴治薛上舍。 高沙人。 素無恙。 驟吐血半缶。 陳診之曰。 脈弦急。 此薄厥也。 病得之大怒。 氣逆。 陰陽奔並。 飲六郁湯而愈。 震按上條逐瘀清暑。 此條開鬱。 皆治暴病吐血法。 類案原本載吳茭山治吐血不止。 即以吐出之血炒黑與服。 亦是第一回暴起吐血法。 薛立齋治一童子。 年十四。 發熱吐血。 薛謂宜補中益氣以滋化源。 不信。 用寒涼降火。 愈甚。 始謂薛曰。 童子未室。 何腎虛之有。 參耆補氣。 奚為用之。 薛曰。 丹溪云。 腎主閉藏。 肝主疏泄。 二藏俱有相火。 而其繫上屬於心。 心為君火。 為物所感則易動。 心動則相火翕然而隨。 雖不交會。 其精暗耗矣。 又精血篇云。 男子精未滿而御女以通其精。 則五臟有不滿之處。 異日有難狀之疾。 遂用補中益氣及地黃丸而瘥。 汪石山治一人。 形實而黑。 病咳。 痰少聲嘶。 間或咯血。 診之。 右脈大無倫。 時復促而中止。 左比右略小而軟。 亦時中止。 曰。 此脾肺腎三經之病也。 蓋秋陽燥烈。 熱則傷肺。 加之以勞倦傷脾。 脾為肺母。 母病而子失其所養。 女色傷腎。 腎為肺子。 子傷必盜母氣以自奉。 而肺愈虛矣。 法當從清暑益氣湯例而增減之。 以人參二錢或三錢。 白朮、白芍、麥門冬、茯苓各一錢。 生地、當歸身各八分。 黃柏、知母、陳皮、神麯各七分。 甘草五分。 煎服。 月餘而安。 震按上條童年發熱吐血。 此條咳嗽聲嘶咯血。 皆用參、術合補陰藥而愈。 觀二公之議論。 可悟失血之源頭。 今人一味滋陰清火。 宜乎不效。 一人形瘦而蒼。 年逾二十。 忽病咳嗽咯血。 兼吐黑痰。 醫用參、術之劑。 病愈甚。 汪診之。 兩手寸關浮軟。 兩尺獨洪而滑。 此腎虛火旺而然也。 遂以四物湯加黃柏、知母、白朮、陳皮、麥冬之類。 治之月餘。 尺脈稍平。 腎熱亦減。 依前方再加人參一錢。 兼服枳朮丸加人參、山梔以助其脾。 六味地黃丸加黃柏以滋其腎。 半年而愈。 震按四物加知、柏合兩尺之洪滑。 白朮、麥冬合寸關之浮軟。 妙極。 至於前用參、術而病甚。 後以尺脈稍平仍加人參。 苟非石山之高明。 豈敢復蹈前轍。 其收功於枳朮丸加人參、山梔。 及地黃丸加黃柏。 尤見工巧。 一人年逾四十。 面色蒼白。 平素內外過勞。 或為食傷。 則咯硬痰而帶血絲。 因服寒涼清肺藥消痰藥至五六十帖。 聲漸不清而至於啞。 夜臥不寐。 醒來口苦舌乾而常白胎。 或時喉中覺痛。 或胸膈痛。 或噯氣夜食難消。 或手靠物久則麻。 常畏寒。 不怕熱。 前有㿗疝。 後有內痔。 遇勞則發。 初診左脈沉弱而緩。 右脈浮軟無力。 續後三五日一診。 心肺二脈浮虛。 按不應指。 或時脾脈輕按閣指。 重按不足。 又時或快或緩。 或浮或沉。 或大或小。 變動無常。 夫脈不常。 血氣虛也。 譬之虛偽之人。 朝更夕改。 全無定準。 以脈參證。 其虛無疑。 虛屬氣虛為重也。 蓋勞則氣耗而肺傷。 肺傷則聲啞。 又勞則傷脾。 脾傷則食易積。 前疝後痔。 遇勞而發者。 皆因勞耗其氣。 氣虛下陷。 不能升降故也。 且脾喜溫惡寒。 而肺亦惡寒。 故曰。 形寒飲冷則傷肺。 以已傷之脾肺。 復傷於藥之寒涼。 則聲安得不啞。 舌安得不胎。 胎者。 仲景謂胃中有寒。 丹田有熱也。 夜不寐者。 由子盜母氣。 心虛而神不安也。 痰中血絲者。 由脾傷不能裹血也。 胸痛噯氣者。 氣虛不能健運。 故鬱於中而噯氣。 或滯於上則胸痛也。 遂用參、耆各四錢。 麥冬、歸身、貝母各一錢。 遠志、酸棗仁、牡丹皮、茯神各八分。 石菖蒲、甘草各五分。 其他山楂、麥芽、杜仲。 隨病出入。 煎服年餘而復。 益以寧志丸藥。 前病漸愈矣。 且此病屬於燥熱。 故白朮尚不敢用。 況他燥劑乎。 一人年五十。 形色蒼白。 性急。 語不合。 則叫號氣喘嘔吐。 一日左乳下忽一點痛。 後有過勞惱怒。 腹中覺有穢氣。 衝上即嗽。 極吐。 亦或乾咳無痰。 甚則嘔血。 時發時瘧。 或以瘧治。 或從痰治。 皆不效。 汪診之。 脈皆浮細。 略弦而快。 曰。 此土虛木旺也。 性急多怒。 肝火時動。 故左乳下痛者。 肝氣鬱也。 穢氣衝者。 肝火凌脾而逆上也。 嘔血者。 肝被火擾不能藏其血也。 咳嗽者。 金失所養。 又受火克而然也。 嘔吐者。 脾虛不能運化。 食鬱為痰也。 寒熱者。 水火交戰也。 茲宜泄肝木之實。 補脾土之虛。 清肺金之燥。 庶幾可安。 以青皮、山梔各七分。 白芍、黃耆、麥冬各一錢。 歸身、阿膠各七分。 甘草、五味各五分。 白朮一錢五分。 人參三錢。 煎服月餘。 諸證悉平。 震按上條聲啞喉痛。 口苦舌胎。 而用參、耆各四錢。 此條左乳下痛。 穢氣衝上即嗽。 而用人參三錢。 耆、術次之。 非石山豈能辨此。 且上條脈軟無力。 變動不常。 尚可認為氣虛。 此條脈浮細弦數。 不以滋腎清肝。 治更難及。 村莊一婦。 年五十餘。 久嗽咯膿血。 日輕夜重。 汪診之。 脈皆細濡而滑。 曰。 此肺痿也。 平日所服人參清肺飲、知母茯苓湯等劑。 皆犯人參、半夏。 一助肺中伏火。 一燥肺之津液。 故病益加。 乃以天麥門冬、阿膠、貝母為君。 知母、生地、紫菀、山梔為臣。 桑白皮、馬兜鈴為佐。 款冬花、歸身、甜葶藶、桔梗、甘草為使。 五劑而安。 震按石山治血證。 多用參、術。 而此條及下條前半段治法。 如出兩人。 可見其原非執守一法。 但下條用滋陰涼藥。 竟得脈緩不數。 殆有天幸焉。 近來此種病極多。 此種藥效者殊少。 一人形色蒼白。 年三十餘。 咳嗽咯血聲啞。 夜熱自汗。 汪診之。 脈濡細而近快。 曰。 此得之色欲也。 遂以四物加麥冬、紫菀、阿膠、黃柏、知母。 三十餘帖。 諸證悉減。 又覺胸腹痞滿。 噁心畏食。 或時糞溏。 診之脈皆緩弱。 無復快矣。 曰。 今陰虛之病已退。 再用甘溫養其脾胃。 則病根去矣。 遂以四君子湯加神麯、陳皮、麥冬。 服十餘帖而安。 江篁南治其弟患嗽血。 初一二劑用知、貝、二冬、歸、芍清肺之劑。 夜加脅疼。 繼用人參一錢五分。 脅疼減。 後知參至二錢。 左脈近大而快。 右略斂。 少帶弦而快。 每嗽則有血。 大便溏。 一日三更衣。 以人參三錢。 白朮、紫菀各一錢五分。 茯苓、白芍各一錢。 甘草九分。 牡丹皮八分。 加茅根、小溲。 脈弦快稍減。 加黃耆二錢。 百部六分。 是日嗽止。 血漸少。 既而血亦止。 然便溏。 乃倍參、耆、朮、山藥、陳皮、甘草、苡仁、白芍等藥。 兼與健脾丸而愈。 震按此案純仿石山治法。 孫東宿治臧六老。 上吐血。 下瀉血。 胸膈背心皆脹。 原從怒觸。 又犬肉所傷。 故發熱而渴。 醫者用滋陰降火藥。 胸背愈脹。 血來更多。 孫診之兩關俱洪滑有力。 曰。 此肝脾二經有餘證也。 作陰虛治。 左矣。 陰虛者脈數無力。 今之脈既不同。 午後潮熱。 夜半而退。 與今之晝夜常熱者。 亦不同也。 經云。 怒傷肝。 甚則嘔血並下泄。 胸背脹痛。 瘀血使然。 脾為犬肉所傷。 故不能統血。 誤用地黃、知、柏等劑。 是以脾益傷。 而上焦瘀血愈滯也。 即與山楂、香附、枳實。 調氣消導為君。 丹參、丹皮、桃仁、滑石、茅根。 化瘀血為臣。 黃連、蘆根。 解犬肉之熱為佐。 四帖胸背寬。 吐血止。 惟腹中不舒。 仍以前藥同保和丸與之。 大下臭黑糞而全安。 族侄明之。 作文過勞。 痰火上逆。 大吐痰沫。 因而嘔血。 一湧數碗。 昏暈汗出。 奄奄而臥。 略不敢動。 稍動即嘔吐而血隨出。 色鮮紅。 飲食湯水皆不敢入。 入即吐而眩暈。 血即隨之。 醫者皆曰。 血如湧泉。 體熱脈大。 眩暈而藥食難入。 似無佳兆。 孫診之曰。 無妨。 凡看證要圓活。 勿拘泥。 經云。 心主血。 肝藏血。 又云。 怒則氣上。 又云。 脈虛身熱。 得之傷暑。 今左脈弦大。 右脈虛大。 是不獨作文勞心動火。 且亦被怒傷肝。 抑又為暑所逼。 以致木火上升。 眩暈作吐。 經云。 諸風掉眩。 皆屬於肝。 諸嘔吐逆。 皆屬於火。 又諸動屬火。 內為木火上衝。 外為暑氣所迫。 故吐而汗多。 血隨吐出也。 先以白丸子三錢解其暑氣。 清其痰飲。 抑其沖逆。 則吐可止。 吐止氣平。 血自歸經。 服後果嗒然而睡。 醒則吐止食進。 眩暈尋已。 繼用滑石、香薷各三錢。 黃連、扁豆各一錢五分。 竹茹一錢。 甘草五分。 四帖全安。 震按上條胸背皆脹。 服陰藥脹更甚。 合以兩關脈之洪滑有力。 尚易辨其非陰虛。 況惱怒食犬。 亦可問而知之。 此條因作文過勞。 嘔血數碗。 昏暈汗出。 稍動即吐。 而血隨至。 勢殊危矣。 況右脈虛大。 不認為虛而認為暑。 竟合左脈之弦大。 大劑清暑清汗。 真妙手也。 李士材曰。 尚寶卿須日華。 林下多郁。 且有暴怒。 吐血甚多。 倦怠異常。 余以六君子納參一兩。 乾薑一錢。 木香八分。 四日而血止。 後因怒。 血復大作。 余曰。 先與平肝。 繼當大補。 然夏得秋脈。 所謂早見非時之脈。 當其時不能再見矣。 果如期而歿。 震按吐血甚多。 其因由於郁且怒。 則肝脾受傷久矣。 重用人參。 佐辛熱以從治。 可謂技進乎道者也。 若解鬱平肝。 血豈能止。 然血止後因怒復大作。 更何法可治。 其死無疑矣。 大宗伯董元宰有少妾。 吐血蒸嗽。 先用清火。 繼用補中。 俱不見效。 士材診之。 曰。 兩尺沉實。 少腹按之必痛。 詢之果然。 此怒後蓄血。 經年弗去。 乃為蒸熱。 熱甚而吐血。 陰傷之甚也。 以四物湯加鬱金、桃仁、穿山甲、大黃少許。 下黑血升余。 少腹痛仍在。 更以前藥加大黃三錢煎服。 又下血黑塊如桃膠蜆肉者三四升。 腹痛乃止。 虛倦異常。 與獨參湯飲之。 三日而熱減六七。 服十全大補湯百餘日而康。 震按兩尺沉實。 決其少腹有瘀。 因瘀而蒸熱。 因蒸熱而吐血。 蓋從脈象認得病根。 故大下而病根去。 去後峻補。 不用養陰。 更妙。 景岳治倪孝廉。 素以攻苦。 思慮傷脾。 時有嘔吐之證。 過勞即發。 用理陰煎、溫胃飲之屬。 隨飲即愈。 一日於暑末時。 因連日交際。 致勞心脾。 遂上為吐血。 下為泄血。 俱大如手片。 或紫或紅。 甚多可畏。 醫云。 此因勞而火起心脾。 兼之暑令。 二火相濟。 所以致此。 與犀角、地黃、童便、知母之屬。 藥及兩劑。 其吐愈甚。 脈益緊數。 困憊垂危。 迨景岳往視。 形勢俱劇。 乃以人參、熟地、乾薑、甘草四味。 大劑與之。 初服毫不為動。 次服覺嘔惡少止。 而脈中微有生意。 乃復加附子、炮姜各二錢。 人參、熟地各一兩。 白朮四錢。 炙甘草一錢。 茯苓二錢。 黃昏與服。 竟得大睡。 直至四鼓。 復進之。 而嘔止血亦止。 又服此方數日。 而健如故。 蓋此人以勞倦傷脾。 脾胃陽虛。 氣有不攝。 所以動血。 時當二火。 而證非二火。 再用寒涼。 脾必敗而死矣。 震按此與生生子族侄之病病因同。 現證及時令又同。 而一用寒涼。 一用溫補。 水火之別。 皆得收功。 自非神手不能。 但孫脈左弦大右虛大。 與緊脈不同。 孫案未曾以藥嘗試。 張案用寒涼而病益甚。 亦有不同也。 臨證者在乎細心體察也。 喻嘉言治一人。 素有失血病。 晨起陡暴一口。 傾血一盆。 喉間氣壅。 神思飄蕩。 壯熱如蒸。 頸筋粗賁。 診其脈尺中甚亂。 曰。 此昨晚大犯房勞也。 因出驗血。 色如太陽之紅。 再之寢所。 謂曰。 少陰之脈系舌本。 少陰者腎也。 今腎家之血。 洶湧而出。 舌本已硬。 無法可救。 不得已用丸藥一服。 鎮安元氣。 若得氣轉丹田。 尚可緩圖。 內濃煎人參湯。 下黑錫丹三十粒。 喉間汩汩有聲。 漸入少腹。 頃之舌柔能言。 但聲不出。 急用潤下之劑以繼前藥。 遂與阿膠一兩溶化。 分三次熱服。 半日服盡。 身熱漸退。 頸筋漸消。 進粥。 與補腎藥。 多加秋石。 服之遂愈。 震按參湯下黑錫丹以治吐血。 可補古法所未備。 然繼以阿膠而大效。 再繼以秋石補腎藥而全愈。 恐未必。 又治顧枚先。 年二十餘歲。 體肥嗜酒。 孟夏患失血證。 每晚去血一二盞。 延至季夏。 去血無算。 然色不憔悴。 身不消瘦。 脈不洪盛。 亦無寒熱。 但苦上氣喘促。 夜多咳嗽。 喉間窒塞。 胸前緊逼。 背後刺脹。 躁急多怒。 醫以人參、阿膠。 治失血成法。 用之月餘。 逾增其勢。 更醫用滋陰膏子潤上。 牛膝、黃柏導下。 總不見效。 及服酒研三七。 則血止咳定。 但未久。 血復至。 咳復增。 喻曰。 是病為飲醇傷胃。 胃家多氣多血。 故內雖漸虧。 而外猶未覺。 揆其致此之繇。 又必以醉飽入房而得之。 蓋人身氣動則血動。 而媾精時之氣。 有乾坤鼓鑄之象。 其血大動。 精者。 血之所化也。 灌輸原不止胃之一經。 獨此一經所動之血。 為醉飽所阻。 不能與他經緝續於不息之途。 是以開此脫血一實。 今者竟成熟路矣。 夫胃之脈從頭走足。 本下行也。 以嘔血之故。 逆而上行。 則呼吸必致喘急。 胃之氣。 傳入大小腸膀胱等處。 亦本下行也。 以屢嘔之故。 上逆而不下達。 則胸腹必致痛悶。 胃氣上奔。 嘔逆橫決。 則胸中之氣必亂。 所以緊逼痛楚。 甚至攻入於背。 以背為胸之府也。 其心煩多怒者。 以胃之上為膈。 內經所謂血迸於膈之上。 氣迸於膈之下。 氣血倒而使然。 且胃之大絡。 貫膈絡肺。 其膈間緊逼肺間。 氣脹痰膠。 何莫非胃病之所傳哉。 當此長夏土旺。 母邪盡傳於子。 至三秋燥金司令。 咳嗽喘滿之患必增。 肺癰胃癰之變必來矣。 今歲少陰司天。 運氣熱也。 炎夏酷暑。 時令熱也。 而與胃中積熱。 合煽其虐。 不治其熱。 血必不止。 惟遵內經熱淫血溢。 治以鹹寒之旨。 用元明粉化水煮黃柏。 秋石化水煮知母。 少加甘草以調其苦。 四劑而血止。 惜病家不終其用。 八月中。 果生肺癰而死。 震按此案議病制方。 夐絕人寰。 豈西昌真有隔垣之見如長桑元化哉。 亦惟熟於內經。 而善於運用。 則引集經義。 證合病機。 頭頭是道。 無勉強附會之陋矣。 士材先生云。 熟讀而精靈自啟。 思深而神鬼可通。 誠哉是言也。 周慎齋治陳姓人。 年三十五歲。 性嗜酒色。 忽患吐血。 一日三五次。 不思飲食。 每日食粥一碗。 反飲滾酒數杯。 次日清晨再食粥。 前粥盡行吐出。 吐後反腹脹。 時時作痛作酸。 晝夜不眠。 飲滾酒數杯略可。 來日亦如此。 近七月矣。 醫人並無言及是積血者。 俱言不可治。 周診之。 六脈短數。 曰。 吐後宜寬反脹。 飲滾酒略可。 此積血之證也。 蓋酒是邪陽。 色亦邪陽。 邪陽勝則正陽衰。 又兼怒氣傷肝。 肝不納血。 思慮傷脾。 脾不統血。 中氣大虛。 血不歸絡。 積血中焦無疑。 宜吐宜利。 但脾胃大虛。 不使陽氣升發。 陰寒何由而消。 先用六君子湯。 白朮以蒼朮制之。 加丁香溫胃。 草蔻治中脘痛。 三十餘帖。 再用良薑一兩。 百年陳壁土四兩同煎。 待土化切片。 陳皮去白。 草蔻、人參、白朮、茯苓、甘草、胡椒、丁香各五錢。 細辛四錢。 共末。 空心。 清鹽湯或酒送下二錢。 此藥專在扶陽。 積血因陰寒凝結。 陽旺而陰自化。 服藥後。 血從下行者吉。 乃血從上吐。 約六七碗。 胸中悶亂。 手足逆冷。 不省人事。 急煎人參五錢。 炮姜八分。 遂靜定。 後胸中悶亂。 臍下火起而昏。 用茯苓補心湯。 一劑而安。 後用六味加人參、炮姜而痊。 震按此案認病有卓見。 用藥有妙解。 與諸吐血治法絕不相關。 因在血止後。 得吐反脹。 當治其脹耳。 案中邪陽勝則正陽衰。 至言也。 凡人逞欲藉酒為助。 自覺陽強可喜。 不知仍靠命門真陽作主。 迨欲既遂。 而邪陽息。 真陽始寧。 欲火頻起頻息。 真陽必漸用漸衰。 或欲起而勿遂其欲。 似與真陽無損。 然如燈火本明。 而於燈下另添一火以逼之。 此火漸旺。 則燈火漸滅。 理更可悟。 故凡中年之後多病之人。 必以閉關為福。 尤以泊然不起欲念為大福也。 石頑治牙行陶震涵子。 傷勞咳嗽。 失血勢如泉湧。 服生地汁墨汁不止。 門人周子。 用熱童便二升而止。 石頑診其脈弦大而虛。 自汗喘乏。 至夜則煩擾不寧。 與當歸補血湯。 四帖而熱除。 時覺左脅刺痛。 按之漉漉有聲。 此少年喜酒負氣。 嘗與人鬥狠所致。 與澤術麋銜湯加生藕汁調服。 大便即下累累紫黑血塊。 數日乃盡。 後與四烏鰂骨一藘茹為末。 分四服。 入黃牝雞腹中煮啖。 留藥蜜丸。 盡劑而血不復來矣。 震按自汗喘乏。 脈弦大而虛。 不混投地黃湯、生脈散。 高矣。 用補血湯者。 以其夜間煩擾不寧耳。 至因脅痛想及鬥狠。 則此人形色必壯實。 故消瘀不補益。 最為得法。 高士宗曰。 友孫子度侄女。 適張氏。 病半產。 咳嗽吐血。 脈數而澀。 色白。 胃滿脾泄。 醫用理氣降火止血藥。 益甚。 予投理中湯加木香、當歸。 倍用參、術而血止。 繼用歸脾湯。 及加減八味飲子。 諸證漸愈。 時鼓峰適從湖上來。 視之曰。 大虛證得平至此。 非參、術之力不能。 今尚有微嗽。 夜熱時作。 急宜溫補以防將來。 因定朝進加減八味丸。 晡進加減歸脾湯。 未幾。 遇粗工。 詫曰。 血病從火發。 豈可用熱藥。 遂更進清肺涼血之劑。 病者覺胃脘愈煩惋。 飲食不進。 而迫於外論。 強服之。 逾月病大發。 血至如湧。 或紫或黑。 或鮮紅。 病者怨恨。 復來招。 予往視之。 曰。 敗矣。 臟腑為寒涼所逼。 榮衛既傷。 水火俱竭。 脈有出而無入。 病有進而無退。 事不可為也。 未幾果歿。 仁齋直指云。 榮氣虛散。 血乃錯行。 所謂陽虛陰必走也。 曹氏必用方云。 若服生地、藕汁、竹茹等藥。 去生便遠。 故古人誤解滋陰二字。 便能殺人。 況粗工並不識此。 隨手撮藥。 漫以清火為辭。 不知此何火也。 而可清乎。 所用藥味。 視之若甚平穩。 詎知其入人腸胃。 利如刀鋸。 如此可畏哉。 夫血脫益氣。 猶是粗淺之理。 此尚不知。 而欲明夫氣從何生。 血從何化。 不亦難乎。 操刀使割。 百無一生。 有仁人之心者。 願於此姑少留意也歟。 震按吐血一證。 近日最多。 有有因而患之者。 亦有無因而患之者。 外因六淫之邪。 動血猶輕。 內因酒色憂憤。 動血為重。 及不內外因作勞舉重。 忍飢疾行。 皆使失血。 然尚可求其因而治之。 若與諸項並不相犯。 無端而吐血。 此則最重。 內經謂地居太虛之中。 大氣舉之也。 大氣偶泄。 即有地震山崩之患。 而水不安瀾。 或溢或竭。 人身亦然。 大氣厚。 足以包固。 縱犯三因。 亦成他病。 不至吐血。 大氣衰。 不能擔護。 如堤薄則水易漏。 堤坍則水必決也。 世人只守血熱妄行一說。 誤矣。 請觀此案。 可以猛省。 但參、耆、術。 亦有效有不效。 蓋大氣無形。 與營氣衛氣宗氣中氣又不同。 非草木血肉之補所能補。 曾見大啖肉飯。 俄頃血一冒而死者。 又見日日服參。 而血仍頻發以死者。 此皆惡疾。 惟善養性修身。 庶可挽回。 內經云。 恬淡虛無。 真氣從之。 精神內守。 病安從來。 此無形之大藥也。 予幼年鑿竅太早。 犯褚氏之戒。 十四五歲。 即患夢遺咯血。 二十四歲更劇。 咳痰必帶血。 一月夢遺十餘次。 遂咳嗽夜熱。 喉癢火升。 顴紅背痛。 自分死矣。 爾時上有垂白之高堂。 下無襁褓之童稚。 於是憂病畏死。 苦不可言。 欲卻其畏死之念而末由也。 父母見予形瘠。 命媳分房別寢。 並得複閱賢愚因緣。 視身命如敝屣。 而畏死之念渙然冰釋。 淫欲之夢絕不復作矣。 從此泰然自得。 自無惱怒。 自不躁急。 惟戒菸酒。 畏色如蠍。 二年而諸病瘳。 三年而兒女育。 敢不舉以告世。 惟願患斯疾者。 請嘗試之。 震又按繆仲淳治吐血三訣。 舉世奉為明訓。 實未細繹其義。 首條云。 宜行血。 不宜止血。 固是。 然行血之藥。 惟有大黃。 所謂血以下行為順也。 又須看其血證之新久。 與失血之多少而去取之。 蓋宜下於妄行之初。 不宜下於脫血之後也。 今本文不註明行血者何藥。 但云行血則血循經絡。 致近日有多服山羊血而死者。 安知不誤於此句。 至如血來洶湧。 必須止之。 古方花蕊石散、十灰散。 及童便、墨汁等。 皆欲其止也。 止之後。 或消或補。 尚可緩商。 任其吐而不思所以止之。 何從求活。 特是止血之法。 貴於虛實寒熱辨得明。 斯於補瀉溫清拿得穩耳。 本文云。 止之則血凝。 血凝則發熱惡食而病日痼。 抑思今之吐血者。 每多發熱惡食。 何嘗由於血凝耶。 果系血凝。 則仲景大黃䗪蟲丸尚可救之。 只慮血去無算。 陰虛則病。 陰竭則死。 無可奈何也。 次條宜補肝不宜伐肝。 注謂養肝則肝氣平。 而血有所歸。 伐之則肝虛不能藏血。 血愈不止。 此說誠妙。 然亦要看脈象若何。 肝陰固宜養。 肝陽亦宜制。 設遇木火兩亢。 血隨氣逆者。 則抑青丸、龍膽瀉肝湯。 醋製大黃、桃仁、枳殼、青鉛、鐵鏽水等。 何嘗禁用。 蓋得其道。 則伐之即所以補之。 不得其道。 而徒奉熟地、當歸、萸肉、枸杞等為補肝之藥。 則謬矣。 末條宜降氣。 夫氣有虛實。 亦分寒熱。 血證之氣。 虛者多。 實者少。 熱者多。 寒者少。 惟恃強善怒之人。 肝氣實而吐血。 往往有之。 抑肝清肝。 宜降氣又宜降火矣。 他如肺氣虛而不降。 則生脈散、觀音應夢散。 中氣虛而不降。 則四君子、參橘煎。 腎陽虛不能納氣而不降。 則八味丸、黑錫丹。 腎陰虛不能納氣而不降。 則大補陰丸、三才封髓丹。 必求其所以不降之故而治之。 斯為降。 烏可恃韭汁、蘇子、番降香。 為下氣藥耶。 至不宜降火之句。 醫中狡獪者。 藉為口實。 輒稱吐血服生地、麥冬。 必成癆病。 隨將假阿膠售人以代二物。 不知世之一見血證。 概用生地、麥冬。 誠應訶責。 若將二物屏棄。 豈非因噎廢食。 況予生平所見。 血溢上竅之人。 合乎丹溪所謂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者。 十居八九。 合乎仁齋所謂陽虛陰必走。 及曹氏必用方之甘草乾薑湯。 趙氏絳雪丹書之桂附者。 百中一二而已。 惟虛而有火者。 清補並用。 虛而無火者。 氣血兼補。 或宜降火。 或不宜降火。 總無一定之法也。 若謂服苦寒藥必死。 則仲景金匱之瀉心湯。 不幾為罪之魁哉。

衄血

滑伯仁治一婦。 體肥而氣盛。 自以無子。 嘗多服暖宮藥。 積久火盛。 迫血上行為衄。 衄必數升余。 面赤。 脈躁疾。 神恍恍如癡。 醫者猶以上盛下虛。 丹劑鎮墜之。 伯仁曰。 經云。 上者下之。 今血氣俱盛。 溢而上行。 法當下導。 奈何實實耶。 即與桃仁承氣湯三四下。 積瘀去。 繼服既濟湯。 二十劑而愈。 項彥章治一婦。 患衄三年許。 醫以血得熱則淖溢。 服瀉心涼血之劑。 益困。 衄才數滴。 輒昏。 六脈微弱。 寸為甚。 曰。 肝藏血而心主之。 今寸口脈微。 知心虛也。 心虛則不能司其血。 故逆而妄行。 法瓀¶養心。 仍補脾。 實其子。 子實則心不虛矣。 以琥珀諸補心藥。 遂安。 許學士云。 一人膏粱嗜飲。 常病衄。 醫曰。 諸見血者為熱。 以清涼飲子投之。 即止。 越數日。 其疾復作。 醫又曰。 藥不勝病故也。 遂投黃連解毒湯。 或止或作。 易數醫。 皆用寒苦之劑。 俱欲勝其熱而已。 飲食起居。 浸不及初。 肌寒而時躁。 言語無聲。 口氣臭穢。 惡吸冷風。 其衄之餘波。 則未絕也。 或曰。 諸見血者熱。 衄、熱也。 熱而寒之。 理也。 今不愈而反害之。 何耶。 內經曰。 以平為期。 又言下工不可不慎也。 彼惟知見血為熱。 而以苦寒攻之。 抑不知苦瀉土。 土、脾胃也。 脾胃人之所以為本者。 今火為病而瀉其土。 火未嘗除而土已病矣。 土病則胃虛。 虛則榮氣不能滋榮百脈。 元氣不循天度。 氣隨陰化而無聲肌寒也。 噫。 粗工嘻嘻。 以為可治。 熱病未已。 寒病復起。 此之謂也。 汪石山治一人。 形魁偉。 色黑善飲。 年五十餘。 病衄如注。 喘嗽。 喘不能伏枕。 醫以四物湯加麥冬、阿膠、桑白皮、黃柏、知母進之。 愈甚。 診之脈大如指。 脈訣云。 鼻衄失血沉細宜。 設見浮大即傾危。 據此。 法不救。 所幸者色黑耳。 脈大非熱。 乃肺氣虛也。 此金極似火之病。 若補其肺氣之虛。 則火自退矣。 醫用寒涼降火之劑。 是不知亢則害。 承乃制之旨。 遂用人參三錢。 黃耆二錢。 甘草、白朮、茯苓、陳皮、神麯、麥冬、歸身甘溫之藥進之。 一帖病減。 十帖病愈。 震按以上四案。 首條是實熱。 次條為心脾兩虛。 三條病因是熱。 而過用苦寒。 四條脈形是熱。 而實由氣虛。 不同如此。 臨證者可不細辨乎。 又一人形近肥而脆。 年三十餘。 內有寵妻。 三月間。 因勞感熱。 鼻衄久而流涕不休。 鼻穢難近。 漸至目昏耳重。 食少體倦。 醫用四物涼血。 或用參耆補氣。 罔有效者。 診之脈濡而滑。 按皆無力。 曰。 病不起矣。 初因水不制火。 肺為火擾。 流涕不休。 經云。 肺熱甚則出涕是也。 金體本燥。 津液日泄。 則燥者枯矣。 久則頭面諸陽之液。 因以走泄。 經云。 枯澀不能流通。 逆於肉裡。 乃生癰腫是也。 月餘。 面目耳旁。 果作癰瘡而卒。 後見流涕者數人。 多不救。 震按流涕鼻穢。 即鼻淵之屬。 何以斷其必死。 要之脈濡滑而無力。 昔賢謂滑脈類數。 仲景所云數脈不時。 則生惡瘡也。 脈無力者。 石山必用參、耆。 今參、耆罔效。 無路可尋矣。 況流涕不休。 定然枯澀。 故以營氣不從。 逆於肉裡。 為是病之指歸。 魏注云。 用滋水生肝養肺藥誠佳。 然以治流涕不休者。 恐亦難效。 朱聖卿鼻衄如崩。 三日不止。 較之向來所發之勢。 最劇。 服犀角、地黃、芩、連、知、柏、石膏、山梔之屬。 轉盛。 第四日。 邀石頑診之。 脈弦急。 如循刀刃。 此陰火上乘。 載血於上。 得寒涼之藥。 轉傷胃中清陽之氣。 所以脈變弦緊。 與生料六味加五味子作湯。 另用肉桂末三錢。 飛羅麵糊。 分三丸。 用煎藥調下。 甫入喉。 其血頓止。 少頃。 口鼻去血塊數枚而愈。 自此數年之患。 絕不再發。 〔附〕一人衄血不已。 醫皆以為熱。 沈宗常投以參附而愈。 人駭問之。 曰。 脈小而衰。 非補之不可。 震按此二條相同。 但微有不同者。 一系溫補元氣。 一系導火歸元也。 〔附〕徐德古治一人。 患衄尤急。 灸項後髮際兩筋間宛宛中三壯。 立止。 蓋血自此入腦。 注鼻中。 常人以綿勒頸後。 尚可止衄。 此灸宜效。 震按是乃截其血之來路也。 與濕紙搭囟門者同義。 若邵村張教官衄。 道人教以生藕一枝。 搗貼顱囟。 再以海巴燒存性。 吹鼻二三次。 饒州民季七衄。 醫用蘿蔔汁和無灰酒飲之立止。 復發。 用人中白新刮者。 置瓦上焙乾。 溫湯調下。 又止。 是皆偶合一時之病機。 並非諸衄之定法。

下血

東垣治一人。 宿有陽明血證。 因五月大熱。 吃杏。 腸澼下血。 唧遠散漫如篩。 腰沉沉然。 腹中不和。 血色黑紫。 病名濕毒腸癖。 陽明少陽經血證也。 以芍藥一錢五分。 升麻、羌活、黃耆各一錢。 生熟地黃、獨活、牡丹皮、炙甘草、柴胡、防風各五分。 歸身、葛根各三分。 桂少許。 作二服。 震按腰沉沉然。 腹中不和。 濕也。 血色紫黑。 濕兼熱也。 方中用風藥以勝濕。 不用涼藥以清熱者。 欲其行春生升發之令。 使血不下走。 無取苦寒之降沉也。 加桂少許。 如風熏日暖。 不特血止。 胃氣亦旺矣。 羅謙甫治真定總管史侯男。 年四十餘。 肢體本瘦弱。 於至元辛巳。 因秋收租。 佃人致酒味酸。 不欲飲。 勉飲數杯。 少時腹痛。 次傳泄瀉無度。 日十餘行。 越旬。 便後見血紅紫。 腸鳴腹痛。 醫曰。 諸見血者為熱。 用芍藥柏皮丸治之。 不愈。 仍不欲食。 食則嘔酸。 形體愈瘦。 面色青黃不澤。 心下痞。 惡冷物。 口乾。 時有煩躁。 不得安臥。 羅診之。 脈弦細而微遲。 手足稍冷。 內經曰。 結陰者。 便血一升。 再結二升。 三結三升。 又云。 邪在五臟。 則陰脈不和。 而血留之。 結陰之病。 陰氣內結。 不得外行。 無所稟。 滲腸間。 故便血也。 以蒼朮、升麻、熟附子各一錢。 地榆七分。 陳皮、厚朴、白朮、乾薑、白茯苓、乾葛各五分。 甘草、益智仁、人參、當歸、神麯、炒白芍藥各三分。 上十六味作一服。 加薑、棗煎。 溫服食前。 名曰平胃地榆湯。 此藥溫中散寒。 除濕和胃。 數服。 病減大半。 仍灸中脘三七壯。 乃胃募穴。 引胃上升。 滋榮百脈。 次灸氣海百餘壯。 生髮元氣。 灸則強食羊肉。 又以還少丹服之。 則喜飲食。 添肌肉。 至春再灸三里二七壯。 壯脾溫胃。 生髮元氣。 此穴乃胃之合穴也。 改服芳香之劑良愈。 震按此條證因易辨。 脈又可憑。 無甚疑難。 妙在制方。 升溫通補分量輕重合宜。 的屬東垣高弟。 丹溪治一老婦。 性沉多怒。 大便下血十餘年。 食減形困。 心搖動。 或如煙燻。 早起面微浮。 血或暫止。 則神思清。 忤意則復作。 百法不治。 脈左浮大虛甚。 久取滯澀而不勻。 右沉澀細弱。 寸沉欲絕。 此氣鬱生涎。 涎郁胸中。 心氣不升。 經脈壅遏不降。 心血絕。 不能自養故也。 非開涎不足以行氣。 非氣升則血不歸隧道。 以壯脾藥為君。 二陳湯加紅花、升麻、歸身、酒黃連、青皮、貝母、澤瀉、黃耆、酒芍藥。 每帖加附子一片。 煎服。 四帖後血止。 去附。 加乾葛、丹皮、梔子。 而煙燻除。 乃去所加藥。 再加砂仁、炒曲、熟地黃、木香。 倍參、耆、術。 服半月愈。 震按此條脈證。 似虛似實。 非寒非熱。 較之羅案。 難辨多矣。 及觀其講病源與用藥法。 及藥之輕重去取。 俱有精義。 又極平和。 十年之病。 半月而愈。 仙乎仙乎。 虞恆德治一男子。 四十餘。 素飲酒無度。 得大便下血證。 一日如廁厠二三次。 每次便血一碗。 以四物湯加條芩、防風、荊芥、白芷、槐花等藥。 連日服之不效。 後用橡斗燒灰二錢七分。 調入前藥汁內服之。 又灸脊中對臍一穴。 血遂止。 自是不發。 震按橡斗燒灰未為巧。 灸脊中對臍一穴殊巧。 一男子。 每怒必便血。 或吐血。 即服犀角地黃湯之類。 薛立齋曰。 當調理脾胃。 彼不信。 仍服之。 日加倦怠。 面色萎黃。 又用四物、芩、連、丹皮之類。 飲食少思。 心煩熱渴。 吐血如湧。 竟至不起。 此證久服寒涼損胃。 必致誤人。 其脾虛不能攝血。 不用四君、芎、歸、補中益氣之類。 吾未見其生者。 一婦但怒必便血。 寒熱口苦。 或胸脅脹痛。 或小腹痞悶。 薛曰。 此怒動肝火而侮土。 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而愈。 用補中益氣、加味逍遙二藥。 乃不復作。 震按此條。 是吐血便血正理正法。 李士材治學憲黃貞父。 患腸風。 久用四物湯芩、連、槐花之屬。 屢發不止。 面色頗黃。 診其脈。 惟脾部浮而緩。 此土虛而風濕交乘也。 遂用蒼朮三錢。 茯苓、人參、黃耆、升麻、柴胡、防風各一錢。 四劑而血止。 改服十全大補湯。 調養而愈。 震按此條。 是從李羅二案參合為治。 孫東宿治新市陳鹿塘。 有腸風臟毒之證。 大便燥結。 數日不能一行。 痛苦殊甚。 百醫不效。 其脈兩寸皆數。 兩關皆弦而無力。 兩尺洪滑而左尤甚。 孫曰。 東垣謂大腸喜清而惡熱。 脾胃喜溫而惡寒。 以胃屬土而大腸屬金也。 今此乃胃寒腸熱之證。 當以腸風臟毒之藥為君主。 外以養血之劑裹之。 使不傷胃氣。 蓋藥先入胃。 而後傳入大腸。 入胃時裹藥未化。 及入大腸。 則裹藥化而君藥始見。 亦假途滅虢之策也。 因以大黃酒浸九蒸九曬二兩。 木耳二兩。 槐花三兩。 郁李仁、皂角子、象牙屑、條芩各一兩。 血餘灰、升麻、荊芥各五錢。 為末。 煉蜜丸。 外以四物湯加蒲黃各一兩為衣。 空心午後。 各以米湯下二錢。 果血止而大便不燥。 飲食日加矣。 震按裹藥法以治腸風便燥頗相宜。 蓋裹藥曬使堅干。 誠可傳入大腸。 非比走經絡及他臟腑。 必由脾胃轉送也。 又治董宗伯公子龍山夫人。 即憲副茅鹿門公女。 年三十五。 病便血。 日二三下。 腹不疼。 醫治三年不效。 孫診之。 左脈沉澀。 右脈漏出關外。 診不應病。 因血既久下。 且用補中益氣湯加阿膠、地榆、側柏葉服八劑。 血不下者半月。 彼自喜病愈矣。 偶因勞而血復下。 又索煎藥。 孫曰。 夫人之病。 必有瘀血積於經隧。 前因右脈漏關難憑。 故以升提兼補兼澀。 以探虛實耳。 今得病情。 法當下而除其根也。 龍山曰。 三年間便血。 雖一日二三下。 而月汛之期不爽。 每行且五日。 何尚有瘀血停蓄耶。 孫曰。 此予因其日下月至。 而知其必有瘀血停蓄也。 經云。 不塞不流。 不行不止。 今之瘀。 實由塞之行也。 不可再澀。 古人治痢。 必先下之。 亦此意也。 即用桃仁承氣湯加丹參、五靈脂、荷葉蒂。 水煎夜服。 五更下黑瘀血半桶。 其日血竟不來。 乃以理脾藥養之。 過五日。 復用下劑。 又下黑瘀如前者半。 乃以補中益氣湯、參苓白朮散。 調理全愈。 震按便血日二三下。 已三年之久。 而敢用逐瘀下藥。 非有確見。 不可漫試。 周慎齋治一人。 患腸風。 血大下不止。 頭暈倒地。 三四年不愈。 皆曰不可治。 周診脈。 左手沉細。 右手豁大。 此因內傷寒涼太過。 致陽不鼓。 故右脈沉細。 血不歸絡。 火浮於中。 故尺脈豁大。 用補中益氣湯十帖。 再用荊芥四兩。 川烏一兩。 醋麵糊丸。 空心服愈。 震按此丸名烏荊丸。 恰與臟連丸為對待之方。 一熱一寒。 判如裘葛。 用得其宜。 神應無比。 〔附〕洛陽一女子。 年十七。 耽飲無度。 多食魚蝦。 蓄毒在臟。 日夜二三十次。 大便與膿血雜下。 大腸肛門痛不堪任。 醫以止血痢藥。 不效。 又以腸風藥。 則益甚。 蓋腸風有血無膿也。 如此半年。 氣血漸弱。 食漸減。 肌肉漸消。 稍服熱藥。 則腹愈痛。 血愈下。 稍服涼藥。 則泄注氣羸。 粥食愈減。 服溫平藥。 則如不知。 將期歲。 醫告術窮。 待斃而已。 或教服人參樗皮散。 謾試之。 一服知。 二服減。 三服膿血皆定。 不十服而愈。 乃求其方。 云治大腸風虛。 飲酒過度。 挾熱下利膿血。 疼痛。 多日不瘥。 樗根白皮、人參各二兩為末。 二錢匕。 空心溫酒調下。 不飲酒。 以溫米飲下。 忌油膩濕面青菜果子甜物雞魚蒜等。 震按此方。 治久病則可。 治暴病則不可。 以補澀之藥。 恐留痼病邪也。 葉案有用餘糧石脂者。 亦主固澀下煎。 或佐以人參、木瓜、炒烏梅、炒粳米。 取甘酸合固澀。 使陽明主闔也。 或佐以萸肉、五味、黃柏、地榆。 各炒成炭。 取酸苦合固澀。 可熄風堅陰也。 皆從人參樗皮散化出。 〔附〕嘉興府尊王竺廬公祖辦事勤敏。 凡案牘書稟。 靡不親閱手裁。 積勞而得便血證。 初用天王補心丹及玉女煎、知柏地黃丸等方。 屢愈屢發。 至丙申三月漸劇。 食減面黃形瘦。 精神衰弱。 無錫龔商年兄用補中益氣湯。 以醋炒升麻、歸身而血止。 半月後。 偶食青菜腐湯。 血復下。 龔謂寒濕傷脾。 用蒼朮理中湯。 遂愈。 十月中。 值府考閱卷過勞。 血又大發。 龔診其脈。 弦勁帶數。 腹脹不思食。 易怒。 進加味逍遙散。 不應。 改用桃花散、歸脾湯。 轉加口乾咳嗽。 佐以阿膠、熟地。 又溏瀉腸鳴不食。 困憊難支。 值撫憲薦胡灝軒先生來。 毅然曰。 歸脾須合右歸。 重用人參則效。 定方人參五錢。 山藥三錢。 枸杞、菟絲、棗仁各四錢。 茯神、白芍、文蛤炒各錢半。 炙草、炮姜各七分。 地榆炭八分。 烏梅、大棗各二枚。 一劑而血止。 遞加耆、朮、熟地。 再去地榆、文蛤。 佐以附子。 而谷納漸增。 病遂全愈。 斯真得力於景岳者。

溺血

薛立齋治一婦人。 小便血。 因怒氣寒熱。 或頭痛。 或脅脹。 用加味逍遙散。 諸證稍愈。 惟頭痛。 此陽氣虛。 用補中益氣加蔓荊子而痊。 後鬱怒。 小腹內㽲痛。 次日尿痛熱甚。 仍用加味逍遙散加龍膽草。 並歸脾湯。 將愈。 因飲食所傷。 血仍作。 徹夜不寐。 怔忡不寧。 此膽血尚虛。 用前湯而愈。 一婦人尿血。 久用寒涼止血藥。 面色萎黃。 肢體倦怠。 飲食不甘。 晡熱作渴。 三年矣。 此前藥復傷脾胃。 元氣下陷而不能攝血也。 蓋病久鬱結傷脾。 用補中益氣以補元氣。 用歸脾湯以解脾郁。 使血歸經。 更用加味逍遙以調養肝血。 不月。 諸證漸愈。 三月而痊。 震按內經謂胞移熱於膀胱則溺血。 故溺血證屬熱者多。 實熱則脈洪數有力。 宜導赤散加梔、芩、淡竹葉、鮮小薊。 調滑石末。 沖生藕汁。 虛熱則脈洪數無力。 宜生地、歸、芍、梔、芩、牛膝、麥冬、黃連等。 調發灰。 或茅根汁。 若夏月有感暑熱者。 六一散加黃連、生地。 若少年有血虛挾瘀者。 阿膠、三七二味多服。 若阻塞不通。 並可加冬葵子、生蒲黃以化之。 若多怒人有肝家鬱火者。 龍膽瀉肝湯。 甚則當歸龍薈丸。 惟久而不止則為虛。 歸脾、補中益氣酌用。 或老年及久病人。 始雖熱證。 久變虛寒。 並可用八味地黃丸、四味鹿茸丸等方。 然用至此種藥小愈仍復發者。 多不救。 予選二案。 又恐人止狃於屬熱治法。 故取立齋以療庸淺之通病。

東垣治一人。 二月天氣。 陰雨寒濕。 又因飲食失節。 勞役所傷。 病解之後。 汗出不止。 沾濡數日。 惡寒。 重添厚衣。 心胸間時煩熱。 頭目昏憒。 上壅。 食少減。 此胃中陰火熾盛。 與天雨之濕氣相合。 濕熱太甚。 則汗出不休。 兼見風化也。 以助東方甲乙之風藥以去其濕。 甘寒以瀉其熱。 生芩、酒芩、人參、炙草、羌、獨、藁、防、細辛、川芎、蔓荊子各三分。 黃耆、生甘草、升、柴各五分。 薄荷一分。 煎服即愈。 震按汗出不止。 尚用諸般風藥。 非東垣不能。 故錄之以見病情之變化無窮。 不專以斂澀為止汗定法也。 慎齋治一人。 自汗。 足冷不能行動。 尺脈沉大。 此脾氣下陷也。 故肺失養而汗出。 足乃脾腎經行之地。 脾陽不舒。 腎氣亦郁。 所以冷也。 以啟脾養肺為本。 溫腎為標。 用參、耆、山藥。 補脾陰固表扶肺。 稍加桂溫之而愈。 震按自汗而足冷不能行動。 顯系下焦虛寒矣。 尺脈當沉細。 何反沉大。 粗工舍脈憑證。 必將溫補肝腎而用熟地、枸杞、蓯蓉、鹿茸、桂、附等藥。 繆工憑脈論證。 或認下焦濕熱而用二妙散、防己、黃耆等方。 俱與脾氣下陷隔一層也。 慎齋善用溫補。 此案只稍加肉桂。 亦以尺脈之沉大也。 張景岳曰。 余嘗治一衰翁。 年逾七旬。 陡患傷寒。 初起即用溫補調理。 至十日之外。 正氣將復。 忽爾作戰。 自且至晨。 不能得汗。 寒慄危甚。 告急於余。 余用六味回陽飲。 入人參一兩。 薑、附各三錢。 使之煎服。 下咽少頃。 即大汗如浴。 時將及午。 而浸汗不收。 身冷如脫。 鼻息幾無。 復以告余。 余令以前藥復煎與之。 告者曰。 先服此藥。 已大汗不堪。 今又服此。 尚堪再汗乎。 余笑謂曰。 此中有神。 非爾所知也。 急令再進。 遂汗收神復。 不旬日而起矣。 嗚呼。 發汗用此。 而收汗復用此。 無怪乎人之疑之也。 而不知汗之出。 與汗之收。 皆元氣為之樞機耳。 人能如闔闢之權。 其放與收。 有所以主之者。 則無惑矣。 震按景岳之言。 的系醫宗三味。 誠能悟此。 則線索在手。 操縱咸宜矣。 但所選三案。 皆取高超者以示模範。 非全法也。 如陽虛自汗。 用參附、耆附、黃耆建中。 陰虛盜汗。 用當歸六黃湯、地黃湯。 加白芍、牡蠣、浮小麥、糯稻根鬚。 表虛。 用玉屏風散。 心虛。 用歸脾湯。 肝火。 用左金、白芍、龍、牡。 胃火。 用涼膈散、白虎湯。 風勝。 用桂枝湯。 濕勝。 用羌活勝濕湯。 痰用導痰、溫膽。 暑用清暑益氣。 以及麻黃根、敗蒲扇、封臍藥、外撲法。 法宜遍求。 他如頭汗、陰汗、心窩汗、飲食汗。 方各另採。 總宜多閱諸書。 固難備述是編。


卷五

七情

戴人曰。 昔莊先生治一人。 以喜樂之極而病者。 莊切其脈。 為之失聲。 佯曰。 吾取藥去。 數日更不來。 病者悲泣。 辭其親友曰。 吾不久矣。 莊知其將愈。 慰之。 詰其故。 莊引素問曰。 懼勝喜。 可謂得元關者也。 然華元化以怒郡守而幾見殺。 文摯以怒齊王而竟殺之。 欲活他人。 反戕厥躬。 悲夫。 戴人路經古亳。 逢一婦。 病喜笑不止。 已半年。 眾醫治之術窮。 戴人以滄鹽成塊者二兩餘。 火燒通赤。 放冷研細。 以河水一大碗。 同煎三五沸。 稍溫。 與飲之。 以釵探咽中。 吐去熱痰五升。 次服火劑。 火主苦。 解毒湯是也。 不數日而笑定矣。 內經曰。 神有餘則笑不休。 所謂神者。 心火是也。 火得風而成焰。 即笑之象也。

項關令之妻。 病怒。 不欲食。 常好叫呼怒罵。 欲殺左右。 惡言不輟。 眾醫處藥。 半載無功。 戴人視之曰。 此難以藥治。 乃使二娼。 各塗丹粉。 作伶人狀。 其婦大笑。 次日又令作角抵。 又大笑。 復於其旁。 常以兩個能食之婦。 誇其食美。 此婦亦索其食一嘗之。 不數日。 怒減食增而瘥。 丹溪治一婦人。 年十九歲。 氣實。 多怒不發。 忽一日大發叫而欲厥。 蓋痰閉於上。 火起於下。 上衝故也。 與香附末五錢。 甘草三錢。 川芎七錢。 童便、薑汁煎。 又與青黛、人中白、香附末為丸。 稍愈。 後大吐乃安。 復以導痰湯加姜炒黃連、香附、生薑。 下當歸龍薈丸。

丹溪治陳狀元弟。 因憂病咳唾血。 面黧色。 藥之十日不效。 謂其兄曰。 此病得之失志傷腎。 必用喜解。 乃可愈。 即求一足衣食之地處之。 於是大喜。 即時色退。 不藥而愈。 由是而言。 治病必求其本。 雖藥中其病。 苟不察其得病之因。 亦不能愈也。 徐書記有室女。 病似勞。 醫僧法靖診曰。 二寸脈微伏。 是憂思致病。 請示病因。 徐曰。 女子夢吞蛇。 漸成此病。 靖謂有蛇在腹。 用藥專下小蛇。 其疾遂愈。 靖密言非蛇病也。 因夢蛇過憂成疾。 當治意而不治病耳。

一富家婦。 傷思慮過甚。 二年不寐。 無藥可療。 其夫求戴人診之。 曰。 兩手脈俱緩。 此脾受之也。 脾主思故也。 乃與其夫以怒激之。 多取其財。 飲酒數日。 不處一方而去。 其婦大怒。 汗出。 是夜困眠。 如此八九日不寤。 自是食進。 脈得其平。 一女新嫁後。 其夫經商二年不歸。 因不食。 困臥如癡。 無他病。 多向里床坐。 丹溪診之。 肝脈弦出寸口。 曰。 此思男子不得。 氣結於脾。 藥難獨治。 得喜可解。 不然。 令其怒。 脾主思。 過思則脾氣結而不食。 怒屬肝木。 木能剋土。 怒則氣升發而沖。 開脾氣矣。 其父掌其面。 呵責之。 號泣大怒。 至三時許。 令慰解之。 與藥一服。 即索粥食矣。 朱曰。 思氣雖解。 必得喜。 庶不再結。 乃詐以夫有書。 旦夕且歸。 後三月。 夫果歸而愈。 丹溪曰。 一蜀僧出家時。 其母在堂。 及遊浙右。 經七年。 忽一日。 念母之心甚切。 欲歸無腰纏。 徒爾朝夕西望而泣。 以是得病。 黃瘦倦怠。 時僧年二十五歲。 太無羅先生見之。 令其隔壁泊宿。 每日以牛肉豬肚甘肥等。 煮糜爛與之。 凡經半月餘。 且時以慰諭之言勞之。 又許鈔十錠作路費。 曰不望報。 但欲救汝之命耳。 察其形稍蘇。 脈稍充。 與桃仁承氣。 一日三帖下之。 皆是血塊痰積。 方止。 次日只與熟菜稀粥將息。 又半月。 其僧遂如故。 又半月有餘。 與鈔十錠。 遂行。 〔附〕有士人觀書忘食。 一日有紫衣人立前曰。 公不可久思。 思則我死矣。 問其何人。 曰。 我。 穀神也。 於是絕思而食如故。

一婦無故悲泣不止。 或謂之有祟。 祈禳請禱不應。 許學士曰。 金匱云。 婦人臟燥。 喜悲傷欲哭。 象如神靈所作。 數欠伸者。 甘麥大棗湯主之。 用其方十四帖而愈。 蓋悲屬肺。 經云。 在臟為肺。 在志為悲。 又曰。 精氣並於肺則悲是也。 此方補脾而能治肺病者。 虛則補母之義也。 息城司侯。 聞父死於賊。 乃大悲。 哭罷。 便覺心痛。 日增不已。 月餘成塊。 狀若覆杯。 大痛不任。 藥皆無功。 乃求於戴人。 戴人至。 適巫者在其旁。 乃學巫者。 雜以狂言。 以謔病者。 至是大笑不忍。 回面向壁。 一二日。 心下結硬皆散。 所謂喜勝悲。 內經自有此法也。 資生經曰。 王執中母久病。 忽泣涕不可禁。 知是心病也。 灸百會而愈。 後遇憂愁悽愴者。 灸此穴。 無不愈。

高逢辰表侄。 嘗遊惠山。 暮歸。 遇一巨神臥寺門。 恐懼奔避。 自是便溺日五六十次。 周恭曰。 驚則心無所倚。 恐則傷腎。 是為水火不交。 二臟俱病。 故其所合之府受盛失職。 州都不禁矣。 震按此證當死。 或用參、耆溫補之藥以圖僥倖。

衛德新之妻。 旅中宿於樓上。 夜值盜劫燒舍。 驚墜狀下。 自後每聞有響。 則驚倒不知人。 家人輩躡足而行。 莫敢冒觸以聲。 歲余不痊。 醫作心病治之。 人參珍珠及定志丸。 皆無效。 戴人見而斷之曰。 驚者為陽。 從外入也。 恐者為陰。 從內出也。 驚者。 為自不知故也。 恐者。 自知也。 足少陽膽經屬木。 膽者。 敢也。 驚怕則膽傷矣。 乃命二侍女執其兩手於高椅之上。 當面前下。 置一小几。 戴人曰。 娘子當視此。 一木猛擊之。 其婦大驚。 戴人曰。 我以木擊幾。 何必驚乎。 伺少定擊之。 驚少緩。 又斯須。 連擊三五次。 又以杖擊門。 又暗使人擊背後之窗。 徐徐驚定而笑。 曰。 是何治法。 戴人曰。 內經云。 驚者平之。 平者常也。 平常見之。 必無驚。 是夜使人擊其門窗。 自夕達曙。 寢息如故。 夫驚者神上越也。 從下擊幾。 使之下視。 所以收神也。 從此遂愈。 王中陽治江東富商。 自奉頗厚。 忽患心驚。 如畏人捕之。 聞脂粉氣即遺泄。 晝夜坐臥。 常欲人擁護方安。 甫交睫。 即陽動精滑。 遍身紅暈紫斑。 兩腿連足浸淫濕爛。 膿下不絕。 飲食倍常。 酬應不倦。 累醫不效。 王診得六脈俱長。 三部九候往來有力。 兩手寸尺特盛。 猝難斷證。 因問之。 商告曰。 某但覺虛弱無力。 多驚悸。 及苦於下元不固。 兩腿風瘡。 侍奉皆賴婦人。 而又多欲不能自禁。 奈何治之。 王曰。 時醫必作三種治。 一者治驚悸。 二者治虛脫。 三者治風瘡。 以余觀之。 只服滾痰丸。 然後調理。 滿座愕然。 王曰。 此係太過之脈。 總是濕痰為病。 與火炎水涸。 神怯精傷者。 本異標同也。 逐去痰毒。 不必縷治。 服丸三日。 脈稍平。 曰。 君連年醫藥不效。 反增劇者。 不識虛實。 認假為真故也。 再令服三次。 越五日。 脈已和。 不言驚悸之苦。 但求遺泄之藥。 王用豁痰湯加茯苓煎服。 月餘諸證悉減。 乃用泥金膏。 以新汲水調敷兩腿。 干則再上。 周時洗去。 則熱氣已衰。 皮肉寬皺。 然後用杖毒活血方。 調敷全愈。 震閱洞虛子原案。 曰。 此係太過之脈。 心腎不變。 又曰。 水火亢行。 心不攝血。 運於下不能上升。 凝於肌膚。 日久濕爛。 與火炎水濫。 神不寧陽頻泄者。 本同標異也。 其詞澀而義晦。 不如曰濕熱生痰。 上壅下注。 反覺徑捷。 故僭改之。 再查豁痰湯。 亦逸人自定。 乃以小柴胡湯去薑、棗。 加紫蘇、薄荷、羌活、陳皮、厚朴、枳殼、南星。 云治一切痰疾。 與滾痰丸相副。 或以前胡易柴胡。 其泥金膏。 則用陰地上蚯蚓糞三分。 熟皮朴硝二分。 同研細。 水調敷。 杖毒活血方。 則用蛇床子、光草烏、火煅爐甘石、枯礬、檳榔、花粉、綠豆粉、凌霄花、赤石脂、白石脂、大薊根葉、小薊根葉為末。 另煎大黃汁調敷。 云治杖瘡奇妙。 〔附〕一富室子弟。 因憂畏官事。 忽患惡聞響聲。 鞋履作聲。 亦即驚怖。 有事則彼此耳語而已。 飲食自若。 舉動無差。 王令服滾痰丸二次。 即能起坐應酬。 再以豁痰湯、分心氣飲。 相間服之而愈。 分心氣飲者。 乃二陳湯加紫蘇、羌活、桑白皮、肉桂、青皮、腹皮、木通、赤芍也。 又一人因相識官員為事。 猝為當道直入其室搜索。 男人即驚死。 其妻須臾蘇省。 失志顛倒。 棄衣摸空。 王亦令服滾痰丸二次。 下咽即睡。 次夜又一服。 仍用豁痰湯加枳實。 服數日即安。 張路玉治河南督學汪緘庵媳。 產後病虛無氣。 洒洒然如驚。 常時咳青黑結痰。 欲咳則心中憺憺大動。 咳則渾身麻木。 心神不知所之。 偶聞一聲響。 則頭面哄熱。 微汗。 神魂如飛越狀。 專事婦科者。 屢用補養心血之劑。 罔效。 虛羸轉劇。 邀張診之。 脈浮。 微弦而芤。 獨左寸厥厥動搖。 此必胎前先傷風熱。 坐草時迸力過甚。 痰血隨氣上逆。 衝過膈膜而流入心包也。 朝用異功散加童便煅淬蛤粉。 以清理痰氣。 大劑獨參湯下來復丹。 以搜滌瘀積。 蓋痰在膈膜之上。 非焰硝無以透之。 血在膈膜之上。 非五靈無以浚之。 然非藉人參相反之性。 不能激之使出也。 服數日。 神識漸寧。 形神漸旺。 改用歸脾湯加龍齒、沉香。 調理而康。 吳昭如室。 年壯體豐。 有素而嘔血。 腹脹。 脾約便難之恙。 兩遭回祿。 憂恚頻仍。 近於失血之後。 忽然神氣憒亂。 口噤目瞠。 石頑診之。 氣口數盛而促。 人迎弦大而芤。 形神不能自主。 似有撮空之狀。 一醫以為證犯條款。 不出五日當斃。 張謂不然。 若是撮空。 必然手勢散漫。 今拈著衣被。 盡力扯摘。 定為挾驚挾怒無疑。 爪者筋之餘。 非驚怒而何。 況脈來見促。 當是痰氣中結。 殊非代脈之比。 詢其病因。 驚怒俱有。 遂用鉤藤鉤一兩。 煎成。 入竹瀝半盞。 薑汁五匙。 連夜服藥。 即得安寐。 次日六脈稍平。 但促未退。 仍用前方減半。 調牛黃末一分。 其夕大解三度。 共去結糞五六十枚。 腹脹頓減。 脈靜人安。 稀糜漸進。 數日之間。 平復如常。 震按七情致病。 病本難治。 戴人丹溪治法神矣。 洞虛子專主痰火。 亦難奉為要訣。 石頑二案。 論病最精。 用藥更巧。

姑蘇朱子明婦。 病長號數十聲。 暫止。 復如前。 人以為癘所憑。 莫能療。 戴原禮曰。 此郁病也。 痰閉於上。 火鬱於下。 故長號則氣少舒。 經云。 火鬱則發之。 是已。 遂用重劑湧之。 吐痰如膠者無算。 乃愈。 易思蘭治一婦。 渾身倦怠。 呵欠口乾。 經月不食。 強之。 不過數粒而已。 有以血虛治之者。 有以氣弱治之者。 有知為火而不知火之源者。 用藥雜亂。 愈治愈病。 至冬微瘥。 次年夏間。 諸病復作。 肌消骨露。 三焦脈洪大侵上。 脾肺二脈微沉。 餘部皆平和。 此肺火病也。 以梔子仁薑汁浸一宿。 炒黑研細。 用人參、麥冬、烏梅煎湯調下。 進二服。 即知飢喜食。 旬日肢體充實如常。 後因久病不孕。 眾皆以為血虛而用參耆之品。 半月胸膈飽脹。 飲食頓減。 至三月餘而經始通。 下黑穢不堪。 或行或止。 不得通利。 其苦萬狀。 復以四烏湯。 換生地。 加陳皮、蘇梗、黃芩、山梔、青皮、枳殼十數劑。 一月內即有孕。 震按首條之病郁易辨。 湧法誠勝於服藥。 次條之病情難辨。 其方恐未能速效。 至於經閉已通。 病亦輕矣。 用藥固宜平穩。 周慎齋治一人。 六脈澀滯。 脅痛吐臭痰。 噁心食不下。 蓋脅者。 少陽之分也。 清氣不升。 濁氣鬱於少陽之絡。 故痛。 濁氣上逆。 故吐臭痰而噁心。 濁氣。 故臭也。 食不下者。 少陽清陽之氣不升。 則肝不能散精也。 用柴胡、白蔻各二分。 黑山梔、甘草各五分。 白芍、丹皮各一錢。 白茯苓、廣皮各一錢五分。 歸身八分。 麥冬二錢。 十帖全愈。 震按脅痛吐臭痰。 昧者必妄認肺癰肺痿等病。 得此論可與石山治臭痰一案並垂不朽。 紀華山雅自負而數奇。 更無子。 時悒悒不快。 漸至痞脹。 四年肌肉盡削。 自分死矣。 姑蘇張漣水診而戲之曰。 公那須藥。 一第便當霍然。 以當歸六錢。 韭菜子一兩。 香附童便炒八錢。 下之。 紀有難色。 不得已。 減其半。 張曰。 作二劑耶。 一服。 夜夢遺。 舉家慟哭。 張拍案曰。 吾正欲其通耳。 仍以前半劑進。 胸膈間若勇士猛力一推。 解黑糞無算。 尋啜粥二碗。 再明日。 巾櫛起見客矣。 逾年生一子。 震按痞脹四年。 肌肉盡削。 一夢遺而半劑之藥如神。 雖仲淳所述。 吾不敢信。

詐病

張景岳曰。 予向同數友。 遊寓榆關客邸。 內一友素耽風月。 忽於仲冬一日。 夜叩予戶。 張皇求救。 云所狎之妓。 忽得急證。 勢在垂危。 倘遭其厄。 禍不可解。 予往視之。 見其口吐白沫。 僵仆於地。 以手摸之。 則口鼻四肢俱冷。 氣息如絕。 陡見其狀。 殊為驚駭。 因拽手診之。 則氣口和平。 脈不應證。 予意其脈和如此。 而何以證危如是。 沉思久之。 豈即仲景所云詐病耶。 復診其脈。 安然如故。 遂大聲於病妓之旁曰。 此病危矣。 須用極大艾丸。 連灸眉心人中小腹數處。 方可活。 惜花容損壞耳。 余寓有艾。 宜速取來灸之。 然火灸尚遲。 姑先與一藥。 使其能咽之後。 倘有聲息。 則生意已復。 即不灸亦可。 若口不能咽。 或咽後不蘇。 當速灸可也。 病妓聞予之言。 竊已驚怖。 惟恐大艾著身。 藥到即咽。 咽後少頃。 即哼聲出而徐動徐起矣。 次日問之。 乃知為吃醋而發也。 震按此條乃人病脈不病。 尚易揣度。 次條所載金吾公二妾相競。 一系燕姬。 其母助惡叫喊撒潑。 遂致氣厥若死。 自暮及旦不蘇。 景岳初診之。 見其肉厚色黑。 面青目瞑。 手撒息微。 脈又伏。 渺若脫。 意其真危也。 欲施溫補。 恐大怒之後。 逆氣未散。 欲用開導。 恐脈之似絕。 虛不能勝。 請再診之。 則前此撒手。 今忽十指交叉於腹。 因而動疑。 及著手再診。 似有相嫌不容之意。 卒然猛扯之。 力強且勁。 益疑將死之人。 豈猶有力如是。 乃思其脈若此者。 或因肉厚氣滯。 北人稟賦使然。 或因兩腋夾緊。 奸人猝詐所致。 遂用前法。 以恐勝之。 藥甫到咽即活。 此比前案更難辨識也。

丹溪治一室女。 素強健。 六月發煩悶。 困憊不食。 時欲入井。 脈沉細數弱。 口漸渴。 醫作暑病治不效。 又加嘔而瘦。 手心熱。 喜在暗處。 脈漸伏而妄語。 朱制局方妙香丸。 如芡實大。 井水下一丸。 半日大便。 藥已出矣。 病不減。 遂以麝香水洗藥。 以針穿三孔。 涼水吞。 半日下稠痰數升。 得睡漸愈。 因記金匱云。 昔肥而今瘦者痰也。 震按此證必須妙香丸。 若溫膽導痰等方無益也。 但以芡實大之丸藥而囫圇吞下。 一奇。 再以便出之藥。 而水洗針穿。 又復吞之。 更奇。 立齋治一儒者。 背腫一塊。 按之則軟。 肉色如故。 飲食如常。 勞則吐痰體倦。 此脾虛而痰滯。 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 少加羌活。 外用陰陽散。 以薑汁調搽而消。 後因勞。 頭暈作嘔。 仍以前藥去羌活。 加蔓荊子而愈。 震按此即世人所謂濕痰流注也。 勞則吐痰體倦。 脾虛易明矣。 閣老梁厚齋。 氣短有痰。 小便赤澀。 足跟作痛。 尺脈浮大。 按之則澀。 此腎虛而痰飲也。 用四物送六味丸。 不月而康。 仲景云。 氣虛有飲。 用腎氣丸補而逐之。 誠開後學之蒙瞶。 濟無窮之夭枉。 腎氣丸。 即六味丸。 震按四物湯送六味丸。 專補腎陰也。 若仲景所謂腎氣丸。 必以六味加桂附為是。 況氣短足跟痛尺脈澀。 僅用六味。 恐不效。 此案與治孟都憲案同法。 梁則小便赤澀。 孟則遺尿。 梁則尺浮大而按之澀。 孟則尺浮大按之如無。 孟加眩暈。 尤易辨也。 李士材曰。 翰林李集虛。 勞而無度。 醉而使內。 汗出多痰。 服寬膈化痰之藥。 轉覺滯悶。 診其脈沉而澀。 兩尺尤甚。 余謂其婿曰。 痰得澀脈。 一時難愈。 況尺中澀甚。 精傷之象也。 在法不治。 勉用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 二劑有小效。 眾皆喜。 余曰。 澀象不減。 脈法無根。 死期近矣。 果十餘日而歿。 震按此與梁厚齋案同一澀脈而死生不同者。 彼惟尺脈浮大。 按之則澀。 此是六部沉澀。 兩尺尤甚。 輕重自別也。 況又云脈法無根。 想是沉而細澀。 按之欲絕耳。 不然。 哮嗽門中顧明華案。 亦系澀脈。 何以先補養而繼吐下。 仍能愈之耶。 李士材治秦景明。 素有痰飲。 每歲必四五發。 發即嘔吐不能食。 此病久結成窠囊。 非大涌之。 弗愈也。 須先進補中益氣。 十日後。 以瓜蒂散頻投。 湧如赤豆沙者數升。 已而復得水晶色者升許。 如是者七補之。 七湧之。 百日而窠囊始盡。 專服六君子八味丸。 經年不輟。 震按長於治痰者。 前有張戴人。 後有王隱君。 然可施於人強證實。 若虛者非所宜也。 此案七補七湧。 足以匡救兩家之法。 夫人身本無所謂痰。 痰因病而生耳。 惟治其所以生痰之病。 則痰自除。 至方書所載有風痰、寒痰、火痰、濕痰、燥痰、清痰、老痰、味痰、酒痰、郁痰、頑痰、驚痰、虛痰種種名色。 而變現諸證。 千態萬狀。 又似種種雜病。 此又不得以種種雜病法治。 但治其痰則病自去。 蓋標而本之。 本而標之。 總在醫家之變通也。

痞滿

滑伯仁治一人。 苦胸中痞滿。 憒憒若怔忡狀。 頭目昏痛。 欲吐不吐。 忽忽善忘。 時一臂偏痹。 脈之。 關以上溜而滑。 按之沉而有力。 曰。 積飲滯痰。 橫於胸膈。 蓋得之厚味醇酒。 肥膩炙爆。 蓄熱而生濕。 濕聚而痰涎宿飲皆上甚也。 王冰云。 上甚不已。 吐而奪之。 但冬月降沉之令。 未可行此法。 乃候至春日晴朗。 以藥探吐之。 大吐異色痰如膠飴者三四升。 一二日更吐之。 三四次則胸中洞爽矣。 震按此病認為痰飲。 皆人所能。 惟冬月降沉之令。 未可湧吐。 乃先聖成法。 守得極是。 孫東宿治陳光祿松奕翁。 常五更胸膈脹疼。 寒熱溫涼。 遍嘗不效。 診之右寸軟弱。 左平。 兩尺亦弱。 孫曰。 此肺腎二經之不足也。 補而斂之。 可無恙矣。 以人參、補骨脂、山茱萸各三兩。 鹿角膠、鹿角霜五兩。 杜仲、巴戟、茯苓、車前各一兩五錢。 山藥二兩。 鹿角膠酒化為丸。 空心淡鹽湯送下。 又以御米殼三兩。 去筋膜。 蜜水炒。 訶子麵煨去核一兩。 陳皮一兩五錢。 蜜丸。 五更枕上白湯送下一錢。 服一月。 病不再發。 震按人參鹿膠之丸。 人猶能用。 粟殼訶子之方。 夢想不到矣。 與陳武塘噙化丸。 可比熊掌猩唇。 各一異味。 李古愚每食後即大便。 腹皮稍脹急。 胸膈飽悶。 醫與參、術。 則痞悶愈甚。 小水清而長。 孫脈之。 左寸澀。 右寸滑。 按之如黃豆大。 且鼓指。 關尺之脈皆弦小。 左尺脈迢迢有神氣。 據脈。 乃積痰鬱滯於肺莫能出。 以致大腸之氣不固也。 法當效丹溪治乃叔用吐。 吐去上焦痰積。 而大便自實矣。 先用苦梗、萊菔子各三錢。 白蔻仁、橘紅、山梔仁各一錢。 川芎五分。 生薑三片。 蔥三根。 煎服探吐。 不能盡出。 又以萊菔子一合擂漿水。 加蜂蜜。 與半碗飲之。 始吐膠痰二碗。 平日每小水則大便並行。 吐後小水始能獨利。 連行三四次而胸腹寬舒。 初亦以吐為懼。 至是豁然稱快。 大便亦不頻下矣。 再以二陳湯加白朮、旋覆花、麥芽。 調理而全安。 震按右寸滑而有力。 故知肺有積痰。 左尺迢迢有神。 故可吐而不傷。 景岳治一少年素日飲酒。 亦多失飢傷飽。 一日偶因飯後脅肋大痛。 自服行氣化滯等藥。 復用吐法。 盡出飲食。 吐後逆氣上升。 脅痛雖止。 而上壅胸膈。 脹痛更甚。 且加嘔吐。 再用行滯破氣等藥。 嘔痛漸止。 而左乳胸肋之下結聚一塊。 脹實拒按。 臍腹膈閉。 不能下達。 每於戌亥子醜之時。 則脹不可當。 因其嘔吐既止。 已可用下。 凡大黃、芒硝、稜、莪、巴豆等藥。 及菔子、朴硝、大蒜、橘葉搗罨等法。 毫不能效。 而愈攻愈脹。 因疑為脾氣受傷。 用補。 尤覺不便。 湯水不入者。 凡二十餘日。 無計可施。 窘劇待斃。 只得用手揉按其處。 彼云肋下一點。 按著則痛連胸腹。 及細為揣摸。 則正在章門穴也。 章門為脾之募。 為臟之會。 且乳下肋間。 正屬虛里大絡。 乃胃氣所出之道路⾀‚而氣實通於章門。 因悟其日輕夜重。 本非有形之積。 而按此連彼。 則病在氣分無疑也。 必須經火則氣散。 乃以艾灸章門十四壯。 兼制神香散。 使日服三四次。 脹果漸平。 食亦漸進。 始得保全。 震按灸法可佐吐下補三法所不及。 然亦有效有不效。 此能效者。 想其尚屬少年耳。 陳武塘曰。 余長子揆。 向患遺精。 於天啟丁卯冬。 遺證大作。 腎竅漏氣。 出如煙霧。 時作時止。 眠食漸減。 形瘁骨痿。 大便艱澀。 其色頗黑。 用豬膽汁入大黃、皂角末導之。 初用甚快利。 並上部諸火亦覺清息。 延至戊辰六月。 則愈導愈秘。 因思膽汁、大黃苦寒。 皂角刮削脂膏。 故求潤而彌燥。 乃以豬膽去汁。 入蜜同溫水滿之以為導。 導久而便始不艱。 然至戊辰八月後。 不能起床。 又至己巳五月。 肌肉愈瘦。 眠食愈減。 胸膈如有物踞之。 腹則空虛。 上則痞悶。 每食少許。 輒停留不下。 隔六七時猶噯。 呼吸之氣。 亦礙而不暢。 以為因虛致滯。 則服人參必增懣。 以為稠痰蓄血。 用疏快之劑又全無功。 身常畏寒。 夏令猶掩重幃。 惟身不熱。 口不渴。 聲音雖輕而不變。 面色白而不赤不黑。 每日僅用粥餌二盞。 或終日不食。 旁人疑在旦暮。 卻又綿延兩載。 時名醫高果哉、孫見心辰夕診治無功。 又延姑蘇柯生。 柯、大言人也。 乍聞其論。 不勝喜。 及治罕效。 乃追憶從前。 大腸氣數不禁。 遂覺胸膈痞悶。 繼因過防衄證。 日飲童便及滋清藥太多。 大便漸順。 然大便後即覺腹中虛怯。 而胸膈分毫不寬。 若大便所下甚多。 則胸膈痞悶愈甚。 於是疏上補下。 茫無措手。 遠延鎮江張承溪至。 張診二次。 而曰男子久病。 以太谿衝陽脈決其死生。 今六部無險。 太谿衝陽有根。 必不死之脈也。 其證名為下脫。 凡陽氣上絕。 陰氣不得上交於陽。 則為下脫。 陰竅漏氣是也。 陰氣下絕。 陽氣不得下交於陰。 則為上脫。 耳中出氣是也。 方家以失血之證。 為錯經妄行。 而不知氣證亦有錯經妄行者。 蓋腎納氣。 過瀉成虛。 則腎氣不能自納。 遂錯行而妄漏。 經云。 醉飽入房。 五臟反覆。 五臟部位。 寧有反覆之理。 正謂其氣錯亂也。 今未能提其氣。 復使歸經。 所以時漏不止。 漏則氣虛。 氣虛於下。 則痰結於上。 故飲食難化。 而成鬱結痞悶之證。 今用藥宜疏導鬱滯。 不宜誤用滋陰。 宜有提有降合成疏通。 不宜專用順氣。 若認此為陰虧之證。 遂謂虛勞不受補者不治。 則大誤也。 陰虛生內熱。 豈有陰分大虛。 臥床一年有半。 而不發骨蒸潮熱者乎。 滋陰之藥。 不惟無功。 且於開胸膈。 進飲食。 有大礙。 今但使膈間日寬一日。 穀氣日增一日。 則陰不補而自補矣。 氣色可指日而待。 煎方用蘇子、山楂各二錢。 橘紅、半夏曲各一錢五分。 茯苓、烏藥、香附、五穀蟲各一錢。 升麻八分。 柴胡四分。 臨服入韭汁二匙。 此方疏郁為主。 而升降互用。 其旨頗精。 服二十劑。 雖不大效。 然視向之服一藥。 增一病。 則霄壤矣。 秋初張別去。 余因其疏郁大旨。 為之推廣通變。 自定噙化丸。 用人參六錢。 醋製香附、橘紅各四錢。 貝母、桔梗各三錢。 松羅茶二錢。 白硼砂、西牛黃、乾蟾炙存性各一錢。 薄荷葉三分。 以烏梅肉二錢蒸爛。 同竹瀝、梨膏為丸。 每丸一錢。 余因胸中結塊。 原起於午食後即臥。 用噙化丸。 使睡中常有藥氣疏通肺胃之間。 彼將欲結。 藥往疏之。 新結不增。 舊結漸解。 臥時成病。 亦治以臥時。 且病在膈上。 不用湯之盪滌。 丸之沉下。 而用噙化。 徐徐沁入。 日計不足。 月計有餘也。 服六七十丸後。 膈間漸寬。 爾時醫家疑氣墜之證。 恐深秋逾劇。 以秋金主降也。 余謂肺主氣。 氣得其令。 則降者自降。 升者自升。 各得本職。 非謂有降而無升也。 能使清升濁降。 則氣墜之病。 正宜愈於深秋。 至八月。 病人偶傷麥粉。 下以沉香丸。 忽去膠痰數升。 胸膈頓爽。 殆藥力漸到。 元氣漸回。 邪無所容。 而乘勢自下也。 然氣弱形羸。 長臥不起如故。 冬底。 醫家又防春來木旺。 脾病轉劇。 余曰無憂。 凡脾受肝克。 則畏木氣來侵。 今乃脾困。 而非脾弱。 冬氣閉塞。 脾困所畏。 幸喜及春。 方藉木氣以疏通之。 已而食果稍增。 肌亦漸澤。 五臟之情。 變化如此。 第執生克之常。 幾何而不誤人。 庚午夏四月。 張公復至。 曰。 膠痰去。 病本拔矣。 骨痿不能自行立者。 濕氣留伏脾經故也。 投以白朮煎。 用白朮一斤。 蒼朮四兩。 作膏服之。 未終劑立起。 此病奇而久。 約費千日之醫治。 竟得全生。 故備志之。 震按陳公以縉紳先生而講醫理。 卻極精深。 所論噙化丸。 治法微妙。 切合病機。 雖老醫見不到此。 至於張承溪之用術煎。 不認骨痿為腎虛而為脾濕。 見亦高人數倍矣。

吞酸吐酸

丹溪治一人。 因心痛。 久服熱藥多。 兼患吞酸。 以二陳湯加芩、連、白朮、桃仁、郁李仁、澤瀉。 服之累湧出酸苦黑水如爛木耳者。 服久。 心痛既愈。 酸仍頻作。 有酸塊自胸膈間築上咽喉甚惡。 以黃連濃煎冷。 候酸塊欲升。 即與數滴飲之。 半日許。 下數次而愈。 乃罷藥。 淡粥調之一月。 時已交春節旬余。 中脘處微脹急。 面帶青。 氣微喘。 時天尚寒。 蓋脾土久病衰弱。 遇木氣行令。 脾受肝凌也。 急以索矩六和湯與之。 四日而安。 立齋治一儒者。 面色痿黃。 胸膈不利。 吞酸噯腐。 頻服理氣化痰之藥。 大便不實。 食少體倦。 此脾胃虛寒也。 用六君加炮薑、木香。 漸愈。 兼用四神丸而元氣復。 震按二條治熱治寒。 各極其妙。 朱案不用左金之反佐。 識見最高。 薛案之四神。 不若去五味、肉果。 換以參、朮、薑、附為更妥也。 薛又有一案。 現證皆同。 更加足指腫痛。 指縫出水。 其人先服二陳、二妙、黃連、枳實。 薛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而愈。 真絲絲入扣之方矣。 蓋脾虛挾寒。 脾虛挾濕。 同中有異耳。 周慎齋治吞酸。 專用吳茱萸。 歷敘其效。 則又單管得寒濕二字。

嘈雜

孫東宿治葉潤齋。 年近四十。 心鬲嘈雜。 好啖肉。 尤好雞。 一日不能缺。 缺即身浮力倦。 神魂無措。 必急得肉。 見則大嚼。 及入腹。 腹又大痛。 痛極則吐酸水稠涎然後定。 稍定又思肉啖也。 人疑為祟。 孫診之。 六脈大小不等。 觀其色唇紅臉黃。 問之。 則曰痛雖苦。 尚能熬。 若嘈雜則遍身淫淫蘇蘇。 左右無可奈何。 手足無所把捉。 有近於死。 急需肉以救命。 孫曰。 據色脈。 乃蟲證。 非祟也。 先予雄黃丸一服。 不瘳。 改以膩粉五分。 使君子末一錢。 用雞子打餅。 五更空心飼之。 辰刻下長蟯十條。 內有二大者。 長尺余。 下午又下小蟲百餘。 自此不喜肉。 而嘈雜良愈。 震按嘈雜證。 丹溪謂是痰因火動。 乃噎膈之漸。 故多用黃連、山梔、蒼朮、半夏、白芍之類。 然亦有思慮傷血者。 有腎陰虛而胃火旺者。 又宜用生地、阿膠、柏子仁、麥冬、石斛、蘆根之類。 若此案乃蟲蝕脂膏。 嘈雜門中所未載。 故特選之。 昔年曾見葉天翁治一婦人胸痞心嘈。 用鹽水煮石決明三錢。 經霜桑葉二錢。 丹皮一錢。 黑梔一錢。 三角黑胡麻二錢。 細生地三錢。 四帖而愈。 此又肝火鬱於胃之嘈雜也。

嘔吐

虞天民治一婦。 年三十。 產後因食傷。 致胃虛不納穀。 四十餘日矣。 聞穀氣則噁心而嘔。 聞藥氣亦嘔。 虞用順流水二盞煎沸。 泡伏龍肝。 研細攪渾放澄清。 取一盞。 入參、苓、白朮各一錢。 甘草二分。 陳皮、藿香、砂仁各五分。 炒神麯一錢。 陳米一合。 加薑、棗。 同煎至七分。 稍冷服。 此藥遂納而不吐。 別以陳米煎湯。 時時咽之。 日進前藥二三服。 漸能納粥而安。 後以此法治人。 悉驗。 薛立齋見一人嘔吐痰涎。 發熱作渴。 胸膈痞滿。 或用清氣化痰降火。 前證益甚。 痰涎自出。 薛曰。 嘔吐痰涎。 胃氣虛寒也。 發熱作渴。 胃不生津也。 胸膈痞滿。 脾氣虛弱也。 須用參、耆、歸、術之類。 溫補脾胃。 生髮陽氣。 諸病自退。 不信。 仍服前藥。 虛證悉至。 復請治。 薛曰。 飲食不入。 呃逆不絕。 泄瀉腹痛。 手足逆冷。 是謂五虛。 煩熱作渴。 虛陽發於外也。 脈洪大。 脈欲絕也。 死期迫矣。 或曰。 若然。 殞於日乎。 殞於夜乎。 薛曰。 脈洪大。 當殞於晝。 果然。 震按此條與張克明咳嗽吐痰證治相同。 彼以溫補而愈。 此以清削而死。 薛公之善用溫補。 與戴人之善用湧泄。 皆舉一可以例百也。 王中陽治一宦家婦人。 忽患心腹冷痛。 遂嘔吐。 去盡宿汁不已。 而又吐清涎。 如雞子清之狀。 一嘔一二升許。 少頃再嘔。 百藥不納。 嚥唾亦不能順下。 已經三日。 但聰明不昧。 吩咐家事以待就木。 王診其脈。 六部弦細而長。 令服滾痰丸三十丸。 並不轉逆。 須臾坐寐。 移時索粥食之。 次日再進三十丸。 兼服局方茯苓半夏湯。 再服錢氏白朮散。 飲食如舊。 李士材治兵尊高元圃。 久患嘔吐。 李診之曰。 氣口大而軟。 此穀氣少而藥氣多也。 且多犯辛劑。 可以治表實。 不可以治中虛。 可以理氣壅。 不可以理氣弱。 用熟半夏五錢。 人參三錢。 陳倉米一兩。 白蜜五匙。 甘瀾水煎服。 十劑全安。 又治屯院孫瀟湘。 夏月食瓜果過多。 得食輒嘔。 二十日弗止。 困頓床褥。 手足如冰。 舉家驚惶。 李曰。 兩尺按之有神。 胃氣縷縷不絕。 只因中氣本弱。 復為寒涼所傷耳。 遂用紅豆丸。 連進三服。 至明日。 便能食粥。 兼與理中湯加丁香、沉香。 旬日之間。 飲食如常矣。 孫東宿治邵姓者。 年五十。 嘔吐物如爛豬肺狀。 胸背脹。 前醫以翻胃治。 不效。 反加潮熱煩躁。 飲食不入。 因謂肺壞。 辭不治。 孫診之。 兩寸滑數。 左關尺澀。 乃曰。 若果肺壞。 聲音當啞。 今聲亮而獨胸背作脹。 由於酒後忿怒。 瘀血痰飲。 積於胸膈為病耳。 以滑石、茜草、桃仁、小薊、歸尾、香附、貝母、山梔仁、枳殼、甘草。 十帖而全安。 震按千金方載粥食湯藥皆吐不停者。 灸手間使穴三十壯。 若四肢厥。 脈沉絕不至者。 灸之便通。 查手間使穴。 乃手厥陰穴。 在掌後三寸。 此如今人遇嘔而不能納藥者。 以手緊捻病人兩手脈息。 即可嚥下。 其法暗合。 又宋人小說載。 史載之治朱思古。 聞葷腥即嘔。 惟以湯沃淡飯些少。 時時食之。 醫莫能治。 史曰。 此證內經有之。 名曰食掛。 凡人之肺。 六葉舒張。 蓋覆於脾。 子母氣和則進食。 一或有戾。 則肺不能舒。 脾為之蔽。 故不嗜食。 遂用清氣潤肺藥。 服三日。 病者鼻聞肉味覺香。 取啖之甚美。 此係邪說。 江篁南謂非記者假託。 即史公之妄言欺世。 誠然。 景岳治胡宅小兒。 年甫三歲。 偶因飲食不調。 延幼科診治。 所用之藥。 無非清火化滯等劑。 因而更損胃氣。 反致嘔吐溏泄。 復加清利。 遂致吐蛔。 初止數條。 漸至數十條。 細如燈草。 甚至成團攪結而出。 早晚不絕。 所下者亦如之。 羸困至極。 求治於張。 先與溫胃飲二三劑。 其蟲朝夕不止。 其多如故。 初不識其何所從來。 而神化之速。 一至如此。 乃翁切懇先逐此蟲。 張弗聽。 且曰。 公之所畏者。 蟲也。 予之所畏者。 胃氣也。 凡逐蟲之藥。 無有不傷胃氣者。 若胃氣再傷。 非惟不能逐蟲。 而命必隨之矣。 仍用前藥。 倍加人參佐附子。 二三劑而嘔吐漸稀。 瀉亦隨止。 瀉止後。 乃以理陰煎、溫胃飲。 出入間用。 十餘日而蟲漸少。 一月餘而飲食進。 肌肉生。 復元如故矣。 蓋此兒因涼藥傷脾。 脾胃虛寒。 陰濕內淫。 以致生蟲。 但使脾胃日強。 則拔去化蟲之源。 病方全愈也。 〔附〕吳參軍煮鮮蘑菇。 多食之。 大吐大瀉。 醫謂速宜解毒。 用黃連、桔梗、黑豆、甘草、枳實之屬。 連進而病益甚。 胸腹大脹。 口乾氣喘。 水飲皆不能受。 危窘已甚。 景岳視之曰。 毒有不同。 豈必黃連、甘、桔乃可解耶。 蘑菇一物。 必產於沉坑枯井。 或沉寒極陰之處。 其得陰氣最盛。 故肥白最嫩也。 公中此陰寒之毒。 而復解以黃連之寒。 病不更增耶。 遂用人參、白朮、炙草、乾薑、附子、茯苓等。 一劑而嘔少止。 再劑而脹少殺。 隨大加熟地。 以兼救其瀉亡之陰。 前後凡二十餘劑。 復元如故。 又竇氏全書。 載一人春月將熟豬羊肉露放月臺之上。 明日治以燕客。 凡二十餘人。 皆吐嘔不安。 惟二三人不吐嘔。 蓋食肉少而飲酒多也。 一老醫云。 此夜露之毒也。 露惟秋夜之氣清。 故不毒。 若春夏俱有毒。 以甘草煎湯飲之。 即愈。 震按此說亦不可不知。 然露後不再蒸煮所致。 若加烹飪。 露之毒豈能存乎。

噎膈

丹溪治一少年。 食後必吐出數口。 卻不盡出。 隔上時作聲。 面色如平人。 病不在脾胃。 而在膈間。 其得病之由。 乃因大怒未止。 輒食麵。 故有此證。 想其怒甚。 則死血菀於上。 積在膈間。 礙氣升降。 津液因聚。 為痰為飲。 與血相搏而動。 故作聲也。 用二陳加韭汁、蘿蔔子。 二日以瓜蒂散吐之。 再一日又吐之。 痰中見血一盞。 次日復吐之。 見血一鍾而愈。 又一人不能頓食。 喜頻食。 一日忽咽膈壅塞。 大便燥結。 脈澀。 似真臟脈。 喜其形瘦而色紫黑。 病見乎冬。 卻有生意。 以四物加白朮、陳皮濃煎。 入桃仁十二粒研。 再沸飲之。 更多食諸般血以助藥力。 四十餘帖而便潤。 七十帖而食進。 百帖而安。 震按丹溪治噎膈反胃數條。 皆以瘀血治而效。 如一人因跌僕後。 中脘即痛而起。 一人食入必屈曲下膈。 梗澀微痛。 由臘月常飲點剁酒而起。 其脈皆澀。 皆以韭汁冷飲得愈。 然系噎膈之漸。 未成真病也。 又如一人。 勤勞而有艾妻。 且喜酒。 病反胃半年。 脈澀不勻。 重取大而無力。 用新溫牛乳細飲之。 日夜八九盞。 以滋精血。 佐甘蔗汁以解酒毒。 而安。 一人多服金石房中藥。 病噎膈。 得吐則快。 脈澀。 重取弦大。 用竹瀝御米煮為粥。 頻頻少與之。 遂不吐。 繼以米粥入竹瀝。 又繼以四物加陳皮。 月餘而安。 此皆病重藥輕。 不知何以奏捷如此。 及考汪石山治噎膈案。 一曰面青性急。 肝木盛也。 脈緩而弱。 脾土虛也。 用異功加神麯。 少佐黃連。 一曰脈皆浮洪弦虛。 得之酒與勞。 年逾六十。 大虛證也。 用人參三錢。 白朮、歸身、麥冬各一錢。 陳皮七分。 香附六分。 黃芩五分。 白芍八分。 乾薑四分。 黃連三分。 煎服五帖。 而脈斂膈寬。 飲食能進。 方為堂堂之陣。 正正之旗。 後當仰則於此。 汪石山見一人。 形瘦而蒼。 年逾五十。 診其脈皆弦澀而緩。 尺脈浮而無根。 曰。 尺脈當沉反浮。 病主腎水虧乏。 其餘脈皆弦澀而緩者。 弦脈屬木。 澀為血少。 緩。 脾脈也。 以脈論之。 乃肝木凌脾而血液枯槁。 當成噎膈證也。 問之。 胸膈微有礙。 曰。 不久膈病成矣。 病成非藥可濟。 後果病膈而卒。 震按石山論脈。 最為精細。 若今人診得弦澀而緩。 必謂緩為有胃氣。 則生也。 至如尺脈之浮而無根。 或匆匆不及致群矣。 虞天民治一人。 年五十餘。 夏秋間得噎證。 胃脘痛。 食不下。 或食下良久復出。 大便燥結。 人黑瘦甚。 右手關前弦滑而洪。 關後略沉小。 左三部俱沉弦。 尺帶芤。 此中氣不足。 木來侮土。 上焦濕熱。 鬱結成痰。 下焦血少。 故大便結燥。 陰火上衝吸門。 故食不下。 用四物以生血。 四君以補氣。 二陳以祛痰。 三合成劑。 加姜炒黃連、枳實、栝蔞仁。 少加砂仁。 又間服潤腸丸。 或服丹溪墜痰丸。 半年服煎藥百餘帖而全愈。 震按此與石山用人參三錢之案。 大同小異。 王中陽治一村夫。 因食新筍羹。 咽納間。 忽一噎。 延及一年。 百藥不效。 王以蓽茇、麥芽、青皮、人參、苦梗、柴胡、白蔻、木香、良薑、半夏曲為末。 每一錢。 水煎熱服。 次日病家來報曰。 病人近日。 自己津唾亦咽不下。 昨藥幸納之。 胸中沸然作聲。 覺有生意。 王遂令其以米作粉。 煮粥入藥。 再煎勻啜之。 一吸而盡。 連服數日。 得回生。 因名其方曰還魂散。 震按風勞鼓膈四大惡病。 而噎膈尤惡。 十有九死。 此云村夫食筍成噎。 想不過阻其氣道耳。 亦必無一年之久。 若一年則胃氣垂絕矣。 些微之人參。 豈敵青皮、麥芽、木香、桔梗、柴胡、薑、茇等之辛燥攻散耶。 至如華元化以蒜酢吐蟠胸之蛇。 絳州僧以藍靛化破喉之魚。 南唐烈祖食飴而噎。 吳廷紹之用楮實。 外臺王燾幼年反胃。 衛士之用驢溺。 凡屬醫書。 無不詳載。 然求其驗者殊少。 要知返魂散及此種單方。 非以治七情酒色之噎膈也。 若憂鬱憤懣。 或縱酒肆欲而成者。 惟人參為主。 合對證之藥投之。 十中猶救一二。 余皆宛轉就死。 無法可施也。 孫兆用附子一個。 刳中。 納丁香四十九粒。 浸以生薑自然汁。 煮乾末服。 想治陰寒之膈。 嵩崖用黃連濃煎。 遞入金銀田螺蘿菔韭梨柏葉四汁。 再加竹瀝、童便、人、羊、牛三乳熬膏。 想治熱燥之膈。 方可並驅。 效難操券也。 張雞峰謂須內觀靜養。 丹溪王案。 詳載坐功運氣二說。 有至理存焉。 猶恐迫不及待耳。 李士材治邑宰張孟端夫人。 憂怒之餘。 得食輒噎。 膈中隱隱痛。 李曰。 脈緊且滑。 痰在上脘。 用二陳加薑汁、竹瀝。 曰半夏燥乎。 李曰。 濕痰滿中。 非此不治。 遂用四劑。 病尚不減。 改大半夏湯。 服四帖。 胸痛乃止。 又四帖而噎亦減。 服二十劑而安。 又治江右太學方春和。 年近五旬。 多欲善怒。 患噎三月。 日進粉飲一鍾。 腐漿半鍾。 且吐其半。 六脈細軟。 此虛寒之候也。 用理中湯加人乳、薑汁、白蜜、半夏。 一劑便減。 十劑而日進糜粥。 更以十全大補加竹瀝、薑汁四十帖。 諸證皆愈。 嘉定錢遠之。 二十五歲。 以鼓盆之戚。 悲哀過度。 不能食飲。 又十餘日。 粥亦不能食。 隨食隨吐。 二便閉澀。 自謂必死。 求診於李。 李曰。 脈按有力。 非死證也。 以酒蒸大黃加桃仁、當歸、砂仁、陳皮。 蜜丸與服。 凡五服而下燥屎乾血甚多。 病若失矣。 數日之間。 能食倍常。 震按此非噎膈。 不過憂忿而氣閉血瘀。 暫時關格耳。 其所以易愈者。 病暴起而脈有力也。 若前二案。 未必見效。 易思蘭治一人。 胸膈胃脘飽悶。 腹仍飢而不能食。 腰腿痠疼。 坐立戰搖。 日夜臥榻。 大便燥結。 每日雖進清粥一二鍾。 食下即嘔吐酸水。 醋心。 眾作膈治。 不效。 易診左右寸關俱沉大有力。 兩尺浮中沉三候俱緊。 按之無力。 乃曰。 此氣膈病也。 兩寸居上。 其脈當浮。 今卻沉大。 左寸沉者。 神之郁也。 右寸沉者。 氣之郁也。 大者火也。 氣有餘即是火。 火鬱在上。 故胸膈飽悶。 凡湯水入咽。 逆而不下。 停於胃口。 為火熏蒸。 而成酸水矣。 兩尺俱緊者。 此又寒邪從虛而入。 主腰腿痠疼。 坐立戰搖而不能起矣。 法當開導其上。 滋補其下。 乃以越鞠丸加蘇梗、桔梗、木香、沙參、貝母作湯服。 以暢衛舒中。 火鬱發之之義也。 另用八味丸以補下焦。 又塞因塞用之法也。 服數日。 上則噯氣。 下轉失氣。 可以納穀而自立矣。 周慎齋治一人。 年五十五。 胸前微痛。 無休息時。 六脈俱無胃氣。 惟胃脈略緩。 蓋胸中受氣于丹田。 時時心下微痛。 乃丹田陽氣不到胸中。 膈氣無疑。 脾脈微緩。 調理脾胃。 猶可遷延。 保元湯加山藥、沉香。 又治一女。 喉間常起噎哽。 飲食難消。 舌上乾燥。 胸前痛如有所傷。 兩腿無力。 面上肉緊。 六年矣。 方用六味湯加白芷、細辛各八分。 一人飲食能進。 遇子時則作吐作瀉。 慎齋謂其人必苦憂思。 思則脾氣鬱結。 不能散精於肺。 下輸膀胱。 故津液直入大腸而瀉也。 吐者。 脾不健運。 不能傳化幽門。 宿食積於胃中。 子時陽生。 衝動陳垢。 故吐也。 宜扶脾為主。 用人參、白茯苓、山藥各一錢。 炙草五分。 附子、制烏藥三分。 姜一片。 煎服愈。 震按慎齋三案。 非真膈證。 然治法新奇。 可與喻西昌分道揚鑣。 西昌載膈證三案。 亦非真膈證。 如李思萱室以參湯調赤石脂末。 是胎前嘔噦洞瀉也。 黃咫旭室以六君加旋覆煎湯調石脂末。 是胎前大嘔痰沫。 二便不通也。 倪慶雲先服理中六劑。 次用旋覆煎湯調赭石末。 是嘔吐黑臭水及噫氣不絕也。 此皆暴病形似關格。 與由噎而膈。 以漸加重者懸殊。 故不錄。 張路玉治朱彥真酒膈。 不食。 惟日飲熱酒一二觥。 少頃即作酸嘔出。 膈間大痛。 治久不效。 良由平昔好飲熱酒。 死血留胃口之候。 授以人參散。 參一兩煎成。 加麝香五釐。 冰片三釐。 三劑便能進食。 蓋麝片善散胃口之痰與瘀血耳。 十劑後。 改服柏子仁湯而愈。 沈錫蕃平昔大便燥結。 近患噎膈月餘。 雖素稟豐腴。 日來面色皎白。 大非昔比。 時方穀雨。 正此證危殆之際。 始求治於石頑。 診得六脈沉澀。 按久則衰。 幸舉指即應。 為疏六君子湯下一味狗寶作散調服。 甫十劑而嘔止食進。 再二十劑而穀肉漸安。 起居如故。 惟大便尚覺艱難。 乃以六味丸去澤瀉。 加歸、芍、首烏作湯。 服至月餘。 便溺自如。 秋深更服八味丸。 三月而康。 大抵噎膈之人。 體肥痰逆者可治。 枯癯津衰者多不可治。 同時有同道王公峻患此。 稟氣病氣。 與沈相類。 誤信方士。 專力委之。 而致不起。 顧人月亦患此證。 自謂脹急。 不當用參。 日服仙人對坐草而斃。 郭孝聞八月間噎食艱進。 六脈弦勁搏指。 延至來春三月。 告殂。 然瘦人間有可療者。 昔秦伯源噎膈。 形神枯槁。 神志鬱抑。 且不能勝湯藥之費。 予門人鄒恆友。 令其用啄木鳥入麝熬膏。 時嗅其氣以通其結。 內服逍遙散加香、砂以散其鬱。 不數劑。 所患頓除。 厥後海貨行陳君用噎膈。 亦用此法而愈。 兩君至今。 色力尚強。 又一農人噎膈不食。 時嘔清涎如赤豆沙水。 此屬血瘀於內可知矣。 庸師不審。 誤用消克破氣藥。 而致絕粒不食。 其鄰叟憐之。 述伊病苦。 求救於予。 遙擬一方。 用桂苓飲加當歸、桃仁、丹皮、牛膝。 以熬枯黑糖和䗪蟲漿調服。 下溏黑如汙泥者甚多。 當知農人戮力受傷。 血鬱於內而致嘔逆。 但當攻其積血。 嘔逆自已。 孰謂治病不求其本。 而可輕議其藥哉。 震按石頑治病。 喜用古方。 而雜以新藥。 能生後學之智慧。 如此數條。 雖皆前賢成法。 無甚精義。 然錄之亦可以充廣識見。 至如臨證指南有生薑瀉心湯。 附子瀉心湯進退。 黃連湯。 外臺茯苓飲加黃連乾薑。 理中湯加丁香吳茱。 及妙香丸與鮮地、麥冬、柏仁、杏仁、蘇子、松子、芝麻諸汁。 亦是前賢成法。 總可以治假膈證。 不可以治真膈證。 試觀仲景金匱只有反胃。 湯藥不戰。 噎膈情形。 雖醫中之聖。 亦無法以治之也。

呂元膺治一僧病。 診其脈。 獨右關浮滑。 餘部無恙。 曰。 右關屬脾絡胃。 挾舌本。 蓋風中廉泉。 得之醉臥當風而成喑。 問之而信。 乃取荊瀝化至寶丹飲之。 翌日遂解語。 震按右關浮滑。 豈無風與痰為嘔吐煩懣等證。 而獨決其醉臥當風以成喑耶。 此必於望聞問之間參合得之。 然亦巧矣。 丹溪治一中年男子。 傷寒身熱。 醫與傷寒藥。 五七日。 變神昏而喑。 遂作本體虛有痰治之。 人參五錢。 黃耆、白朮、當歸、陳皮各一錢。 煎湯。 入竹瀝薑汁飲之。 十二日。 其舌始能語一字。 又服之半月。 舌漸能轉運言語。 熱除而痊。 蓋足少陰脈挾舌本。 脾足太陰之脈連舌本。 手少陰別脈系舌本。 故此三脈虛。 則痰涎乘虛閉塞其脈道。 而舌不能轉運言語也。 若此三脈無血。 則舌無血營養亦喑。 經曰。 刺足少陰脈。 重虛出血。 為舌難以言。 又言刺舌下中脈太過。 血出不止為喑。 治當以前方加補血藥也。 一男子五十餘歲。 嗜酒。 吐血後。 不食。 舌不能言。 但渴飲水。 脈略數。 與歸身、芍、地各一兩。 參、術二兩。 陳皮一兩五錢。 甘草二錢。 入竹瀝、童便、薑汁少許。 二十餘帖。 能言。 若此三脈。 風熱中之。 則其脈弛縱。 故舌亦弛縱。 不能轉運而喑。 風寒客之。 則其脈縮急。 故舌卷而喑。 在中風半身不收求之也。 震按此三條皆治舌喑。 非喉喑也。 首條化痰通竅。 是實證。 次條傷寒五七日神昏而喑。 豈無實熱證。 用大黃、黃連、石膏者耶。 而猥云作體虛有痰治也。 魏注云。 恐熱傳少陰心經。 此案不可為訓。 極是。 但細讀之。 案中不載舌乾胎黑便秘煩躁等證。 則所謂神昏者。 身熱人靜而嘿嘿耳。 且必有欲言不能言之狀也。 其脈亦必濡滑無力也。 參、耆、術服之數日病無進退。 即可知其對證。 觀於十二日舌始語得一字。 又半月而舌能言。 熱乃退。 全繪一虛證情形矣。 凡遇傷寒舌喑者。 宜以此條尋繹之。 勿竟以陶氏熱傳手少陰心經句籠統為治。 第三條吐血後不食。 舌不能言。 是虛證無疑矣。 渴飲水。 脈帶數。 不與滋陰而與參、術。 翁之見識高哉。 孫兆治曹都使。 新造一宅落成。 遷入經半月。 飲酒大醉。 臥起失音。 喑不能言。 召孫視之。 曰。 因新宅故得此疾耳。 半月當愈。 先服補心氣薯蕷丸。 繼用細辛、川芎。 十日其疾漸減。 二十日全愈。 曹既安。 見上。 問誰醫。 曰孫兆。 上乃召問曰。 曹何疾也。 對曰。 凡新宅。 壁皆濕。 地亦陰多。 人乍來。 陰氣未散。 曹心氣素虛。 飲酒至醉。 毛竅皆開。 陰濕之氣從而乘心經。 故不能語。 臣先用薯蕷丸。 使心氣壯。 然後以川芎、細辛去濕氣。 所以能語也。 〔附〕一人驚氣入心絡。 喑不能言。 以密陀僧研細一匙許。 茶調服。 遂愈。 有人因伐木山中。 為狼所逐而得是疾。 或授以此方。 亦愈。 蓋心開竅於舌。 故濕氣入心。 驚氣入心。 皆使舌喑也。 丹溪治一人遺精。 誤服參耆及升浮劑。 遂氣壅於上焦而喑。 聲不出。 乃用童便浸香附為末。 調服。 疏通上焦以治喑。 又用蛤粉、青黛為君。 黃柏、知母、香附佐之為丸。 填補下焦以治遺。 十餘日良愈。 江云。 本草言尿主久嗽失音。 故治喑多用尿白。 能降火故也。 一男子年近五十。 久病痰嗽。 忽一日感風寒。 食酒肉。 遂厥氣走喉。 病暴喑。 與灸足陽明別之豐隆二穴。 各三壯。 足少陰照海穴。 各一壯。 其聲立出。 信哉聖經之言也。 仍以黃芩降火為君。 杏仁、陳皮、桔梗瀉厥氣為臣。 訶子瀉逆。 甘草和元氣為佐。 服之良愈。 一鄉人力田辛苦。 復飢甚。 飲食驟飽。 倦臥半響。 醒後忽喑啞不言。 如是者二十餘日矣。 高鼓峰診之曰。 勞倦傷脾。 飢飽傷胃。 陽明之氣遏而不升。 津液不行。 賁門擁澀。 故語言不能出耳。 以補中益氣湯十大劑與之。 偶午睡覺。 通身汗下。 言語如常。 王惟一數年前雖有血證。 而年壯力強。 四月間。 忽患咳嗽。 服發散藥後。 痰中見血數口。 繼服滋陰藥過多。 遂聲颯而啞。 時覺胸中氣塞。 遷延月餘。 邀張路玉診之。 脈雖沉澀。 而按之益力。 舉之應指。 且體豐色澤。 絕非陰虛之候。 張曰。 臺翁之聲啞。 是金實不鳴。 非金破不鳴之比。 因疏導痰湯。 加人中黃、澤瀉。 專一滌痰為務。 四劑後。 痰中見紫黑血數塊。 其聲漸出而颯未除。 更以秋石兼人中黃、棗肉丸服。 經月而聲音清朗。 始終未嘗用清理肺氣。 調養營血藥也。 震按四條皆是喉喑。 而治法各異。 其異處仍合於古訓。 切於病情。 故能取效。 若今人之用叫子、蘆衣等物。 雖若新奇而與病無涉。 效何由得。

咳嗽

張戴人治埊陽劉氏男子。 年二十餘。 病勞嗽咯血。 吐唾黏臭不可聞。 秋冬少緩。 春夏則甚。 寒熱往來。 日晡發作。 狀如痎瘧。 寢汗如水。 累服麻黃根、敗蒲扇止汗。 汗自若也。 又服寧神散、寧肺散止嗽。 嗽自若也。 戴人先以獨聖散湧其痰。 痰如雞黃。 汗隨湧出。 昏憒三日不醒。 時時飲以涼水。 精神稍開。 飲食加進。 乃與桂苓甘露飲、人參半夏丸。 服之不輟。 數日乃愈。 又治東門高三郎。 咳嗽年半。 耳鳴三月矣。 嗽膿血。 面多黑䵟。 身熱。 喉中不能發聲。 戴人曰。 嗽之源。 心火之勝也。 秋傷於濕。 冬生咳嗽。 冬水既旺。 水濕相接。 隔絕於心火。 火不下降。 反而炎上。 肺金被爍。 發而為嗽。 金煅既久。 聲不能發。 醫者補肺腎。 皆非也。 令備西瓜、冰雪等物。 乃用湧泄之法。 繼以去濕之藥。 病日已矣。 丹溪治一男子。 三十五歲。 因連夜勞倦不得睡。 感嗽疾。 痰如黃白膿。 嗽聲不出。 時初春大寒。 醫與小青龍湯四帖。 覺咽喉有血腥氣上逆。 遂吐血線自口中左邊出一條。 頃遂止。 如此每一晝夜十餘次。 診其脈弦大散弱。 左大為甚。 人倦而苦於嗽。 丹溪云。 此勞倦感寒。 因服燥熱之劑以動其血。 不急治。 恐成肺痿。 遂與參、耆、朮、歸、芍、陳皮、炙甘草、生甘草、不去節麻黃。 煎成。 入藕汁。 服兩日而病減嗽止。 卻於前藥去麻黃。 又與四帖。 而血證除。 脈之散大未收斂。 人亦倦甚。 食少。 遂於前藥去藕汁。 加黃芩、砂仁、半夏。 至半月而安。 丹溪治一人。 年五十餘。 患咳嗽。 惡風寒。 胸痞滿。 口稍干。 心微痛。 脈浮緊而數。 左大於右。 蓋表盛裡虛。 問其素嗜酒肉。 有積。 後因接內。 涉寒冒雨忍飢。 繼以飽食酒肉而病。 先用人參四錢。 麻黃連根節一錢五分。 與二三帖。 嗽止寒除。 改用厚朴、枳實、青陳皮、栝蔞、半夏為丸。 參湯送下。 痞除。 震按咳嗽痰血聲不出。 今人不過養陰清肺而已。 有敢用吐下藥者哉。 又敢用參、耆、歸、朮、麻黃者哉。 至如暴嗽惡風寒。 其脈證皆屬表邪。 而其因則系裡虛。 今人不過輕劑散之和之而已。 敢以人參、麻黃並用哉。 然非麻黃、人參並用。 勢必淹纏日久。 合於傷風不醒積成癆之說矣。 可見善醫者法門廣大無邊。 不善醫者小心與大膽均誤也。 汪石山治一婦。 年三十。 質弱。 產後咳嗽痰臭。 或作肺癰治。 愈劇。 兩腳漸腫至膝。 大便溏泄。 小腹脹痛。 午後發熱。 面紅氣促。 不能向右臥。 汪診脈虛小而數。 曰。 凡咳嗽左右向不得眠者。 上氣促下泄瀉者。 發熱不為瀉減者。 皆逆候也。 按此病原於脾。 經曰。 脾主諸臭。 入肺為腥臭。 入心為焦臭。 入肝為腐臭。 自入為穢臭。 蓋脾不能運行其濕。 濕鬱為熱。 釀成痰之臭也。 經曰。 左右者。 陰陽之道路。 脾虛則肺失所養。 氣劣行遲。 壅遏道路。 故咳嗽氣促。 不能右臥也。 脾虛必奪母氣以自養。 故心虛發熱而見於午也。 脾主濕。 濕勝則內滲於腸胃為溏泄。 外滲於肌肉為浮腫。 今用參、朮、甘草補脾為君。 茯苓滲濕為臣。 麥冬保肺氣。 棗仁安心神為佐。 陳皮、前胡消痰下氣為使。 東壁土受陽氣最多。 用之為引。 蓋土能解諸臭。 亦能補土。 取錢氏黃土湯之義也。 服一帖。 前病略減。 病者喜。 汪曰未也。 過時失治。 午後發熱。 真陽脫矣。 泄而腳腫。 脾氣絕矣。 必數服後無反復。 方是佳兆。 震按難經本文。 心主臭。 入肝為臊臭。 入腎為腐臭。 入脾為香臭。 蓋腐即穢也。 汪公以臊臭作腐臭。 香臭作穢臭。 換易字面。 牽合已說。 殊屬未妥。 何不於釀成痰臭之下。 繼之曰脾虛則土陷水中。 反現所勝之臟之臭而穢也。 第其立方。 專主於補。 不用清熱藥以解臭。 而佐東壁土以解臭。 洵是高手。 又按脾臭主香者。 如無病人見飲食。 自有馨香氣味。 即脾臟本體之臭為用也。 若病人見飲食。 不以為香。 反以為惡。 是脾失其職。 體變而用亦變也。 此義汪公未曾詳說。 一人年十九。 面白質弱。 因勞思夢遺。 遂吐血碗余。 自是微咳倦弱。 後忽身發大熱。 出疹。 疹愈。 陰囊癢甚。 搓擦水流。 敷以壁土。 囊腫如盞大。 遂去土。 以五倍子塗少蜜。 炙燥為末敷之。 遂愈。 復感風寒。 其嗽尤甚。 繼以左右脅痛。 石山診其脈虛而數。 外證畏風寒。 嘔惡。 倦動。 糞溏氣促。 曰。 此金極似火也。 夫心屬火而藏神。 腎屬水而藏志。 二經俱屬少陰。 而上下相通。 今勞思則神不寧而夢。 志不寧而遺。 遺則水不升而火獨亢也。 肝屬木。 主藏血。 其象震。 震為雷。 心火既亢。 同類相應。 引動龍雷之火。 載血而溢出於上竅矣。 肝脈環繞陰器。 亦因火擾而痛癢腫脹也。 火勝金。 故肺經虛而乾咳。 皮毛為肺之合。 更因火鬱而發疹。 大腸為肺之府。 故亦傳導失宜而糞溏。 金虛不能平木。 木火愈旺而凌脾。 脾虛則嘔惡食減。 經曰。 壯火食氣。 脾肺之氣為壯火所食。 故倦於動作。 而易感風寒也。 經言。 兩脅者陰陽往來之道路也。 為火阻礙。 則氣不利而痛矣。 然火有虛有實。 有似火而實非火。 故經言有者求之。 無者求之。 虛者責之。 實者責之。 此治火大法。 前證之火。 皆虛火也。 非水濕所能折。 惟甘溫之劑。 可以祛除。 且經言形寒飲冷則傷肺。 又謂脾胃喜溫而惡寒。 當用甘溫健其脾。 則肺經不虛。 而咳嗽氣促自愈。 肝木有制。 而咳嗽吐血自除。 虛妄之火亦自息矣。 以參耆各四錢。 神麯、山楂各七分。 白朮、麥冬、貝母各一錢。 甘草五分。 炒乾姜四分。 服十餘帖。 脈數減。 嗽漸平。 震按此證似宜養陰。 其復感風寒。 似宜清理。 即見識高者。 亦必先以輕劑解表。 後用養陰健脾。 乃汪公竟進參、耆各四錢。 佐乾薑少許。 豈今人所能及哉。 脈數減。 嗽漸平。 信非熟地、阿膠所能勝任。 薛立齋治儒者張克明咳嗽。 用二陳、芩、連、枳殼。 胸滿氣喘。 清晨吐痰。 加蘇子、杏仁。 口出痰涎。 口乾作渴。 薛曰。 侵晨吐痰。 脾虛不能消化飲食也。 胸滿氣喘。 脾虛不能生肺金也。 涎沫自出。 脾虛不能收攝也。 口乾作渴。 脾虛不能生津液也。 遂用六君、炮薑、肉果補脾。 更用八味丸以補土母。 而愈。 震按此條不載脈象。 以意度之。 脈必虛數。 觀前醫之用芩、連。 脈數可知矣。 若脈虛軟不數。 誰不能用六君、八味哉。 汪薛二公高處在此。 然又不可奉為秘訣。 請閱後述諸案。 便知法非一例。 〔附〕韓飛霞旅寓北方。 夏秋久雨。 天行咳嗽頭痛。 用天水散。 以蔥薑湯調服。 應手取效。 日發數十斤。 此蓋甲己土運。 濕令痰壅肺氣上竅。 但瀉膀胱下竅而已。 不在咳嗽例也。 李士材治太學史明粦。 經年咳嗽。 歷醫無效。 自謂必成虛癆。 李曰。 不然。 脈不數不虛。 惟右寸浮大而滑。 是風痰未解。 必多服酸收。 故久而彌盛。 用麻黃、杏仁、半夏、前胡、桔梗、甘草、橘紅、蘇子。 五劑知。 十劑已。 張遠公三年久嗽。 服藥無功。 委命待盡。 偶遇士材而乞診。 李曰。 飢時胸中痛否。 遠公曰。 大痛。 視其上唇白點如粞者十餘處。 此蟲齧其肺。 用百部膏一味。 加烏梅、檳榔與服。 不十日而痛若失。 咳頓止矣。 令其家人從淨桶中覓之。 有寸白蟲四十餘條。 自此不復發。 孫東宿治許卓峰。 多酒多怒人也。 上吐血。 下溲血。 咳嗽聲啞。 醫皆以為瘵。 辭不治。 孫診其脈。 左關弦大。 右寸下半指。 累累如薏苡子狀。 乃曰。 此有餘證也。 作瘵治者非。 蓋其人好酒。 酒屬濕熱。 助火生痰。 火性炎上。 迫肺不降。 積而生痰。 壅於肺竅。 以致失音。 此痰壅之啞。 非肺痿之啞也。 其性又多怒。 怒氣傷肝。 故血妄行而不歸經。 以致吐血尿血。 法宜清熱開鬱化痰。 導血歸原。 若二地、二冬輩滋陰之藥。 反助其塞而益其熱。 聲音何由而開。 況血隨氣行。 氣不清。 血又何得歸原哉。 乃用滑石、青蒿。 解酒熱為君。 貝母、鬱金、山梔仁、香附。 開鬱為臣。 杏仁、桔梗、丹皮、丹參、小薊、甘草。 化痰清血為佐使。 服十帖。 血果止。 又以貝母一兩。 童便浸一日。 為末。 柿霜等分。 時時抄舌上化下。 五日而聲音爽矣。 張路玉治包山金孟珍。 正月間。 忽咳吐清痰。 咽痛。 五六日後。 大便下瘀晦血甚多。 延至十餘日。 張診其脈。 六部皆沉弦而細。 此水冷金寒之候也。 遂與麻黃附子細辛湯。 其血頓止。 又與麻黃附子甘草湯。 咽痛亦可。 而覺心下動悸不寧。 詢其受病之源。 乃醉臥渴引冷飲所致。 改用小青龍去麻黃加附子。 悸即止。 咳亦大減。 但時吐清痰一二口。 乃以桂、酒製白芍。 入真武湯中與之。 咳吐俱止。 尚覺背微惡寒倦怠。 更與附子湯二劑而安。 震按咽痛下血。 不以風火治。 而以辛溫燥熱藥始終獲效者。 由其善於識脈也。 又治禮科姜如農長媳。 喘咳無痰。 灼熱自汗。 而懷妊七月。 先曾服和解清肺藥二十餘劑。 其咳轉劇。 胎漸不安。 邀張診之。 六脈皆濡大無力。 右手寸關獨盛而澀。 曰。 此熱傷肺氣也。 反與和解藥。 逼令汗出。 致肺氣益燥而咳逆愈甚。 不得已。 復用苦寒折之。 則火轉鬱伏而不散也。 遂用大劑葳蕤。 及川芎、杏仁、白薇、甘草。 取葳蕤湯之半。 更以當歸、桔梗、五味、黃耆。 益氣生津。 固肌斂肺。 二劑汗止咳減。 胎亦向安。 更加生訶子皮。 四劑而痊。 又治吳佩玉次女。 傷風咳嗽。 先前自用疏風潤肺止嗽之藥。 不應。 轉加嘔渴咽痛。 石頑診之。 六脈浮滑應指。 因與半夏散三啜而病如失。 或問咳嗽咽痛而渴。 舉世咸禁燥劑。 今用半夏輒效。 何也。 曰。 用藥之權衡。 非一言而喻也。 凡治病必求其本。 此風邪挾飲上攻之暴嗽。 故用半夏、桂枝。 開通經絡。 迅掃痰涎。 兼甘草之和脾胃而致津液。 風痰散。 營衛通。 則咽痛燥渴自已。 設泥其燥渴而用清潤。 滋其痰濕。 經絡愈壅。 津液愈結。 燥渴咽痛。 愈無寧宇矣。 不獨此也。 近世治風寒咳嗽。 雖用表藥。 必兼桑皮、黃芩、花粉。 甚則知、柏之類。 少年得之。 必種吐血虛損之根。 中年以後得之。 多成痰火喘嗽之患。 然此輩之妙用。 在於預為地步。 診時泛謂陰虛。 防變不足之證。 初時元氣未衰。 服之邪熱暫伏。 似覺稍可。 久之真氣漸傷。 轉服轉甚。 安慮其不成虛損耶。 及見吐血。 則不問何經腑臟。 屬火屬傷。 血之散結。 色之晦鮮。 瘀之有無。 概以犀角地黃寒涼止截之劑投之。 致血蓄成根。 向後或二月一月一發。 雖日服前藥不應矣。 凡此之類。 未遑枚舉。 嘗見一人患項腫發熱。 延傷寒家視之。 則曰大頭傷寒。 以表藥發之。 並頭亦脹。 確然大頭無疑矣。 病家以其治之益甚。 又延雜證家視之。 則曰濕熱痰火。 以里藥攻之。 則頭與項前左半皆消。 但項後右側偏腫。 則又確乎非大頭而為雜證矣。 病家又以腫在偏旁。 疑為癰毒。 更延癰疽家視之。 則曰對口偏疽。 以托裡敷外藥治之。 則氣血益滯。 熱不得泄。 郁遏竟成潰瘍矣。 本一病也。 治之迥異。 證亦屢遷。 可見其病隨藥變之不誣耳。 第末俗所趨。 非此不足以入時。 何怪乎聖人性命之學。 淪胥不返。 遂至若是耶。 震按張公此論。 曲盡時醫醜態。 然謂表藥必兼桑皮、芩、粉。 血證必用犀角、地黃。 恐不至眾人皆醉如此。 至於病隨藥變。 實有其事。 所以舊有不服藥為中醫之說。 若欲見病知源。 投藥輒效。 隨其寒熱虛實。 應以溫涼補瀉。 不執一法。 不膠一例。 變化生心。 進退合轍者。 其惟丹溪先生乎。 丹溪則藥隨病變。 病隨藥愈。 寧有病隨藥變。 藥為病困之理哉。 臨證指南咳嗽門。 方法大備。 溫涼補瀉皆全。 而輕鬆靈巧處。 與丹溪未易軒輊也。

朱丹溪治一人。 病喘不得臥。 肺脈沉而澀。 此外有風涼濕氣。 遏其內熱不得舒。 以黃芩、陳皮、木通各一錢五分。 蘇葉、麻黃、桂枝各一錢。 生薑、黃連各五分。 甘草二分。 煎服數帖而愈。 又治吳輝妻孕時足腫。 七月初旬。 產後二日。 因洗浴即氣喘。 但坐不得臥者五月矣。 惡寒。 得暖稍寬。 兩關脈動。 尺寸皆虛無。 百藥不效。 朱以丹皮、桃仁、桂枝、茯苓、乾薑、五味、枳實、厚朴、桑皮、紫蘇、栝蔞實煎服。 一服即寬。 三服得臥。 病如失。 蓋作汙血感寒治之也。 震按首案宜用定喘湯。 此方尚未妥貼。 以黃連與沉澀脈不合也。 次案用藥似雜。 而與病情恰對。 毫無可議。 丹溪尚有一案。 身痛與氣喘並作。 已收在痛風門。 可以同閱。 汪石山治一人。 體肥色白。 年近六十。 痰喘聲如曳鋸。 夜不能臥。 汪診之。 脈浮洪。 六七至中或有一結。 曰。 喘病脈洪。 可治也。 脈結者。 痰礙經隧耳。 宜用生脈湯加竹瀝。 服之至十餘帖。 稍定。 患者嫌遲。 更醫用三拗湯、五拗湯。 勢漸危。 於是復以前方。 服至三四十帖。 病果如失。 又治一婦人。 年五十餘。 素有嗽病。 忽一日大喘。 痰出如泉。 身汗如油。 脈浮而洪。 似命絕之狀。 令速用生脈散一帖。 喘定汗止。 三帖後。 痰亦漸少。 再於前方加栝蔞實、白朮、黃芩、當歸、芍藥。 服二十帖而安。 又一人年逾六十。 病氣喘。 汪診之。 脈皆縈縈如蛛絲。 曰。 病不出是夜矣。 果如期而逝。 震按石山三案。 以脈洪為可治。 脈微細為不治。 所當著眼。 又一人形長。 色蒼瘦。 年四十。 每秋涼病痰嗽氣喘不能臥。 春暖即安。 病此多年。 醫用紫蘇、薄荷、荊芥等以發表。 用桑皮、石膏、半夏等以疏內。 雖暫輕可。 不久復作。 汪診之。 脈頗洪滑。 此內有鬱熱也。 秋涼則皮膚緻密。 內熱不能發泄。 故病作矣。 內熱者。 病本也。 今不治其本。 徒用發散以虛其外。 則愈不能當風寒。 疏內以耗其津。 則愈增鬱熱之勢。 遂進三補丸加大黃、貝母、栝蔞。 丸服。 仍令每年立秋。 先服滾痰丸四十粒。 病漸安。 又一婦年五十。 形色脆弱。 每遇秋冬。 痰嗽氣喘。 自汗體倦。 或噁心作嘔。 汪診之。 脈皆浮緩而濡。 曰。 表虛不御風寒。 激內之鬱熱而然。 遂用參、耆各三錢。 麥冬、白朮各一錢。 黃芩、歸身、陳皮各七分。 甘草、五味各五分。 煎服十餘帖而安。 次年秋間。 滯下。 腹痛後重。 脈皆濡細稍滑。 汪曰。 此內之鬱熱欲下也。 體雖素弱。 經云。 有故無殞。 遂以小承氣利兩三次。 腹痛稍除。 後重未退。 再以補中益氣加枳殼、黃芩、芍藥煎服。 仍用醋澆熱磚。 布裹。 坐之而愈。 震按秋涼喘嗽之證。 近日甚多。 若外寒束其內熱。 不過此證中之一種耳。 然已虛實不同如此。 故必辨之以脈。 乃無差誤。 李士材治宋敬夫令嬡。 中氣素虛。 食少神倦。 至春初。 忽然喘急。 悶絕不知人。 手足俱冷。 咸謂立斃矣。 李曰。 氣虛極而金不清肅。 不能下行。 非大劑溫補。 決無生理。 遂以人參一兩。 乾薑三錢。 熟附子三錢。 白朮五錢。 一服即蘇。 後服人參七斤余。 薑、附各二斤。 遂全愈不復發。 又治孫芳其令嬡。 久嗽而喘。 凡順氣化痰。 清金降火之劑。 幾於遍嘗。 絕不取效。 一日喘甚煩躁。 李視其目則脹出。 鼻則鼓扇。 脈則浮而且大。 肺脹無疑矣。 遂以越婢加半夏湯投之。 一劑而減。 再劑而愈。 李曰。 今雖愈。 未可恃也。 當以參朮補元。 助養金氣。 使清肅令行。 竟因循月許。 終不調補。 再發而不可救矣。 文學顧明華。 十年哮嗽。 百藥無功。 診其兩寸數而澀。 李曰。 澀者。 痰火風寒。 久久盤踞。 根深蒂固矣。 須補養月餘。 行吐下之法。 半年之間。 凡吐下十次。 服補劑百餘。 遂愈。 更以補中益氣為丸。 加雞子秋石。 服年許。 永不復發。 震按士材三案。 一用大劑溫補。 一用疏解化痰。 一用吐下。 間以補養。 三法如鼎足。 治病無偏欹。 孫東宿治少司空凌繹泉。 年已古稀。 原有痰火之疾。 正月初。 因勞感冒。 內熱咳嗽。 痰中大半是血。 鼻流清水。 舌胎焦黃芒刺。 語言強硬不清。 大小便不利。 喘急不能睡。 亦不能仰。 以高桌安枕。 日惟額伏枕上而已。 醫治半月不瘳。 孫診之。 兩手脈浮而洪。 兩關滑大有力。 知其內有積熱痰火。 為風邪所閉。 復為怒氣所加。 故血上逆。 議者以高年見紅。 脈大發熱為懼。 孫曰。 此有餘證。 諸公認為陰虛而用滋陰降火。 故不瘳。 法當先驅中焦痰火積熱。 後以地黃補血等劑收功。 可也。 乃以栝蔞、石膏各三錢。 半夏曲、橘紅、桑皮、前胡、杏仁、酒芩、蘇子水煎。 沖萊菔汁一小盞。 一劑而血止。 次日診之。 脈仍浮而洪大。 尚惡寒。 此因先時不解表。 竟用滋陰。 又加童便降下太速。 以致風寒鬱而不散。 故熱愈甚也。 改以定喘湯。 一劑而喘減。 二劑而熱退不惡寒。 再診之。 兩手浮象已無。 惟兩關脈鼓指。 此中焦痰積膠固。 不可不因其時而疏導之。 以清中丸同當歸龍薈丸共二錢進之。 其夜下稠黏穢積甚多。 予憶丹溪有云。 凡哮喘火盛者。 白虎湯加黃連、枳實有功。 正此證對腔法也。 與十劑。 外以清中丸同雙玉丸夜服。 調理而安。 震按此人以富貴之體。 古稀之年。 不能臥又半月之久。 亦殊危矣。 乃竟用消痰發表。 清火行滯。 重劑收功。 可見病無一定之局。 只恐棄活著而走死著。 又防活著認得不清。 必以半攻半補。 不攻不補。 為持重之法。 仍是死著也。 後案喻公之蛤蚧二十枚。 人參十兩。 可謂棋逢敵手。 喻嘉言治施眉蒼肺痿喘嗽。 吐清痰。 肢體痿軟不能舉動。 脈來虛數。 以蛤蚧二十枚酒浸酥炙。 人參、黑參各十兩。 蜜丸。 時時噙化。 不終劑而痊。 孫起伯肺脹。 服耗氣藥過多。 張路玉診之。 脈浮大而重按豁然。 飲食不入。 幸得溺清便堅。 與局方七氣。 每劑用人參三錢。 肉桂、半夏曲、炙甘草各一錢。 生薑四片。 四劑霍然。 蓋肺脹實證居多。 此脈虛大。 不當以尋常論也。 又治一尼肺脹。 喘鳴肩息。 服下氣止嗽藥不應。 漸至胸腹脹滿。 脈得氣口弦細而澀。 此必勞力氣上。 誤飲冷水傷肺。 肺氣不能收斂所致也。 遂與越脾湯減麻黃。 加細辛、葶藶。 大瀉肺氣而安。 震按此方加減最巧。 上案用七氣湯成方亦巧。 觀其論脈溯因。 而細心體貼之。 乃知其巧。 予邑有友範君。 哮喘已久。 向用金匱腎氣丸。 時效時不效。 吳門繆松心先生診之曰。 伏飲內踞有年。 明是陽衰濁泛。 但綿延日久。 五旬外。 痰中雜以血點。 陰分亦漸損傷。 偏剛偏柔。 用藥兩難措置。 仿金水六君煎意。 用熟地炭四錢。 當歸炭一錢。 茯苓三錢。 炙草四分。 川貝一錢半。 青鹽、陳皮一錢。 淡菜漂三錢。 杏仁三錢去皮尖鹽水炒。 半月後復診。 晨用金匱腎氣丸以治本。 晚服苓桂術甘加味以治標。 生於術米泔浸切片曬三兩。 粗桂木曬八錢。 炒半夏二兩。 雲苓三兩。 炙草六錢。 杏仁霜一兩六錢。 鹿脊骨三兩。 用麻黃四錢煎湯。 炙北細辛三錢曬。 水泛丸。 此證向來背脊畏寒。 甚則哮發。 服此方而畏寒除。 隔三年。 忽起淋濁。 莖中痛脹。 繆曰。 此新病。 以瀉丙出壬為正治。 但素有痰飲。 滋膩之品。 傷陽助濕。 究非所宜。 當變法治。 庶與本證無礙。 羊脊骨五錢。 小木通一錢。 鹽水炒黃柏三分。 生甘草梢五分。 赤白茯苓各半三錢。 水飛辰砂五分。 調入服。 三劑淋濁即愈。 半年後改定丸方。 曰。 飲踞中焦。 歷年已久。 前主溫煦太陽寒水之臟。 與病機極合。 用藥可無事更張。 第溺管有精淋。 由來已非旦夕。 雖云腎氣不堅所致。 其降多而升少。 亦非所宜。 今造一方以兼顧之。 嫩毛鹿角二兩鎊。 羊脊骨三兩炙黃打碎。 生菟絲子三兩曬。 北細辛三錢曬。 生黃耆皮一兩五錢曬。 蜜水炙麻黃三錢。 桂枝粗木七錢曬。 生於術米泔水浸曬乾三兩。 茯苓三兩曬。 炙黑甘草五錢炒黃。 半夏一兩五錢。 杏霜一兩五錢。 橘紅一兩曬。 為末。 用苡仁煮漿糊丸。 後隔數年。 已六旬余。 換丸方用熟地四兩水煮。 歸身一兩五錢。 製半夏炒黃一兩半。 雲苓三兩。 橘紅曬一兩。 炙黑甘草五錢。 生臺術三兩米泔水浸生用。 嫩毛鹿角一兩五錢。 蛤蚧兩對去頭足炙。 熟附子七錢。 淮牛膝一兩四錢。 生左牡蠣二兩研細水飛。 羊脊骨三兩炙黃打碎。 杏仁三兩去皮尖油。 北細辛三錢曬。 澤瀉一兩五錢炒。 為末。 苡仁煮漿搗丸。 以上諸方。 攝納腎陽。 溫通督脈。 疏刷肺氣。 開豁濁痰。 標本悉能照顧。 巧更極矣。 宜乎服之而宿疾全瘳也。

喘脹

羅謙甫治不潾吉歹元帥夫人。 年逾五旬。 身體肥盛。 值八月中霖雨不止。 因飲酒及潼乳過度。 遂病腹脹喘滿。 聲聞於外。 不得安臥。 大小便澀滯。 氣口脈大。 兩倍於人迎。 關脈沉緩而有力。 因思霖雨之濕。 飲食之熱。 濕熱大盛。 上攻於肺。 所謂盛則為喘也。 邪氣盛則實。 實者宜下之。 為制平氣散。 內經曰。 肺苦氣上逆。 急食苦以瀉之。 白牽牛苦寒。 瀉氣分濕熱上攻喘滿。 故用二兩。 半生半熟以為君。 陳皮苦溫。 體輕浮理肺氣。 用五錢。 青皮苦辛平。 散肺中滯氣。 用三錢以為臣。 檳榔辛溫。 性沉重。 下痰降氣。 亦用三錢。 大黃苦寒。 盪滌滿實。 用七錢以為使。 末服三錢。 生薑湯調下。 兩服而喘愈。 止有胸膈不利。 煩熱口乾。 時時咳嗽。 以瀉白散加知母、黃芩、桔梗、青皮全愈。 程明佑治張丙中滿氣喘。 眾醫投分心氣飲、舟車丸。 喘益甚。 一醫作氣虛治。 以參、耆補之。 喘急瀕死。 程診其脈沉而滑。 曰。 此痰病也。 痰滯經絡。 臟腑痞塞。 致生䐜脹。 投滾痰丸。 初服。 腹雷鳴。 再服。 下如雞卵者五六枚。 三服。 喘定氣平。 繼以參苓平胃散出入。 三十日而安。 一富翁素強健。 忽病喘滿。 不咳不吐痰。 日久腿腳陰囊盡水腫。 倚臥肩息。 困極。 王中陽曰。 非水證也。 但胸膈有敗痰。 宜服滾痰丸。 彼不信。 針刺放水。 備嘗諸苦。 年餘。 忽吐臭痰。 復詣王。 王與龍腦膏一料。 服未盡而愈。 震按脹而兼喘。 病熱急矣。 必非輕劑所能治。 此三條是實證治法。 若虛寒證。 當重用桂、附。 如天真丸、黑錫丹、金液丹之類。 皆可類推。 不得以五子五皮沉香椒目等。 為穩當法也。 沈宗常治盧陵人。 脹而喘。 三日食不下咽矣。 視脈無他。 問何食飲。 對以近食羊脂。 沈曰。 得之矣。 脂冷則凝。 溫熨之所及也。 溫之。 得利而愈。 震按是案較沈誠莊治肅藩嗜乳酪致病。 用濃茶頻飲得愈。 彼如昭文之鼓琴。 此如師曠之杖策矣。

腫脹

莊季裕云。 予自許昌遭金兵之難。 憂勞艱危。 沖冒寒暑。 遂感痎瘧。 八月起病。 至次年春末。 尚苦跗腫腹脹。 氣促不能食。 而大便利。 身重足痿。 杖而後起。 得陳子翁專為灸膏肓俞。 七日內灸三百壯。 即胸中氣平。 腫脹俱損。 利止而食進。 後又加百壯。 諸證盡痊。 以至康寧。 時親舊見此殊功。 灸者數人。 宿疴皆除。 孫真人謂若能用心方便。 求得其穴而灸之。 無疾不愈。 信不虛也。 震按古人治病多用針灸。 今則針灸有專家。 凡診脈處方者。 反以卑術視之。 不知處方易而針灸難。 蓋切脈與取穴同一難。 而取穴之難。 尤難於切脈也。 孫真人之言。 誠為格言。 宋有里醫。 為李生治水腫。 以藥飲之不效。 以受其延待之勤。 一日忽為灸水分穴與氣海穴。 翌早。 觀其面如削矣。 因思明堂云。 若是水病灸大良。 以此穴能分水。 不使妄行故耳。 震按水分穴。 可灸不可針。 考資生經曰。 水腫惟得針水溝。 若針余穴。 水盡即死。 此明堂銅人所戒也。 庸醫多為人針水分。 殺人多矣。 又千金方曰。 凡水病。 忌腹上出水。 出水者一月死。 而今有專門治腫脹者。 用銅管子從臍下刺入。 出水如射。 頃刻盈缶。 腹脹即消。 以此水露一夜。 明晨視之。 浮面者是清水。 中央者是淡血。 沉底者是脂膏。 蓋病者清濁不分。 氣血皆變為水。 決而出之。 去水即去其氣血也。 雖一時暫快。 或半月。 或一月。 腫脹仍作。 再針之亦死。 不針之亦死矣。 孫真人之言。 預知有此詭術耳。 張子和云。 余昔過夏邑西。 有婦人腹脹如鼓。 飲食乍進乍退。 寒熱更作。 而時嘔吐。 且三載矣。 師覡符咒。 無所不至。 惟俟一死。 會十月農隙。 田夫聚獵。 一犬役死。 磔於大樹下。 遺腥在根上。 病婦偶至樹根。 頓覺昏憒。 眩瞀不知人。 枕於根側。 口中蟲出。 其狀如蛇。 口眼皆具。 以舌舐其遺腥。 其人驚見。 以兩袖裹其手。 按蟲頭極力出之。 且二尺許。 重幾斤。 剖而示人。 其婦遂愈。 此正與華元化治法同。 蓋偶得吐法耳。 震按此妄言也。 蛇長二尺。 重幾斤。 何以不齧破腸胃耶。 子和不過引為偶得吐法耳。 然荒唐無證。 所謂吐下之神功。 大率類此。 又閱孫一奎與吳生問答一條。 載生之堂嫂。 病臌三載。 腹大如箕。 時或脹痛。 四肢瘦削。 三吳名醫歷治不瘳。 吳俗死者。 多用火葬。 燒至腹。 忽響聲如炮。 蟲從腹中爆出。 高二三丈。 燒所之天為昏。 俄而墜地。 細視之。 皆蛔也。 不下千萬。 大者長尺余。 蟲腹中復生小蟲。 甚多不可數。 而一奎又於萬曆癸巳至淮陰。 有王鄉官者。 子年十六。 新娶後。 腹脹大。 按之有塊。 形如削瓜。 四肢瘦削。 發熱晝夜不退。 已半年矣。 醫惟以退熱消脹之劑投之。 其脹愈甚。 其熱愈熾。 喉中兩耳俱瘡。 診之。 脈滑數。 其唇則紅。 其腹則疼。 又多嗜肥甘。 因思諸凡腹痛者。 唇色必淡。 不嗜飲食。 今其若此。 得非蟲乎。 遂投以阿魏積塊丸。 服之果下蟲數十。 大者二。 一紅一黑。 長尺余。 蟲身經線自首貫尾。 蟲腹中復有蟲。 大者數條。 小者亦三四條。 蟲下則熱漸減。 脹漸消。 三下而愈。 始信吳生之言為不虛。 震觀此二則。 較子和之說。 稍覺近理。 然蛔蟲不下千萬數。 亦屬荒唐。 第其辨證則佳矣。 較之客座新聞載江陰訓導治生員腹脹。 曰脈洪而大。 濕熱生蟲之象。 況飲食如常。 非臌脹也。 以石榴椿樹兩項東行根皮。 加檳榔各五錢煎服。 瀉下一長蟲而愈者。 相似。 儒門事親又載蹴鞠張承應。 年幾五十。 腹如孕婦。 面黃食減。 欲作水氣。 或令服黃耆建中湯及溫補之劑。 小溲涸閉。 從戴人療焉。 戴人曰。 建中湯攻表之藥也。 古方用之攻裡。 已誤也。 今更以此取積。 兩重誤也。 先以湧劑吐之。 置火於其旁。 大汗之。 次與豬腎散四錢。 以舟車丸引之。 下六缶。 殊不困。 續下兩次。 約三十餘行。 腹平軟。 健啖如昔。 常仲明曰。 向聞人言瀉五六缶。 人豈能任。 及問張承應。 渠云果然。 乃知養生與攻疴本自不同。 今人以補劑療病。 宜乎不效。 〔附〕周恭醫說續編云。 子和之書。 非子和之筆也。 特麻徵君文之耳。 丹溪曰。 脾虛不能行濁氣。 氣聚則為水。 水潰妄行。 當補脾氣。 自能健運。 得以升降運其極機。 則水自行。 此千古聖人之至言也。 奈何云補劑療病。 宜乎不效。 夫人之所賴以生者元氣為之耳。 苟不顧元氣。 專行峻利之藥。 能免虛虛之禍耶。 震按此段。 駁得極是。 即就本條。 謂建中為攻表之藥。 古人誤用以攻裡。 已屬可笑。 方義未明。 浪指為攻。 可見子和治病。 止有攻之一字。 不必以麻徵君代為之諱也。 丹溪曰。 楊兄年近五十。 性嗜酒。 病瘧半年。 患脹病。 自察必死。 來求治。 診其脈弦而澀。 重則大。 瘧未愈。 手足瘦而腹大如蜘蛛狀。 予教以參、術為君。 歸、芍、川芎為臣。 黃連、陳皮、茯苓、厚朴為佐。 生甘草些少。 作濃湯飲之。 一日服三次。 彼亦嚴守禁忌。 一月後。 瘧因汗而愈。 又半年。 小便長而脹愈。 中間雖稍有加減。 大意只是補氣行濕而已。 又治一女子。 稟厚。 患胸腹脹滿。 自用下藥。 利十數行。 脹滿如故。 脈皆大。 按則散而無力。 朱曰。 此表證。 反攻裡。 當死。 賴質厚。 時又在室。 可救也。 但壽損矣。 以四物加參、朮、陳皮、炙甘草。 煎服。 至半月尚未退。 自用蘿蔔種煎浴一度。 又虛其表。 遂以前方去芍藥、地黃。 加黃耆。 倍白朮。 大劑濃煎飲之。 又以參為丸吞之。 十日後。 乃得如初病時。 然食難化而自利。 以參、術為君。 肉果、訶子為臣。 稍加陳皮、山楂為佐使。 粥丸吞之。 四五十帖而安。 又治陳時叔。 年四十餘。 性嗜酒。 大便時見血。 於春間患脹。 色黑而腹大。 其形如鬼。 診其脈數而澀。 重似弱。 屬陰虛。 朱以四物湯加芩、連、木通、白朮、陳皮、厚朴、生甘草作湯與之。 近一年而安。 震按丹溪三條。 一用參朮加血藥寒藥。 一用參朮加血藥溫藥。 一用血藥加寒藥。 用術去參。 切貼脈證以治。 井井有條。 可為後世師法。 但前後兩條一嗜酒病瘧。 一嗜酒便血。 營陰先虧。 自當參用四物。 若女子脈大而散。 何以不用附子。 而猶用四物耶。 總之。 丹溪善用補藥。 慎用熱藥。 其慎處亦極是。 如述其友俞仁叔。 年近五十。 得腹脹。 自制禹餘糧丸服之。 丹溪診其脈。 弦澀而數。 曰。 此丸新制。 煅煉之火邪尚存。 溫熱之藥味太多。 宜自加減。 不可執方。 病者曰。 此方不可加減。 服之一月。 口鼻中出黑血。 骨立而死。 此先幾之見。 亦難及矣。 即此三證。 皆以持久得愈。 非老手斷不能。 項彥章治一女。 腹痛。 脹如鼓。 四體骨立。 其六脈弦滑而數。 項曰。 弦為氣結。 滑為血聚。 此氣薄血室。 實邪也。 其父曰。 服芎歸輩血藥多矣。 曰。 失於順氣也。 夫氣。 道也。 血。 水也。 氣一息不運。 則血一息不行。 故治血必先順氣。 俾經隧得通而後血可行。 乃投蘇合香丸。 三日而腰作痛。 曰。 血欲行矣。 以硝黃逐之。 下瘀數十塊而愈。 又二女病同。 一脈虛。 一脈純弦。 皆辭不治。 果死。 震按氣為血之先。 血隨氣行。 故攻瘀先以順氣。 極是。 然投蘇合香丸。 三日而腰痛。 恐未必也。 其得力處。 仍賴硝黃耳。 虞恆德治一族兄。 素能飲酒。 年五十。 病通身水腫。 腹脹尤甚。 小便澀而不利。 大便滑泄。 虞曰。 或戒酒色鹽醬。 尚可保全。 不然。 去生漸遠。 兄曰。 自今日戒起。 虞以丹溪法。 用參、術為君。 加利水道制肝木清肺金等藥。 十帖而小水長。 大便實。 腫退而安。 又半月。 友人勸之飲。 遂痛飲沉醉。 次日疾復如前。 虞曰。 不可為矣。 一月而逝。 震按此條以飲酒而病復發。 又一條以開鹽而病復發。 皆至於死。 故今專門治腫脹者。 開列戒單。 不可犯絲毫鹽醬。 考其義以鹽能助腎水之邪。 豆與麥面助濕發熱也。 然胃氣旺者固能戒。 若胃氣弱者食難進而漸減。 亦當顧慮。 張路玉用伏龍肝泡水澄之。 入青鹽以代食鹽。 用淮麥為面。 同赤豆作面而成醬。 其法甚巧。 似可通融。 薛立齋治一男。 素不善調攝。 唾痰口乾。 飲食不美。 服化痰行氣之劑。 胸滿腹脹。 痰涎愈甚。 服導痰理脾之劑。 肚腹膨脹。 二便不利。 服分氣利水之劑。 腹大脅痛。 不能睡臥。 服破血消導之劑。 兩足皆腫。 脈浮大不及於寸口。 朝用金匱腎氣丸。 夕用補中益氣湯。 煎送前丸。 月餘。 諸證漸退。 飲食漸進。 再服月餘。 自能轉側。 又兩月而能步履。 卻服大補湯、還少丹。 又半載而康。 後稍失調理。 其腹仍脹。 服前藥即愈。 震按立齋此法。 為脹滿虛證的對之方。 與下條石山所用香連丸。 雖出兩路。 各能奏功。 汪石山治一婦。 年逾四十。 瘦長善飲。 診之脈皆洪滑。 曰可治。 脈訣云。 腹脹浮大。 是出厄也。 此濕熱太重。 宜遠酒色。 可保終吉。 遂以香連丸。 令日吞三次。 每服七八十丸。 月餘良愈。 又治一人。 年三十餘。 病水腫。 面光如胞。 腹大如箕。 腳腫如槌。 飲食減少。 汪診之。 脈浮緩而濡。 兩尺尤弱。 曰。 此得之酒色。 宜補腎水。 家人駭曰。 水勢如此。 視者不曰通利。 則曰滲泄。 先生乃欲補之。 水不益深耶。 汪曰。 經云。 水極似土。 正此病也。 水極者。 本病也。 似土者。 虛象也。 今用通利滲泄。 則下多亡陰。 腎水益耗。 是愈傷其本病。 而增濕土之勢矣。 豈知亢則害。 承乃制之旨乎。 遂令空腹服地黃丸。 再以四物湯加黃柏、木通、厚朴、陳皮、參、術。 煎服十餘帖。 腫遂減半。 三十帖而愈。 震按汪公論病甚佳。 用藥非是。 就此脈證。 宜六君子湯送濟生腎氣丸。 何反用地黃丸、四物湯陰濕柔黏之藥。 豈以脈之緩濡為濕熱。 故更佐以黃柏耶。 三十帖愈。 未敢深信。 一婦形弱瘦小。 脈細濡近快。 一婦身中材頗肥。 脈緩弱無力。 俱病鼓脹。 大如箕。 垂如囊。 立則遮攔兩腿。 有礙步履。 石山視之。 曰。 腹皮寬。 縋已定。 非藥可斂也。 惟宜安心寡欲。 以保命耳。 後皆因產而卒。 或曰。 病鼓脹有孕。 何也。 汪曰。 氣病而血未病也。 產則血亦病。 陰陽兩虛。 安得不亡。 又一婦鼓脹如前。 越十餘年無恙者。 由寡居無所損也。 震按此案可以警世。 女子如此。 則男子有脹病而不絕欲者。 豈不速其死耶。 趙氏或問曰。 松江一男子。 年三十餘。 胸腹脹大。 發煩躁渴。 面赤不得臥而足冷。 余以其人素飲酒。 必酒後入內。 奪於所用。 精氣溢下。 邪氣因從之上逆。 逆則陰氣在上而為䐜脹。 其上焦之陽因下逆之邪所迫壅塞於上。 故發煩躁。 此因邪從下上而盛於上者也。 於是用吳茱萸、附子、人參輩以退陰逆。 冰冷飲之以解上焦之浮熱。 入咽覺胸中頓爽。 少時腹中氣轉如牛吼。 泄氣五七次。 明日其證愈矣。 震按準繩及治法匯皆引此條。 以其議論高爽。 能發內經之精微也。 惜不言脈。 愚意其脈必細而緊。 或沉而澀也。 若滑大數實。 則此方不可用矣。 喻嘉言治劉泰來。 年三十二歲。 面白體豐。 夏月常用冷水灌汗。 坐臥巷曲當風。 新秋病瘧截早。 變成脹滿。 二便俱閉。 氣喘不食。 能坐不能臥。 能俯不能仰。 勢甚危急。 醫以二便不通。 服下藥不應。 商用大黃二兩作一劑。 喻曰。 傷寒病因發熱。 致津液枯槁。 腸胃乾結。 乃用下藥以開其結。 然有不轉失氣者。 不可攻之戒。 正恐誤治太陰經之腹脹也。 此病因腹中之氣散亂不收。 故津水隨氣橫決四溢而作脹。 全是太陰不能統攝。 一散一結。 相去天淵。 再用大黃猛劑。 大散其氣。 若不脹死。 定須腹破矣。 病者曰。 大黃服過二劑。 尚未見行。 奈何。 喻曰。 腹中真氣漸散。 今晚子醜二時。 陰陽交剝之界。 必大汗暈眩。 難為力矣。 急投理中湯。 用人參至三錢。 次日略加黃連。 其脹大減。 猶以不大便為憂。 喻曰。 腹中原是大黃推蕩之泄糞。 其所以不出者。 以膀胱脹大。 將大腸撐緊。 任憑極力努掙。 無隙可出耳。 吾當以藥通膀胱之氣。 不治大便而大便自至也。 用五苓散。 藥才入喉。 小便先出。 大便隨之。 頃刻泄下半桶。 震讀此案。 不禁拍案叫絕。 只恨不載脈象若何。 難以摩仿。 且案末不載脹愈。 並有慨嘆語氣。 想未必收功也。 但議論高爽。 不減趙氏。 並錄於此。 以作脹病之大訓天球。 趙氏又曰。 嘉定沈氏子。 年十八。 患胸腹身面俱脹。 醫治半月不效。 余診其脈。 六部皆不出也。 於是用紫蘇、桔梗之類。 煎服一盞。 胸有微汗。 再服。 則身盡汗。 六部和平之脈皆出。 一二日。 其證悉平。 傅滋治一人。 能大餐。 但食肉必泄。 忽頭腫。 目不可開。 膈如築。 足麻至膝。 惡風。 陰器挺長。 脈左沉。 重取不應。 右短小。 卻和滑。 令單煮白朮湯空心服探吐之。 後以白朮二錢。 麻黃、川芎各五分。 防風三分。 作湯下保和丸五十丸。 吐中得汗。 上截居多。 腫退眼開。 氣順食進。 以前方去麻黃、防風。 加白朮三錢。 木通、甘草各五分。 下保和丸五十丸。 五日而安。 江篁南次子。 素食少。 五月間。 因多食楊梅。 至六月。 遍身面目浮腫。 腹亦膨脹。 用蒼白二術土炒為君。 木通、赤苓、澤瀉為臣。 半夏、陳皮、大腹皮、桑白皮、桔梗為佐。 蘇梗、厚朴、草果、姜皮為使。 一日兩服。 另用紫蘇、忍冬藤、蘿蔔種煎湯。 一日浴一次。 至四日。 腫脹消十之八。 乃用參苓白朮散。 以紫蘇煎湯調。 日服二次。 小水黃。 又加木通煎湯煎藥。 六帖後。 去紫蘇。 加木瓜、滑石。 最後加連翹、梔子。 八帖全愈。 震按此三條。 皆和平淺近。 法卻是醫門之布帛菽粟。 斷不可缺。 傅江二案用藥加減。 及補瀉進退。 又有細針密線道理。 〔附〕明成化間。 欽天監臺官張景芳得腹脹病。 危劇。 遇一龐眉叟授以方。 用杏仁、陳皮、海螵蛸等分為末。 佐以谷樹葉、槐樹葉、桃枝各七件。 午時汲水煎三四沸。 至星上時。 再煎一沸。 患者就浴。 令壯人以手湯中按摩臍之上下百數。 少時轉失氣。 病即退矣。 震按此方不及江氏。 當合參之為更妙。 他如田螺、大蒜、車前草搗餅貼臍。 及蜘蛛隨藥中煎熟服之。 溺長脹退等說。 俱不見效。 故不錄。 李士材治錢賞之遍體腫急。 臍突背平。 法在不治。 舉家堅請用藥。 以金匱腎氣丸料大劑煎服。 兼進理中湯。 五日不效。 乃以人參一兩。 生附三錢。 牛膝、茯苓各五錢。 小便忽通。 進食。 計服人參四斤。 附子、桂、姜各斤余而安。 太學何宗魯。 夏月好飲水。 一日學院發放。 自早起候至未申。 為炎威所逼。 飲水計十餘碗。 歸寓便脹悶不能食。 越旬日。 脹如抱甕。 氣高而喘。 士材曰。 皮薄而光。 水停不化也。 且六脈堅實。 其病暴成。 法當利之。 遂以舟車丸。 每服三錢。 香薷湯送。 再劑而二便湧決如泉。 復進一錢五分。 腹減如故。 用六君子十帖。 即愈。 震按此二案。 峻補急攻。 如獅子摶象。 全副神力。 學者要看其病因。 觀其論脈。 即知前賢非蠹心大膽也。 又治光祿卿吳伯玉夫人。 患腹滿而痛。 喘急異常。 大便不通。 飲食不進。 醫用理氣利水藥。 二十日不效。 李診之。 脈大而數。 右尺為甚。 令人按腹。 手不可近。 乃曰。 此大腸癰也。 脈數為膿已成。 用黃耆、角刺、白芷、銀花、甘草節之類。 加葵根一兩。 煎一碗。 頓服之。 未申痛甚。 至夜半而膿血大下。 昏暈不支。 即與獨參湯稍安。 更與十全大補。 一月而愈。 震按此案亦脹滿證中必不可少之案。 孫一奎治馬二尹。 年五十五。 過食鰻肉捲餅。 心腹脹痛。 市醫遽用硝黃下之。 大便不行。 脹痛愈增。 繼至者。 以木香檳榔丸、大小承氣湯。 連服十日。 脹痛益甚。 粒米不進。 大便並不行。 小水亦僅點滴。 後醫以硝黃不效。 雜進備急丸、白餅子、十棗湯、黑白醜之屬。 服數日。 不惟大便不行。 並小便點滴亦無矣。 脹不可言。 眾醫大叫稱怪。 一人為灸中脘三十壯。 毫不為動。 因斷三日後當死。 孫至。 觀其色蒼黑。 神藏不露。 聲音亮。 惟腹大如覆箕。 不能反側。 診其脈。 兩手皆滑大。 兩尺尤有力。 詢其病源。 閱其前方。 駭然以為未聞未見也。 因思一治法。 先進香砂六君子湯。 參朮各用二錢。 眾醫皆驚。 謂中滿脹痛。 二便俱閉。 如何用補。 況蒼黑之人。 尤忌參朮乎。 孫曰。 此非鼓脹證。 乃內傷證也。 當始傷時。 猶在上鬲。 法當用吐。 經所謂在上者因而越之也。 不用吐而用下藥以傷其脾。 脾傷則失運動之職。 是以愈下愈傷。 愈傷愈脹。 脾氣全然不動。 藥亦全然不行矣。 故用六君子以醒其脾。 香砂以助其運動。 再用吐法。 吐出前藥。 始有生機。 此方非治病。 乃治藥也。 且予非慮大便不行。 獨慮行之不止耳。 醫曰。 求其行而不得。 何以不止為慮。 孫曰。 君試思常人能服硝黃幾何。 巴豆牽牛幾何。 今幸其未行。 藥性未動。 尚可為計。 一行而諸藥性動。 譬瓶水底漏。 其中能蓄點滴哉。 危矣。 醫又問多服下藥而大便不行。 何也。 孫曰。 此易知之。 始為食傷。 繼為藥傷。 所傷在上中二焦。 下元未損。 故兩尺脈尚有神氣。 難經曰。 人之有尺。 如樹之有根也。 內經曰。 腎者胃之關。 蓋腎主大便。 觀其色蒼黑。 神藏氣固。 皆由根本未動。 賴此猶可為耳。 服藥後。 腹中大痛。 一奎謂其藥力已動。 改用人參蘆、防風蘆、升麻、桔梗各三錢。 煎服少頃。 用鵝翎探吐之。 前服藥物。 一湧而出十數碗。 病者喜曰。 目前有光矣。 此巳時也。 孫曰。 酉時大便必行。 可備人參數斤以備不虞。 至午。 進至寶丹一帖。 以溫中氣。 未申間。 腹中汩汩有聲。 濁氣下滾。 頃刻腹寬數寸。 至晚。 大便行一次。 小水略通。 孫即用人參、白朮各五錢。 炮姜三錢。 茯苓二錢。 陳皮一錢。 木香、甘草各五分。 令急煎服。 四鼓又大便一次。 小水繼至。 脹痛漸減。 次日大便瀉十餘次。 因以是方。 煎丸並進。 計瀉七十二日。 服人參二斤余而收功。 〔附〕喻嘉言治袁仲卿之子。 僕水救出。 大熱呻吟。 兒科以驚風丸散與服。 二日遂昏迷不醒。 胸高三寸。 頸軟息微。 喻診之曰。 脈無根。 僅如蛛絲。 不可為矣。 以湯二茶匙。 滴入口中。 微有吞意。 因思病雖因驚而得。 其實跌僕水中。 感冷濕之氣而發熱。 胃中食物不化。 當比夾食傷寒例治。 乃以金石寒冷藥鎮墜其邪。 深入臟腑。 神識因而不清。 其食停胃中者。 得寒涼而不運。 所進之藥。 皆在胃口之上。 不能透入。 轉積轉多。 以致胸高而突。 宜以理中藥運轉前藥。 或有生機。 即煎理中湯一盞。 灌入喉中。 大爆一口。 果然從前二日所受之藥。 一齊俱出。 胸突頓平。 頸亦稍硬。 但脈仍不出。 人亦不醒。 喻曰。 此為食尚未動。 關竅堵塞之故。 再灌前藥些少。 熱亦漸退。 乃用元明粉一味化水。 連灌三次。 下黑糞甚多。 繼以生津藥調理而愈。 震按以藥換藥。 與孫公先後一轍。 故並載於此以便覽。 查少川向有哮喘。 每發時。 以麻黃、石膏、杏仁、枳殼、細茶大劑煎服。 立刻見效。 屢發屢服。 而嗜酒縱欲。 不避風寒。 漸至腹大如覆箕。 兩腿光腫如柱。 內外廉疥瘡中。 清水涓涓不絕。 腥氣逼人。 不能伏枕而臥者五月。 醫者駭辭不治。 孫東宿至。 見其坐高椅之上。 氣喘身熱。 又畏寒甚。 周圍環火五盆。 首戴絨帽。 籠以貂套。 套外復束一帕。 鼻用絨套籠之。 診其脈浮大無力。 睇其色。 白中隱青。 因問惡寒身熱。 從何時起。 答以十日。 孫曰。 予得之矣。 此病是氣虛中滿。 法當溫補下元。 人徒知利小水。 不知小水不利者。 由下焦之氣不充。 不能滲從膀胱故道而行。 若利之急。 則氾濫而橫流肌膚。 下於陰囊。 甚則脹裂崩塌而出矣。 必待下焦元氣壯盛。 斯能升降變化。 水自行而脹自消耳。 至如近來之惡寒身熱。 由寒邪在表而然。 合先散之。 胸膈焦辣者。 乃陰盛格陽。 虛陽之火。 被寒氣驅逼上行。 非真熱也。 亦待下元一溫。 熱自下行。 用蘇葉、細辛、羌活、防風、蒼朮、陳皮、白豆蔻、人參、炙草、生薑。 一帖而得微汗。 遂撤火盆。 去首帕。 獨鼻寒如初。 乃用防風、黃耆二兩煎湯熏之。 一日三熏。 鼻套亦除。 但嘔惡不止。 用人參溫膽湯加丁香。 一帖而止。 又謂鯉魚能利水。 一日盡二斤。 半夜脹極。 復告急於孫。 孫曰。 病勢如是。 敢縱恣若此乎。 等閒之劑。 曷能消釋。 沉思久之。 以平胃散一兩。 入橄欖肉一兩。 煎服。 兩劑而定。 獨腹脹小水不利。 不能伏枕為苦。 乃以附子理中湯。 加砂仁、補骨脂、赤豆、桂心。 連進四帖。 小水略長。 繼以尊重丸。 每服五丸。 日三服。 五日後。 小水通利。 可貼席而睡矣。 震按此證甚險惡。 用藥亦平庸。 而投劑輒效。 恐未必然。 惟防耆熏法及平胃散加橄欖二法。 頗巧。 理中尊重二方補瀉互用。 亦巧。 周慎齋治一人。 腹脹時吐。 小便利則大便閉。 大便通則小便閉。 周曰。 此證中氣實。 故脹。 濁陰不降而逆於上。 故吐。 清陽下陷。 填塞下焦。 故二便不能齊通。 用炮姜三錢。 溫中而健運。 升麻一錢五分。 升陽於下。 吳茱萸一錢。 降濁於上。 八帖愈。 又治一女。 脹而脈覺。 用黃柏、青鹽、升麻而愈。 門人問其故。 慎齋曰。 此因命門火鬱。 使腎之真陽不升。 心之真陰不降。 故用黃柏以解命門壯火。 使水中得升其真陽。 用青鹽以潤心。 使無邪火之熾而得下其真水。 水火既濟。 而復以升麻提其青氣。 青氣一升。 濁氣自降。 而脾肺無內郁之弊。 脹證愈矣。 蓋其本在腎而標在心。 故三藥奏效捷也。 震按慎齋立論最高。 定方最奇。 然以此三味治脹。 殊未敢信。 易思蘭治齒脹亦用此方。 則於理為近。 張路玉治王庸若。 嘔逆水腫。 溲便涓滴不通。 或用五苓八正。 不應。 六脈沉細如絲。 因與金液丹十五丸。 溺如泉湧而勢頓平。 後以濟生腎氣培養而安。 李時珍治一士妻。 自腰以下胕腫。 面目俱腫。 喘急欲死。 不能伏枕。 大便溏泄。 小便短少。 脈沉而大。 沉主水。 大主虛。 乃病後冒風所致。 是名風水。 用千金神秘湯加麻黃。 一服。 喘定十之五。 再以胃苓湯吞深師薷術丸。 二日小便長。 腫消十之七。 調理數日全安。 震按金液丹、神秘湯人所罕用。 而善用之則各奏奇功。 因思古方。 具在簡冊。 特患尋不著對頭帽子耳。 又按神秘湯。 乃生脈散合二陳湯。 去麥冬、茯苓。 加紫蘇、桑白皮、桔梗、檳榔。 以生薑三片為引。 施於此證恰好。 加麻黃更好。 並非八寸三分通行之帽也。


卷六

不寐

汪石山治一女。 年十五。 病心悸。 常若有人捕之。 欲避而無所。 其母抱之於懷。 數婢護之於外。 猶恐恐然不能安寐。 醫者以為病心。 用安神丸、鎮心丸、四物湯。 不效。 汪診之。 脈皆細弱而緩。 曰。 此膽病也。 用溫膽湯。 服之而安。 〔附〕許學士治四明董生。 臥則魂飛揚。 身雖在床而神魂離體。 驚悸多魘。 通宵不寐。 群皆以為心病。 醫之無效。 許曰。 以脈言之。 肝經受邪。 遊魂為變。 非心也。 以肝有邪。 魂不得歸於肝。 是以臥則飛揚若離體也。 肝主怒。 必小怒則劇。 用真珠母為君。 龍齒佐之。 因有龍齒安魂虎睛定魄之說。 震按此二條。 俱憑兼見之證。 辨為肝膽之病。 若汪案之脈細弱而緩。 何以不認作陽氣兩虛。 許案不載脈象。 亦難核辨。 然肝膽之不寐易治。 而心之不寐難瘥。 蓋心藏神。 腎藏精與志。 寐雖由心。 心賴腎之上交。 精以合神。 陰能包陽。 水火既濟。 自然熟寐。 內經謂陽氣滿則陽蹺盛。 不得入於陰。 陰虛。 故目不瞑。 又云。 陰蹺陽蹺。 陰陽相交。 陽入陰。 陰出陽。 交於目銳眥。 陽氣盛則瞋目。 陰氣盛則瞑目。 此是不寐要旨。 非肝膽病之不寐也。 如人並無外邪侵擾。 亦無心事牽掛。 而常徹夜不寐者。 其神與精必兩傷。 大病將至。 殊非永年之兆。 雖投補心補腎之藥。 取效甚難。 即內經秫米半夏湯。 亦有效有不效。 或初效繼不效。 而病者輾轉床褥。 必求其寐。 愈不肯寐。 更生煩惱。 去寐益遠。 慈山先生老老恆言云。 寐有操縱二法。 操者如貫想頭頂。 默數鼻息。 返觀丹田之類。 使心有所著。 乃不紛馳。 庶可獲寐。 縱者任其心遊思於杳渺無朕之區。 亦可漸入朦朧之境。 此誠慧心妙悟。 可補軒岐所不逮。

怔忡

滑伯仁治一人。 病怔忡善忘。 口淡舌燥。 多汗。 四肢疲軟。 發熱。 小便白而濁。 眾醫以內傷不足。 擬進茸、附等藥。 未決。 脈之虛大而數。 曰。 是由思慮過度。 厥陰之火為害耳。 夫君火以明。 相火以位。 相火代君火行事者也。 癀¸火一擾。 能為百病。 百端之起。 皆由心生。 越人云。 憂愁思慮則傷心。 其人平生志大心高。 所謀不遂。 抑鬱積久。 致內傷也。 服補中益氣湯、硃砂安神丸。 空心進小坎離丸。 月餘而安。 一人因事恐怖。 心常惕惕。 如畏人捕之狀。 診其脈。 豁豁然虛大而浮。 體熱多汗。 曰。 凡病得之從高墜下。 驚僕擊搏。 惡血留滯。 皆從中風論。 終歸厥陰。 此海藏之說也。 蓋厥陰多血。 其化風木故也。 有形當從血論。 無形當從風論。 今疾是走無形也。 從風家治之。 兼化痰散結。 佐以鐵粉硃砂丸。 愈。 吳茭山治一婦氣盛血少。 火旺痰多。 因事忤意。 得怔忡之患。 心惕惕然而驚。 時發時止。 清晨至晚。 如此無度。 每服鎮心金石之藥。 愈不安。 吳診其脈左弦而大。 知血少火旺。 右浮滑不勻。 氣盛痰多也。 遂也溫膽湯入海粉、蘇子。 數服而安。 次以安神丸。 常服全愈。 高果哉治錢塞庵相國怔忡不寐。 診得心脈獨虛。 肝脈獨旺。 因述上年驛路還鄉。 寇盜充斥。 風聲鶴唳。 日夜驚懼而致。 高用生地、麥冬、棗仁、元參各五錢。 人參三錢。 龍眼肉十五枚。 服數劑。 又用夏枯草、羚羊角、遠志、茯神、甘草、人參。 大效。 仍以天王補心丹。 常服全愈。 震按怔忡本非重病。 而居官者多患之。 因勞心太過。 或兼驚憂所致。 治法不外養血安神。 補元鎮怯。 然亦難效。 莫若拋棄一切。 淡然漠然。 病自肯去。 老子曰。 內觀其心。 心無其心。 廣成子曰。 毋勞爾形。 毋搖爾精。 毋使爾思慮營營。 豈惟卻病。 並可長生。

丹溪治一婦人。 有孕六閱月。 發癇。 手足揚擲。 面紫黑。 閤眼流涎昏憒。 每蘇。 醫與鎮靈丹五十帖。 時作時止。 至產後方自愈。 其夫疑丹毒發求治。 脈舉弦按澀。 至骨則沉滯數。 朱意其癇必於五月復作。 應前舊時。 至則果作。 皆巳(脾)午(心)時。 乃制防風通聖散減甘草。 加桃仁、紅花。 或服或吐。 四五劑漸輕。 發疥而愈。 一婦人積怒嗜酒。 病癇。 目上視。 揚手擲足。 筋牽喉響流涎。 定則昏昧。 腹脹疼。 衝心。 頭至胸大汗。 病與癇間作。 晝夜不息。 此肝有怒邪。 因血少而氣獨行。 脾受刑。 肺胃間久有酒痰。 為肝氣所侮。 鬱而為痛。 酒性喜動。 出入升降。 入內則痛。 出外則癇。 乘其入內之時。 用竹瀝、薑汁、參、術膏等藥甚多。 癇痛間作無度。 乘痛時。 灸大敦行間中脘。 間以陳皮、芍藥、甘草、川芎湯。 調膏與竹瀝。 服之無數。 又灸大沖然谷巨闕及大指半甲肉。 且言鬼怪。 怒罵巫者。 朱曰。 邪乘虛而入。 理或有之。 與前藥。 佐以荊瀝除痰。 又用秦承祖灸鬼法哀告我自去。 餘證調理而安。 一少年夏間。 因羞怒發昏。 手搐如狂。 時作時止。 發則面紫黑。 睪丸能動。 左右相過。 醫與金箔鎮心丸、抱龍丸、妙香散、定志丸。 不效。 脈微弦。 六至。 輕重有。 朱曰。 此內素有濕熱。 因激起厥陰相火。 又時令相火。 不宜服麝香之藥。 況肝病先當救脾土。 諸藥多燥血壞脾者。 遂以黃連為君。 人參為臣。 酒浸芍藥和白陳皮為佐。 生甘草為使。 生薑一片。 煎服八帖而安。 一女八歲病癇。 遇陰雨及驚則作。 羊鳴吐涎。 知其胎受驚也。 但病深不愈。 乃以燒丹丸。 繼以四物湯入黃連、生甘草。 隨時令加減。 且令淡味以助藥力。 半年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 年三十餘。 久病癇證。 多發於晨盥時。 或見如黃狗走前。 則昏瞀仆地。 手足瘛瘲。 不省人事。 良久乃蘇。 或作痰火治。 而用苓、連、二陳湯。 或作風痰治。 而用全蠍、殭蠶、壽星丸。 或作痰迷心竅。 而用金箔鎮心丸。 皆不中病。 汪診之。 脈皆緩弱頗弦。 曰。 此木火乘土之病也。 夫早辰陽分。 而狗陽物。 黃土色。 胃屬陽土。 虛為木火所乘矣。 經曰。 諸脈皆屬於目。 故目擊異物而病作矣。 理宜實胃瀉肝而火自息。 越人云。 泄其肝者緩其中。 遂以參、耆、歸、朮、陳皮、神麯、茯苓、黃芩、麥冬、荊芥穗。 煎服十餘帖。 病減。 再服月餘而安。 震按癇證案雖少而法頗備。 能細閱之。 已可長進學問。 臨證指南癇案僅四條。 皆用豁痰清火。 苦泄肝膽。 辛通心絡。 以治實證則可。 若予生平所見。 多系虛證。 河車六味丸、人參定志丸、天王補心丹、龜鹿二仙膠。 服者疾發之期遠。 勢亦漸輕。 因不敢浪用克代藥。 蓋癇與癲狂。 虛實不同。 癲狂實者八九。 癇證虛者八九也。 又常見息癇之人。 少年多夭折。 中年得此病者。 亦無高壽。 其為虛也可知矣。

癲狂

一男子落馬發狂。 起則目瞪狂言不識親疏。 棄衣而走。 罵言湧出。 氣力加倍。 三五人不能執縛。 燒符作醮無益。 牛黃、冰、麝不靈。 乃求治於戴人。 戴人以車軸埋之地中。 約高二尺許。 上安中等車輪。 其輞上鑿一穴。 如作盆之狀。 縛狂病人於其上。 使之伏臥。 以軟裀襯之。 又令一人於下。 坐機一枚。 以棒攪之。 轉千百遭。 病人吐出青黃涎沫一二斗許。 繞車輪數匝。 其病人曰。 我不能任。 可解我下。 從其言而解之。 索涼水。 與之冰水。 飲數升。 狂不作矣。 滑伯仁治一僧。 病發狂譫語。 視人皆為鬼。 診其脈累累如薏苡子。 且喘且搏。 曰。 此得之陽明胃實。 素問云。 陽明主肉。 其經血氣並盛。 甚則棄衣升高。 逾垣妄詈。 遂以三化湯三四下。 復進以火劑乃愈。 滄洲治一人。 因恐懼遂驚氣入心。 終日逐逐奔走。 不避水火。 與人語則自賢自貴。 或泣或笑。 切其脈。 上部皆弦滑。 左部勁於右。 蓋溢膻中。 灌心胞。 因驚而風經五臟耳。 即投以湧劑。 湧痰涎一頮器。 徐以驚氣丸。 服之盡一劑。 病瘳。 〔附〕滄州又治一人。 寓僧舍病狂。 其脈三部皆弦直上下行。 而左寸口尤浮滑。 曰。 此風痰留心胞證也。 以藥湧吐痰沫四五升。 即熟睡意日。 及寤則病盡去。 以安神之劑調之。 全愈。 吳茭山治一女子。 瘦弱性急。 因思過度。 得顛疾。 或哭或笑。 或裸體而走。 或閉戶而多言。 諸療罔效。 吳診其脈浮而澀。 思慮過傷。 神不守舍也。 用紫河車二具。 漂洗如法。 煮爛如豬肚。 切片。 任意啖之。 二次即愈。 後服定志丸一料。 日煎補心湯一服。 調理百日後。 乃畢婚。 次年生子。 身肥壯。 〔附〕嘉善朱懷音兄患癲狂。 用消痰清火藥而愈。 越三年復發。 消痰清火不應。 用天王補心丹而愈。 越二年又發。 進以前二法。 皆不應。 用歸脾湯而愈。 越一年又發。 發時口中哼哼叫號。 手足牽掣搐掉。 如線提傀儡。 臥則跳起如魚躍。 或角弓反張。 其喊聲聞於屋外。 而心卻明白。 但以顫掉之故。 口欲語時。 已將唇舌嚼壞。 如此光景。 半刻即止。 止則神識昏懂。 語言謬妄。 又半刻而發如前矣。 一吳姓名醫。 用人參、鹿茸、肉桂、熟地、龍齒、青鉛、遠、茯等藥。 服之甚相安。 然匝月不見效。 乃就正於葉天翁。 葉笑曰。 渠用貴重之藥。 必自信為名醫。 但多費病家之財。 與病毫無干涉。 即庸醫也。 吾以輕淡藥。 二十劑當減半。 四十劑當全瘳耳。 因叩其掣掉作則心明。 掣掉止則神昏之故。 曰。 操持太過。 謀慮不決。 肝陰膽汁兩耗。 陽蹺陰蹺脈空風動。 非虛寒也。 用白芍、萸肉各一錢五分。 白石英、淮小麥、南棗肉各三錢。 炙草五分。 病人見其方。 殊不信。 旁人亦以藥太輕淡。 並兩帖為一帖。 服十帖。 病減半。 二十帖病全瘳矣。 倪維德治一婦。 狂歌痛哭。 裸裎妄罵。 問之則瞪視默默。 脈沉堅而結。 曰。 得之憂憤沉鬱。 痰與血交積胸中。 湧之。 皆積痰裹血。 後與大劑清其上膈。 數日如故。 又一婦哭笑不常。 人以為鬼所憑。 倪診其脈俱沉。 胃脘必有所積。 有所積。 必作疼。 遂以二陳湯導之。 吐痰升許而愈。 所謂積痰類祟也。 震按以上數條。 不過吐下清三法。 惟吳與葉二案為異。 又閱本事方云。 軍中有一人犯法。 褫衣將受刀。 得釋。 神失如癡。 與驚氣丸一粒。 服訖而寢。 及覺病已失矣。 江東張提轄妻。 因避寇失心。 已數年。 授以方隨愈。 黃山沃巡檢妻。 狂厥逾年。 久醫不愈。 亦授此方。 去附子。 加鐵粉。 不終劑而愈。 鐵粉非但化痰鎮守。 至於摧抑肝邪特異若多恚怒。 肝邪太盛。 鐵粉能制之。 素問言陽厥狂怒。 治以鐵落。 金制木之意也。 此諭亦在吐下清三法之外者。 附載於此。 王中陽治一婦。 疑其夫有外好。 因病失心狂惑。 晝夜言語相續不絕。 舉家圍繞。 捉拿不定。 王投滾痰丸八十丸。 即睡不語。 次夜再進一服。 前後兩次逐下惡物。 患人覺知羞赧。 遂飲食起坐如常。 五七日能針指。 終是意不快。 王慮其復作。 陰令一人。 於其前對旁人曰。 可憐某婦人。 中暑暴死。 患者忻然。 問汝何以知之。 說者曰。 我適見其夫備後事也。 患者有喜色。 由是遂痊。 王再詢其家人曰。 患者月水通否。 其姑曰。 近來月餘不進飲食。 瘦損羸劣。 想不月也。 王曰。 如血稍鮮時。 即來取藥。 既而報曰。 血間鮮紅矣。 即令服婚合門中滋血湯止之。 再服增損四物湯。 半月全安。 更不舉發。 震按此所謂心病還將心藥醫也。 昔有患貧而病者。 醫令人詭以財帛與之。 遂愈。 皆一時權宜之法。 然一旦真情忽露。 其病必發。 不若以正理開導之。 使豁然省悟。 乃無反覆。 一人患心疾。 見物如獅子。 伊川先生教以手直前捕之。 見其無物。 久久自愈。 豈非真能破偽。 偽難飾真邪。 此聖門正心之學。 然使昏憒。 此法難用。 醫者能求其因而解之。 即軒岐傳心之學矣。 汪石山治一人。 年逾三十。 形肥色白。 酒中為人所折辱。 遂病心恙。 或持刀。 或逾垣。 披頭大叫。 診其脈濡緩而虛。 按之不足。 此陽明虛也。 宜變例以實之。 庶幾可免。 先有醫者。 已用二陳湯加紫蘇、枳殼等藥。 進二三帖矣。 聞汪言。 即厲聲曰。 吾治將痊。 誰敢奪吾功乎。 汪告歸。 醫投牛黃清心丸如彈丸者三枚。 初服頗快。 再服燥甚。 三服狂病倍發。 撫膺號曰。 吾熱奈何。 急呼水救命。 家人守醫戒。 禁不與。 趨樓見神前供水一盆。 一呷而盡。 猶未快也。 復趨廚下。 得水一桶。 滿意飲之。 狂勢減半。 其不死幸耳。 復請汪治之。 以參、耆、甘草甘溫之藥為君。 麥冬、片黃芩甘寒之劑為臣。 青皮疏肝為佐。 竹瀝清痰為使。 芍藥、茯苓。 隨其兼證而加減之。 酸棗仁、山梔子。 因其時令而出入。 服之月餘。 病遂輕。 然或目系漸急。 即瞀昧不知人。 良久復甦。 汪曰無妨。 此氣血未復。 神志昏亂而然。 令其確守前方。 夜服安神丸。 朝服虎潛丸。 年餘。 熟寢一月而安。 震按此人酒中受折辱。 必然肝火鬱勃。 狂至持刀上屋。 大渴恣飲。 則痰火實證無疑。 大膽者將用戴人之吐下。 小心者亦必以黃連、石膏、羚羊、膽星、菖蒲、竺黃等藥正治之。 其人狂必愈甚。 狂愈甚則元氣脫。 奄然以死。 未死仍狂。 死乃狂止。 而醫猶未悟也。 幸遇石山之能識脈。 用參、耆月餘始愈。 醫可輕言哉。 變例以實之句。 云非常法也。 亦當著眼。

鬼疰

羅謙甫治入國信副使許可道。 到雄州詣羅診候。 羅診之。 脈乍大乍小。 乍長乍短。 此乃氣血不勻。 邪氣傷正。 本官云。 在路到邯鄲驛中。 夜夢一婦人。 著青衣。 不見面目。 用手向脅下打了一拳。 遂一點痛。 往來不止。 兼之寒熱不能食。 乃鬼擊也。 羅曰。 可服八毒赤丸。 本官言嘗讀明醫錄中。 見李子豫八毒赤丸。 為殺鬼杖子。 遂與藥三粒。 臨臥服。 明旦下清水二斗。 立效。 又治陳慶玉子。 因晝臥於水仙廟中。 夢得一餅食之。 心懷憂慮。 心腹痞滿。 飲食減少。 約一載余。 漸瘦弱。 腹脹如蠱。 屢易醫藥及巫禱。 皆不效。 不得安臥。 羅診之。 問其病始末。 因思之。 此疾既非外感風寒。 又非內傷生冷。 將何據而治。 因思李子豫八毒赤丸。 頗覺相當。 遂與五七丸服之。 下青黃之涎鬥余。 漸漸氣調。 而以別藥理之。 數月良愈。 此藥有神驗。 合時必齋戒沐浴。 淨室澄心修合。 方以雄黃、礬石、硃砂、附子炮、藜蘆、牡丹皮、巴豆各一兩。 蜈蚣一條。 八味為末。 蜜丸如小豆大。 每服五七丸。 冷水送下無時。 又一人被鬼擊。 身有青痕作痛。 以金銀花水煎服。 愈。 震按僧慎柔治癆疰。 多用金銀花藤蓋本於此。 然如傳屍癆實有鬼物憑依者。 用之方驗。 若精血耗損之虛癆有何關涉。 李士材治文學朱文哉。 遍體如蟲螫。 口舌糜爛。 朝起必見二鬼。 自謂不祥將死。 李診其寸脈乍大乍小。 意其為鬼祟。 細察兩關弦滑且大。 遂斷為痰飲之疴。 投滾痰丸三錢。 雖微有所下。 而病患如舊。 更以小胃丹二錢與之。 復下痰積及水十餘碗。 遍體之痛減半。 至明早。 鬼亦不見矣。 更以人參三錢。 白朮二錢煎湯。 服小胃丹三錢。 大瀉十餘行。 約有二十碗。 病若失矣。 乃以六君子為丸。 服四斤而瘥。 震按此所謂痰多怪證。 亦不為奇。 奇者以大劑參朮煎湯送小胃丹。 開後學攻補兼施之法。

邪祟

丹溪治一少年。 暑月。 因大勞而渴。 恣飲梅漿。 又連大驚。 妄言妄見。 病似邪鬼。 脈虛弦而帶沉數。 數為有熱。 虛弦是驚。 又梅漿停郁中脘。 宜補虛清熱。 導去淡滯乃可。 遂與參、朮、陳皮、茯苓、芩、連。 併入竹瀝、薑汁。 旬日未效。 乃虛未回。 痰未導也。 以前藥入荊瀝。 又旬日而安。 又治浦江鄭姓者。 年二十餘。 秋間大發熱。 口渴。 妄言妄見。 病似邪鬼。 七八日後。 請朱治之。 脈之。 兩手洪數而實。 視其形肥。 面赤帶白。 卻喜露筋。 脈本不實。 涼藥所致。 此因勞倦成病。 與溫補藥自安。 曰。 柴胡七八帖矣。 以黃耆附子湯冷與之。 飲三帖後。 困倦鼾睡。 微汗而解。 脈亦稍軟。 繼以黃耆白朮湯。 至十日。 脈漸收斂而小。 又與半月而安。 虞恆德治一婦。 年近三十。 有姿色。 得一證。 如醉如癡。 頰赤面青。 略有潮熱。 飲食不美。 其脈乍疏乍數而虛。 每夜見白衣少年與睡。 一醫與八物湯。 服數十帖不效。 虞見其家有白狗。 臥枕戶閾。 虞曰。 必此所為。 命殺狗取其心血及膽汁。 丸安神定志之藥。 以八物湯舌下。 丸藥用遠志、石菖蒲、川歸、黃連、茯神、硃砂、側柏葉、草龍膽等藥。 震按此三條甚奇。 卻難效法。 首條若在今日。 惟有清熱導痰耳。 敢用人參耶。 丹溪則以脈之虛弦。 因之大勞。 認得清。 故雖旬日未效。 仍守前藥。 設有遊移。 則前功盡棄。 病不痊而謗隨之矣。 次條脈證。 俱似實熱。 乃云脈本不實。 涼藥所致。 苟非具大本領者。 誰敢道此。 然用耆、附、術。 而不用人參。 想其審證處。 必另有會心也。 第三條誠系邪魅。 然以白衣疑及白狗。 近於詭幻。 倘仍不效。 能無雉罹於羅之嘆。 匯而錄之。 以備考訂。 張路玉治文學黃稚潔。 譫妄顛仆。 數月以來。 或六七日一發。 或二三日一發。 或一日二三發。 發則大吐涎水血沫。 或一日半日而蘇。 或二三時而蘇。 醫禱不靈。 近於邪祟。 術士皆言宿孽所致。 晝夜恆見亡婢僕婦二鬼纏綿。 或時昏憒不省。 或時妄言妄見。 精氣不時下脫。 不能收攝。 服二冬、二地、連、柏、金櫻、石蓮之屬無算。 反加作瀉不食。 後延張診之。 脈來寸盛尺微。 前大後小。 按之忽無。 舉之忽有。 知為神氣浮散之候。 因與六君子加龍齒、菖蒲、遠志。 送養正丹。 間續而進。 前後共三七服。 是後譫妄顛仆。 絕不復發。 邪祟亦不復見。 惟夢泄為平時痼疾。 不能霍然。 更與平補鎮心丹。 兩月而安。 其尊人及昆弟親戚。 咸謂金石之藥。 能鎮鬼神。 曷知從前譫妄。 皆神氣浮散之故。 得養正鎮攝之功。 當無神魂飛越之患矣。 因識此以破杯影弓蛇之惑。 震按鬼祟豈能病人。 不過病似鬼祟耳。 或痰或虛。 從其脈象以施治法。 諸案皆先資之助也。

遺精

丹溪壯年有夢遺證。 用鳳髓丹、河間秘真丸。 唯有小效。 遺終不除。 改用遠志、菖蒲、桑螵蛸、益智仁、韭子、棗仁、牡蠣、龍骨、鎖陽等為丸。 服之尋愈。 一人年六十五。 精滑常流。 丹溪以黃柏、知母、蛤粉、牡蠣、山藥飯丸。 鹽湯下。 一人每至夜。 脊心熱而夢遺。 丹溪用珍珠粉丸、豬苓丸。 遺止。 終服紫雪。 脊熱畢除。 一人虛損。 盜汗遺精白濁。 丹溪用四物加參、耆、朮、牡蠣、五味、杜仲煎服而愈。 丹溪治鄭叔魯。 年二十餘。 夜讀書常至四鼓。 忽得疾。 臥時但陰器著物。 便夢遺。 不著則否。 飲食日減。 倦怠少氣。 蓋以用心太過。 二火俱起。 夜弗就枕。 則血不歸肝而腎水漸虧。 火乘陰虛。 入客下焦。 鼓其精房。 則精不得聚藏而欲走。 因玉莖著物。 猶厥氣客之。 故作接內之夢也。 於是上補心安神。 中調脾胃升其陽。 下用益精生陰固陽之劑。 不三月而疾如失。 一人夢遺白濁。 少腹有氣耕沖。 每日腰熱。 卯作酉涼。 若腰熱作則手足冷。 前陰無氣來耕。 腰熱退。 則前陰氣耕。 手足溫。 又旦多下氣。 暮多噫。 一旬二旬必遺。 朱診之。 脈旦弦搏而大。 午尤洪大。 知其有鬱滯也。 先用滾痰丸大下之。 次用加減八物湯。 下滋腎丸百粒。 若稍與蛤、牡等澀藥。 則遺與濁滋甚。 或一夜二遺。 遂改用導赤散大劑。 而遺濁皆止。 又二中年男子。 皆夢遺。 醫與澀藥反甚。 連遺數夜。 丹溪先與神芎丸大下之。 繼制豬苓丸。 服之皆痊。 鎮海萬戶蕭伯善。 以便濁而精不禁。 百藥罔效。 丹溪用倒倉法而愈。 於此見夢遺屬鬱滯者多矣。 一老人年六十歲。 患瘧而嗽。 多服四獸飲。 積成濕熱。 乘於下焦。 已岌岌乎殆矣。 丹溪診之。 尺數而有力。 與補中益氣加涼劑。 三日。 與黃柏丸。 次早尺數頓減。 詢其有夜夢否。 曰。 有之。 幸不泄耳。 是蓋年老精衰。 固無以泄。 從前大熱結於精房。 今得泄火益陰之藥。 其火散走於陰竅。 疾可廖矣。 再服兩日而又夢。 瘧嗽全愈。 震按夢遺原是惡病。 此條及廣筆記載張漣水治紀華山案。 卻以夢遺愈病。 蓋此條乃熱結下焦。 紀生乃鬱結中焦。 其腎系久不通於心。 忽然得通。 則伏邪隨之而泄。 瘀垢隨之而下。 故本病隨愈。 亦由兩人向來葆養。 精元未竭耳。 若縱欲者。 及素有夢泄者。 不能望此僥倖也。 汪石山治一人。 年四十餘。 泄精久之。 神不守舍。 夢亂心跳。 用清心蓮子飲罔效。 取袖珍方治小便出髓條服之。 又服小菟絲子丸。 又服四物加黃柏俱罔效。 汪診之。 一日間其脈或浮濡而快。 或沉弱而緩。 曰。 脈之不常。 虛之故也。 其證初因腎水有虧。 以致心火亢極乘金。 木寡於畏而侮其脾。 此心脾腎三經之病。 理宜補脾為主。 兼之滋胃養心。 病可療也。 方用人參為君。 白朮、茯苓、麥冬、棗仁、梔子、生甘草為佐。 蓮肉、山楂、黃柏、陳皮為使。 其他牡蠣、龍骨、白芍、川芎、熟地之類。 隨其變證而出入之。 且曰。 必待人參加至五錢病脫。 其人未信。 服二十餘日。 人參每服三錢。 溲精減半矣。 又月餘。 加人參至五錢。 尋愈。 盛啟東治郁文質遺精。 形體羸弱。 兼痰嗽交作。 日夕不能休。 群醫治之轉劇。 盛視之曰。 此陽脫也。 急治則生。 緩則死。 非大料重劑則不能療。 於是以附子、天雄、合參、苓、白朮。 晝夜服之。 自秋徂冬。 約服附子百餘枚。 厥疾乃廖。 震閱葉案治項姓者夢遺。 色黃食少。 腹脹便溏。 用生菟絲、覆盆、蛇床、五味、韭子、益智、補骨脂、龍骨。 以建蓮粉丸。 較之此案。 溫熱稍輕。 而靈巧更勝矣。 一友仿之治一夢遺久者。 色悴食減。 常加傷風咳嗽。 服諸補腎澀精藥無效。 乃用巴戟、蓯蓉、骨脂、鹿茸、陽起石、桂、附等而愈。 是又善學盛御醫者。 葉天翁又治一人遺滑。 月五六作。 兼有腹痛。 觸冷即痛。 痛極昏暈。 初以荊公妙香散。 不應。 乃用鹿茸二錢。 人參一錢。 雄羊腎十枚去膜研。 茯神、龍骨各一錢五分。 金櫻膏三錢。 十劑而愈。 江篁南治一壯年。 患遺精。 醫用滋陰降火罔效。 更醫。 用龍、牡等止澀藥。 其精愈泄。 又服芩、連、知、柏等藥甚多。 兼服小便。 亦罔效。 又或作痰火治。 作濕熱治。 蓋年餘矣。 江診之。 左脈浮濡無力。 右寸浮散近快。 兩尺尤弱。 不任尋按。 其人頭暈。 腰痛骨酸。 畏風。 小便黃。 腹中時鳴。 乃以熟地、遠志、人參、歸身、桑螵蛸、石蓮、茯神、石菖蒲、甘草。 十餘帖後。 精固。 惟筋骨猶酸。 小便猶黃。 腹或至晚猶鳴。 前方再加黃柏。 兼用補陰丸。 加人參、鹿茸、菟絲、桑螵蛸、茯神之類丸服。 兩月而愈。 李士材治武科張寧之。 稟質素強。 縱飲無度。 忽小便畢。 有白精數點。 自以為有餘之疾。 不肯醫治。 經三月以來。 雖不小便。 時有精出。 覺頭目眩運。 因服固精澀脫之劑。 治療兩月。 略不見功。 李診之。 六脈滑大。 此由酒味濕熱。 不幹精藏。 遂以白朮、茯苓、橘紅、甘草、乾葛、白蔻。 加黃柏少許。 兩劑即效。 不十日而康復如常人。 周慎齋治一人。 知飽不知飢。 胸膈飽悶。 脾虛也。 常起火。 喉痛。 口唇生瘡。 牙根作脹。 齒縫出血。 火在上。 上盛也。 骨痠痛。 不能久立。 雞鳴精自遺。 下虛也。 上盛下虛。 所謂陽精下降其人夭。 名曰下消。 善治不若善養。 用補中益氣湯以散上焦之火。 六味湯以實下焦之腎。 所以斂火歸本也。 震按向來醫書咸云。 有夢而遺者。 責之心火。 無夢而遺者。 責之腎虛。 二語誠為括要。 以予驗之。 有夢無夢。 皆虛也。 不虛則腎堅精固。 交媾猶能久戰。 豈有一夢即遺之理。 故治此證者。 惟濕熱鬱滯二項。 勿以虛治。 而二項又各分二種。 曲糵之濕熱。 宜端本丸。 膏粱之濕熱。 宜豬䐗丸。 積痰之鬱滯。 宜滾痰丸、神芎丸。 伏火之鬱滯。 宜滋腎丸、豬苓丸。 除此二項。 必須人參。 如荊公妙香散以治心虛。 桑螵蛸散以治腎虛。 三才封髓丹以治陰虛。 固精丸以治陽虛。 或分用。 或合用。 再參之以熟地、萸肉、湘蓮、芡實、五味、牡蠣、線膠、金櫻膏。 而已無餘蘊矣。 然亦有效有不效。 則因虛者之有小虛有大虛。 而虛者之心。 或有嗜欲。 或無嗜欲也。 人若於欲事看得雪淡。 更極畏怕。 則熟寐時亦能醒覺。 先賢云。 醉猶溫克方稱學。 夢亦齋莊始見功。 此為上乘。 其次則用劉海蟾吸撮提三字。 做運想功夫。 先以一擦一兜。 左右換手。 九九之數。 真陽不走之訣。 繼以一吸便提氣。 氣歸臍。 一提便咽。 水火相見之訣。 久久行之。 功成可以不泄。 尚有欲念。 再於上床臨睡時。 以兩手大肉擦熱。 反向背後擦腎腧穴三十六次。 腎腧熱則相火不作。 夜無淫夢。 斯皆應驗之金丹。 殊勝㕮咀之草藥。 故不憚饒舌以告同人。

便濁

丹溪曰。 一婦年近六十。 形肥味厚。 中焦不清。 積為濁氣。 流入膀胱。 下注而成白濁。 濁氣即是濕痰。 用二陳湯加升、柴、蒼白朮四帖。 濁減半。 覺胸滿。 因升、柴升動胃氣。 痰阻而滿悶耳。 用二陳加炒麵、白朮、香附以泄其滿。 素無痰者。 升動亦不悶也。 繼以青黛、樗皮、蛤粉、黃柏、乾薑、滑石為末。 神麯為丸。 服之全安。 丹溪又治一人。 便濁半年。 或時夢遺形瘦。 作心虛治。 以珍珠粉丸合定志丸。 服之愈。 〔附〕南安太守張汝弼。 曾患渴疾白濁。 久服補腎藥不效。 遇一道人。 俾服酒蒸黃連丸。 以川連一斤。 煮酒浸一宿。 甑上累蒸至黑。 曬乾為末。 蜜丸桐子大。 日午臨臥。 酒吞三十丸。 遂全瘳。 潘見所弱冠患白濁。 醫治三年不愈。 其脈兩寸短弱。 兩關滑。 兩尺洪滑。 孫東宿曰。 君疾易愈。 第待來春之仲。 一劑可瘳。 而今時不可。 因問何以必待來年。 孫曰。 經云。 升降浮沉必順之。 又云。 天時不可伐。 君脈為濕痰下流證也。 洪大而見於尺部。 是陽乘於陰。 法當從陰引陽。 但今冬令。 為閉藏之候。 冬之閉藏。 實為來春發生根本。 天人一理。 若不顧天時。 而強用升提之法。 是伐天和而泄元氣。 根本既虧。 來春何以發生。 聞言不信。 別尋醫藥。 仍無效。 至春分。 東宿以白螺螄殼火煅存性四兩。 牡蠣二兩。 半夏、葛根、柴胡、苦參、川柏各一兩。 曲糊丸。 早晚服。 名曰端本丸。 不終劑而全愈。 震按醫書向有精濁、溺濁之分。 以予驗之。 濁必由精。 溺則有淋無濁也。 凡患濁者。 竅端時有穢物黏滲不絕。 甚則結蓋。 溺時必先滴出數點而後小便隨之。 小便卻清。 惟火盛則色黃。 亦不混濁。 古書乃云漩面如油。 光彩不定。 漩腳下澄。 凝如膏糊。 此是膏淋與下消證。 非白濁也。 白濁之因。 有欲心萌而不遂者。 有漁獵勉強之男色者。 有醉酒及用春方以行房。 忍精不泄者。 皆使相火鬱遏。 敗精瘀腐而成。 故白濁多有延成下疳重候。 豈溺病乎。 內經謂水液混濁。 皆屬於熱。 熱甚則為赤濁。 或白濁久而血不及化為精。 亦變赤濁。 此則危矣。 治法不外養陰清熱。 佐以堅腎利水。 蓋癸竅宜閉。 壬竅宜通也。 初起者。 當兼疏泄敗精之品。 如滑石、冬葵子、牛膝、萆薢之類。 日久者。 當兼補元實下之品。 如人參、熟地、湘蓮、芡實之類。 亦無甚艱難。 茲選四案。 濕痰濕熱居其二。 蓋恐人只守定治腎一法耳。 夫濕痰濕熱。 似非精病。 不知濕熱內侵腎臟。 則精不清而為濁。 生生子案。 及世人用腐漿沖滑石。 或白果漿者。 去其濕熱。 精自固也。 濕痰下注腎臟。 則精不寧而為濁。 丹溪首案。 及李士材治武科張姓案。 消其濕痰。 精自駐也。 若系溺病。 何以不用淋證門石葦散、八正散等方耶。 即日久而元氣下陷。 有用補中益氣湯者。 亦以元氣得補。 才能升舉其精。 不使滲漏耳。 惟夏月冒暑便濁。 用辰砂六一散。 及筋疝之白物如精。 隨溲而下。 用龍膽瀉肝湯。 二條方是溺病。 然與赤白濁情形原有別也。

五淋

吳茭山治一婦。 患淋數而疼痛。 身煩躁。 醫以熱淋治之。 用八正散、連子飲。 服之愈劇。 吳診脈沉數無力。 知氣與火轉鬱於小腸故也。 遂與木通、夌藁節、車前子、淡竹葉、麥冬、燈心、甘草梢、腹皮之類。 服之而安。 蓋小腸乃多氣少血之經。 今病脈系氣鬱。 反用大黃、梔、芩味厚苦寒之藥。 寒極傷氣。 病轉加矣。 不知血中有熱者。 乃有形之熱。 為實熱也。 氣中有熱。 乃無形之熱。 為虛熱也。 凡氣中有熱者。 當行清涼薄劑。 無不獲效。 更分氣血多少之經。 辨溫涼厚薄之味。 審察病機。 斯無失也。 中書右丞合剌合孫。 病小便數而少。 日夜約二十餘行。 臍腹脹滿。 腰腳沉重。 不得安臥。 至元癸未季春。 羅謙甫奉旨診之。 脈沉緩。 時時帶數。 常記小便不利者有三。 不可一例而論。 若津液偏滲於腸胃。 大便泄瀉而小便澀少。 一也。 宜分利而已。 若熱摶下焦津液。 則熱澀而不行。 二也。 必滲泄則愈。 若脾胃氣澀。 不能通利水道。 下輸膀胱而化者。 三也。 可順氣令施化而出也。 今右丞平素膏粱濕熱內蓄。 不得施化。 膀胱竅澀。 是以起數而見少也。 當須緩之泄之。 必以甘淡為主。 遂用茯苓為君。 滑石甘寒。 滑以利竅。 豬苓、琥珀之淡。 以滲泄而利水道。 三味為臣。 脾惡濕。 濕氣內蓄。 則脾氣不治。 益脾勝濕。 必用甘為助。 故以甘草、白朮為佐。 鹹入腎。 鹹味下泄為陰。 澤瀉之咸以瀉伏水。 腎惡燥。 急食辛以潤之。 津液不行。 以辛散之。 桂枝味辛。 散濕潤燥。 此為因用。 故以二物為使。 煎用長流甘瀾水。 使下助其腎氣。 大作湯劑。 令直達於下而急速也。 兩服減半。 旬日良愈。 震按前兩案論治淋道理。 最為明白曉暢。 後兩案乃淋證別因。 雖由問而知之。 而唐公之靈悟。 更不可及。 羅又治劉太保淋疾。 劉問曰。 近夏月來。 同行人多有淋證。 氣運使然。 抑水土耶。 羅曰。 此間別無所患。 獨公有之。 殆非氣運水土使然。 繼問公近來多食何物。 曰。 宣使賜木瓜百餘對。 遂多蜜煎之。 每客至。 以此待食。 日三五次。 曰。 淋由此也。 內經曰。 酸多食之。 令人癃。 奪飲則已。 曰。 醋味致淋。 其理安在。 曰。 小便主氣。 經云。 酸入於胃。 其氣澀以收。 上之兩焦。 弗能出入也。 不出則留胃中。 胃中和溫。 則下注膀胱之胞。 胞薄以懦。 得酸則縮蜷。 約而不通。 水道不行。 故癃而澀。 乃作淋也。 果如言而愈。 唐與正治吳巡檢。 病不得前溲。 臥則微通。 立則不能涓滴。 醫遍用通小腸藥。 不效。 唐因問吳。 常日服何藥。 曰。 常服黑錫丹。 問何人結砂。 曰。 自為之。 唐灑然悟曰。 是必結砂時鉛不死。 硫黃飛去。 鉛砂入膀胱。 臥則偏重。 猶可溲。 立則正塞水道。 以故不能通。 令取金液丹三百粒。 分為十服。 煎瞿麥湯下之。 膀胱得硫黃。 積鉛成灰。 從水道下。 猶累累如細砂。 病愈。 丹溪治一老人。 因疝疼二十年。 多服蒼朮、烏、附等藥。 疝稍愈。 又患淋十餘年。 其間服硝、黃諸淋藥。 不效。 忽項右邊發一大疽。 連及缺盆。 不能食。 淋痛愈甚。 叫號困憊。 時當六月。 脈短澀。 左微似弦。 皆前烏、附積毒所致。 凝積滯血。 蓄滿膀胱。 脈澀為敗血。 短為血耗。 忍痛傷血。 叫號傷氣。 知其溺後有如敗膿者。 詢之果然。 遂先治淋。 令多取土牛膝根莖葉濃煎湯。 並四物湯大劑與之。 三日痛與敗膿漸減。 五七日漸止。 瘡勢亦定。 蓋四物能生血也。 但食少。 瘡未收斂。 用四物加參、耆、白朮熬膏。 以陳皮、半夏、砂仁、木香煎取清汁。 調膏與之。 逐漸能食。 一月瘡安。 震按土牛膝汁。 治血淋最效。 以其能疏通滯血也。 脈澀者。 更宜之。 丹溪合四物同用。 因脈兼短耳。 即不短。 亦宜之。 澀為血瘀。 亦主血虛也。 〔附〕周慎齋治一人年老。 因入房忍而不泄。 小便不利。 諸藥不效。 此腎虛而氣滯血凝也。 用土牛膝搗汁。 酒服二碗。 小便出物長三寸長六寸者二蟲而愈。 丹溪又治一男子。 患淋久。 囊大如球。 莖如槌。 因服利藥多。 痛甚。 脈微弱如線。 以參、耆、歸、術加肉桂、元胡各一錢。 木通、山梔、赤芍、赤茯苓、甘草梢等藥。 一服痛稍減。 二服不溲利。 四服愈。 薛立齋治大尹劉天錫。 內有濕熱。 大便滑利。 小便澀滯。 服淡滲之劑。 愈加滴瀝。 小腹腿膝皆腫。 兩眼脹痛。 此腎經虛熱在下焦。 淡滲導損陽氣。 陰無以化。 遂用地黃滋腎二丸。 小便如故。 更以補中益氣。 加麥冬、五味。 兼服而康。 震按服利藥既多。 脈微弱如線。 法必宜補矣。 猶兼延胡、赤芍、木通、赤苓、山梔等利血利水藥者。 以其證仍痛甚也。 可見淋證宜利者多。 惟薛案所敘病因病情。 必該用所用三方。 其合滋腎丸者。 以小便仍澀滯也。 若果陽虛脈微。 又當用金匱腎氣丸。 與知、柏不宜。 至如葉氏治淋。 有虎杖、麝香、大黃、牽牛、兩頭尖、威喜丸、連、柏、膽、薈、參、茸、八味等方。 較薛氏法多而且備矣。 孫東宿治丁耀川令堂。 年四十四。 常患胃脘痛。 孀居茹素十五年。 七月中。 觸於怒。 吐血碗許。 不數日平矣。 九月又怒。 吐血如前。 加腹痛。 至次年二月。 忽裡急後重。 肛門大疼。 兩胯亦痛。 小便短澀。 出惟點滴。 痛不可言。 腰與小腹之熱。 如滾湯泡。 日惟仰臥不能側。 一側則左胯並腿痛甚。 小便疼。 則肛門之痛減。 肛門疼。 則小便之痛減。 遇驚恐。 則下愈墜而疼。 經不行者兩月。 往常經來時。 腰腹必痛。 下紫黑血塊甚多。 今又白帶如注。 口渴。 通宵不寐。 不思飲食。 多怒。 面與手足虛浮。 喉中梗梗有痰。 肌肉半消。 孫診之。 脈僅四至。 兩寸軟弱。 右關滑。 左關弦。 兩尺澀。 據脈。 上焦氣血不足。 中焦有痰。 下焦氣凝血滯。 鬱而為火。 蓋下焦之疾。 肝腎所攝。 腰胯乃肝之所經。 而二便乃腎之所主也。 據證面與手足虛浮。 則脾氣極弱。 飲食不思。 則胃氣不充。 不寐由過於憂愁思慮而心血不足。 總為七情所傷故耳。 內經云。 二陽之病發心脾。 女子不月。 此病近之。 且值火令當權之候。 誠可慮也。 所幸者脈尚不數。 聲音清亮耳。 因先為開鬱清熱。 條達肝氣。 保過夏令後。 再為驟補陰血。 必戒絕怒氣。 使血得循經。 方可獲生也。 初投當歸龍薈丸。 以撤下部之熱。 繼以四物湯、膽草、知、柏、柴胡、澤蘭煎吞滋腎丸。 連服四日。 腰與小腹之熱始退。 後以香薷、石葦、膽草、桃仁、滑石、杜牛膝、甘草梢、柴胡煎吞滋腎丸。 大小便痛全減。 東宿曰。 族侄孫伍仲。 三十歲。 善飲好內。 小便血淋疼痛。 予以滑石、甘草梢、海金沙、琥珀、山梔、青蒿。 以茅草根煎膏為丸。 每晨燈心湯送三錢而愈。 後五年。 因子遲。 服補下元藥過多。 血淋又發。 小便中痛極。 立則不能解。 必蹲下如婦女狀。 始能解出。 皆大血塊。 每行一二碗許。 諸通利清熱藥。 遍嘗不應。 脈俱洪數。 予以五靈脂、蒲黃、甘草梢各二錢。 小薊、龍牙草各三錢。 二帖而痛減半。 血仍舊。 改用瞿麥、山梔、甘草梢各二錢。 茅根、杜牛膝、車前草葉各三錢。 生地、柴胡、川柏、木通各一錢。 四帖痛全減。 血全止。 惟小便了而不了。 六脈亦和緩不似前矣。 後以四君子加葛根、青蒿、白芍、升麻、知、柏。 調理萬全。 震按上條不用補。 次條不用養陰。 認證最清。 設效立齋景岳。 狃於歸脾湯補中益氣六味生脈者。 必為二證之戈矛矣。 又治李寅齋。 患血淋幾二年不愈。 每發十餘日。 小水艱澀難出。 竅痛不可言。 將發。 必先面熱牙疼。 後則血淋。 前數日飲湯水。 欲溫和。 再二日欲熱。 又二日。 非冷如冰者不可。 煩渴之甚。 每連飲井水二三碗。 其未發時。 大便燥結。 四五日一行。 發則瀉而不實。 脈左寸短弱。 關弦大。 右寸下半指與關皆滑大。 兩尺俱洪大。 據此中焦有痰。 肝經有瘀血也。 向服滋陰降火。 及淡滲利竅之劑。 皆無效。 且年六十有三。 病已久。 血去多。 何可不兼補治。 當去瘀生新。 提清降濁。 用四物湯加杜牛膝補新血。 滑石、桃仁消其瘀血。 枳實、貝母以化痰。 山梔仁以降火。 柴胡升提清氣。 二十帖而諸證漸減。 再以滑石、知母、黃柏各一兩。 琥珀、小茴、肉桂各一錢五分。 元明粉三錢。 海金沙。 沒藥各五錢。 茅根汁熬膏為丸。 每服一錢。 空心及晚。 茅根湯送下而愈。 又治祝芝崗秀才。 每喜酒後御女。 行三峰採戰對景忘情之法。 致成血淋。 自仲夏至歲杪未愈。 便下或紅或紫。 中有塊如筋膜狀。 或如蘇木汁色。 間有小黑子。 三五日一發。 或勞心。 或勞力。 或久立坐亦發。 百治不效。 東宿觀其色白而清。 肌肉削甚。 診其脈左寸沉弱。 關尺弦細。 右寸略滑。 據此。 必肺經有濁痰。 肝經有瘀血。 總由酒後竭力縱欲。 淫火交煽。 精離故道。 不識澄心調氣。 攝精歸源之法。 以致凝滯經絡。 流於溺道。 故新血行至。 被阻塞而成淋濁也。 三五日一至者。 盈科則溢耳。 先與丹參、茅根濃煎服。 小便以瓦器盛之。 少頃即成金色黃沙。 乃用腎氣丸加琥珀、海金沙、黃柏。 以杜牛膝連葉搗汁熬膏為丸調理。 外以川芎三錢。 當歸七錢。 杜牛膝草根煎服。 臨發時。 用滑石、甘草梢、桃仁、海金沙、麝香為末。 以韭菜汁、藕汁調服。 去其凝精敗血則新血始得歸原。 而病根可除矣。 三月全愈。 震按前案云。 何不可兼補治。 而所謂補者。 不過四物湯耳。 其餘則皆消瘀及清利藥也。 次方知、柏各一兩。 小茴、肉桂各錢半。 即滋腎丸意。 而重用滑石、元明粉、沒藥、海金沙為佐。 茅根汁為丸。 仍是清利兼消瘀。 以六旬之老。 二年之久。 治法如此。 信乎血淋之宜通不宜補矣。 後案用腎氣丸加黃柏、琥珀、海金沙。 以杜牛膝汁熬膏為丸。 是於溫補下元藥中。 佐清利濕熱疏通瘀竅之法。 較前案稍異。 而煎方之芎、歸、杜牛膝。 末藥之滑石、金沙、桃仁、麝香、韭汁、藕汁。 仍是行瘀通竅。 並無參、耆、熟地等藥。 大旨約略可見。 李士材治邑宰嚴知非。 患淋經年。 痛如刀錐。 凡清火疏利之劑。 計三百帖。 病勢日甚。 至歲暮。 李診之曰。 兩尺數而無力。 是虛火也。 從來醫者皆泥痛無補法。 愈疏通則愈虛。 愈虛則虛火愈熾。 遂以八味丸料加車前、沉香、人參。 服八劑。 痛減一二。 而頻數猶故。 原醫者進云。 淋證作痛。 定是實火。 若多溫補。 恐數日後。 必將悶絕不可救矣。 知非疑懼。 復來商之。 李曰。 若不宜溫補。 則服藥後病勢必增。 今既減矣。 復何疑乎。 朝服補中益氣湯。 晚服八味丸。 逾月而病去其九。 更倍用參、耆。 十四日而霍然。 張路玉治太史沈韓倬。 患膏淋。 小便頻數。 晝夜百餘次。 晝則滴瀝不通。 時如欲解。 痛似火燒。 夜雖頻迸而所解倍常。 溲中如脂如涕者甚多。 先曾服清熱利水藥。 半月餘。 其勢轉劇。 面色痿黃⾀‚飲食艱進。 張診之。 脈得弦細而數。 兩尺按之益堅。 而右關澀大少力。 此腎水素虧。 加以勞心思慮。 肝木乘脾所致。 法當先實中土。 使能堤水。 則陰火不致下溜。 清陽得以上升。 氣化通而疼澀瘳矣。 若用清熱利水。 則氣愈陷而精愈脫。 溺愈不通耳。 乃定補中益氣湯。 用人參三錢。 服二劑。 痛雖少減。 而病者求其速效。 改進四苓散加知母、門冬、沙參、花粉。 甫一服。 徹夜痛苦倍甚。 於是專服補中益氣兼六味丸。 用紫河車熬膏代蜜調理。 服參盡斤余而安。 震按淋證。 如孫東宿之治法。 經也。 此二案之治法。 權也。 經權合宜。 皆審脈以為辨。 莊子曰。 匠石覺而診其夢。 夢何以診。 診之為言審也。 向來但云診脈。 未達診字之義。 不知善診。 即是善審。 審得明白。 病自顯然。 推之望聞問切。 素稱四診。 可見四件都要細審也。

溺閉

李東垣治長安王善夫。 病小便不通。 漸成中滿腹大。 堅硬如石。 腿腳亦脹裂出水。 雙睛凸出。 晝夜不得眠。 飲食不下。 痛苦不可名狀。 服甘淡滲泄之藥皆不效。 李曰。 病深矣。 非精思不能處。 因記素問有云。 無陽則陰無以生。 無陰則陽無以化。 又云。 膀胱者。 州都之官。 津液藏焉。 氣化則能出矣。 此病小便癃閉。 是無陰而陽氣不化也。 凡利小便之藥。 皆淡味滲泄為陽。 止是氣藥。 陽中之陰。 非北方寒水陰中之陰所化者也。 此乃奉養太過。 膏粱積熱。 損北方之陰。 腎水不足。 膀胱腎之室。 久而乾涸。 小便不化。 火又逆上而為嘔噦。 非膈上所生也。 獨為關。 非格病也。 潔古云。 熱在下焦。 填塞不便。 是關格之法。 今病者內關外格之病悉具。 死在旦夕。 但治下焦可愈。 隨處以稟北方寒水所化大苦寒之味者。 黃柏、知母。 桂為引用。 丸如桐子大。 沸湯下二百丸。 少時來報。 服藥須臾。 前陰如刀刺火燒之痛。 溺如瀑泉湧出。 臥具皆濕。 床下成流。 顧盼之間。 腫脹消散。 李驚喜曰。 大哉聖人之言。 豈不可遍覽而執一者乎。 其證小便閉塞而不渴。 時見躁者是也。 凡諸病居下焦。 皆不渴也。 二者之病。 一居上焦。 在氣分而必渴。 一居下焦。 在血分而不渴。 血中有濕。 故不渴也。 二者之殊。 至易別耳。 震按前賢之不可及者。 以其善悟經旨而創立治法耳。 若今人不過尋章摘句。 即舊時成法。 尚未通曉。 豈能另標新義。 恰合病情乎。 朱丹溪治一人。 小便不通。 醫用利藥益甚。 脈右寸頗弦滑。 此積痰在肺。 肺為上焦。 膀胱為下焦。 上焦閉則下焦塞。 如滴水之器。 必上竅通而後下竅之水出焉。 以藥大吐之。 病如失。 李士材治郡守王鏡如。 痰火喘嗽正甚時。 忽然小便不通。 自服車前、木通、茯苓、澤瀉等藥。 小腹脹悶。 點滴不通。 李曰。 右寸數大。 是金燥不能生水之故。 惟用紫菀五錢。 麥冬三錢。 北五味十粒。 人參二錢。 一劑而小便湧出如泉。 若淡滲之藥愈多。 反致燥急之苦。 不可不察也。 江右袁啟莘。 平素勞心。 處事沉滯。 時當二氣。 小便不通。 用六一散。 不效。 再用苓、瀉、木通、車前等。 又不效。 李診兩寸洪數。 知為心火刑金。 故氣化不及州都也。 用黃連、茯神、牛膝、人參、麥冬、五味。 一劑而愈。 士材曰。 先兄念山。 謫官浙江按察。 鬱怒之餘。 又當盛夏。 小便不通。 氣高而喘。 服胃苓湯四帖。 不效。 余曰。 六脈見結。 此氣滯也。 但用枳殼八錢。 生薑五片。 急火煎服。 一劑稍通。 四劑霍然矣。 孝廉俞彥直。 修府志勞神。 忽然如喪神守。 小便不通。 士材曰。 寸微而尺鼓。 是水涸而神傷也。 用地黃、知母各二錢。 人參。 丹參各三錢。 茯苓一錢五分。 黃柏一錢。 二劑稍減。 十劑而安。 王金壇曰。 一婦人年五十。 初患小便澀。 醫以八正散等劑。 展轉小便不通。 身如芒刺加於體。 予以所感霖淫雨濕。 邪尚在表。 因用蒼朮為君。 附子佐之。 發其表。 一服得汗。 小便即時便通。 又治馬參政父。 年八旬。 初患小便短澀。 因服藥分利太過。 遂致閉塞。 涓滴不出。 予以飲食太過。 傷其胃氣。 陷於下焦。 用補中益氣湯。 一服小便通。 因先多用利藥。 損其腎氣。 遂致通後遺尿一夜不止。 急補其腎然後已。 凡醫之治是證者。 未有不用泄利之劑。 安能顧其腎氣之虛哉。 〔附〕本事方云。 頃在毗陵。 一貴官妻。 小便不通。 臍腹脹痛不可忍。 眾醫皆作淋治。 如八正散之類。 皆治不通。 病益甚。 許曰。 此血瘕也。 非瞑眩藥不可去。 乃用桃仁煎。 初服至日午。 大痛不可忍。 臥少頃。 下血塊如拳者數枚。 小便如黑豆汁一二升。 痛止得愈。 此藥猛峻。 氣虛血弱者。 宜斟酌之。 震按仲景云。 小便利者為有血。 小便不利者為無血。 乃辨傷寒蓄血之規矩也。 此卻因蓄血而小便閉。 豈非規矩又貴變通乎。 孫東宿治一富家婦。 當仲秋。 大小便秘者三日。 醫以巴豆丸二服。 大便瀉而小便愈秘。 脹悶。 臍突二寸余。 前陰脹裂。 不能坐臥。 啼泣欲盡。 此轉脬病也。 桕樹東行根皮一寸。 滑石三錢。 延胡、桃仁、當歸、瞿麥各一錢。 水煎。 入韭菜汁半杯。 服後食頃而小便稍行。 玉戶痛甚。 小便非極力努之則不出。 改用升麻、桔梗、枳殼、延胡。 煎成。 調元明粉二錢。 乃提清降濁之意。 大小便俱行而愈。 僧慎柔治一婦。 年五十。 小便時。 常有雪白寒冰一塊。 塞其陰戶。 欲小便。 須以手摳出方溺。 否則難。 慎柔曰。 此胃家寒濕。 因脾胃虛寒。 凝結而下墜。 至陰戶口而不即出者。 脾胃之氣。 尚未虛脫。 但陷下耳。 用六君加薑、桂。 二十劑全愈。 震按小便不通。 乃至危至急之候。 此集所選僅十一條。 似乎簡略。 然諸法畢備。 並不重複。 學者苟能觸類引伸。 定有無窮變化。

遺尿

丹溪治一婦。 患心中如火一燒。 便入小腸。 急去小便。 大便隨時亦出。 如此三年。 求治。 脈滑數。 此相火送入小腸經。 以四物加炒連、柏、小茴、木通。 四帖而安。 李士材治方伯張七澤夫人飲食不進。 小便不禁。 李曰。 六脈沉遲。 水泉不藏。 是無火也。 投以八味丸料。 兼進六君子加益智、肉桂。 三劑減。 數劑而安。 文學俞元倩憂忿經旬。 忽然小便不禁。 醫皆以補脬固腎之劑投之。 凡一月而轉甚。 李曰。 六脈舉之則軟。 按之則堅。 此腎肝之陰有伏熱也。 用丹皮、茯苓各二錢。 苦參八分。 甘草梢六分。 黃連一錢。 煎成。 調黃雞腸與服。 六劑而安。 適有醫云。 既愈當大補之。 數日後。 仍復不禁。 再來求治。 曰。 肝家素有鬱熱。 得溫補而轉熾。 遂以龍膽瀉肝湯加黃雞腸服之。 四劑即止。 更以四君子加黃連、山梔。 一月而痊。 震按丹溪案是相火送入小腸。 此案是肝腎陰中伏熱。 病情微有不同。 須看其用藥亦微有不同處。 張路玉治吳興閔少江。 年高體豐。 不遠房室。 得一病。 已十三年。 過勞心嗔恚。 或飲食失宜。 則小便頻數。 滴瀝澀痛不已。 至夜略得交睫。 溺即遺出。 覺則阻滯如前。 凡服人參、鹿茸、河車無算。 然皆平穩無礙。 觸犯丹皮、白朮。 即脹痛不禁。 張曰。 此病名胞痹。 因膏粱積熱於上。 作強傷精於下。 濕熱乘虛結聚於膀胱之內胞也。 用腎瀝湯。 頗有效。 但原其不得安寢。 寢則遺溺。 知肝虛火擾。 而致夢魂不寧。 疏泄失職。 可以服牡丹疏肝之藥則脹者。 不勝其氣之竄以擊動陰火也。 服白朮補脾之藥亦脹者。 不勝其味之濁以壅滯濕熱也。 服參、茸、河車溫補之藥無礙者。 虛能受熱。 但補而不切於治也。 更擬加減桑螵蛸散。 用羊腎湯泛丸服。 更戒以絕欲。 乃安。 震按寤則淋澀。 寐則溺遺。 原與不禁有別。 故以胞脾證治。 其論藥病不合處。 理精義確。 後來葉氏處方。 最講此旨。 再觀下二案。 病情同而治法不同。 用藥俱有妙解。 能細參之。 庶不犯枳、樸、歸、苓。 到手便撮之誚。 黃元吉年六十餘。 因喪明蓄妾。 而患小便淋澀。 春間因顛仆。 昏憒遺尿。 此後遂不時遺溺。 或發或止。 至一陽後大劇。 晝日溺澀不通。 非坐於熱湯則涓滴不出。 交睫便遺之不禁。 張診其脈。 或時虛大。 或時細數。 而左關尺必顯弦象。 此腎氣大虧而為下脫之兆也。 乃與地黃飲子數服。 溺澀稍可。 遺亦少間。 後與八味丸除丹皮、澤瀉。 加鹿茸、五味、巴戟、遠志。 調理而痊。 陝客亢仁軒。 年壯色蒼。 體豐善啖。 患胞痹十餘年。 其脈軟大而澀澀不調。 不時蹲踞於地。 以手揉其莖囊。 則溲從穀道點滴而滲。 必以熱湯沃之。 始得少通。 寐則有時而遺。 其最者中有結塊如橘核之狀。 外裹紅絲。 內包黃水。 雜於脂膩之中。 此因恣飲不禁。 酒濕乘虛襲入髓竅。 故有是患。 因令堅戒菸草、火酒、濕面、椒蒜、糟醋、雞豕、炙爆等味。 與半夏、茯苓、豬苓、澤瀉、萆薢、犀角、竹茹作湯。 四劑。 勢減二三。 次與腎瀝湯加萆薢。 數服。 水道遂通。 溲亦不痛。 但覺食不甘美。 後以補中益氣加車前、木通調之而安。 石頑曰。 又有胞痹二證。 一因挾妓致病。 用腎瀝湯。 加減八味丸收功。 一因陰虛多火。 用腎瀝湯、生脈散。 合六味丸收功。 若萆薢分清。 滲水傷精之味。 咸為切禁。 此人則肥盛多濕。 故先與清胃豁痰之藥。 然後理腎調脾。 治各有宜耳。 孫東宿治南都大司馬袁洪溪。 沖暑理事。 致發熱燥渴。 因食冰浸瓜梨新藕。 遂成泄瀉。 小水短少。 醫以胃苓湯加滑石、木通、車前子利之而瀉止。 大便又因之結燥。 艱澀不堪。 乃用潤腸丸。 復瀉不止。 又進以前通利之劑。 瀉雖止而小水不能流通直遂。 臍下脹急。 立起解之。 則點滴不出。 臥則流之不竭。 以頻取溺器。 致通宵不寐。 治半月餘而精神削。 寢食廢。 諸醫俱不識。 將認為癃。 則立解時點滴不出。 認為閉。 臥則涓涓而流。 謂氣虛下陷。 心血不足。 而補中益氣與安神丸服皆無效。 孫診其脈兩寸短弱。 關緩大。 兩尺洪大。 語之曰。 此余暑未解。 而司馬素善飲。 濕熱流於下部也。 今已下午。 恐脈未准。 俟明早細察定方。 司馬曰。 望子久矣。 姑求一劑。 以邀夜間一睡。 孫不得已。 以益元散三錢。 煎香薷湯進之。 略無進退。 次早復診。 六脈如昨。 思之而恍然悟曰。 此證尿竅不對也。 司馬曰。 名出何書。 孫曰。 內經云。 膀胱者。 脬之室也。 脬中濕熱下墜。 故立解而竅不對。 小水因不得出。 臥則脬不下墜而尿滲出膀胱。 亦以竅不對。 雖涓涓而流。 終不能通達直遂。 故了而不了也。 治惟提補上中二焦元氣。 兼清下焦濕熱。 斯得矣。 又有一法。 今氣虛下陷已久。 一兩劑未能取效。 安得睡耶。 但此不寐。 非心血不足。 因著心防閒小便而不敢寐也。 暫將布袋襯於席上。 任其流出而不必防閒。 免取便器。 自然熟睡矣。 方用補中益氣湯加黃柏、知母。 如法果愈。 震按起立則溺閉。 眠臥則不禁。 與張氏案又有別。 尿竅不對之說。 從唐與正治吳巡檢案悟來。

小便澀數

薛立齋治商主客。 素膏粱。 小便赤數。 口乾作渴。 吐痰稠黏。 右寸關數而有力。 此脾肺積熱移於膀胱。 用黃芩清肺飲調理脾肺。 再用滋腎丸、六味丸以滋腎水。 尋愈。 司徒邊華泉少便頻數。 澀滯短赤。 口乾吐痰。 此腎經虛而熱燥。 陰無以化。 用六味滋腎二丸而愈。 大司徒許函谷因勞發熱。 小便自遺。 或時不利。 此因肝火陰挺。 不能約制。 午前用補中益氣加山藥、黃柏、知母。 午後服地黃丸。 月餘全愈。 司馬李悟山小便如淋。 莖中作痛。 口乾吐痰。 此因思色精降而內敗。 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 尋愈。 一儒者發熱。 飲水不絕。 每如廁厠。 小便澀痛。 大便牽痛。 此精極復耗所致。 用都氣丸及補中益氣。 幸其自守謹篤。 尋愈。 後兼肢體畏寒。 喜熱飲食。 用八味丸。 縣令顧榮甫尾閭癢而小便赤澀。 左尺脈洪數。 屬腎經虛熱。 法當滋補。 渠不然其言。 服黃柏、知母等藥年許。 高骨腫痛。 小便淋瀝。 肺腎二脈洪數無倫。 薛曰。 子母俱敗。 鮮克濟矣。 果尋卒。 震按小便數。 有熱有虛。 數而少。 為實熱。 宜滲之。 頻數不可略忍。 又復短少。 日數十次。 或有餘瀝。 為腎大虛之候。 數而多。 色黃者。 為陰虛。 宜滋陰。 數而多。 色白體羸者。 為陽虛。 升者少而降者多。 宜補火。 立齋諸案。 具備諸法。

二便不通

王中陽治一人。 弱冠未婚。 病遺瀝日久。 每作虛寒脫泄治之。 愈甚。 王診其六部弦數。 不記至數。 人已骨立。 不能自支。 乃曰苦哉。 此三焦不利。 膀胱蓄熱。 五淋病也。 患者曰。 膏血砂垢。 每溺則痛不可言。 遂用局方五淋散加山梔、赤芍、木通、瞿麥、鮮車前、滑石作大劑。 入燈心二十莖煎服。 五七日全愈。 無奈頻發。 一日忽來告急云。 九日便溲俱不通。 秘悶將死。 王即令用細灰。 於患人連臍帶丹田作一泥塘。 徑如碗大。 下令用一指厚灰。 四圍高起。 以新汲水調朴硝一兩許令化。 漸漸傾入灰塘中。 勿令漫溢橫流。 須臾。 大小便迸然而出。 溺中血條如指。 若非熱解氣快。 其如龜竅之小。 何由連出三四日惡物。 復得回生。 再令服黃連解毒丸。 三載約四斤。 乃不復發。 丹溪治一婦。 痹疼後。 大小便不通。 此痰隔中焦。 氣聚下焦。 二陳加木通煎服。 再一服探吐之。 李時珍曰。 外甥柳喬。 素多酒色。 病下極脹痛。 二便不通。 不能坐臥。 立哭呻吟者七晝夜。 醫用通利藥不效。 遣人叩予。 予思此乃濕熱之邪在精道。 壅脹隧路。 病在二陰之間。 故前阻小便。 後阻大便。 病不在大腸膀胱也。 乃用楝實、茴香、穿山甲諸藥。 入牽牛加倍。 煎服。 一服減。 三服平。 牽牛達右腎命門。 走精隧。 人所不知。 震按二便不通。 脈實者。 八正散倍大黃。 或倒換散亦妙。 若形弱及老人。 或病後產後有此。 悉從虛秘治。 潤燥養陰為主。 下用導引法。 若體健神旺。 二便秘澀者。 必脾胃氣滯不轉輸。 加以痰飲食積。 阻礙濁道。 脈沉實者。 升、柴、二陳、二術湯。 今所選王案。 取其外治之法。 及服黃連解毒丸三載為大奇。 而李時珍之用甲片、牽牛。 走精隧以通淤塞為更奇。 直可與東垣滋腎丸並垂天壤。


大便秘結

虞恆德治一婦。 年五十餘。 身材瘦小。 得大便燥結不通。 飲食少進。 小腹作痛。 虞診之。 六脈皆沉伏而結澀。 作血虛治。 用四物湯加桃仁、麻仁煨大黃等藥。 數服不通。 反加滿悶。 與東垣枳實導滯丸及備急丸等藥。 下咽片時即吐出。 蓋胃氣虛而不能久留性速之藥耳。 遂以備急丸。 外用黃蠟包之。 又以細針穿一竅。 令服三丸。 蓋以臘匱者制其不犯胃氣。 故得出幽門。 達大小腸也。 明日下燥屎一升許。 繼以四物湯加減。 煎吞潤腸丸。 如此調理月餘。 得大便如常。 飲食進而安。 一男子因出痘。 大便秘結不通。 兒醫云。 便實為佳兆。 自病至痘瘡愈後。 不如廁厠者凡二十五日。 肛門連大腸痛甚。 叫號聲徹四鄰。 用皂角末及蜜煎導法。 內服大小承氣湯。 及枳實導滯丸、備急丸。 皆不效。 計無所出。 虞曰。 此痘瘡餘毒鬱熱。 結滯於大小腸之間而然。 以香油一大盞令飲。 自朝至暮亦不效。 乃令婢者口含香油。 以小竹筒一個套入肛門。 以油吹入。 過半時許。 病者自云。 其油入腸內。 如蚯蚓漸漸上行。 再過片時許。 下黑糞一二升。 困睡而安。 薛立齋治一婦。 年七十三。 痰喘內熱。 大便不通。 兩月不寐。 脈洪大。 重按微細。 此屬肝肺腎虧損。 朝用六味丸。 夕用逍遙散。 各三十餘劑。 計所進飲食百餘碗。 腹始痞悶。 乃以豬膽汁導而通之。 用十全大補調理而安。 若間前藥。 飲食不進。 諸證復作。 汪石山治一婦。 因改醮。 乘轎勞倦。 加以憂懼。 成婚之際。 遂病小腹脹痛。 大小便秘結不通。 醫以硝、黃三下之。 隨通隨閉。 病增胸膈胃腕脹痛。 自汗食少。 汪診之。 脈皆濡細近快。 心脈頗大。 右脈覺弱。 汪曰。 此勞倦憂懼傷脾也。 蓋脾失健運之職。 故氣滯不行。 以致秘結。 今用硝、黃。 但利血而不能利氣。 遂用人參二錢。 歸身一錢五分。 陳皮、枳殼、黃芩各七分。 煎服而愈。 李時珍曰。 一宗室夫人。 年幾六十。 平生苦腸結病。 旬日一行。 甚於生產。 服養血潤燥藥。 則膩膈不快。 服硝黃通利藥。 則若罔知。 如此三十餘年矣。 予診其人。 體肥膏粱而多憂鬱。 日吐酸涎碗許乃寬。 又多火病。 此三焦之氣壅滯。 有升無降。 津液皆化為痰飲。 不能下滋腸腑。 非血燥比也。 潤劑留滯。 硝黃徒入血分。 不能通氣。 俱為痰阻。 故無效也。 乃用牽牛末。 以皂莢膏丸與服。 即便通利。 自是但覺腸結。 一服即瘥。 亦不妨食。 且復精爽。 蓋牽牛走氣分。 通三焦。 氣順則痰逐飲消。 上下通快矣。 高果哉治溫相國體仁。 初謝政歸烏程。 患大便燥結不通。 胸膈塞悶而不食。 腎脈沉小而無神。 以枳殼五錢。 蓯蓉二兩。 洗淨。 水煎服即效。 後又秘結。 以當歸、生首烏。 大劑煎服。 遂全愈。 李士材治少宰蔣恬庵。 服五加皮酒。 遂患大便秘結。 腹中脹悶。 服大黃一錢。 通後復結。 李曰。 腎氣衰少。 津液不充。 誤行疏利。 是助其燥矣。 以六味湯加人乳一鍾。 白蜜五錢。 三劑後即通。 十日而康復矣。 文學顧以貞素有風疾。 大便秘結。 經年不愈。 士材曰。 此名風秘。 治風先治血。 乃大法也。 用十全大補湯。 加秦艽、麻仁、杏仁、防風、煨皂角仁。 半月而效。 三月以後。 永不患矣。 張景岳治朱翰林太夫人。 年近七旬。 於五月時。 偶因一跌。 即致寒熱。 醫為之滋陰清火。 用生地、芍藥、丹皮、黃芩、知母之屬。 其勢日甚。 張診之。 見其六脈無力。 雖頭面上身有熱。 而口則不渴。 且足冷至股。 乃曰。 此陰虛受邪。 非跌之為病。 實陰證也。 遂以理陰煎加人參、柴胡。 二劑而熱退。 日進粥食二三碗。 而大便以半月不通。 腹且漸脹。 群議燥結為火。 復欲用清涼等劑。 張謂如此之脈。 如此之年。 如此之足冷。 若再一清火。 其原必敗。 不可為矣。 經曰。 腎惡燥。 急食辛以潤之。 正此謂也。 仍以前藥。 更加薑、附。 倍用人參、當歸。 數劑而便即通。 脹即退。 日漸復原矣。 震按花溪峻藥急攻。 妙在臘包穿竅。 而香油解毒。 妙在上飲下吹。 薛案汪案之用補。 輕重不同。 高公李公之用潤。 淡濃微別。 李時珍之牽牛、皂莢。 疏通迥異硝、黃。 張景岳之薑、附、參、歸。 辛熱遠殊寒滑。 精華既錄。 淺陋可刪。

交腸

石頑曰。 交腸證雖見於方書。 而世罕見。 綠石山詹石匠之婦。 產後五六日。 惡露不行。 腹脹喘滿。 大便從前陰而出。 省其故。 緣平昔酷嗜菸酒。 所產之兒。 身軟無骨。 因而驚駭。 遂患此證。 余以芎歸湯加莪朮、肉桂、炒黑山楂。 一服惡露通。 而二便如常。 又陸聖祥之女。 方四歲。 新秋患血痢。 而稀糞出於前陰。 作冷熱不調食積治。 與五苓散。 服香連丸。 二劑而愈。 又錢吉甫女。 年十三。 體肥痰盛。 因鄰居被盜。 發熱頭痛。 嘔逆面青。 六脈弦促。 而便溺易位。 此因驚氣亂。 痰襲竅端所致也。 與四七湯下礞石滾痰丸。 開通痰氣而安。 喻嘉言曰。 姜宜人得奇證。 二便俱從前陰而出。 擬之交腸。 有似是實非者。 交腸乃暴病。 驟然而氣亂於中。 此證乃久病。 以漸而血枯於內。 迥然不同也。 原夫疾之所始。 以憂思傷脾。 脾不統血。 下行如崩漏。 在癸汛久絕之年。 實名脫營。 脫營宜大補急固。 乃以崩漏法涼血清火為治。 則脫出轉多。 胞門子戶之血。 日漸消亡。 轉將大腸之血運轉而滲入胞囊。 久之大腸之血亦盡。 而大腸之氣附血而行者。 孤而無主。 渙散錯亂。 幽門不能泌別。 迸入滲血之徑。 釀為穀道。 豈可用交腸所列之方。 以五苓再闢其水道乎。 是必大腸之舊路復通。 乃可撥亂返正。 今病中多哭泣。 所謂臟燥者多泣。 大腸已廢而不用也。 來春棗葉生時。 大腸絕而死矣。 果驗。 震初習醫時。 里有金姓裁縫。 年二十餘歲。 雨途道滑。 臀僕坐地。 亦無痛苦。 次日腹中欲去大便而轉失氣。 從陽具出。 自覺大便不往後去。 轉向前走。 陽具中痛苦不堪。 其糞逼細如稻柴心而出。 震師金上陶先生。 用補中益氣湯。 一服即愈。 四五日。 病復再發。 用此湯不效矣。 小便行時。 並不帶糞。 糞來亦不夾雜小便。 尿孔漸為干糞撐大。 痛苦莫可名言。 大腸竟廢而不用。 是時吳郡名醫王葉薛諸公皆在。 遍求之。 皆不能療。 吾師斷其次年三月死。 當屆期。 人已羸瘠不堪。 然猶能飲食。 二便之迭從陽具出者。 反習以為常。 痛苦亦減。 似可未死。 忽一日。 小便頓閉。 大便仍來。 閉三日。 而小便從鼻孔湧出。 其色黑。 立死。 似與喻案病機彷彿。 予近日治一舟人蛔蟲從陽具出。 蛔活。 有一折疊而出者。 痛不可言。 三日出蛔五條。 從此陰吹甚喧。 投以補中益氣湯。 得愈。

百合病

石頑治內翰孟端士尊堂。 因久不見其子。 兼聞有病。 遂虛火上升。 自汗不止。 心神恍惚。 欲食不能食。 欲臥不能臥。 口苦小便難。 溺則灑淅頭暈。 已及一歲。 歷更諸醫。 每用一藥。 輒增一病。 用白朮則窒塞脹滿。 用橘皮則喘息怔忡。 用遠志則煩擾哄熱。 用木香則腹熱咽乾。 用黃耆則迷悶不食。 用枳殼則喘咳氣乏。 用門冬則小便不禁。 用肉桂則顱脹咳逆。 用補骨脂則後重燥急。 用知、柏則小腹枯癟。 用芩、梔則臍下引急。 用香薷則耳鳴目眩。 時時欲人扶掖而走。 用大黃則臍下築築。 少腹愈覺收引。 遂致畏藥如蠍。 惟日用人參錢許。 入粥飲和服。 聊藉支撐。 交春虛火倍劇。 火氣一升。 則周身大汗。 神氣駸駸欲脫。 惟倦極少寐。 則汗不出而神思稍寧。 覺後少頃。 火氣復升。 汗亦隨至。 較之盜汁迥殊。 直至仲春。 邀石頑診之。 其脈微數。 而左尺與左寸倍於他部。 氣口按之似有似無。 診後款述從前所患。 並用藥轉劇之由。 曾遍省吳下諸名醫。 無一能識其為何病者。 石頑曰。 此本平時思慮傷脾。 脾陰受困。 而厥陽之火。 盡歸於心。 擾其百脈致病。 病名百合。 此證惟仲景金匱要略言之甚詳。 本文原云諸藥不能治。 所以每服一藥輒增一病。 惟百合地黃湯為之專藥。 奈病久中氣虧乏逮盡。 復經藥誤而成壞病。 姑先用生脈散加百合、茯神、龍齒以安其神。 稍兼萸、連以折其勢。 數劑稍安。 即令勿藥以養胃氣。 但令日用鮮百合煮湯服之。 交秋天氣下降。 火氣漸伏。 可保無虞。 迨後仲秋。 端士請假歸省。 欣然勿藥而康。 後因勞心思慮。 其火復有升動之意。 或令服左金丸而安。 嗣後稍覺火炎。 即服前丸。 第苦燥之性。 苦先入心。 兼之辛臊入肝。 久服不無反從火化之虞。 平治權衡之要。 可不預為顧慮乎。 震按百合病載於金匱。 原云百脈一宗。 悉致其病。 錢塘李珉臣歸重心肺二經。 以心主血脈。 肺朝百脈也。 此言與百合地黃湯恰合。 今觀孟夫人案。 實由思子鬱結。 病在心肝。 大半似百合病形。 石頑遂附會之耳。 然不用金匱成方。 可云老手。 若日飲百合湯。 何關得失耶。

人漸縮小、人暴長大

呂縉叔以制誥知穎州。 忽得疾。 身軀日漸縮小。 臨終僅如嬰兒。 古無此疾。 終無人識。 正德初。 楚人姓潘行三者。 身甚肥壯。 卒之日。 縮如嬰兒。 人皆莫知其由。 後詢之。 平生服硫。 以致如此。 始信呂縉叔之事不妄。 皇甫及者。 生如常兒。 其父為太原少尹。 甚鍾愛之。 至太和十三年。 年十四矣。 忽暴長大。 逾時而身越七尺。 帶兼數圍。 長啜大嚼。 三倍於昔。 明年秋。 無疾而逝。 震按列子載僬僥國人長一尺五寸。 論衡載漢光武時。 穎川張仲師長一尺二寸。 博物志載齊桓公時。 李子昂長三寸三分。 遊於海鵠嗉中。 此短小之至者也。 河圖玉版載龍伯國人長三十丈。 穀梁傳載叔孫得臣殺長狄僑如。 身橫九畝。 斷其首而載之。 眉見於軾。 語林載齊武帝時。 孟業為幽州牧。 肥重千斤。 此長大之至者也。 然奇形異狀。 亦天地所生成耳。 山海經載者更多。 總皆窮荒絕域。 莫可查究。 若中國之人。 或漸縮小。 或暴長大。 豈非怪哉。 是即其人死亡之兆也。 至於元察部將魏淑漸漸縮小。 竟作嬰孩。 其母妻襁抱之。 又漸漸長大。 復還原體。 其主帥仍官之。 此則怪中之怪。 無關於病。 故不收錄。

諸蟲

汪石山治一婦。 每臨經時。 腰腹脹痛。 玉戶淫淫蟲出。 如鼠黏子狀。 綠色者數十枚。 後經水隨至。 其夫問故。 汪曰。 厥陰風木生蟲。 婦人血海屬於厥陰。 此必風木自甚。 兼脾胃濕熱而然也。 正如春夏之交。 木盛濕熱之時而生諸蟲是也。 宜清厥陰濕熱。 即令以酒煮黃連為君。 白朮、香附為臣。 研末粥丸。 空腹吞之。 月餘經至。 無蟲。 且妊矣。 〔附〕休寧西山金舉人。 病小腹痛甚。 百藥不效。 一醫為灸關元十餘壯。 次日莖中淫淫而癢。 視之有蟲出。 以手扯去之。 蟲長五六寸。 連日出蟲七條。 痛不復作。 初甚驚恐。 旋即絕跡。 此因其人善飲御內。 膀胱不無濕熱。 遇有留血瘀濁。 則附形蒸化為蟲矣。 蟲為艾火所攻。 勢不能容。 故從溺孔出也。 以是知癆蟲寸白蟲。 皆由內之濕熱蒸鬱而生。 非是外至者也。 又吳茭山治一產後。 惡露不通。 小腹結塊疼痛。 寒熱如瘧。 用琥珀膏貼之。 塊耎而蟲從陰戶出。 亦云。 尿胞濕熱生蟲。 張景岳曰。 一人患心腹大痛。 或止或作。 痛不可忍。 凡用去積行氣等藥。 百方不效。 但於痛極時。 須用拳捶之。 痛得少止。 莫測其故。 忽一胡僧見之。 曰。 余能治也。 令病者先食香餌。 繼進一丸。 打下一硬嘴異蟲。 遂愈。 此因蟲齧腸臟。 所以痛極。 捶之則五內震動。 蟲亦畏而斂伏。 不捶則蟲得自由。 所以復作。 此亦驗蟲奇法。 震按古人論蟲病。 皆以為濕熱所生。 然景岳治胡宅小兒嘔瀉吐蛔案。 蛔至千百條。 日用參、附而蛔尚日生。 究竟以溫補收功。 則濕熱二字。 不足盡之也。 至於逐蟲之藥。 如蔡康積患寸白蟲。 醫者令其空腹飢甚之時。 炙豬肉一臠。 置口中咀嚼而勿咽。 以引蟲頭向上。 覺胸中如萬箭攻攢。 即飲以藥。 方入蟲口。 其藥乃研檳榔細末。 取石榴東行根煎湯調服耳。 祛蟲大法。 不過如是。 然云此蟲惟月三日以前蟲頭向上。 而許叔微又云。 肺蟲惟初四初六日上行。 則所謂上浣蟲頭向上。 中浣蟲頭向橫。 下浣蟲頭向下之說。 又不可執也。 至如喉中之應聲蟲畏藍汁。 腹中之應聲蟲畏雷丸。 書曾備載。 世皆未見。 況灸瘡內鮮血飛如蝴蝶。 皮膚下蟲走聲如兒啼。 臨臥渾身蝨出。 頭皮時有蛆行。 可比齊諧之志怪。 誰逢夏氏之奇方。 一人在姻家過飲醉甚。 送宿花軒。 夜半酒渴。 欲水不得。 遂口吸石槽中水碗許。 天明視之。 槽中俱是小紅蟲。 心陡然而驚。 鬱郁不散。 心中如有蛆物。 胃腕便覺閉塞。 日想月疑。 漸成痿膈。 遍醫不愈。 吳球往視之。 知其病生於疑也。 用結線紅色者。 分開剪斷如蛆狀。 用巴豆二粒。 同飯搗爛。 入紅線丸十數丸。 令病人暗室內服之。 又於宿盆內放水。 須臾欲瀉。 令病人坐盆。 瀉出前物。 盪漾如蛆。 然後開窗令親視之。 其病從此解。 調理半月而愈。 震按吳公之法巧矣。 然再佐以殺蟲藥同丸。 亦無不可。 汪石山治一人。 形長而瘦。 色白而脆。 年三十餘。 得奇疾。 遍身淫淫循行如蟲。 或從左腳腿起。 漸次而上至頭。 復下於右腳。 自覺蟲行有聲之狀。 召醫診視。 多不識為何病。 汪診其脈。 浮小而濡。 按之不足。 兼察形視色。 知其為虛證矣。 傷寒論曰。 身如蟲行。 汗多亡陽也。 遂仿此例。 而用補中益氣湯。 多加參、耆。 以酒炒黃柏五分佐之。 服至三十帖。 遂愈。 〔附〕一人遍身皮底。 渾渾如波浪聲。 癢不可忍。 抓之血出不止。 名氣奔。 用人參、苦杖、青鹽、細辛各一兩。 水煎服之愈。

中毒

一人服水銀僵死。 微有喘息。 肢體如冰。 聞葛可久能治奇疾。 求之。 可久視之。 曰。 得白金二百兩。 可治。 病家謝以貧不能重酬。 可久笑曰。 欲得白金煮湯。 熱浴其體耳。 因向富家借得之。 且囑之曰。 浴時如手足動。 當來告我。 有頃。 手足引動。 往告之。 復謂曰。 眼動及能起坐。 悉來告我。 一如其言。 乃取川椒二斤。 置溲桶中。 坐病人於椒上。 久之病脫去。 其水銀已入椒矣。 蓋銀湯能動水銀而不滯。 川椒能來水銀而聚之。 酉陽雜俎云。 椒可以來水銀。 葛公之學博矣。 〔附〕甲志云。 紹興中。 英州僧希賜。 見有客船自番禺來。 舟中士人攜一僕。 腳弱不能行。 舟師憫之。 曰。 吾有一藥。 治此病如神。 餌之而瘥者。 不可勝計。 乃入山求草。 時已薄暮。 且微醉。 得草即漬酒。 授病者。 令天未明服之。 如其言。 藥入口。 即呻吟云。 腸胃如刀割截痛。 遲明而死。 士人已咎舟師。 舟師恚曰。 何有此。 即取昨夕所餘藥。 自漬酒服之。 不逾時亦死。 蓋此山多斷腸草。 人誤食之輒死。 舟師所取藥。 為根蔓所纏。 醉不暇擇。 徑投酒中以此致禍。 因知草藥不可妄用也。 又歙客經潛山。 見蛇腹脹甚。 齧一草。 以腹磨。 頃之脹消。 蛇去。 容念此草。 必消脹毒。 取置筐中。 夜宿旅邸。 鄰房有過客。 為腹脹所苦。 客取藥就釜煎一杯飲之。 頃間。 其人血肉俱化為水。 獨遺骸骨。 急挈裝而逃。 至明。 主人不測何為。 及潔釜炊飯。 則釜遍體成金。 乃密瘞其骸。 既久。 客至。 語其事。 震按金匱要略二十四卷二十五卷載諸中毒。 治法甚詳。 如水銀入人耳及六畜等皆死。 以金銀著耳邊。 水銀即吐。 葛公之法。 原有所本。 而更參他書以廣其法。 故不可及。 金匱又云。 煮薺苨甘草汁飲。 通除諸毒藥。 若舟師歙客之藥。 其毒太急。 聖人亦不能預防也。

骨哽

竇夢麟曰。 隆慶三年正月。 鹽商胡小溪家人媳婦。 年二十三歲。 懷娠九月矣。 一日食魚。 魚哽喉間。 至半日。 嘔吐。 繼之以血碗許。 魚骨尚在喉中。 忽吐出一條。 約有二尺余。 形如小腸。 闊五分。 內有所食魚菜粉皮飯未化。 家人為推入口中。 尚餘五寸。 其夫復納入之遂昏倦。 自此嘔吐不止。 湯亦不能進。 延予治之。 即將炭火一盆放病榻前。 以好醋一碗沃之。 使醋氣盈滿其室。 以清其神。 用牛黃清心丸一服。 覺腹有微痛。 再用四物湯加人參、阿膠、紅花、丹皮。 五六帖。 病全愈。 蓋此婦所吐之腸。 有類於腸耳。 若腸出而斷。 頃刻立斃。 豈有得生之理。 此吐出者。 肺之系也。 因嘔吐太甚。 被氣衝逆。 而斷其連肺之一頭。 隨吐而出。 今既納入。 復吐不已。 氣不平耳。 故用醋湯以醒其神。 牛黃丸以清其心。 煎劑以補其氣血。 自然安妥。 醫者意也。 全在活法。 書此以為世勸。 震按此案治法頗佳。 但云吐出者為肺系則謬。 夫穀肉果菜由食管入胃。 豈由肺系入肺。 即如刀傷者。 斷食管可治。 斷氣管必死。 今云斷其連肺之一頭。 是人安得活。 觀其敘證。 曰家人推納入口。 則原未斷也。 然究系何物。 或者即食管耶。 又不詳明骨哽何以脫去。 疏漏殊多矣。 只緣類案骨哽門無有義理可取者。 所載橄欖細嚼。 及核磨汁。 與貫眾煎汁。 或白餳糖吞嚥之。 治魚骨哽。 俱敘其方之所自來耳。 南硼砂含咽。 治火肉骨哽亦然。 然以斯種入集。 又不勝收矣。 故魚骨哽者。 有楮葉搗汁頻咽。 水老鴉翅羽燒灰水服。 及其干屎研末水服。 並以水和塗喉外。 水獺爪爬喉嚨下。 皆妙法也。 而皂角末吹鼻中。 得嚏即出為尤妙。 昔賢云。 凡諸骨並竹木刺。 哽塞咽喉不出者。 不可頻以乾物壓下。 若刺骨堅利者。 愈壓則愈深入矣。 惟以鵝翎微蘸桐油。 入喉探吐。 則刺必隨吐順拔而出。 為勢最順。 或以韭菜之類勿切。 煮半熟略嚼嚥下。 少頃探吐。 勢必牽掛而出。 斯真大有義理。 寶公所治之證。 其哽骨諒亦隨嘔吐去。 只存嘔吐所傷之病。 應如是治。

誤吞金鐵

劉遵道。 草窗先生族弟也。 有漁人誤吞釣鉤。 遵道令熔蠟為丸。 從其線貫下。 鉤銳入蠟。 即拽而出。 鹹平中。 魏公在潭州。 有子弟戲吞釣鉤。 至喉中。 急引之。 鉤著肉。 不能出。 魏公大怖。 時有莫都料。 性甚巧。 以一蠶繭剪如錢大。 用手揉四面令軟。 以油潤之。 仍中通一竅。 先穿上鉤線。 次穿大唸佛數珠三五枚。 令兒正坐開口。 漸添引數珠。 俟之到喉。 覺至系鉤處。 乃以力向下一推。 其鉤已下而脫。 即向上急出之。 見繭錢向下裹定鉤線須而出。 並無所損。 張姓女子八歲。 將母金錆子一隻剔齒。 含口中。 不覺嚥下。 胸膈痛不可忍。 憂惶無措。 一銀匠以羊脛炭三錢。 米飲調下。 明日即從大便出。 王氏子甫周歲。 其母以一鐵釘與之玩弄。 不覺納之口中。 吞入喉間。 其父號呼求救。 景岳往視之。 但見其母倒提兒足以冀其出。 口鼻皆血。 危劇之甚。 因曉之曰。 若有倒懸可以出釘而能無傷命者哉。 因速令抱正。 遂聞啼聲。 此蓋釘已下咽。 不在喉矣。 其父曰。 嬌嫩之臟。 安能堪此。 哀求甚切。 張實計無所出。 姑取本草一玩覬啟其機。 見所載曰。 鐵畏朴硝。 遂得一計。 乃用活磁石一錢、朴硝二錢。 並研為末。 以熬熟豬油加蜜和調。 與之吞盡。 是夜三鼓。 忽解下一物。 大如芋子。 瑩如蓴菜。 潤滑無稜。 藥護其外。 撥而視之。 則釘在其中矣。 系京中釘鞋所用蘑菇釘也。 蓋硝非磁石不能使藥附釘。 磁石非硝不能逐釘速出。 非油則無以潤。 非蜜則未必吞。 合是四者。 則著者著。 逐者逐。 潤者潤。 同功合力。 裹護而出矣。 江應宿治一人犯事。 自吞黃金二錢。 心中憒憒。 無可奈何。 少頃。 其事得釋。 欲求生。 邀江治之。 四肢厥冷。 六脈沉伏。 計無所出。 因思銀工熔金必用硼砂。 硼能制金。 急市四錢為末。 粥丸。 分二次服下。 少頃。 煎承氣湯利下。 硼裹金從大便出而安。 江又載凡人溺死者。 及服金屑未死者。 以鴨血灌之。 可活。

誤吞蟲

吳少師忽得疾。 數月間。 肌肉消瘦。 每飲食下咽。 少時腹如萬蟲攢攻。 且癢且痛。 皆以為勞瘵也。 張銳為切脈。 戒曰。 明日早。 且忍飢。 勿啖一物。 吳如其言。 時方劇暑。 令取行路黃土一盂。 以溫酒二升。 投土攪勻在內。 使吞之。 少頃。 再以土酒送宣藥百粒。 隨即腸胃掣痛。 洞瀉穢惡鬥許。 有馬蝗千餘。 宛轉盤結。 俱已困死。 吳亦憊甚。 臥久方餐粥。 三日而平。 始言去年夏夜出師。 中途燥渴。 命候兵持孟挹澗水。 甫入口。 似有物。 未暇吐之。 則竟入喉矣。 自此遂得病。 銳曰。 蟲入腸胃裡。 勢漸滋生。 常日遇食時。 則聚丹田間。 吮咂精血。 飽則散而四處。 苟惟知殺之而不能掃盡。 無益也。 故請枵腹以誘之。 此蟲喜酒。 又久不得土味。 乘飢畢集。 乃可以一藥洗空之耳。 震按水蛭生於淤泥。 故以其所嗜者誘使聚而攻下之巧矣。 然有人飲刈藍作靛之水而蛭亦瀉出。 更覺簡便。 及讀靈蘭要覽。 附載一條云。 余於幼時。 見水蛭。 惡而溺之數四。 化為水。 又一日見之。 滴以蜜一匙。 即縮不動。 久之亦化為水。 嗣後雖經陰雨而不復活。 二物之制蛭如此。 而昔人有吞蛭者。 醫者治之。 乃極勞擾。 惜乎其不知此也。 觀金壇之說。 笑雞峰之張皇矣。 震以為抵當丸用蜜丸。 或仲景又先見及此耶。 金莊一農夫。 夏天晝寐於地。 蜈蚣入其口。 既寤。 喉中介介如梗狀。 咯不能出。 咽不能下。 痛癢不定。 甚為苦楚。 一醫以雞卵數枚劈破。 入酒調勻。 頓服。 仍以大黃為末。 和香油飲之。 頃刻瀉出。 蜈蚣尚活。 蓋蜈蚣被雞卵拘攣其足。 不能舒動。 以利藥下之。 故從大便而出。 雞性好食蜈蚣。 亦取相制之意耳。 村店婦用火筒吹火。 不知筒內藏有蜈蚣。 驚竄入喉。 竟下胸臆。 婦人求救無措。 適有過客。 教宰小豬一個。 取血令婦人頓飲之。 須臾。 以生油一口灌婦人。 遂噁心。 其蜈蚣滾在血中吐出。 繼與雄黃細研。 水調服。 愈。 一人忽患腦痛。 或止或作。 數發而不得其由。 一日將午餉。 就案而睡。 適有雞肉一盤在旁。 夢中忽噴嚏。 覺有物出鼻中。 視之。 乃蚰蜒在雞肉上。 自此腦痛不復作。 蚰蜒狀類蜈蚣而細。 好入人耳。 往往食人腦髓。 髓盡人斃。 北方多有之。 〔附〕一人蚰蜒入耳。 癢痛並作。 至不可忍。 用生油灌之而愈。


卷七

頭痛

羅謙甫治柏參謀。 六十一歲。 初患頭昏悶微痛。 醫作傷寒治。 汗後其痛彌篤。 再汗之。 不堪其痛矣。 易醫用藥。 大都相近。 甚至痛不能臥。 且惡風寒。 不喜飲食。 羅診之。 六脈弦細而微。 氣短促。 懶言語。 內經云。 春氣者。 病在頭。 今年高氣弱。 清氣不能上升頭面。 故昏悶耳。 且此證本無表邪。 汗之過多。 則清陽之氣愈虧。 不能上榮。 亦不得外固。 所以頭痛楚而惡風寒。 氣短弱而憎飲食。 以黃耆一錢五分。 人參一錢。 炙甘草七分。 白朮、陳皮、歸芍各五分。 升、柴各三分。 細辛、川芎、蔓荊子各二分。 名之曰順氣和中湯。 食後進之。 一飲而病減。 再飲而病卻。 戴人治一婦。 頭偏痛五七年。 大便燥結。 雙目赤腫。 眩暈。 凡療頭風之藥。 靡所不試。 且頭受針灸無數。 戴人診之。 急數而有力。 風熱之甚也。 此頭角痛是三焦相火之經。 乃陽明燥金勝也。 燥金勝乘肝則肝氣鬱。 肝氣鬱則氣血壅。 氣血壅則上下不通。 故燥結於中。 尋至失明。 以大承氣湯倍加芒硝。 下泄二十餘行。 次服七宣丸、神功丸以潤之。 目豁首輕。 燥澤結釋而愈。 薛立齋治劉尚寶。 怒則太陽作痛。 用小柴胡加茯苓、山梔以清肝火。 更用六味以生腎水。 遂不復作。 李士材治少宰蔣恬庵。 頭痛如破。 昏重不寧。 風藥血藥痰藥。 久治無功。 李曰。 尺微寸滑。 腎虛水泛為痰也。 地黃四錢。 山藥、丹皮、澤瀉各一錢。 茯苓三錢。 沉香八分。 日服四帖。 兩日輒減六七。 更以七味丸。 人參湯送。 五日其痛若失。 孫東宿治蔡樂門令眷。 頭痛如破。 髮根稍動。 則痛延滿頭。 暈倒不省人事。 逾半時乃蘇。 遍身亦作疼。 胸膈飽悶。 飲湯水。 停膈間不下。 先一日吐清水數次。 蛔蟲三條。 原為怒起。 今或惡風。 或惡熱。 口或渴或不渴。 大便秘。 脈則六部皆滑大有力。 孫曰。 此痰厥頭痛證也。 先以藿香正氣散止其吐。 繼以牛黃丸、黑虎丹清其人事。 頭仍疼甚。 又以天麻、藁本各三錢。 半夏二錢。 麻黃、薄荷、白芷、陳皮、生薑、蔥白煎服。 得少汗而頭痛少止。 至晚再服之。 五更痛止大半。 而人事未全清。 孫謂此中焦痰盛。 非下不可。 乃用半夏五錢。 巴霜一分。 麵糊丸。 每服三十丸。 生薑湯送下。 午後大便行三次。 皆稠黏痰積也。 由此飲食少進。 餘證差可。 惟遍身仍略疼。 改用二陳湯加前胡、藁本、薄荷、黃芩、石膏、枳殼、石菖蒲。 調理而安。 僧慎柔治一貴介。 年三旬。 先因齒痛。 用石膏三錢煎服。 頃即滿頭皆腫痛。 牙齦上齶。 腫勢尤甚。 天明稍退。 蓋得陽氣故也。 診之右關細澀。 左關洪。 左尺亦澀。 慎柔謂須納氣下達。 方得脈和。 定方名羌活散火湯。 羌活酒炒五分。 防風三分。 酒連一分。 酒芩二分。 白茯苓一錢。 人參二錢。 甘草五分。 半夏一錢。 破故紙一錢。 枸杞子一錢。 二劑。 其細澀脈即粗大。 是陽氣下行矣。 頭痛稍止。 可見前頭痛是下焦無陽。 陰火上衝。 服至八劑。 頭痛全止。 齒根腫猶未退。 脈則益和。 曰。 將愈矣。 此陽氣已至恙所。 果四五日後。 出膿少許而瘳。 震按羅案是氣虛頭痛。 張案是積熱頭痛。 薛案是肝火頭痛。 李案是腎虛頭痛。 孫案是痰厥頭痛。 僧案是陽升不降頭痛。 六種之外。 又有因風痛者。 抽掣惡風。 鼻塞眼脹。 因寒痛者。 惡寒戰慄。 面慘肢冷。 因濕痛者。 頭痛且重。 天陰轉甚。 或四肢疼腫。 面目浮腫。 此皆外因也。 內因則氣虛之外。 血虛更多。 積痰之外。 積食亦有。 丹溪云。 肥人頭痛。 多是濕痰。 瘦人頭痛。 多是血虛有火。 斯誠要言。 然因雖數端。 靡不兼風。 無風人只作眩不作痛也。 故古方中川芎茶調散、大追風散。 頗亦取效。 痛久則成頭風。 其方更繁。 不能縷述。 真頭痛乃死證。 外灸百會穴。 內進參附湯、黑錫丹。 或冀挽回。 實未試驗。 尋常頭痛亦有死者。 高陽生云。 頭痛短澀應須死。 生平曾見之矣。 頭與腹俱痛有五證。 臭毒、傷酒、傷濕、不伏水土、瘡毒入腹也。 有頭痛止則腹痛。 腹痛止則頭痛。 此屬脾陰虛。 胃火隨氣上下。 芎、歸、芍藥、木香、香附、黃連、蔥白。 又有頭痛諸藥不效。 其痛更甚者。 或因督脈為病。 宜用茸朱丹。 次則香茸八味丸。 復有雷頭風。 另是一項。 乃內郁痰火。 外束風熱。 大頭風即大頭瘟。 或痛或不痛。 或潰或自消。 死生反掌。 至如眉稜骨痛。 系足少陽風熱與痰。 最能傷目。 至兩耳出膿則危矣。 宜以濃茶一碗探吐之。 次用清上藥。 如選奇湯、清空膏之類。 婦人注目針繡。 往往眉骨痠痛。 必須益陰養血。 〔附〕子和治一僧頭熱而痛。 且畏明。 以布圍其頂上。 置冰於其中。 日數易之。 此三陽蓄熱故也。 復灼炭火於暖室。 出汗湧吐。 三法並行。 至七日而瘥。 一人稚年氣弱。 於氣海三里穴時灸之。 及長。 成熱厥頭痛。 雖嚴冬喜朔風吹之。 其患輒止。 少處暖及近煙火。 其痛即作。 此灸之故也。 東垣治以清上瀉火湯。 尋愈。 一室女近窗做女工。 忽患頭疼甚。 諸藥不效。 一醫徐察之。 窗外畜鵝。 知為鵝蝨飛入耳內咬而痛也。 以稻稈煎濃汁灌之。 蝨死而出。 遂不痛。 一人患頭風。 自頤下左右。 有如兩蚯蚓徐行入耳。 復從耳左右分上頂。 左過右。 右過左。 頂上起疙瘩二塊。 如豬腰然。 前後腦如鼓聲鼕鼕然。 冷痛甚。 須重綿帕裹包。 疼甚四肢俱不為用。 醫效罔奏。 後得一方。 用四物各一錢。 皂角刺一錢。 萆薢四兩。 豬肉四兩。 水煎。 去藥渣。 將汁同肉食之。 服至二十劑。 減十之三。 四十劑。 減十之六。 百劑乃安。 江氏曰。 此非頭風也。 其人曾患黴瘡。 頭塊墳起。 皆輕粉結毒。 故萆薢為君。 四物養血。 皂刺為引。 其毒深。 故多服取效也。 震按萆薢當是土茯苓。 廣筆記治黴瘡頭痛方更佳。 但治病必以脈為憑。 丹方有效有不效。 且錄之不勝錄。 上四條雖不載脈。 然證頗疑難。 法殊整暇。 定當入選。 他如江篁南治從嬸。 以補中益氣加川芎、細辛、蔓荊子。 翟文炳治陸母。 先與抑青丸。 繼以補中益氣二條。 只敘見證。 未可摹仿。 且陸母證甚繁雜。 抑青丸一服而愈。 其然豈其然乎。 又南唐書載其相馮延己。 苦腦中痛累日不減。 太醫令吳廷紹。 密詰廚人曰。 相公平日嗜何等物。 對曰。 多食山雞鷓鴣。 廷紹曰。 吾得之矣。 投以甘豆湯而愈。 蓋山雞鷓鴣。 皆食烏豆、半夏。 故以此解其毒。 震按此與名醫錄所載王夫人面上忽生黑斑點。 日久滿面皆黑。 識者云。 病因日食斑鳩。 而斑鳩嘗食半夏苗。 故中其毒。 乃用生薑一片搗汁。 將滓焙乾。 卻用生薑汁煮糊丸。 服一月愈。 其搏物同而用藥之辛甘溫平不同矣。

心脾痛

羅謙甫治江淮漕運使崔君長子。 年二十五。 體豐肥。 奉養膏粱。 時有熱證。 因食涼物。 服寒藥。 至元庚辰秋。 久瘧不愈。 醫用砒霜截藥。 新汲水送下。 禁食熱物。 瘧不止。 反加吐利。 腹痛腸鳴。 時復胃脘當心而痛。 屢醫罔效。 延至次年四月。 因勞役煩惱。 前證大作。 羅診之。 脈弦細而微。 手足稍冷。 面色青黃不澤。 情思不樂。 惡煩冗。 食少。 微飽則心下痞悶。 嘔吐酸水。 發作疼痛。 冷汗時出。 氣促。 悶亂不安。 須人額相抵而坐。 內經云。 上氣不足。 頭為之苦傾。 中氣不足。 溲便為之變。 腸為之苦鳴。 下氣不足。 則為痿厥心悗。 又曰。 寒氣客於腸胃之間。 則卒然而痛。 得炅乃已。 炅者。 熱也。 非甘辛大熱之劑則不能愈。 為制扶陽助胃湯。 炮乾薑一錢五分。 人參、草豆蔻、炙草、官桂、白芍各一錢。 陳皮、白朮、吳茱、益智各五分。 炮熟附子二錢。 薑、棗煎。 服三帖。 大勢皆去。 痛減過半。 至秋先灸中脘三七壯。 以助胃氣。 次灸氣海百餘壯。 生髮元氣。 滋榮百脈。 以還少丸服之。 則善飲食。 添肌肉。 明年春。 灸三里二七壯。 乃胃之合穴也。 亦助胃氣。 又引氣下行。 春以芳香助脾。 育氣湯加白檀香。 戒以懲忿窒欲。 慎言節食。 一年而平復。 滑伯仁治一婦人。 盛暑洞泄。 厥逆惡寒。 胃脘當心而痛。 自腹引脅。 轉為滯下。 嘔噦不食。 醫以中暑霍亂療之。 益劇。 脈三部俱微短沉弱。 不應呼吸。 曰。 此陰寒極矣。 不亟溫之。 則無生理。 內經雖曰用熱遠熱。 又曰。 有假其氣。 則無禁也。 於是以薑、附溫藥。 服之七日。 諸證悉去。 再以丸藥除其滯下。 而安。 丹溪治一人。 以酒飲牛乳。 患心疼年久。 飲食無礙。 雖盛暑飲食身無汗。 醫多以丁、附治之。 羸弱食減。 每痛以物拄之。 脈遲弱弦而澀。 大便或秘結或泄。 又苦吞酸。 時七月。 以二陳湯加芩、連、白朮、桃仁、郁李仁、澤瀉。 每旦服之。 屢湧出黑水。 若爛木耳者。 服之二百餘帖。 脈澀漸退。 至數漸添。 純弦而漸充滿。 時冬暖。 意其欲汗。 而血氣未充。 以參、耆、歸、芍、陳皮、半夏、甘草。 服之痛緩。 每旦夕一二作。 乃與麻黃、蒼朮、芎、歸、甘草等藥。 才下咽。 忽暈厥。 須臾而蘇。 大汗。 痛止。 一婦春末。 心脾疼。 自言腹脹滿。 手足寒過肘膝。 須綿裹火烘。 胸畏熱。 喜掀露風涼。 脈沉細澀。 稍重則絕。 輕似弦而短。 渴喜熱飲。 不食。 以草豆蔻丸。 三倍加黃連、滑石。 神麯為丸。 白朮為君。 茯苓為佐。 陳皮為使。 作湯下百丸。 服至二斤而愈。 震按二條脈象。 俱似虛寒。 而丹溪以濕熱治者。 上條屢服熱藥不效。 且年久飲食無礙。 大便或秘或泄。 知其為停飲也。 此條以胸前畏熱喜涼。 及脈沉細澀為據。 所為稍重則絕者。 以細澀故也。 與闊大而軟之為虛寒不同矣。 故加黃連、滑石。 遍觀丹溪案。 凡脈弦細澀者。 俱不用溫藥。 想其閱歷多而認得真也。 又一婦心與頭互換作痛。 用清空膏而愈。 亦云瘦弱脈澀。 以四物加桃仁、酒芩、陳皮、甘草調理。 虞天民治一婦。 四月間多食青梅得病。 日間胸膈中大痛如刀錐。 至晚胸中痛止而膝䯊大痛。 蓋痰飲隨氣升降故也。 醫作胃寒治。 與薑、桂、丁、沉、蓽茇、烏、附之類。 病反劇。 加口渴。 小水淋漓。 虞診其六脈洪數而滑。 知為痰病。 令熬竹瀝。 服三日。 口不渴。 小水亦不淋瀝。 但胸中與膝互痛如舊。 用蘿蔔子研汁小半碗。 吐痰半升。 至夜痛尤甚而厥。 此引動其猖狂之勢也。 再用吐法不效。 一日清晨。 以藜蘆末一錢。 麝香少許。 酸漿水調服。 始大吐。 其痛如脫。 調理而安。 震按此條與丹溪治許文懿公案彷彿。 許因中脘有食積痰飲。 續冒寒濕。 抑遏經絡。 氣血不行。 津液不通。 痰飲上升則為痹疼。 下降則為胯痛。 須湧泄之。 乃以甘遂末一錢。 入豬腰子內煨食之。 連泄七行。 次日胯痛止而足能步。 復又大作嘔吐。 不食煩躁。 氣弱不語。 朱謂多年鬱結。 一旦泄之。 徒引動其猖狂之勢。 隨連用吐劑大吐之。 更以朴硝、滑石、黃芩、石膏、連翹等一斤。 濃煎冷飲。 四日盡四斤。 後又腹微滿。 二便閉。 脈歇至於寅卯時。 朱謂卯酉為手足陽明之應。 此胃與大腸積滯未盡。 二日內令服紫雪至五兩。 得稍安。 又小溲閉痛。 飲以蘿蔔子汁半盂。 得吐立通。 又小腹滿痛不可捫摸。 神思不佳。 以大黃、牽牛作丸。 連下之。 得如爛魚腸、桕油條者。 而神思漸安。 脈乃不歇。 自病半月。 不食不語。 惟脈皆平常弦大。 次年行倒倉法。 全愈。 朱公此案。 宛似戴人。 較之花溪。 更加險峻。 故節錄附此。 又一童子久瘧初愈。 心脾疼。 六脈伏。 痛稍減時。 氣口緊盛。 余皆弦實而細。 意其宿食。 以小胃丹十餘粒。 服十二次。 藥尤狠。 恐難學。 遊以春治一嫠婦。 年三十餘。 忽午後吐酸水碗許。 至未時。 心前作痛。 至申時痛甚。 暈去不省人事。 至戌方蘇。 每日如此。 屢治不效。 遊至。 用二陳下氣之劑。 亦不效。 熟思之。 忽憶針經有云。 未申時氣行膀胱。 想有瘀血滯於此經致然。 遂用歸尾、紅花各三錢。 乾漆五錢煎服。 吐止痛定。 暈亦不舉。 次日復進一帖。 第三日加大黃、桃仁飲之。 小便去凝血三四碗而痊。 震按先吐酸水然後心前作痛。 醫者必認胃病。 而以痰氣兼濕熱治。 否則兼寒濕治耳。 乃從所發之時想到氣行於小腸膀胱。 果得小便去凝血而愈。 內經所謂病在上求之下也。 豈庸手所能辦。 孫東宿治查良川。 怒後食魚。 骨哽喉中。 即以饅頭粽肉等壓之。 骨雖下。 便覺胸膈不快。 又服消骨藥兩日。 胸膈脹痛殊甚。 飲食悉從背後而下。 惡寒發熱。 六脈弦數。 因思骨哽之後。 用硬物壓之。 傷其胃脘。 必有瘀血停蓄膈間。 將食管逼在背後。 故飲食覺從背後下也。 今但消去瘀血。 庶使食管復元。 以五靈脂為君。 山楂、延胡、桃仁、枳殼為臣。 赤芍、丹皮、香附、山梔仁、柴胡、石菖蒲為佐使。 水煎。 入韭菜汁一杯飲之。 大便瀉一次。 即胸膈寬快。 痛減大半。 飲食乃從右邊而下。 右邊喉胸稍痛。 吞物甚艱苦。 吐出痰皆血腥氣。 改以山梔、赤芍、歸尾、桃仁、劉寄奴、五靈脂、丹皮、穿山甲煎。 入韭菜汁服之。 兩帖全瘳。 震按同一瘀血致痛。 上條難辨。 此條易認。 因硬物吞壓。 啟其思路耳。 然想到食管逼在背後。 思路巧極。 歙溪吳入峰之室。 胃脘作痛。 兩脅脹急。 痛一陣。 則汗出一番。 兩顴紅。 唇口亦紅。 飲食湯水。 飲之立吐。 不受者三日夜矣。 孫東宿診之。 兩寸脈洪大。 兩尺沉微。 孫以井水半碗。 百滾湯半碗。 名曰陰陽湯。 用此調元明粉一錢五分。 服之不惟不吐。 痛減半矣。 少頃。 大便行三次。 因食豆腐及粥太早而痛復作。 唇臉皆紅。 此必有蟲。 故如是也。 與桂枝、白芍、甘草、烏梅、川椒、五靈脂、杏仁。 水煎。 痛乃定其大半。 再與蒼朮、厚朴、山楂、枳實、茯苓、延胡、香附。 一帖全止。 但心背皮膚外疼。 不能著席而睡。 以芎、歸、苓、朮、橘、半、厚朴、腹皮、香附、甘草。 調養全愈。 震按陰陽湯調元明粉。 亦一醫痛急著。 續用三方。 皆純正可宗。 給諫章魯齋。 暑月心中大痛。 服香薷飲。 痛勢轉增。 李士材曰。 寸口弦急。 痰食交結也。 服香砂二陳湯兩帖。 痛雖略減。 困苦煩悶。 更以胃苓湯加半夏二錢。 大黃三錢。 下黑屎數枚。 痛減三四。 仍以前湯用大黃四錢。 下膠痰十數碗。 始安。 章生公在南都應試。 八月初五。 心口痛甚。 至不能飲食。 李診之。 寸口澀而軟。 與大劑歸脾湯。 加人參三錢。 官桂一錢。 生公曰。 痛而驟補。 實所不敢。 得無與場期礙乎。 李曰。 第能信而服之。 可以無礙。 恐反投破氣之藥。 其礙也必矣。 遂服之。 不逾時而痛減。 更進一劑。 並飲獨參湯。 兩日而愈。 場事獲竣。 王金壇曰。 予讀中秘書時。 館師韓敬堂先生常患膈痛。 診其脈洪大而澀。 予用山梔仁、赤曲、通草、麥芽、香附、芎、歸煎湯。 加薑汁、韭汁、童便、竹瀝飲之而止。 一日。 勞倦忍飢。 痛大發。 亟邀予至臥房。 問曰。 晨起痛甚。 不得待公。 服家兄藥。 藥下咽。 如刀割。 痛益甚不可忍。 何也。 予曰。 得非二陳、平胃、烏藥、紫蘇之屬乎。 曰然。 曰。 是則何怪乎其增病也。 夫勞餓而發。 飽逸則止。 知其虛也。 飲以十全大補湯。 一劑而痊。 震按李公二案。 一用峻下。 一用大補。 皆以脈為憑。 王公一案。 先用行血通氣。 後用十全大補。 先憑於脈。 後憑於因。 乃知丹溪以脈因證治名書。 扼其要而病無遁情也。 李時珍治一人。 素飲酒。 因寒月哭母受冷。 遂病寒中。 食必佐以薑、蒜。 至夏酷暑。 又多飲水。 兼懷怫鬱。 因病右腰一點脹痛。 牽引右脅。 上至胸口。 則必欲臥。 發則大便裡急後重。 頻欲登圊。 小便長而數。 或吞酸。 或吐水。 或作瀉。 或陽痿。 或厥逆。 或得酒少止。 得熱少止。 但受寒食寒。 或勞役。 或入房。 或怒。 或飢即發。 止則諸證泯然。 甚則日二三發。 服溫脾勝濕滋補消導藥。 皆微止隨發。 時珍思之。 此乃飢飽勞逸。 內傷元氣。 清陽陷遏不能上升所致。 遂用升麻葛根湯合四君子加柴胡、蒼朮、黃耆煎服。 仍飲酒一二杯助之。 其藥入腹則覺清氣上行。 胸膈爽快。 手足和暖。 頭目精明。 諸證如掃。 每發一服。 即止。 若減升麻、葛根。 或不飲酒。 則效便遲。 大抵人年五十以後。 其氣消者多。 長者少。 降者多。 升者少。 秋冬之令多。 春夏之令少。 若稟受弱而有前諸證者。 並宜此藥活法治之。 震按此種病近來頗多。 每從右脅脹痛至中脘。 或吞酸。 或吐水。 或作瀉。 肢冷不食。 予每以二陳湯加香附、白芍、蒼朮、良薑、草蔻、胡盧巴等。 服之頗效。 但易於發。 發久則漸重。 欲其不發。 殊苦無策。 觀此病飲酒少止。 得熱少止。 似有間可尋矣。 乃不用溫藥。 而以升、柴、葛、二朮、參、耆升陽益胃。 實得力於東垣。 惜不載脈象為恨。 然云每發一服即止。 則亦不能不發也。 一婦人胃脘痛。 勺水不入。 寒熱往來。 或從火治。 用芩、連、梔、柏。 或從寒治。 用薑、桂、茱萸。 展轉月餘。 形體羸瘦。 六脈弦數。 幾於斃矣。 高鼓峰曰。 此肝痛也。 非胃脘也。 其病起於鬱結生火。 陰血受傷。 肝腎枯乾。 燥迫成痛。 醫復投以苦寒辛熱之劑。 胃脘重傷。 其能瘳乎。 急以滋腎生肝飲與之。 一晝夜。 盡三大劑。 五鼓熟寐。 次日痛定覺餓矣。 再用加味歸脾湯加麥冬、五味。 十餘劑而愈。 震按江應宿治一男子。 心脾痛。 六脈弦數。 曰。 此火鬱耳。 投薑汁炒黃連、山梔瀉火為君。 川芎、香附開鬱。 陳皮、枳殼順氣為臣。 反佐以炮姜。 從治一服而愈。 再與平胃散加姜炒黃連、山梔。 神麯糊丸服。 永不發。 與此案脈同治異。 可合參之。 嘗閱臨證指南治脘痛。 大半是肝邪犯胃。 或挾痰。 或挾瘀。 或兼寒。 或兼熱。 再辨胃之虛實。 肝之寒熱。 而錯綜參伍以為治。 即紫金丹、栝蔞薤半桂枝湯。 瀉心和枳實、薑汁。 異功加歸、芍。 總皆古法。 不立新方。 其用石決明、桑寄生、阿膠、生地、杞、苓、石斛等。 以養胃汁。 即鼓峰滋腎生肝法也。 其用蘇木、人參、桃仁、歸尾、鬱金、梔仁、琥珀、茺蔚。 以紅棗肉丸。 即孫東宿治查良川法也。 惟緩逐其瘀。 用蜣螂、䗪蟲、靈脂各一兩。 桃仁二兩。 桂枝尖生用五錢。 蜀漆炒黑三錢。 老韭白根搗汁丸。 以蟲豸入血搜逐。 及諸配合之藥為最巧。 又陽微濁凝。 用炒川椒一錢。 泡乾薑錢半。 炮黑烏、附各三錢。 大劑辛熱驅寒。 不加監製之藥為最猛。 惟此二方有大力量。 然指南全部。 亦僅數年之醫案。 豈足概先生之一生。 自刊行以來。 沾溉後學。 被其惠者良多。 而枵腹之輩。 又藉此書易於剿襲。 每遇一證。 即抄其辭句之精華。 及藥方之纖巧而平穩者。 錄以應酬。 竟可懸壺。 無論大部醫書。 畏如望洋。 即小部醫書。 亦束之高閣。 惟奉指南樂其簡便。 而不知學之日益淺陋也。 嗟乎。 豈指南誤人乎。 抑人誤指南乎。 〔附〕薛生白先生治嘉善一人胃脘痛。 胸膈痞塞。 向作痰治氣治。 均不效。 有前輩與控涎丹。 服數日。 大瀉不止。 上稍舒而體倦甚。 遂進六君子湯。 數帖後。 精神復而痛脹如前矣。 薛用千金子煎湯。 磨沉香、木香、檀香、降香、丁香。 服一月而全愈。 服時亦作瀉。 薛云無妨。 故守其法而收功。 杭州議敘部郎葉體醇少年時。 脘痛不能食。 身極羸瘦。 上海杜良一先生。 用綱目厚朴煎丸。 每晨以人參二錢煎送丸藥三錢。 服一月而痛除根。 食大進。 身遂肥胖。 厚朴煎丸 厚朴去皮銼用。 生薑二斤連皮切片。 以水五升同煮乾。 去姜焙樸。 以乾薑四兩。 甘草二兩。 再同厚朴。 以水五升煮乾。 去草。 焙姜樸為末。 用棗肉、生薑同煮熟。 去姜。 搗棗和丸梧子大。 每服五十丸。

腹痛

丹溪治一人。 六月投淵取魚。 至秋深雨涼。 半夜小腹痛甚。 大汗。 脈沉弦細實。 重取如循刀責責然。 與大承氣湯加桂二服。 微利痛止。 仍連日於申酉時復痛。 堅硬不可近。 每與前藥。 得微利。 痛暫止。 於前藥加桃仁泥。 下紫黑血升余。 痛亦止。 脈雖稍減。 而責責然猶在。 又以前藥加川附子。 下大便五行。 有紫黑血如破絮者二升有餘。 又傷食。 於酉時復痛在臍腹間。 脈和。 與小建中湯。 一服而愈。 震按小腹痛甚。 大汗。 脈如循刀責責。 昧者必認為真臟脈矣。 否則認其病因是寒。 惟用桂、附耳。 丹溪連以溫藥下之。 殊不可及。 最難者痛止復作。 不改前方。 陡加桃仁。 迨瘀下痛止。 仍不改前方。 又加附子。 至愈後傷食復痛。 忽變前方而用建中。 總由指下認得真。 故攻補毫無疑惑也。 下條虞案受寒為重。 又誤於寒下。 故先投溫補及艾灸。 而後進溫下之藥。 與前案稍別。 然皆確切不移。 彼此難換。 若認脈不清。 必至兩誤。 虞天民治一人。 壯年寒月。 入水網魚。 飢食冷粥。 腹大痛。 二晝夜不止。 醫用大黃丸、大承氣。 下糞水而痛愈甚。 診其六脈沉伏而實。 面青黑色。 虞曰。 此大寒證。 及下焦有燥矢作痛。 先與丁附治中湯一帖。 又灸氣海穴二十一壯。 痛減半。 繼以巴豆、沉香、木香作丸如綠豆大。 生薑汁送下五粒。 下五七次而愈。 又一婦年五十餘。 小腹有塊。 作痛二月餘。 一醫作死血治。 與四物加桃仁等藥。 不效。 又以五靈脂、延胡索、乳香、沒藥、三稜、莪朮等丸服。 又不效。 其六脈沉伏。 兩尺脈絕無。 虞曰。 乃結糞在下焦作痛耳。 非死血也。 用金城稻藁。 燒灰淋濃汁一盞服之。 過一時許。 與枳實導滯丸一百粒催之。 下黑糞如梅核者碗許。 痛遂止。 後以生血潤腸之藥十數帖。 調理平安。 震按尺脈沉實。 則為下焦結糞。 今兩尺絕無而斷結糞。 又見取脈之巧。 非出一途。 若死血則脈必澀。 前已歷載多案矣。 汪石山治一人。 年五十餘。 瘦黑理疏。 忽腹痛。 午後愈甚。 醫治以快氣之藥。 痛益加。 乃曰。 午後血行於陰分。 加痛者。 血滯於陰也。 四物加乳、沒服之。 亦不減。 汪診之。 脈浮細而結。 或五七至一止。 或十四五至一止。 經論止。 脈漸退者生。 漸進者死。 今止脈頻則反輕。 疏則反重。 與脈經實相矛盾。 汪熟思少頃。 曰。 得之矣。 止脈疏而痛甚者。 以熱動而脈速。 頻而反輕者。 以熱退而脈遲故耳。 病屬陰虛火動無疑。 且察其病起於勞欲。 勞則傷心而火動。 欲則傷腎而水虧。 以參、芍補脾為君。 熟地、歸身滋腎為臣。 黃柏、知母、麥冬清心為佐。 山楂、陳皮行滯為使。 人乳、童便出入加減。 惟人參加至四五錢。 遇痛進之則愈。 或問諸痛。 與瘦黑人。 及陰虛火動。 參、耆在所當禁。 今用之顧效。 何取。 汪曰。 諸痛禁用參、耆者。 以暴病形實者言耳。 若年高氣血衰弱。 不用補法。 氣何由行。 痛何由止。 經曰。 壯者氣行則愈是也。 震按汪公之察病情。 講病因。 精細無比。 故參、耆、歸、地、麥冬、知、柏、乳、溺並非腹痛門所列之方。 而竟能奏效。 愚者遇某病。 即於某病門撿方以治。 一望迷津。 何嘗得濟。 況諸書所載方法。 此有彼無。 彼詳此略。 將恃何種為寶筏耶。 一婦人年近五十。 病腹痛。 初從右手指冷起。 漸上至頭。 頭如冷水澆灌而腹大痛。 則遍身大熱。 熱退則痛止。 或過食。 或不食。 皆痛。 每常或一年一發。 近來二三日一發。 遠不過六七日。 醫用四物加柴胡、香附。 不應。 更醫用四君、木香、檳榔。 亦不應。 又用二陳加紫蘇、豆蔻。 又用七氣湯等劑。 皆不應。 汪診脈皆微弱。 似有似無。 或一二至一止。 或三五至一止。 乃陽氣大虛也。 獨參五錢。 陳皮七分。 煎服十數帖而愈。 夫四肢者諸陽之末。 頭者諸陽之會。 經曰。 陽虛則惡寒。 又曰。 一勝則一負。 陽虛陰往乘之則惡寒。 陰虛陽往乘之則發熱。 今指稍逆冷。 上至於頭。 則陰勝陽負可知矣。 陽負則不能健運而痛大作。 痛作而復熱者。 物極則反也。 及其陰陽氣衰。 兩不相爭。 則熱歇痛亦息矣。 仲景曰。 血虛氣弱。 以人參補之。 故用獨參湯而數年之痛頓愈。 震按此條脈象。 較上條為易認。 然用參不用附。 豈以其大冷後發大熱。 宜補不宜溫耶。 學者亦當體會之。 一人面色蒼白。 年四十六。 素好酒色犬肉。 三月間。 因酒兼有房事。 遂病腹左痛甚。 後延腹右。 續延小腹。 以及滿腹皆痛。 日夜叫號。 足不能伸。 臥不能仰。 汗出食阻。 自用備急丸。 利二三行而隨止。 痛仍不減。 汪診其脈皆細快。 右脈頗大於左。 獨脾脈弦而且滑。 扶起診之。 右脈亦皆細數。 恐傷酒肉。 用二陳加芩、楂、曲糵進之。 不效。 再用小承氣湯。 仍不利。 蜜煎導之。 仍不利。 乃以大承氣湯。 利二三行。 痛減未除。 令其住藥。 只煎山楂湯飲之。 次日煩躁嘔惡。 渴飲涼水。 則覺惡止爽快。 詰朝診脈。 皆隱而不見。 四肢逆冷。 煩躁不寧。 時復汗出。 舉家驚愕。 疑是房後陰證。 擬進附子理中湯。 汪曰。 此治內寒逆冷也。 活人書云。 四逆無脈。 當察證之寒熱。 今觀所患。 多屬於熱。 況昨日脈皆細數。 面色近赤。 又兼酒後而病。 六脈雖絕。 蓋由壯火食氣也。 四肢者。 諸陽之末。 氣被壯火所食。 不能營於四肢。 故脈絕而逆冷也。 此類傷暑之證。 正合仲景所謂熱厥者多。 寒厥者少。 急用大承氣湯下之之例。 向雖下以大承氣。 其熱尚未盡。 難以四逆湯證與比。 今用附子熱藥。 寧不助火添病耶。 如不得已。 可用通脈四逆湯。 尚庶幾焉。 以其內有童便豬膽汁監製附毒。 不得以肆其虐也。 連進二服。 脈仍不應。 逆冷不回。 渴飲煩躁。 小便不通。 糞溏反頻。 腹或時痛。 更進人參白虎湯二帖。 躁渴如舊。 更用參、術各三錢。 茯苓、麥冬、車前各一錢。 五味、當歸各五分。 煎一帖。 脈漸見如蛛絲。 汪曰。 有生意矣。 仲景論脈絕。 服藥微續者生。 脈暴出者死是也。 左手足亦略近和。 不致冰人。 右足手逆冷如舊。 但口尚渴。 便尚溏。 一日夜約十餘度。 小便不通。 汪曰。 渴而小便不利者。 當利其小便。 遂以天水散冷水調服。 三四劑不應。 再以四苓散加車前、山梔。 煎服二帖。 小便頗通。 但去大便而小便亦去。 不得獨利。 汪曰。 小便未利。 煩渴未除。 盡由內熱耗其津液也。 大便尚溏者。 亦由內熱損其陽氣。 陽氣不固而然也。 遂用參、術各三錢。 茯苓一錢五分。 白芍、車前、門冬各一錢。 山梔七分。 五味五分。 連進數服。 至第九日。 逆冷回。 脈復見。 諸證稍減。 漸向安。 震按此證反覆甚多。 所用之方。 又皆重劑。 然寒熱互用。 而卒能以補收功者。 因其身不熱。 神不昏。 與傷寒溫疫有別。 故可從容挽救也。 大抵腹痛由於停食。 而房後元氣必虛。 連下之則虛極。 故逆冷脈絕。 通脈四逆湯非誤。 白虎湯殊誤。 賴有人參。 設不用人參。 此證早難活也。 王中陽治一燕人。 久患冷氣滿腹。 上攻下注。 大痛不堪。 痛陣擁上。 即吐冷涎而止。 一日一作。 飲食不進。 遂成骨立。 屢用溫補不效。 王診之。 六脈弦長勁急。 兩畔別有細脈。 沸然而作。 狀如爛綿。 曰。 此必胸膈有臭痰在內。 病者曰然。 眾醫皆作冷氣。 因補治下元。 日久無效。 自覺胸中痞悶。 今聞此說。 令我大快。 遂投滾痰丸。 臨睡服之。 夜半。 吐黑綠冷涎敗水無數。 再服七十丸。 其病如脫。 以六君子調理而愈。 震按王隱君治病。 不曰痰。 即曰火。 可作戴人之法嗣。 但腹痛因痰誠有之。 此種脈象。 更要留心。 薛立齋治太守朱陽山。 因怒。 腹痛作瀉。 或兩脅作脹。 或胸乳作痛。 或寒熱往來。 或小便不利。 飲食不入。 嘔吐痰涎。 神思不清。 此肝木乘脾土。 用小柴胡加山梔、炮薑、茯苓、陳皮。 合左金。 一劑即愈。 震按立齋治腹痛。 凡兼胸脅作脹。 嘔吐不食。 或吞酸噯腐。 或手足厥冷。 皆謂肝木乘脾。 多用補中益氣及六君子。 間有吞左金丸者。 或香砂六君子加木香、炮薑、吳茱。 其載脈皆曰弦緊。 弦長。 或弦洪。 弦數。 何均用參、術。 不可易轍耶。 孫東宿治吳勉齋。 年近五十。 有腹痛疾。 或作或止。 性極急。 多躁多怒。 今痛在當臍。 不間晝夜。 市裡醫者為下之。 已五日。 大便雖瀉。 痛則尤甚。 飲食不進。 手足清冷。 形神俱倦。 脈僅四至。 重按則伏而有力。 此由攻克太過。 寒涼傷脾。 脾虛則中氣不運。 積反凝滯。 以故大便雖瀉。 而積不行。 痛終不減也。 治當建立中氣為主。 中氣一回。 痛當立止。 先與王海藏五神丸二錢。 滾水送下。 以止其痛。 此丸補接元氣。 安和五臟。 升降陰陽。 極有神應。 故名五神。 再用小建中湯。 調肝養脾。 蓋臍下乃肝經部位。 惟此湯乃對證劑也。 但以桂心換桂枝。 加香附。 服後痛止。 次日進粥太頻。 且食鴨汁。 撼動余積。 腹又作痛。 且加脹滿。 面有浮氣。 裡急後重。 與四平丸而漸定。 外以二陳加香附、砂仁、蒼朮、山楂。 腹中始覺寬快。 三日無恙。 又縱恣口腹。 大啖過飽。 腹中大痛。 欲吐之則食已下鬲。 欲瀉之則食未入腸。 自喊叫云。 可取木香檳榔丸、大承氣湯。 急與我下之。 雖死無撼。 孫曰。 據痛雖甚。 腹則不堅。 顧今日適屆冬節。 禮曰。 先王於至日閉關。 安靜以養微陽。 安敢以大寒峻劑而汨天和乎。 設不得已。 只須桕樹東行根上白皮。 長流水煎飲之。 果瀉三五行。 痛減大半。 再與小建中湯和之。 痛又旋減。 惟臍下尚不脫然。 常常以熱手重熨之。 大便欲行。 及至廁厠則又不解。 知其血少而氣不調。 用熟地三錢。 白芍一錢。 杏仁二錢。 烏藥一錢。 木香五分。 煎服。 下黑糞甚多。 十年腹痛沉疴。 從此再不復萌。 東宿曰。 一染匠婦。 腹痛兩月矣。 或以為寒為熱。 為氣為虛。 為食積為蟲。 愈醫愈痛。 一醫與大膏藥一個。 滿腹貼之。 痛益劇。 乃揭去膏藥。 即黏牢不可起。 火熨油調。 百計不能脫分寸。 如生在肉上相類。 無可奈何。 買舟就診。 及抵岸而盡力攙扶。 不能動一步。 予往視之。 見其面色蒼黑。 手上皮膚燥若老松樹皮。 六脈皆洪數。 叩其不能舉步之由。 婦曰。 非力弱不能行。 乃左腳不可動。 動即痛應於心。 是以一步不能舉也。 予思色脈皆非死候。 胡治而益劇。 此必腸癰。 左腳莫能舉。 是其徵也。 與營衛返魂湯。 加金銀花為君。 酒水各半煎。 一帖痛稍減。 二帖下黑臭膿半桶。 腹上膏藥自脫。 由熱去而膏脫也。 痛遂全減。 調理而安。 震按前案用藥巧。 此案審病巧。 俱可啟迪後學。 繆仲淳曰。 包海亭夫人。 患腹痛。 連少腹上支心。 日夜靡間。 百藥不效。 予診其脈。 兩寸關俱伏。 獨兩尺實大。 按之愈甚。 詢知其起自暴怒。 風木鬱於地中。 投以川芎、(上)柴胡、(中)升麻。 (下)下咽。 噯氣數十聲。 痛立已。 已而作喘。 予知升之太驟也。 以四磨飲與之。 遂平。 震按風木鬱於地中。 宜用逍遙散。 去白朮。 加香附、鬱金。 為正治。 或參入川楝、半夏、橘紅、牡蠣等藥。 茲因兩尺實大。 按之愈甚。 故用三樣升提藥。 然已升之太驟而作喘。 四磨飲降得恰好。 喻嘉言治葉茂卿男。 出痘未大成漿。 其殼甚薄。 兩月後。 尚有著肉不脫者。 一夕腹痛。 大叫而絕。 喻取梨汁入溫湯灌之。 少蘇。 頃復痛絕。 灌之又蘇。 遂以黃芩二兩煎湯。 和梨汁與服。 痛止。 令制膏子藥頻服。 不聽。 其後忽腹大無倫。 一夕痛叫。 小腸突出臍外五寸。 交紐各二寸半。 如竹節壺頂狀。 陽物絞折。 長八九寸。 明亮如燈籠。 奇怪可畏。 喻以黃芩、阿膠二味。 日進十餘劑。 三日後。 始得小水。 五日後。 水道通利。 臍收陽縮而愈。 門人因詢其義。 答曰。 夫人一身之氣。 全關於肺。 肺清則氣行。 肺濁則氣壅。 肺主皮毛。 痘不成漿。 肺熱而津不行也。 殼著於肉。 名曰甲錯。 甲錯者多生肺癰。 癰者壅也。 豈非肺氣壅而然歟。 腹痛叫絕者。 壅之甚也。 壅甚則並水道亦閉。 是以其氣橫行於臍中。 而小腸且為突出。 至於外腎弛長。 尤其剩事矣。 吾以黃芩、阿膠清肺之熱。 潤肺之燥。 治其源也。 氣行而壅自通。 源清斯流清矣。 緣病已極中之極。 惟單味多用。 可以下行取效。 故藥止二味。 而奏功甚捷耳。 試觀禽畜之類有肺者有水。 無肺者無尿。 故水道不利而成腫滿。 以清肺為急。 即此義通之。 後人以五苓五皮八正等方治水者。 總之未悟此旨。 至於車水放塘。 種種劫奪膀胱之劑。 則殺人之事矣。 尚可用歟。 周慎齋曰。 一人年二十餘。 房事不節。 因食酒店飲食。 遂火挾臍起。 上入胸膈。 腹內痛。 外皮抽進。 如有物閉住胸中。 用消導者有之。 用溫補者有之。 服藥愈多而病愈凶。 自分以為必死。 予診之。 思相火自下衝上。 直至於頭面。 今火起於臍。 至胸而止。 乃因色欲過度。 真陽不足。 丹田有寒也。 作痛者脾虛有寒。 土無火生也。 用烏藥二錢。 以製附子一枚。 每用附子三分。 水煎服。 蓋附子扶陽。 烏藥破滯。 只此一味煎湯極清。 清則下行甚速。 故五日見效。 服附子百枚而痛自愈。 震按喻公以黃芩阿膠。 日進十餘劑。 周公以烏藥製附子。 每次用三分。 皆五日見效。 可稱絕對。 然服附子至百枚。 以每次用三分計之。 功程毋乃太遠乎。

腰痛

東垣治一人。 露宿寒濕之地。 腰痛不能轉側。 脅搐急。 作痛月餘。 腰痛論云。 皆足太陽、足少陰。 血絡有凝血作痛。 間有一二證屬少陽膽經。 外絡脈病。 皆去血絡之凝。 乃愈。 經云。 冬三月禁針。 只宜服藥通其經絡。 破血絡中敗血。 以漢防己、防風各三分。 炒曲、獨活各五分。 川芎、柴胡、肉桂、當歸、炙草、蒼朮各一錢。 羌活一錢五分。 桃仁五粒。 酒煎服愈。 震按此條雖云去血絡中瘀血。 其實溫寒勝濕之藥為多。 治其得病之因也。 丹溪治徐質夫。 年六十餘。 因墜馬。 腰疼不可轉側。 六脈散大。 重取則弦小而長。 稍堅。 朱以為惡血雖有。 未可驅逐。 且以補接為先。 遂令煎蘇木、人參、黃耆、芎、歸、陳皮、甘草。 服至半月後。 散大漸斂。 食亦進。 遂與熟大黃湯調下自然銅等藥。 一月而安。 震按跌傷有瘀。 似宜先逐瘀而後補。 丹溪則以年之老。 脈之散大。 反先補而後逐瘀。 是其學問之高也。 昧者必以為補住惡血。 懼不敢補。 則盡力逐之。 瘀終不去而變端起矣。 損傷且然。 況內病乎。 觀此案及治葉先生痢疾案。 而知補住邪氣。 補住惡血之為謬談也。 大抵元氣果虛。 則補藥惟元氣受之。 而或邪或瘀。 不相干涉。 若元氣不虛。 則補藥為邪助長。 為瘀增痛。 誠非所宜。 要在能辨其虛與不虛耳。 劉立之治一婦人。 患腰痛已歷年。 諸藥不效。 劉診之曰。 病雖危殆。 然一夕可安。 主人訝焉。 乃請其藥。 答曰。 不須藥。 但用鉛粉二三十兩。 壯士五人。 大鈴五七枚足矣。 於是主家悉備。 劉命撤去床帳幔。 移置屋中。 以米飲和鉛粉置病婦腰周迴。 令其舒臥。 壯士一人。 搖鈴繞床急走。 使其聲不絕。 人倦即易之。 至夜半後。 其婦稍能自起立。 既而腰痛頓釋。 舉家拜云。 師、神醫也。 願聞其意。 劉云。 此病因服水銀所致。 水銀客腰窌間。 不能出。 故疼不已。 今用鉛粉。 粉乃水銀所化。 為金之母。 取金音以母呼子。 母子合德。 出投粉中。 則病愈矣。 震按此法異想天開。 較之葛可久浴以銀湯。 坐以川椒者。 各臻神化。 並絕躋攀。 李士材曰。 徽州太學方魯儒。 精神困倦。 腰膝異痛不可忍。 皆曰腎主腰膝而用桂、附。 綿延兩月。 愈覺四肢痿軟。 腰膝寒冷。 遂恣服熱藥。 了無疑懼。 比予視之。 脈伏於下。 極重按之。 振指有力。 因思陽證似陰。 乃火熱過極。 反兼勝己之化。 小便當赤。 必畏沸湯。 詢之果然。 乃以黃柏三錢。 龍膽草二錢。 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 加生薑七片為嚮導。 乘熱頓飲。 移時便覺腰間暢快。 三劑而痛若失矣。 用人參固本丸。 日服二兩。 一月而痊安。 震按此與景岳治董翁腰痛相同。 但張案則脈洪滑而小水不通。 故用大分清飲倍加黃柏、膽草。 小水通而腰痛頓止。 祝茹穹治張修甫。 腰痛重墜。 如負千金。 惟行房時不見重。 服補腎等丸總不效。 祝曰。 腰者腎之府。 腎氣虛。 斯病腰。 然何以行房時不見重。 必瘀血滯之也。 故行房時腎搖而血行。 行即不瘀。 遂不見其重也。 以黃柏、知母、烏藥、青皮、桃仁、紅花、蘇木、穿山甲、木通各一錢。 甘草五分。 薑、棗煎。 二劑而愈。 震按瘀血腰痛。 古人原有治法。 而想到行房時腎搖血即不瘀。 豈非明哲乎。 然行瘀多用肉桂。 此反用知、柏者。 豈於脈中見相火之強耶。 孫東宿曰。 吳東星冒暑應試。 落第而怏怏。 因成瘧。 自中秋延至十月。 瘧雖止而腰痛甚。 且白濁咳嗽。 肌肉大削。 藥劑亂投。 如大羌活湯、地黃湯、及連、柏、桂、附、參、茸等皆用過。 痛劇欲死。 叫撼四鄰。 予脈之。 左弦細。 右滑大。 俱六至。 口渴眼赤。 予知其昔患楊梅瘡。 餘毒尚伏經絡。 適因瘧後。 氣血不足。 舊毒感動。 故痛而暴也。 以歸、芍、甘草、牛膝、苡仁、木通、白蘚皮、鉤藤。 用土茯苓四兩。 煎湯代水煎藥。 數服而痛止嗽緩。 乃以酒後犯房。 次日腰如束縛。 足面亦疼。 左眼赤。 小水短。 足底有火。 從兩胯直衝其上。 痛不可言。 予於方去木通、白蘚、土茯苓。 加石斛、紅花、生地、黃柏。 調理三日。 證無進退。 時值祁寒。 因大便燥結。 誤聽人用元明粉。 一日夜服至兩許。 便仍不行。 而腰痛愈猛。 兩足攣縮。 氣息奄奄。 面色青慘。 自覺危急。 診之。 六脈俱伏。 痛使然也。 予曰。 君證雖熱。 便雖燥。 但病不在腸胃。 而在經絡筋骨間。 徒瀉腸胃何益。 且閉藏之月。 誤瀉則陽氣虧乏。 來春無發生根本矣。 今四肢拘縮。 腰胯痛極者。 由天寒而經絡凝澀也。 寒主收斂。 法當溫散寒邪之標。 使痛定。 然後復治其本。 乃用桂心、杜仲、炙甘草、蒼朮、破故紙、五加皮。 連與二劑。 痛定而四肢柔和。 飲食始進。 予曰。 標病已去。 顧今嚴寒。 不可治本。 須俟春和。 為君拔去病根。 渠不信。 任他醫用滋陰降火。 久而無效。 至次年三月。 予乃以煨腎散進。 大瀉五六度。 四肢冰冷。 舉家大恐。 予曰。 病從此去矣。 改進理脾藥數帖。 神氣始轉。 腰胯柔和。 可下床舉步矣。 蓋此係楊梅瘡餘毒伏於經絡。 豈補劑所能去哉。 予故先為疏通濕熱。 方用補劑收功也。 後仍以威靈仙末子二錢。 入豬腰子內煨熟食之。 又瀉一二度。 病根盡拔。 改用熟地、歸、芍、苡仁、牛膝、黃柏、丹參、龜板。 調理全安。 震按此案病情反覆。 孫公能隨其病機曲折以赴之。 就所錄者已有七次。 治法惟始終匯載。 方知其中間有效有不效。 而終底於效。 乃可垂為模範。 苟逸其半而存其半。 則不知來路之淵源。 未明結局之成敗。 何以評隲其是非乎。 因不禁慨然於臨證指南矣。 喻嘉言治張令施之弟。 傷寒壞證。 兩腰僂廢。 臥床徹夜痛叫。 百治不效。 喻診其脈亦平順。 痛則比前大減。 乃曰。 病非死證。 但恐成廢人矣。 此證之可以轉移處。 全在痛如刀刺。 尚有邪正互爭之象。 若全然不痛。 則邪正混為一家。 相安於無事矣。 今痛覺大減。 實有可憂。 因諦思病情。 必由熱邪深入兩腰。 血脈久閉。 不能復出。 止有攻散一法。 而邪入既久。 正氣全虛。 攻之必不應。 乃以桃仁承氣湯。 多加肉桂、附子。 二大劑與服。 服後即能強起。 再為丸服。 至旬余全安。 此仿仲景治結胸證附子瀉心湯法。 結胸者在上之證。 氣多。 故附子與大黃同用以瀉心。 腰僂者在下之症。 血多。 故合桃仁肉桂以散腰間之血結也。 後用此法治江生。 二劑而愈。 震按此人無火象見。 故可多加桂、附。 若不受熱藥則奈何。 試為西昌廣其義。 如大黃䗪蟲丸、復元活血湯。 或可為桂、附分途之法乎。 再如黎峒丸、山羊血、石羊膽。 與針砭法。 皆可一致思也。

背痛

汪石山治一人。 年逾三十。 季夏日午行房。 多汗。 晚浴又近女色。 因患白濁。 醫用胃苓湯。 加右眼作痛。 用四物湯入三黃服之。 睡醒口愈加苦。 又加左膝腫痛。 仲冬不藥。 濁止。 漸次延至背痛。 不能轉側。 日輕夜重。 嚏則如繩索撮腰脅。 痛楚不堪。 呵氣亦應背痛。 時或夢遺。 次年正月。 汪診之。 脈皆緩弱無力。 脾虛可知。 左脈滑者。 血熱也。 遂以參、耆各二錢。 苓、朮、歸身、麥冬各一錢。 牛膝、神麯、陳皮、黃柏各七分。 甘草、五味各八分。 煎服三十餘帖。 仍以龜板、參、耆、黃柏各二兩。 熟地、萸肉、枸杞、杜仲、歸、茯、牛膝各一兩丸服。 尋愈。 盧不遠治浦江張二如。 病脊膂痛。 難於起拜。 形傴僂。 楚甚。 盧診之。 謂曰。 此房後風入髓中。 骨氣不精。 故屈伸不利。 用龜鹿四仙膠。 服三月以填骨髓。 佐透冰丹二十粒。 以祛腎風。 遂全愈。 祝茹穹治一人。 患心重如千斤下墜。 背彎不能直。 每發時疼痛難忍。 眼珠直出。 舌俱咬啐。 無藥可療。 祝曰。 此必打銅錫生理。 終日用力。 傷於飢飽。 間以欲事。 或因偷情為人所驚。 精不得泄。 用槌則彎背。 驚則心血走。 不泄則腎氣逆。 以氣裹血。 滲留胞絡。 遂成茲證。 究之。 果打銅匠也。 乃以麻黃、羌活各一錢。 茯神、香附、歸尾、赤芍各八分。 甘草四分。 兩劑發汗而心輕。 再以熟大黃三錢。 赤芍、檳榔、枳實、黃柏、黃芩各一錢。 兩劑便通而背直。 服八味地黃丸一料。 而用力生理如常時矣。 震按汪案養陰益氣。 盧案補精搜風。 祝案汗下以通經。 溫納以固腎。 俱真實學問。 非膚淺伎倆。 尚有未備者。 背屬太陽。 若暴痛則審其脈浮緊為傷寒。 脈沉緩為寒濕。 麻黃湯、羌活勝濕湯。 可酌用也。 脊系督脈。 若久痛。 則審其熱而痛為陰虛。 冷而痛為陽虛。 麋茸六味、鹿茸八味。 可分用也。 若肩背痛則兼肺經。 腰背痛則兼腎經。 又當各求其因而治之。 更有胸與背互換作痛。 項與背牽連作痛。 背痛徹心。 心痛徹背。 散在諸書。 均宜博覽。

脅痛

張戴人治一人病危篤。 自述曰。 我別無病。 三年前。 隆暑時出村野。 有以煮酒饋予者。 冷飲數升。 便覺左脅下悶。 漸作痛。 結硬如石。 至今不散。 針灸摩藥。 殊無寸效。 張診之。 兩手俱沉實而有力。 先以獨聖散吐之。 一湧二三升。 氣味如酒。 其痛即止。 後服和脾安胃之劑而愈。 震按脅下結硬如石。 的系積塊。 若宗養正積自除之說。 而用參、術。 何異助紂為虐。 幸遇戴人。 以湧法起其沉疴。 亦賴脈之沉實有力耳。 因知善於切脈。 則如禮樂與干戈。 俱能戡亂致治也。 虞天民治一人。 年四十餘。 因騎馬跌撲。 次年左脅脹痛。 醫與小柴胡湯加青皮、龍膽草等藥。 不效。 診其脈。 左手寸尺皆弦數而澀。 關脈芤而急數。 右三部惟數而虛。 虞曰。 明是死血證。 用抵當丸一劑。 下黑血二升許。 後以四物湯加減。 調理而安。 震按橘泉翁治一老八十餘。 左脅大痛。 腫起如覆杯。 手不可近。 謂有瘀血在脾中。 而立齋治一人右脅脹痛。 喜用手按。 謂是肝木克脾土。 而脾土不能生肺金。 若內有瘀血。 雖單衣亦不敢著肉。 此可以樹辨證之洪範矣。 又李士材治李明奇。 素雄壯。 忽左脅痛。 手不可近。 用左金丸、瀉肝湯。 至月餘。 痛處漸大。 右脅亦痛。 不能行動。 神氣如癡。 惚惚若有所失。 面色黃。 兩關脈促。 謂其蓄血已深。 非快劑不下。 用桃仁承氣湯。 一服不動。 再加乾漆、生大黃五錢。 下血塊十餘枚。 遂痛止神清。 惟見困倦。 先與獨參湯。 再用八珍湯調理。 三月而康。 此與橘泉之用承氣加歸、芍、柴胡、黃柏、黃連者。 微有不同。 但連、柏苦寒。 何以瘀血亦下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 飲食後因怒患瘧。 嘔吐。 用藿香正氣散。 二劑而愈。 後復怒。 吐痰甚多。 狂言熱熾。 胸脅脹痛。 手按少止。 脈洪大無倫。 按之微細。 此屬肝脾二經血虛。 以加味逍遙散加熟地、川芎。 二劑脈證頓退。 再用十全大補而安。 此證若用疏通之劑。 是犯虛虛之戒矣。 震按薛翁自己之註釋。 及後金壇之垂戒。 學者所當切記。 石山治一人。 客維揚。 病脅痛。 醫以為虛。 用人參羊肉補之。 其痛愈甚。 一醫投龍薈丸。 痛減。 汪診脈弦濡而弱。 曰。 脾胃為痛所傷。 尚未復。 遂以橘皮枳朮丸加黃連、當歸。 服之而安。 越五年。 腹脅復痛。 彼思頗類前病。 欲服龍薈丸未決。 汪診之。 脈皆濡弱而緩。 曰。 前病屬實。 今病屬虛。 非前藥可治也。 以人參為君。 芎、歸、芍藥為臣。 香附、陳皮為佐。 甘草、山梔為使。 煎服十餘帖。 痛止食進。 震按此人之脈。 先後皆濡弱。 惟弦與緩不同。 而先用清。 後用補者。 豈以弦為肝火。 緩屬脾虛耶。 然弦而濡弱。 亦宜補不宜清矣。 觀立齋治馬庠生之母。 左胛連脅作痛。 其脈右關弦長。 按之軟弱。 左關弦洪。 按之澀滯。 薛曰。 鬱怒傷肝脾。 六君加芎、歸而愈。 則弦脈又不得盡責之肝火也。 王金壇曰。 雲中秦文山。 掌教平湖。 每患脅痛。 遇勞忍餓則發。 以書介家兄來求方。 予以參、耆、朮、地黃、芎、歸、萸肉、棗仁、牛膝、木瓜、石斛、苡仁、柏子仁、桃仁之屬。 令常服之。 後來謝云。 自服藥後。 積久之疾。 一朝而愈。 不復發矣。 聞魏昆溟吏部。 亦以勞餓得脅痛。 無大病也。 而醫者投以枳殼、青皮破氣之藥。 痛愈甚。 不數日而殞。 予故著之以為世戒。 一人六月途行。 受熱。 過勞。 性又躁暴。 忽左脅痛。 皮膚上一片紅如碗大。 發水泡瘡三五點。 脈七至而弦。 夜重於晝。 醫作肝經鬱火治之。 以黃連、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類。 進一服。 其夜痛極。 且憎熱。 次早視之。 皮膚上紅大如盤。 水泡瘡又加至三十餘粒。 醫教以水調白礬末敷。 仍於前藥加青黛、龍膽草進之。 夜痛益甚。 脅中如鉤摘之狀。 次早視之。 紅及半身矣。 水泡又增至百數。 乃求王古潭。 為訂一方。 以大栝蔞一枚。 重一二兩者。 連皮搗爛。 加粉草二錢。 紅花五分。 進藥少頃。 即得睡。 比覺已不痛矣。 蓋痛勢已急。 而時醫執尋常瀉肝正治之劑。 又多苦寒。 愈添其燥。 故病轉增劇。 水泡瘡發於外者。 肝鬱既久。 不得發越。 乃侮所不勝。 故皮腠為之潰也。 栝蔞味甘寒。 經云。 泄其肝者緩其中。 且其為物。 柔而滑潤。 於郁不逆。 甘緩潤下。 又如油之洗物。 未嘗不潔。 此其所以奏效之捷也歟。 震按金壇之妙解。 從儒理中流露出來。 俗人初見此方。 毫不解其何意也。 但此方適合此證耳。 後之學者。 勿遽執為錦囊秘策。 孫東宿治李悅齋夫人。 胸脅大腹作痛。 譫語如狂。 寅卯辰三時少輕。 午後及夜。 痛劇咬人。 晝夜不睡。 飲食不進者十八日。 究其故。 原有痰火與頭疼牙疼之疾。 又因經行三日後。 頭疼發寒熱。 醫以瘧治。 因大惡熱。 三四人交扇之。 而兩手浸冷水中。 口噙水而不咽。 鼻有微衄。 又常自悲自哭。 目以多哭而腫。 小水直下不固。 喉梗梗吞藥不下。 脈則左弦數。 右關洪滑。 孫曰。 此熱入血室證也。 誤服剛燥之劑而動痰火。 以致標本交作。 諸人猶謂熱入血室。 惟夜間譫語如見鬼。 何至胸脅疼劇咬人耶。 孫曰。 仲景云。 經水適來適止得疾。 皆作熱入血室治。 痛極咬人者。 乃胃虛蟲行求食而不得。 故喉中梗梗然也。 即以小柴胡加桃仁、丹皮。 而譫語減。 次日以安蛔湯與服。 而疼止食進。 震按痛極咬人。 合以喉中梗梗。 認為蛔飢求食。 亦屬偶然應驗。 若欲據以辨證。 恐不足憑。

膝痛

徐可豫治吳興沈中剛內子。 膝腫痛。 右先劇。 以熱熨則攻左。 熨左攻右。 俱熨則雷鳴上胸。 已而背悉若受萬棰者。 獨元首弗及。 發則面黛色。 脈罔辨。 昏作旦輟。 日尫弱甚。 醫望色輒卻。 謂勿救。 徐視脈竟。 曰。 是濕淫所中。 繼復驚傷膽。 疾雖劇。 可治。 即令以帛纏胸。 少間。 探咽喉間。 湧青白涎沫幾鬥許。 湧定。 徐曰。 今茲疾發。 至腹則弗上面。 面弗青矣。 至昏膝痛。 仍加熨。 鳴果弗及胸止。 三鼓已定。 皆如徐言。 越三昏。 不復作。 遂痊。 震按濕則生痰。 驚則痰阻。 古有驚痰沃膽之說。 所以面青也。 痰隨氣動。 所以升降作痛也。 一吐而愈。 是得戴人心法者。

鶴膝風

州守張天澤。 左膝腫痛。 胸膈痞滿。 飲食少思。 時作嘔。 頭眩痰壅。 日晡殊倦。 用蔥熨法。 及六君加炮姜。 諸證頓退。 飲食稍進。 用補中益氣加蔓荊子。 頭目清爽。 肢體康健。 間與大防風湯十餘劑。 補中益氣三十餘劑。 而消。 一婦人發熱口乾。 月經不調。 半載後。 肢體倦怠。 二膝腫痛。 作足三陰血虛火燥治之。 用六味地黃丸。 兩月餘。 形體漸健。 飲食漸進。 膝腫漸消。 半載而痊。 震按此是立齋醫案。 雖僅二條。 而治法大備。 蓋鶴膝風乃足三陰經虧損。 寒濕乘虛而入。 故所用四方。 是要藥。 若欲作膿。 或潰後。 又宜十全大補湯。 若兼頭暈吐痰。 小便頻數。 須佐以八味丸。 皆要法也。 惟初起時。 以蔥熨。 或雷火針使其內消為妙。 又預防法。 用艾絨縫入護膝。 將大紅絹作裡面。 著肉縛之。 晝夜不脫。 可免此病。

腳氣

東垣治一朝貴。 年近四十。 身體充肥。 腳氣始發。 頭面渾身支節微腫。 皆赤色。 足脛赤腫。 痛不可忍。 手近皮膚。 其痛轉甚。 起而復臥。 臥而復起。 日夕苦楚。 春間李為治之。 其人以北土高寒。 故多飲酒。 積久傷脾。 不能運化。 飲食下流之所致。 投以當歸拈痛湯一兩二錢。 其痛減半。 再服。 腫悉除。 只有右手指末微赤腫。 以三稜針刺指爪甲端。 多出黑血。 赤腫全去。 數日後。 因食濕面。 肢體覺痛。 再以枳實五分。 大黃酒煨三錢。 當歸一錢。 羌活一錢五分。 名曰枳實大黃湯。 利兩行而痛止。 夫腳氣水濕之為也。 面滋其濕。 血壅而不行。 故肢節煩痛。 經云。 風能勝濕。 羌活辛溫。 透關節去濕。 故以為主。 血留而不行則痛。 當歸之辛溫。 散壅止痛。 枳實之苦寒。 治痞消食。 故以為臣。 大黃苦寒。 以導面之濕熱。 並治諸老血留結。 取其峻快。 故以為使也。 張戴人治毗陵馬姓。 患腎臟風。 忽一足發腫如瓠。 自腰以下。 鉅細通為一律。 痛不可忍。 欲轉側。 兩人扶之方可動。 或欲以鈹刀決之。 張曰。 此腎臟風攻註腳膝也。 乃以甘遂一兩。 木鱉子二個。 一雄一雌為末。 獖豬腰子二個。 批開。 藥末一錢糝勻。 濕紙裹數重。 慢火煨熟。 五更初細嚼。 米飲下。 積水多則利多。 少則利少也。 宜軟飲將息。 若病患一腳。 切看左右。 如左腳。 用左邊腰子。 右腳。 用右邊腰子。 藥末只一錢。 辰巳間。 下膿水如水晶者數升。 即時痛止。 再以赤烏散塗貼其膝。 方愈。 項彥章治史僉憲足病。 發則兩足如柱。 潰黃水。 逾月乃已。 已輒發。 六脈沉緩。 沉為里有濕。 緩為厥為風。 此風濕毒。 俗名濕腳氣是也。 以神芎丸、舟車神佑丸。 大下濁水而愈。 震按此二條。 即北方治法也。 趙良仁云。 予至吳中。 有徐孟達患兩足酸重。 不任行動。 發則腫痛。 一日於不發時診脈。 三部皆大。 搏手如蔥管無力。 身半以上則肥盛。 蓋其膏粱妾御。 嗜欲無窮。 精血不足。 濕熱太盛。 因用益精血於其下。 清濕熱於其上。 二方與之。 或言腳氣無補法。 故不肯服。 三月後痛作。 一醫用南方法。 治不效。 一醫用北法瀉之。 即死於溺器上。 籲。 業岐黃者。 虛實之辨。 蓋可以忽乎哉。 丹溪治一婦足腫。 用生地、黃柏、蒼朮、南星、紅花、牛膝、龍膽草、川芎。 治之而愈。 立齋治一婦人。 腳患筋攣骨痛。 諸藥不應。 脈緊。 用大防風湯。 二劑頓退。 又二劑而安。 江應宿曰。 予友人佘近峰賈秣陵。 年五十餘。 患腳痛。 臥不能起。 年餘。 脛與腿肉俱消。 邑醫徐古塘。 昔患痹疾治愈。 求其成方。 初用當歸拈痛湯。 二服效。 次用十全大補湯。 加枸杞子、防己、牛膝、萆薢。 朝用六味地黃丸。 加虎脛骨、牛膝、川萆薢、鹿角膠。 服三年。 雙鑠如初。 徐云。 久久服之。 自獲大益。 幸勿責效於旦夕。 信然。 震按腳氣之病。 近來罕見。 或有足脛赤腫。 痛不可忍者。 即俗所謂流火也。 或有手足互換而痛。 肢節微腫。 或熱或赤色者。 即書所謂行痹也。 治法不外去濕清熱涼血。 亦有用朮、附、桂枝者。 要在辨其虛實。 及濕熱寒濕之分耳。 戴人項公之治法。 殊可不必。 若東垣案。 全似周痹治法。 拈痛湯分消其濕熱也。 枳實大黃湯。 驅逐其濕熱也。 若朱案亦痹證治法。 薛案江案用補。 稍覺不同。 外有柳柳州所纂乾腳氣。 左脅有塊。 大如石。 痞絕且死。 以杉木節、橘葉、檳榔、童便煎。 利之而愈。 蔡元長忽如有蟲自足心行至腰間。 即暈絕。 灸風市穴而愈。 及楊梅仁治童貫。 捶田螺敷兩股治董守約。 今僅存其說。 未有合其證而可以試用者。 故不詳錄。 孫東宿曰。 一貧士兩足不酸不痛。 每行動。 絕不聽其所用。 或扭於左而又墜於右。 或扭於右而又墜於左。 之字而行。 不能一步正走。 此亦目之希覯。 書所未載。 予臆度之。 由筋軟不能束骨所致。 故行動則偏斜扭墜也。 夫筋者。 肝之所主。 肝屬木。 木縱不收。 宜益金以制之。 用人參、黃耆、白芍以補肺金。 苡仁、虎骨、龜板、杜仲以壯筋骨。 加鐵華粉以專制肝木。 煉蜜丸。 早晚服之。 竟愈。 震按此非腳氣。 而附於此者。 從其類以便覽也。 〔附〕張季明曰。 一士人得腳弱病。 百藥不效。 予令其用杉木為桶。 濯足。 又令排樟腦於兩股間。 以腳繃系定。 月餘而安健如初。 江篁南治一少年。 夏月因以冷水浸兩足跟。 又坐濕地。 患足跟腫痛。 不能移步。 致臥數月。 乃教以乾土圾一塊。 挖一凹如足跟大。 炭火燒紅。 去火。 用醋一碗沃之。 任其滲干。 即以足跟臨土圾。 初略懸高熏之。 漸漸近之。 其下體骨節。 皆酸快不可言。 且有微汗。 連換土磚。 熏三四日而愈。 予西席鍾滄柱先生。 少年得腳弱病。 酸楚無力。 兼小便艱難。 欲便必久立始通。 服大補肝腎藥不應。 乃求治於何嗣宗先生。 用六味地黃丸加黃牛腿骨髓一具而愈。 因悟前之治病者。 道在邇而求諸遠也。 何系江南大名家。 當時佳案必多。 惜餘生也晚。 不獲親炙其風徽。 無從抄錄。

腳上諸證

薛立齋治閣老靳介庵。 腳指縫作癢出水。 腫焮腳面。 敷止癢之藥不應。 服除濕之藥益甚。 薛診之曰。 陰虛濕熱下注也。 用六味地黃補中益氣而愈。 一儒者腳心發熱作癢。 搔掏。 滾水浸。 潰而出水。 肌體骨立。 作喝吐痰。 用益氣湯六味丸年餘。 元氣復而諸證愈。 一儒者腳踝腫硬色白。 兩月餘矣。 用大防風湯。 及十全大補兼服。 而消。 後場屋不利。 飲食勞倦。 證復作。 盜汗內熱。 飲食不化。 便滑肌瘦。 復加頭暈。 或頭痛痰湧。 此腎不納氣。 用八味丸、益氣湯。 百餘劑而安。 孫東宿曰。 一人生楊梅瘡後。 偶遭一跌。 環跳脫出。 不能復入窠臼。 疼痛殊甚。 兩足因長短不齊。 予思不能復入窠臼者。 以瘀血流入窠臼。 佔滿故竅。 致骨不得復入也。 今但消去瘀血。 必以行氣活血之劑為主。 以下行嚮導之劑佐之。 庶可復原。 用陳年窖中磚瓦洗淨煅過四兩。 生地、杜牛膝、骨碎補、丹參、赤芍各一兩五錢。 自然銅三兩。 蒲黃、車前子、蘇木各一兩。 鹿角二兩。 元明粉五錢。 各為末。 以茅草根一斤。 紅花四兩煎膏。 拌曬前藥。 再以蜜丸服之。 得效。 震按薛氏立方平正。 孫公用藥靈巧。 均堪師法。 但磚瓦宜用尿坑中者。 不宜糞窖中者。 施笠澤治少司成張侗初。 患足脛痛三年矣。 診之。 脈沉細而澀。 曰。 此下焦元氣不足。 不能榮養筋骨。 當用滋補舒筋之劑。 服後微效。 因勞旋作。 再診之。 脈兼浮數。 元氣愈耗矣。 為制人參膏及河車天乙丸。 間服。 元氣漸壯。 獨兩脛作楚不能忍。 因制萬靈膏去樟腦。 加韶粉、蘇合、麝香。 以軟帛緊繫兩脛。 仍令飲甘草湯。 不頃刻而痛若失。 此膏良驗。 方載本草綱目。 後用黃耆建中湯加參、歸。 調理全安。 震按此條與前案。 俱以方之不同而選之。


面病

羅謙甫治楊郎中之內。 年五十餘。 體肥盛。 春患頭目昏悶。 面赤熱。 多服清上藥。 不效。 羅診其脈洪大而有力。 內經云。 面熱者。 足陽明病。 脈經云。 陽明經氣盛有餘。 則身以前皆熱。 況其人素膏粱。 積熱於胃。 陽明多血多氣。 本實則風熱上行。 諸陽皆會於頭。 故面熱之病生矣。 先以調胃承氣湯七錢。 黃連二錢。 犀角一錢。 疏利三兩行。 撤其本熱。 次以升麻加黃連湯。 去經絡中風熱上行。 則標本之病俱退矣。 方以升麻、葛根各一錢。 白芷七分。 甘草、炙白芍各五分。 連、芩酒製各四分。 川芎、生犀末各三分。 荊芥穗、薄荷葉各二分。 水半盞。 先浸川芎、荊芥穗、薄荷。 另以水二盞半煎至一盞半。 入先浸三味同煎。 至一盞。 食後溫服。 日三服。 忌濕面五辛之物。 真定府維摩院僧。 年六十餘。 體瘠弱。 初冬。 頭面不耐寒。 氣弱不敢當風行。 諸法不效。 羅診其脈。 弦細而微。 且年高常食素茶果。 此陽明之經本虛。 脈經云。 氣不足。 則身以前皆寒慄。 又加誦經文損氣。 由此胃氣虛。 經絡之氣亦虛。 不能上達頭面。 故大惡風寒。 先以附子理中丸數服。 溫其中氣。 次以升麻湯加附子行其經絡。 方以升麻、葛根各一錢。 白芷、黃耆各七分。 炙甘草、草豆蔻仁、人參各五分。 黑附炮七分。 益智三分。 連須蔥白同煎。 數服良愈。 或曰。 升麻湯加黃連治面熱。 加附子治面寒。 有何依據。 答曰。 出自仲景。 蓋診楊氏脈陽明標本俱實。 宜先攻其里。 後瀉經絡中風熱。 故升麻湯加黃連。 以寒治熱也。 尼僧陽明標本俱虛寒。 宜先實其里。 次行經絡。 故升麻湯加附子。 以熱治寒也。 仲景群方之祖。 信哉。 震按此二條羅公自注甚明。 由其熟讀內經。 故能切實發揮。 下二條講面黑之理。 亦極有精義。 又治一婦三十餘歲。 憂思不已。 飲食失節。 脾胃有傷。 面色黧黑不澤。 環唇尤甚。 心懸如飢。 飢不欲食。 氣短而促。 羅曰。 人身心肺在上。 行營衛而光澤於外。 色宜顯而不藏。 腎肝在下。 養筋骨而強壯於內。 色當隱而不見。 又必賴脾胃在中。 傳化精微。 以灌四旁。 沖和而不息。 若其氣一傷。 則四臟失所。 今憂思不已。 脾胃氣結而不行。 飲食失節。 脾胃氣耗而不足。 故使陰氣上溢於陽中。 而黑色見於面。 又經云。 脾氣通於口。 其華在唇。 今水反侮土。 故黑色見於唇。 此陰陽相反。 病之逆也。 上古天真論云。 陽明脈衰於上。 面始焦。 可知陽明之氣不足。 乃用沖和順氣湯。 以葛根一錢五分。 升麻、防風各一錢。 白芷、黃耆各八分。 人參七分。 甘草四分。 白芍、蒼朮各三分。 以薑、棗煎。 已午前服。 取天氣上升之時。 使人之陰氣易達也。 數服而愈。 此陰出乘陽治法也。 有人因灸三里而滿面黑氣。 醫皆以為腎氣浮面。 危候也。 有人云。 腎經有濕氣上蒸於心。 心火得濕成煙氣。 形於面。 面屬心。 心腎之氣常相通。 如坎之外體即離。 離之外體即坎。 心腎未嘗相離也。 耳屬水。 其中虛。 則有離之象。 目屬火。 其中滿。 則有坎之象。 抑可見矣。 以去濕藥治之。 如五苓散、黃耆、防己之類皆可用。 〔附〕興國初有任氏。 色甚美。 聘進士王公甫。 謂甫不遂寸祿。 愁郁不樂。 面色漸黑。 自慚而歸母家求治。 一道人曰。 是可療也。 以女真散酒下二錢。 日兩服。 數日間面變微白。 一月如舊。 賂得其方。 乃黃丹、紫菀。 等分為末耳。 震按此因愁鬱而致面黑。 此方恐未必效。 又有觸受穢臭面色忽黑者。 宜焚沉、檀。 卻能著效。 餘杭人和倅。 將赴官。 因蒸降真木犀香。 自開甑而僕甑面上。 為熱氣所熏。 面即浮腫。 口眼皆為之閉。 更數醫不能治。 一醫云。 古無此證。 以意療之。 乃取僧寺久用炊布燒灰存性。 隨敷而消。 未半月愈。 蓋以炊布受湯上氣多。 反用以出湯毒。 猶以鹽水取鹽味耳。 此心法之巧也。 震按釜蓋氣水以治燒酒毒。 即同此義。

張友夔壯歲。 常苦兩耳癢。 日一作。 遇其甚時。 殆不可耐。 挑剔無所不至。 而所患自若也。 常以堅竹三寸許截之。 拆為五六片。 細刮如洗帚狀。 極力撞入耳中。 皮破血出。 或多至一蜆殼而後止。 明日復然。 失血既多。 為之困悴。 適有河北醫士周敏道至。 詢之。 曰。 此腎臟風虛。 致浮毒上攻。 未易以常法治也。 宜買透冰丹服之。 勿飲酒。 啖濕面蔬菜雞豬之屬。 能盡一月為佳。 夔用其戒。 數日癢止。 而食忌不能久。 既而復作。 乃著意痛斷累旬。 耳不復癢。 震按此種奇癢。 斷非尋常之藥所能治。 若尋常耳癢。 或風或火。 亦易治也。 立齋治一人。 年二十。 耳內出水作痛。 年餘矣。 脈洪數。 尺脈為甚。 屬肝腎二經虛熱。 用加減地黃丸料。 一劑而愈。 又一男子每交接。 耳中作痛。 或作癢。 或出水。 以銀簪挖入。 甚喜陰涼。 此腎經虛火。 用加減八味丸而愈。 又一婦人。 因怒發熱。 每經行。 兩耳出膿。 兩太陽作痛。 以手按之。 痛稍止。 怒則胸脅乳房脹痛。 或寒熱往來。 小溲頻數。 或小腹脹悶。 皆屬肝火血虛。 用加味逍遙散。 諸證悉退。 以補中益氣加五味而痊。 震按以上三案。 或憑脈。 或憑證。 亦皆易辨。 惟用加減八味丸者。 諒其尺脈必微弱。 或虛大。 故加溫藥以導納之。 若尺脈洪數。 似宜用知柏地黃丸。 〔附〕一婦人於壁上取雞翎卷耳。 適蜈蚣生子在翎上。 帶入耳中。 生小蜈蚣。 穿腦內。 且痛且癢。 百藥莫效。 一醫令燒雞肉。 熱置一器內。 留一小孔蓋上。 令病者以耳受之。 雞香薰入。 蜈蚣悉攢雞肉上。 其病立愈。 石山治一人。 年近六十。 面色蒼白。 病左耳聾。 三十年矣。 近年來。 或頭左邊及耳皆腫。 潰膿。 膿從耳出甚多。 時或又腫復膿。 今則右耳亦聾。 屢服祛風去熱逐痰之藥。 不效。 汪診左手心脈浮小而快。 肝腎沉小而快。 右脈皆虛散而數。 此恐乘輿遠來。 脈未定耳。 來早脈皆稍斂。 不及五至。 非比日前之甚數也。 夫頭之左邊及耳前後皆屬於少陽也。 經曰。 少陽多氣少血。 今用風藥痰藥。 類皆燥劑。 少血之經。 又以燥劑燥之。 則血愈虛少矣。 血少則澀滯。 澀滯則壅腫。 且血逢冷則礙。 今復以寒劑凝之。 愈助其壅腫。 久則鬱而為熱。 腐肉成膿。 從耳中出矣。 漸至右耳亦聾者。 脈絡相貫。 血氣相依。 未有血病而氣不病也。 故始則左病。 而終至於右亦病矣。 是為病久氣血兩虛。 且年六十。 氣血日涸。 而又出外勞傷氣血。 又多服燥劑以損其氣血。 膿又大泄以竭其氣血。 則虛而又虛可知矣。 以理論之。 當滋養氣血。 氣血健旺。 則運行有常而病自去矣。 否則不惟病不除。 而腦癰耳疽。 抑亦有不免矣。 人參二錢。 黃耆三錢。 歸身、白朮、生薑各一錢。 鼠黏子、連翹、柴胡、陳皮各六分。 川芎、片芩、白芍各七分。 甘草五分。 煎服十數帖而愈。 震按汪公之議論精微而又顯暢。 用藥亦標本兼賅。 真有掉臂遊行之樂。 即初診時乘輿遠來。 脈未定。 而不足憑之說。 更可為鹵莽者鑑戒。 江應宿治上舍孫順吾。 患耳鳴重聽。 人事煩冗。 雜治半年不愈。 江視之。 脈數滑。 以二陳加瞿麥、萹蓄、木通、黃柏。 一服知。 二服已。 震按耳鳴同而此案與下案法各不同。 若易而用之。 彼此無效。 故知治病之難。 難於識病也。 喻嘉言治大司馬王岵翁耳鳴。 論曰。 腎之竅開於耳。 耳之聰司於腎。 腎主閉藏。 因肝木為子。 能疏泄母氣而散於外。 故凡謀慮鬱怒之火一動。 耳竅不清。 聽遠稍礙。 較之聾病。 尚屬天淵。 聾病者。 竅中另有一膜。 遮蔽外氣。 不得內入。 故以開竅為主。 而方書所用菖蒲、麝香等藥。 及外填內攻等法。 皆為此而設。 至於高年之人。 腎氣既衰。 陰氣不自收攝。 越出上竅。 耳中如蛙鼓蚊鑼。 鼓吹不已。 外入之聲為其內聲所混。 聽之不清。 若得氣不逆上。 聽必自清。 當用磁石為主。 以其重能達下。 性主下吸。 又能制肝木之上吸。 再以地黃、龜膠等群陰之藥輔之。 更用五味子、山茱萸之酸以收之。 令陰氣自守於本宮。 不上觸於陽竅。 則空曠無礙。 猶之收視而視愈明。 返聽而聽愈聰之理也。 方書治少壯人痰火鳴聾。 用滾痰丸多效者。 以黃芩、大黃、沉香之苦。 最能下氣。 而礞石之重墜。 大約與磁石之用相仿也。 震按丹鉛續錄。 載王萬里患耳痛。 魏文靖公謂易之坎為耳痛。 恐則傷腎所致。 其論與此頗同。 而用青鹽、鹿茸、雄、附為劑。 則藥之陰陽各別。 要當以脈辨之。

江篁南治一壯年。 患鼻齄。 胸膈不利。 醫用苦寒驅風敗血之劑。 服之年餘。 其人倦怠甚。 目不欲開。 江診視。 右寸脈浮洪帶結。 餘部皆沉細而軟。 曰。 鼻齄雖是多酒所傷。 然苦寒驅風敗血之藥。 豈宜常服。 經曰。 苦傷氣。 又曰。 苦傷血。 況風藥多燥。 燥勝血。 服之積久。 安得不倦怠耶。 且目得血而能視。 目不欲開者。 血傷。 倦怠者。 氣傷也。 所謂虛其虛。 誤矣。 治宜化滯血。 生新血。 四物加炒片芩、紅花、茯苓、陳皮、甘草、黃耆煎服。 兼服固本丸。 日就強健。 鼻齄亦愈。 震按前醫未必無功。 但苦於只守一法而不知變通耳。 江公方亦平淡。 即能強健。 且鼻齄皆愈者。 以前藥原對病。 服之太久。 致傷氣血。 卻只是倦怠。 目不欲開。 無太虛證。 故略與更張。 稍兼補養。 便可霍然。 至其化滯血。 生新血。 四物加片芩、紅花。 實鼻齄良法。 江應宿治王曉。 鼻塞。 氣不通利。 濁涕稠黏。 屢藥不效。 已經三年。 宿診視。 兩寸浮數。 曰。 鬱火病也。 患者曰。 昔醫皆作腦寒主治。 子何懸絕若是耶。 經曰。 諸氣膹郁。 皆屬於肺。 河間云。 肺熱甚則出涕。 故熱結鬱滯。 壅塞而氣不通也。 投以升陽散火湯十數劑。 病如失。 震按韓懋治鼻息。 臭而痛。 以白礬末加硇少許。 吹之。 化水而消。 其藥太峻。 又謂此厚味壅濕熱。 蒸於肺門。 如雨霽之地。 突生芝菌。 乃用勝濕湯加瀉白散。 二劑而愈。 其說甚是。 至於類案所載鼻中毛出長一二尺。 漸粗如繩。 又鼻流腥臭水。 碗盛之有鐵色蝦魚走躍。 此則莫須有矣。 祝茹穹治遊成宇。 患一證。 遍身畏寒。 夏月亦須棉襖。 夜即烘火。 鼻中全然不聞香臭。 鼻孔有一物如豆大。 癢極。 若以手爪入則又痛極。 懷以黃泥入鼻。 知為土氣。 常半月不開口。 無醫能治。 祝曰。 證有奇證。 醫有奇方。 令覓一間極小房。 四面砌磚。 不許漏風。 而四面俱錐一孔。 地下掘一小坑。 僅盤大。 可容人面。 然後鎖閉病人於房內。 用艾百斤。 漸從四面孔內燒入。 自晨至午燒至三四十斤。 煙塞滿房。 不能容鼻。 遂伏地而尋空隙。 得盤大之小坑。 以鼻抵之。 須臾覺鼻息通暢。 自午至子。 遍身熱極。 將棉襖俱脫。 天明開門看時。 其鼻中贅疣已落。 不畏風寒。 服補中益氣湯。 十劑全愈。 究此病所以。 因居樓上。 木氣太甚。 冬月用火太多。 無縫可泄。 木又生火。 積久成痼。 熱在臟腑。 寒在皮膚。 用艾以炙皮膚之寒。 而通臟腑之竅。 木入土而朽。 火入土而燼。 觀其病時惟聞有土氣。 固已得治法矣。 震按此法甚奇。 然亦甚險。 不可學也。 夫人生於氣。 如魚生於水。 若以十笏小房。 閉人於內。 四面糊之。 不通一竅。 半日而人死矣。 以其與天地之氣隔絕也。 今雖四面有孔。 孔既極小。 又以艾煙燻入。 掘地之坑僅容人面。 恐呼吸皆煙。 悶極無逃。 豈不危殆。

發脫眉落

丹溪治一女子。 十七八歲。 發盡脫。 飲食起居如常。 脈微弦而澀。 輕重皆同。 此厚味成熟。 濕痰在膈間。 復因多食酸梅。 以致濕熱之痰。 隨上升之氣至於頭。 熏蒸髮根之血。 漸成枯槁。 遂一時脫落。 治須補血升散。 乃用防風通聖散去硝。 惟大黃酒炒三次。 兼以四物。 合作小劑與之。 月餘。 診其脈。 知濕熱漸解。 乃停藥。 淡味二年。 髮長如初。 立齋治一儒者。 因飲食勞役及惱怒。 發脫落。 薛以為勞傷精血。 陰火上炎所致。 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 及六味地黃丸加五味。 眉發頓生如故。 震按發乃血之餘。 枯焦者血不足也。 若忽然脫落。 或頭皮癢鬚眉亦落。 乃血熱生風。 風搖木落之象。 酒客膏粱多此。 脈數者。 用通聖散宣泄風熱。 次用六味地黃丸。 如下條治法。 又有勞傷精血。 及惱怒陰火上炎而致者。 宜用此條治法。 又治一男子年二十。 巔毛脫盡。 亦先以通聖散宣其風熱。 次用六味地黃丸。 不數日。 發生寸許。 兩月復舊。 江應宿見一男子。 眉毛脫落。 遇方士教服鹿角膠。 每日清晨酒化一二錢。 半年眉髮長。 年餘復舊。 震按發落補腎。 宜兼補心。 若眉落。 宜兼補肝。 以眉稟木氣而側生也。 但肝為風臟。 眉落多是患風之徵。 防成癘風。 至於須落。 必系腎虛。 以須稟水氣而下生也。 魏書李元護為齊州刺史。 姬妾十餘。 聲色自縱。 情欲既甚。 肢骨消削。 須長二尺。 一時落盡。 又北史載王頒痛父僧辨為陳武帝所殺。 至隋滅陳後。 召父時壯士。 潛發其陵。 剖棺。 見陳武帝須皆不落。 其本皆出自骨中。 此雖賦形不同。 亦可見腎氣之獨厚。 故勇略殊常也。

東垣治一人。 因多食豬肉煎餅。 同蒜醋食之。 後復飲酒大醉。 臥於暖炕。 翌日。 二瞳子散。 大於黃睛。 視物無的實。 以小為大。 以短為長。 卒然見非常之處。 行路踏空。 百治不效。 曰。 經云。 五臟六腑之精氣。 皆上注於目而為之精。 精之窠為眼。 骨之精為瞳子。 又云。 筋骨氣血之精為脈。 併為系。 上屬於腦。 又云。 瞳子黑眼法於陰。 今瞳子散大者。 由食辛熱物太甚故也。 辛主散。 熱則助火。 上乘於腦中。 其精故散。 精散則視物亦散大也。 夫精明者。 所以視萬物者也。 今視物不真。 精且衰矣。 蓋火之與氣。 勢不兩立。 經曰。 壯火食氣。 壯火散氣。 手少陰足厥陰所主。 上連目系。 邪之中人。 各從其類。 風與熱循此道而來攻。 故頭目腫悶而瞳子散大。 皆由血虛陰弱所致也。 當除風熱。 涼血益血。 以收耗散之氣。 則病愈矣。 用滋陰地黃丸。 經云。 熱淫所勝。 平以鹹寒。 佐以苦甘。 以酸收之。 以黃芩、黃連大苦寒。 除熱邪之盛為君。 當歸身辛溫。 生熟地黃苦甘寒。 養血涼血為臣。 五味酸寒。 體輕浮。 上收瞳子之散大。 人參、甘草、地骨皮、天門冬、枳殼苦甘寒。 瀉熱補氣為佐。 柴胡引用為使。 忌食辛辣物助火邪。 及食寒冷物捐胃氣。 藥不能上行也。 震按此案講致病之源流。 論用藥之道理。 最精最當。 孟子所謂規矩方圓之至也。 魏夫人目翳暴生。 從下而起。 其色綠。 瞳痛不可忍。 東垣曰。 翳從下而上。 病從陽明來也。 綠非五色之正。 此腎肺合而為病。 乃以墨調膩粉合之。 卻與翳色相同。 腎肺為病明矣。 乃瀉腎肺之邪。 入陽明之藥為使。 既效矣。 他日病復作者三。 其所從來之經。 與醫色各異。 因悟曰。 諸脈皆屬於目。 脈病則目從之。 此必經絡未調。 則目病未已也。 因視所不調者治之。 疾遂不作。 震按此辨翳色甚巧。 後之復發者三。 翳色各異。 合以諸脈皆屬於目之經文。 自當恍然。 雖不載方藥。 而云視所不調者治之。 亦可以意會矣。 省郎中張子敬。 年六十七。 病眼目昏暗。 唇微黑色。 皮膚不澤。 六脈弦細而無力。 一日出示治眼二方。 問可服否。 羅謙甫曰。 此藥皆以黃連大苦之藥為君。 諸風藥為使。 夫人年五十。 膽汁減而目始不明。 內經云。 土位之主。 其瀉以苦。 諸風藥亦皆瀉土。 年近七十。 脾胃虛而皮肉枯。 重瀉其土。 使脾胃之氣愈虛。 而不能營運榮衛之氣。 滋養元氣。 胃氣不能上行。 膈氣吐食。 諸病生焉。 此藥不可服。 只宜慎言語。 節飲食。 懲忿窒欲。 此不治之治也。 張以為然。 明年春。 除關西路按察使。 三年致仕還。 精神清勝。 脈亦和平。 此不妄服寒藥之效也。 內經曰。 誅伐無過。 是謂大惑。 豈不信哉。 震按專門眼科。 常用黃連。 觀羅公之論。 皆當警省。 至於不治之治四句。 確為明目秘方。 若不依此調理。 而僅不服寒藥。 亦屬無益。 丹溪治一老人。 目忽盲。 他無所苦。 以大虛治之。 急煎人參膏一斤。 服二日。 目稍有見。 一醫與青礞石藥。 朱曰。 今夕死矣。 果然。 震按此案。 即內經所謂氣脫者目不明也。 後薛立齋一案。 用六味地黃丸加麥冬、五味。 即難經所謂脫陰者目盲也。 干二條。 一系受濕。 一系瘀血。 亦皆用補藥為君。 總由忽然而盲。 不因赤昏腫痛所致。 及翳障胬肉所蔽。 則因五臟之精華內竭。 不復上聚於目。 故非補不可也。 一壯年。 忽早起視物不見。 就睡片時。 略見而不明。 食減倦甚。 脈緩大四至之上。 重則散而無力。 意其受濕所致。 詢之。 果臥濕地半月。 遂以白朮為君。 黃耆、茯苓、陳皮為臣。 附子為使。 十餘帖愈。 一人形實。 好熱酒。 忽目盲。 脈澀。 此熱酒傷。 胃氣汙濁。 血死其中而然也。 以蘇木作湯。 調人參末。 服二日。 鼻及二掌皆紫黑。 朱曰。 滯血行矣。 以四物加蘇木、桃仁、紅花、陳皮煎。 調人參末服。 數日而愈。 呂滄洲治一人。 病二目視物皆倒植。 屢治不效。 曰。 視一物為二。 視直為曲。 古人嘗言之矣。 視物倒植。 誠所未喻也。 願聞其因。 彼曰。 某嘗大醉。 盡吐所飲酒。 熟睡達曙。 遂病。 呂切其脈左關浮促。 餘部皆無恙。 即告之曰。 當傷酒大吐時。 上焦反覆。 致倒其膽府。 故視物皆倒植。 此不內外因而致內傷者也。 法當復吐以正其膽府。 遂授藜蘆、瓜蒂為粗末。 水煎。 俾平旦頓服湧之。 湧畢。 視物不倒植。 淮安陳吉老。 儒醫也。 有富翁子。 忽病視正物皆以為斜。 凡几案書冊之類。 排設整齊。 必更移令斜。 自以為正。 以至書寫尺牘皆然。 父母憂之。 醫者不諳其疾。 或以吉老告。 遂攜子求治。 既診脈後。 令其父先歸。 留其子設樂開宴。 酬勸至醉乃罷。 扶病者坐轎中。 使人舁之。 高下其手。 常令傾倒輾轉。 久之方令登榻而臥。 達旦酒醒。 遣之歸家。 前日斜視之物。 皆理正之。 父母躍然而喜。 往問治之之方。 吉老云。 醉中嘗閃倒肝之一葉搭於肺上。 不能下。 故視正物為斜。 今復飲之醉則肺脹。 展轉之間。 肺亦垂下矣。 藥安能治之哉。 富翁歎服。 震按呂陳二案。 驟聞其說。 似無對證。 及觀其法。 著有成驗。 真可謂隔垣之見矣。 量古人決不造謊。 以欺天下後世也。 鼻端生贅。 腦後下針。 世間原有此種仙術。 第如余之庸闇。 終在將信將疑之間耳。 再考錢仲陽案。 方巧而理顯。 則平淡中之神奇矣。 錢仲陽治一乳婦。 因悸而病。 既愈。 目張不得瞑。 錢曰。 煮郁李酒飲之使醉。 即愈。 所以然者。 目系內連肝膽。 恐則氣結。 膽衡不下。 郁李能去結。 隨酒入膽。 結去膽下。 目能瞑矣。 飲之果驗。 孫真人奉旨治衛才人眼疼。 前眾醫不能療。 或用寒藥。 或用補藥。 加之臟腑不和。 孫診之。 肝脈弦滑。 非壅熱也。 乃年壯血盛。 肝血並不通。 遂問宮人。 月經已三月不通矣。 用通經藥經行而愈。 震按肝脈弦滑。 能不誤認為風痰病眼乎。 因肝藏血而知其血盛不通。 誠切當矣。 然猶問宮人始得停經三月之信。 並不先言據脈當停經也。 真人尚如此。 奈何諱疾者每不言以責其斷病耶。 此正犯東坡所謂我欲困醫。 而我病亦適為醫所困耳。 石山治一婦。 年逾四十。 兩眼昏昧。 咳嗽頭痛。 似鳴而痛。 若過飢。 噁心。 醫以眼科治之。 病甚。 翁診脈皆細弱。 脾部尤近弦弱。 曰。 脾虛也。 東垣云。 五臟六腑。 皆稟受於脾。 上貫於目。 脾虛則五臟之精氣皆失所司。 不能歸明於目矣。 邪逢其身之虛。 隨眼系入於腦。 則腦鳴而頭痛。 心者。 君火也。 宜靜。 相火代行其令。 勞役運動。 則妄行。 侮其所勝。 故咳嗽也。 醫不理脾養血。 而以苦寒治眼。 是謂治標不治本。 乃用參、耆各一錢五分。 麥冬、貝母各一錢。 歸身八分。 陳皮、川芎、黃芩各七分。 甘草、菊花各五分。 麥芽四分。 煎服二帖。 諸證悉除。 薛己治給事張禹功。 目赤不明。 服祛風散熱藥。 反畏明重聽。 脈大而虛。 此因勞心過度。 飲食失節。 以補中益氣加茯神、棗仁、山藥、山茱萸、五味。 頓愈。 又勞役復甚。 用十全大補。 兼以前藥。 漸愈。 卻用補中益氣加前藥而痊。 東垣云。 諸經脈絡。 皆走於面而行空竅。 其清氣散於目而為精。 走於耳而為聽。 若心煩事冗。 飲食失節。 脾胃虧損。 心火太甚。 百脈沸騰。 邪害孔竅而失明矣。 況脾為諸陰之首。 目為血脈之宗。 脾虛則五臟之精氣皆失其所。 若不理脾胃。 不養氣血。 乃治標而不治本也。 震按此二案。 專治脾虛。 並不治目而目亦愈。 蓋治脾虛即所以治目。 由於診脈得其要領也。 惟同用參、耆。 汪案則佐以麥冬、貝母、川芎、黃芩、菊花。 因有咳嗽頭痛。 尚帶一二分客邪耳。 薛案則純補。 兼佐酸收。 因曾服祛風散熱藥。 反畏明重聽。 迨補之得愈。 而勞役復甚。 其虛為尤甚耳。 一儒者日晡兩目緊澀。 不能瞻視。 此元氣下陷。 用補中益氣倍加參、耆。 數劑而愈。 震按樓全善云。 陽虛則眼稜緊急。 陰虛則瞳子散大。 故目緊澀。 宜用參、耆。 東垣有說可考。 但佐使之藥。 宜辛味疏散。 忌芍藥、五味之類酸收耳。 一男子年二十。 素嗜酒色。 兩目赤痛。 或作或止。 兩尺洪大。 按之微弱。 薛謂少年得此。 目當失明。 翌早索途而行。 不辨天日。 眾皆驚異。 與六味地黃丸加麥冬、五味。 一劑頓明。 一人患眼疾。 每睡起則眼赤腫。 良久卻愈。 百治莫效。 師曰。 此血熱。 非肝病也。 臥則血歸於肝。 熱血歸肝。 故令眼赤腫也。 良久卻愈者。 人臥起血復散於四肢故也。 遂用生地黃汁。 浸粳米半升。 滲干。 曝令透骨幹。 三浸三干。 用瓷瓶煎湯一升令沸。 下地黃米四五匙。 煎成薄粥湯。 放溫。 食半飽後。 飲一二盞即睡。 如此兩日。 遂愈。 生地黃汁涼血故也。 一婦病熱。 目視壁上。 皆是紅蓮花滿壁。 醫用滾痰丸下之。 愈。 一人眼前常見禽蟲飛走。 捉之即無。 乃肝膽經為疾。 用酸棗仁、羌活、元明粉、青葙子各一兩。 為末。 每水煎二錢。 和渣服。 日三服。 趙卿。 良醫也。 有機警。 一少年。 眼中常見一小鏡子。 諸醫不效。 趙診之。 與少年期。 來晨以魚鱠奉候。 少年及期赴之。 延於內。 且令從容。 俟客退方接。 俄而設桌。 施一甌芥醋。 更無他味。 卿亦未出。 迨日中久候不至。 少年飢甚。 且聞醋香。 不免輕啜之。 逡巡又啜之。 覺胸中豁然。 眼花不見。 因竭甌啜之。 趙卿方出。 少年以啜醋慚謝。 卿曰。 郎君先因吃鱠太多。 芥醋不快。 又有魚鱗在胸中。 所以眼花。 適來所備芥醋。 只欲郎君因飢以啜之。 果愈此疾。 烹鮮之會。 乃權詐也。 震按以上四條。 皆異疾奇方。 可備參考。 但眼科證候甚多。 所選諸案。 十不得一。 須以治目各種書籍。 廣搜遍閱。 方有見解。 而手法尤宜從師學習。 切戒草率。 一婦人眼中忽有血如射而出。 或緣鼻下。 但血出多時。 即經不行。 乃陰虛相火之病。 遂用歸尾、生地黃、酒芍。 加柴胡、黃柏、知母、條芩、側柏葉、木通、紅花、桃仁水煎。 食前服。 數劑而愈。 震按眼衄多是腎陰虛。 肝火旺。 此卻是倒經。 由於血出多。 即經不行。 可以問而知之也。 孫東宿治孫如亭令正。 年過四十。 眼偶赤腫。 兩太陽疼痛。 大便不行者三日。 平時泛期。 一月僅兩日。 今行四日未止。 眼科余雲谷醫治逾候。 腫赤不消。 而右眼內眥突生一白泡。 垂與鼻齊。 大二寸余。 余見而駭走。 以為奇疾。 莫能措劑。 又見其嘔吐。 眩運。 伏於枕上。 略不敢動。 稍動則眩愈極。 吐愈急。 辭不治。 孫診之。 兩寸關脈俱滑大有力。 兩尺沉微。 孫曰。 此中焦有痰。 肝膽有火。 必為怒氣所觸而然。 內經云。 諸風掉眩。 皆屬肝木。 諸逆衝上。 皆屬於火。 蓋無痰不能運也。 眼眥白泡。 乃火性急速。 怒氣加之。 氣乘於絡。 上而不行。 故直脹出眼外也。 古壯士一怒而目眥裂。 與白泡脹出眥外理同。 肝為血海。 故血亦來不止。 治當抑其肝木。 清鎮痰火。 則諸症自瘳。 先用薑汁益元丸壓其痰火。 以止嘔吐。 再以二陳湯加酒連、酒芩、天麻、滑石、吳茱萸、竹茹、枳實。 一帖眩吐俱定。 頭稍能動。 改用二陳加芩、連、穀精草、夏枯草、香附、吳茱萸、苡仁。 四劑目疾全愈。 血海亦淨。 震按此案現證甚怪。 治法甚穩。 因知醫病。 只要明理。 毋庸立異也。 周慎齋治一人。 喪子。 悲哀太過。 兩目腫痛。 用獨參湯而愈。 蓋悲哀則傷肺。 金虛則木寡於畏。 肝火上逆而目痛。 人參補肺。 肺王則木沉火降也。 震按兩目腫痛。 用獨參湯奇矣。 及講明其理。 始知是正非奇。 然亦須審兼見之證。 與脈象若何。 蓋木寡於畏。 肝火上逆。 目既腫痛而或赤。 脈若弦大而且數。 口渴內熱。 投以此方。 不虞其痛之喪明乎。 報國澄和尚。 患眼疾二年。 服祛風清熱藥過多。 致耳鳴嘈嘈不止。 大便常苦燥結。 近來左眼上微翳。 見燈火則大如斗。 視月光則小如螢。 詢諸方家。 俱莫能解。 因以質之石頑。 石頑曰。 此水虧而陰火用事也。 試以格物之理參之。 如西洋玻璃眼鏡。 以十二鏡編十二支為一套。 無論老少。 其間必有一者能察秋毫。 則知人眼有十二種偏勝。 故造眼鏡者。 亦以十二等鉛料配之。 取鉛以助陰精。 料以助陽氣也。 若鉛料之輕重。 與眼之偏勝不相當。 則得之反加障礙矣。 月乃至陰之精。 真水內涸。 不能氾濫其光。 所以視之甚小。 設加之以鉛重者。 則視月必大矣。 燈本燃膏之焰。 專擾乎陰。 不能勝其灼爍。 所以見之甚大。 設加之以料重者。 燈火必愈大矣。 合脈參證。 知為平昔勞傷心脾。 火土二臟過燥。 並傷腎水真陰也。 遂疏天王補心丹與之。 他如中翰徐燕及。 見日光則昏迷如蒙。 見燈火則精彩倍常。 此平昔恆勞心腎。 上盛下虛所致。 蓋上盛則五志聚於心包。 暗侮其君。 如權黨在位。 矇蔽九重。 下虛則相火失職。 不能司明察之令。 得燈燭相助其力。 是以精彩勝於常時。 此與嬰兒胎寒夜啼。 見火則止之義不殊。 未識專事眼科者。 能悉此義否。 震按此論實有格物妙義。 而於施治方法。 殊少發揮。 後之閱者。 似難則效。 然余輯是書。 只從舊案拔其精粹。 非為對證檢方分門尋法者設也。 理已講明。 方可會悟。 所謂中道而立。 能者從之。

咽喉

羅謙甫治徵南元帥不鄰吉歹。 年七旬。 春間東征。 南迴至楚邱。 因過飲。 腹痛腸鳴自利。 日夜約五十餘行。 咽嗌疼痛。 耳前後赤腫。 舌本強。 涎唾稠黏。 欲吐不能出。 以手曳之方出。 言語艱難。 反側悶亂。 夜不能臥。 羅診得脈浮數。 按之沉細而弦。 即謂中丞黏公曰。 仲景云。 下利清穀。 身體疼痛。 急當救里。 後清便自調。 急當救表。 救里四逆湯。 救表桂枝湯。 總帥今胃氣不守。 下利清穀。 腹中疼痛。 雖宜急治之。 比之嗌咽。 猶可少緩。 公曰。 何謂也。 答曰。 內經云。 瘡發於咽嗌。 名曰猛疽。 此病治遲則塞咽。 咽塞則氣不通。 氣不通則半日死。 故宜急治。 於是遂砭刺腫上。 紫黑血出。 頃時腫勢大消。 遂用桔梗、甘草、連翹、鼠黏子、酒黃芩、升麻、防風等分。 每服約五錢。 水煎清。 令熱漱之。 冷吐出之。 嚥下恐傷脾胃。 自利轉甚。 再服涎清腫散。 聲出。 後以神應丸辛熱之劑以散中寒。 解化宿食而燥脾濕。 丸者。 取其不即施行。 則不犯其上焦。 至其病所而後化。 乃治主以緩也。 不數服。 利止痛定。 後胸中閉塞。 作陣而痛。 復思靈樞有云。 上焦如霧。 宣五穀味。 熏膚充身澤毛。 若霧露之溉。 是為氣也。 今公年高氣弱。 自利無度。 致胃中生髮之氣。 不能滋養於心胃。 故閉塞而痛。 經云。 上氣不足。 推之揚之。 脾不足者。 以甘補之。 用異功散甘辛微溫之劑溫養脾胃。 加升麻、人參。 上升以順正氣。 不數服而胸快。 利痛止。 內經云。 調氣之方。 必別陰陽。 內者內治。 外者外治。 微者調之。 其次平之。 勝者奪之。 隨其攸利。 萬舉萬全。 又曰。 病有遠近。 治有緩急。 毋越其制度。 又曰。 急則治其標。 緩則治其本。 此之謂也。 震按一人之病而有寒熱兩岐者。 當分緩急後先施治。 此案即是成例。 斷勿學混沌湯作一綱兜之計也。 但涼解藥漱而弗咽。 恐亦無益。 其涎清腫散者。 想得力於砭刺耳。 然今之喉證。 用刀者往往受害。 此又氣運及風土俱有不同所致。 〔附〕楊立之自廣府通判歸楚州。 喉間生癰。 既腫潰而膿血流注。 日夕不止。 寢食俱廢。 醫生束手。 適楊吉老赴郡。 二子邀之至。 熟視良久曰。 不須看脈。 已知之。 然此疾甚異。 須先啖生薑片一斤。 乃可投藥。 否則無法也。 語畢即出。 其子有難色。 曰。 喉中潰膿痛楚。 豈能食生薑。 立之曰。 吉老醫術通神。 其言不妄。 試取一二片啖我。 如不能進。 屏去無害。 遂食之。 初時殊為甘香。 稍復加至半斤許。 痛處已寬。 滿一斤。 始覺味辛辣。 膿血頓盡。 粥食入口。 了無滯礙。 明日。 招吉老謝而問之。 曰。 君官南方。 多食鷓鴣。 此禽好啖半夏。 久而毒發。 故以薑製之。 今病源已清。 無服他藥。 一人咽喉間生肉。 層層相疊。 漸漸腫起。 有竅出臭氣。 用臭橘葉煎服而愈。 一人但飲食。 若別有一咽喉。 斜過膈下。 徑達左脅。 而作痞悶。 以手按之。 則瀝瀝有聲。 以控涎丹十粒服之。 少時痞處熱。 作一聲。 轉瀉下痰飲二升。 再食正下而達胃矣。 江應宿治一人。 懸中下而赤。 皆以為熱。 遍施涼藥不效。 此中氣虛。 用補中益氣而愈。 馬銘鞠治倪仲昭。 患喉癬。 邑中治喉者遍矣。 喉漸漸腐去。 飲食用粉面之爛者。 必仰口而咽。 每咽。 泣數行下。 馬曰。 此非風火毒也。 若少年曾患黴瘡乎。 曰未也。 父母曾患黴瘡乎。 曰。 然。 愈三年而得我。 馬以為此。 必誤服升藥之故。 凡患此瘡者。 中寒涼輕粉之毒。 毒發於身。 升藥之毒。 毒發於愈後所生子女。 毒深者且延及於孫若甥。 倘不以治結毒之法治之。 必死。 以甘桔湯為君。 少入山豆根、龍膽草、射干。 每劑用土茯苓半斤濃煎。 送下牛黃二分。 半月而痊。 竟不用吹藥。 後詢知伊父母。 果服升藥愈。 愈後曾口碎。 故遺毒如此之烈也。 景岳治一來宅女人。 年近三旬。 患虛損。 更兼喉癬疼痛。 多醫罔效。 張診其脈。 則數而無力。 察其證。 則大便溏泄。 問其治。 則皆退熱清火之劑。 然愈清火而喉愈痛。 因知其本非實火。 而且多用寒涼。 以致肚腹不實。 總亦格陽之類也。 遂專用理陰煎及大補元煎之類。 出入間用。 不半月而喉痛減。 不半年而病全愈。 又治王蓬雀。 年出三旬。 患喉痹。 十餘日。 頭面浮大。 喉頸粗極。 氣急聲啞。 咽腫口瘡。 痛楚之甚。 一婢倚背。 坐而不臥者累日矣。 及察其脈。 則細數微弱之甚。 問其言。 則聲微似不能振者。 詢其所服之藥。 則無非芩、連、知、柏之屬。 此蓋以傷陰而起。 而復為寒涼所逼。 以致寒盛於下。 而格陽於上。 即水飲之類俱已難入。 而尤畏煩熱。 張曰危哉。 再遲半日。 必不救矣。 遂與鎮陰煎。 以冷水頓冷。 徐徐使咽之。 用畢一煎。 過宿而頭項腫痛盡消如失。 繼進五福飲。 數劑而起。 震按古人喉證案無甚佳者。 以上數條。 亦取其不同者而選之。 王蓬雀案治法最佳。 然此人能受溫補。 故一劑即效。 亦有投以溫補而不效者。 即陽證陰脈之死候也。 未可謂景岳之法概能活人。 余鄉有戚許君。 初起外感發熱。 繼則左耳門生小癤。 潰腐。 認為聤耳。 敷以藥。 潰腐不退。 通耳腫赤。 延及頭面皆腫赤。 痛極汗大出。 身熱反得涼。 頗能進食。 似覺稍安。 越三日。 忽又發熱。 左耳前後連頭面腫痛更甚。 漸神昏譫語。 蓋因連日出門登廁厠。 復受風邪所致。 內外科皆以脈小而數。 按之無力。 慮其虛陷。 余友李昆陽兄至。 曰。 是為耳遊風。 非致命之瘡。 重複冒風。 故現險象。 外敷以藥。 內用大劑風藥散之。 而腫痛與身熱俱退。 惟神昏譫語不減。 兩日後。 昏譫更甚。 湯粥入口即吐。 手足厥冷。 呃逆不止。 勢又危極。 李以箸抉其口視之。 則咽喉腐爛。 懸雍赤紫腫大。 如茄子下墜。 脈仍細數。 右手尤軟。 乃曰。 連日不食。 胃氣大虛。 故嘔且呃。 命以白米三升。 大鍋煮粥。 取鍋麵糰結之粥油與食。 遂納而不吐。 復用藥攪洗喉間之腐穢。 隨以石膏四五兩。 竹葉一大把。 煎湯與漱。 且服。 服竟夜。 神昏稍醒。 呃止厥回。 又進大劑芩、蓮、白虎、梔、翹等藥。 數日得愈。 此與景岳之案冰炭相反。 因思凡為醫者。 讀古人書。 斷不可執其一說。 自以為是也。

高果哉治魏子一。 未發時。 常患嘴唇乾燥。 自服麥冬一兩。 生地四錢。 元參二錢。 五味一錢。 甘草六分。 烏梅三個。 雖有小效。 而病根不去。 果哉云。 此證宜用神水。 其法以鉛熔化。 散澆於地。 成薄片。 取起。 剪作長條數塊。 以一頭鑽眼。 懸吊於鍋。 鍋內置燒酒。 燒酒之上。 仰張一盆。 與鉛片相近。 鍋下燃火。 使酒沸而氣上衝於鉛片。 鉛片上有水滴下盆內。 為之神水。 取服之。 以此水從下而上。 能升腎中之水。 救上之燥干也。 震按神水亦古方所載。 而得高公之釋。 其義始明。

程仁甫治一婦。 年近四十。 信來求藥。 云不時懸齶墮下。 勞苦即衄血。 或偏身作痛。 程雖未診視。 按經云。 喉舌之疾。 皆屬痰火。 推察其原。 又是陰血不足。 不能制上焦虛火。 而前證作矣。 必滋下焦陰血。 使水升火降。 病當不舉。 若峻用正治之藥。 上焦之火未去。 而中寒之疾復生。 前病何由得愈。 八物湯加桔梗、陳皮、貝母、元參。 喉痛甚加荊芥、薄荷。 丸用加減八味丸加黃柏。 久服而安。 一人口內生肉球。 有根。 線長五寸余。 吐球出。 方可飲食。 以手輕按。 痛徹於心。 水調生麝香一錢。 頻服之。 三日根化而愈。

薛己治一婦人。 善怒。 舌本強。 手臂麻。 薛曰。 舌本屬土。 被木剋制故耳。 用六君加柴胡、芍藥治之。 一男子舌下牽強。 手大指次指不仁。 或大便秘結。 或皮膚赤暈。 薛曰。 大腸之脈散舌下。 此大腸血虛風熱。 當用逍遙散加槐角、秦艽治之。 一人舌腫脹。 舒出口外。 以蓖麻油蘸紙捻煙。 熏之而愈。 一人傷寒。 舌出寸余。 連日不收。 用梅花片腦糝舌上。 應手而收。 重者用五錢。 方愈。 一婦人產子。 舌出不能收。 醫有周姓者。 令以硃砂末敷其舌。 仍令作產子狀。 以二女掖之。 乃於壁外潛累盆盎置危處。 墮地作聲。 聲聞而舌收矣。 江曰。 舌乃心之苗。 此必難產而驚。 心火不寧。 故舌因用力而出也。 今以硃砂鎮其心火。 又使倏聞異聲以恐下。 經曰。 恐則氣下。 故以恐勝之也。 本事方曰。 一婦人舌腫滿口。 不能出聲。 用蒲黃一味為末糝之。 一宿即愈。 良方曰。 一士人無故舌出血。 仍有小穴。 一醫云。 此名舌衄。 炒槐花為末摻之而愈。

牙齒

東垣治一婦人。 年三十。 齒痛甚。 口吸涼風則暫止。 閉口則復作。 乃濕熱也。 足陽明貫於上齒。 手陽明貫於下齒。 陽明多血聚。 加以膏粱之味助其濕熱。 故為此病。 用黃連、梧桐淚苦寒。 薄荷、荊芥穗辛涼。 治濕熱為主。 升麻苦辛。 引入陽明為使。 牙者骨之餘。 以羊䯒骨灰補之為佐。 麝香少許入內為引。 作細末擦之。 痛減半。 又以調胃承氣去硝。 加黃連以治其本。 二三行而止。 其病良愈。 不復作。 一人因服補胃熱藥。 致上下牙疼痛不可忍。 牽引頭腦。 滿面發熱大痛。 足陽明之別絡入腦。 喜寒惡熱。 乃是手陽明經中熱盛而作也。 其齒喜冷惡熱。 以清胃散治之而愈。 震按齒痛不屬陽明。 即屬少陰。 此二條與後易案。 乃兩大局正面文章也。 衛生十全方云。 一人牙齒日長。 漸漸脹開口。 難為飲食。 蓋髓溢所致。 只服白朮愈。 魏云。 可見腎虛者。 不宜服術。 易思蘭治一人患齒病。 每遇房勞。 或惱怒。 齒即俱長。 痛不可忍。 熱湯涼水。 俱不得入。 發必三五日。 苦狀難述。 竟絕欲。 服補陰丸、清胃飲。 俱不效。 易診其脈。 上二部俱得本體。 惟二尺洪數有力。 愈按愈堅。 乃曰。 沉濡而滑者腎脈。 洪數有力者心脈。 今於腎部見心脈。 是所不勝者侮其所勝。 乃妻入乘夫。 腎中火邪盛矣。 清胃飲惟胃脈洪數者為宜。 今胃脈平和。 清之何益。 腎主骨。 齒乃骨余。 火盛而齒長。 補之何益。 況有乾薑。 更非所宜。 乃用黃柏三錢。 以滋水泄火。 青鹽一錢為引。 升麻一錢。 升出腎中火邪。 藥入口。 且漱且咽。 服後即覺丹田熱氣上升。 自咽而出。 再進二帖。 病即全愈。 震按此案醫理講得最精。 由於脈象診得的真。 而更運以巧思。 斯發無不中矣。 清胃散之庸。 誠不足責。 即泛用滋陰藥。 亦難應手。 只此三味。 銓解甚明。 信乎缺一味不可。 多一味不必也。 余鄉有患齒痛數年。 諸藥不效者。 葉天士先生用山萸肉、北五味、女貞子、旱蓮草各三錢。 淮牛膝、青鹽各一錢而全愈。 此取酸鹽下降。 引腎經之火。 歸宿腎經。 可與易公之方。 並垂不朽。 而其義各別。


卷八

黃疸

東垣治一人。 年六十二。 素有脾胃虛損病。 目疾時作。 身面目睛俱黃。 小便或黃或白。 大便不調。 飲食減少。 氣短上氣。 怠惰嗜臥。 四肢不收。 至六月中。 目疾復作。 醫以瀉肝散。 下數行。 而前疾增劇。 李謂大黃、牽牛。 雖除濕熱而不能走經絡。 下咽。 不入肝經。 先入胃中。 大黃苦寒。 重虛其胃。 牽牛其味至辛。 能瀉氣。 重虛肺本。 嗽大作。 蓋標實不去。 本愈虛甚。 加之適當暑雨之際。 素有黃證之人。 所以增劇也。 此當於脾胃肺之本臟。 瀉外經中之濕熱。 制清神益氣湯主之。 茯苓、升麻各二分。 澤瀉、蒼朮、防風各三分。 生薑四分。 此藥能走經。 除濕熱而不守。 故不瀉本臟。 補肺與脾胃本臟中氣之虛弱。 青皮一分。 橘皮、生甘草、白芍藥、白朮各二分。 人參五分。 此藥皆能守本而不走經。 不走經者。 不滋經絡中邪。 守者。 能補臟之元氣。 黃柏一分。 麥冬二分。 人參二分。 五味子三分。 此藥去時令浮熱濕蒸。 上都作一服。 水二盞。 煎至一盞。 去渣。 稍熱空心服。 火熾之極。 金伏之際。 而寒水絕體於此時也。 故急救以生脈散。 除其濕熱以惡其太甚。 肺欲收。 心苦緩。 皆酸以收之。 心火盛。 則甘以瀉之。 故人參之甘。 佐以五味子之酸。 孫思邈云。 夏月常服五味子。 以補五臟氣是也。 麥門冬之微苦寒。 能滋水之源於金之位。 而清肅肺氣。 又能除火刑金之嗽。 而斂其痰邪。 復微加黃柏之苦寒。 以為守位。 滋水之流。 以鎮墜其浮氣。 而除兩足之痿弱也。 震按此案講得冗雜不清。 藥又太輕。 豈能取效。 然尚屬純正。 道理亦頗有發明處。 故選之。 羅謙甫治兀顏正卿。 二月間因官事勞役。 飲食不節。 心火乘脾。 脾氣虛弱。 又以恚怒。 氣逆傷肝。 心下痞滿。 四肢困倦。 身體麻木。 次傳身目俱黃。 微見青色。 顏黑。 心神煩亂。 怔忡不安。 兀兀欲吐。 口惡生冷。 飲食遲化。 時下完穀。 小便癃閉而赤黑。 辰巳間發熱。 日暮則止。 至四月尤盛。 羅診其脈浮而緩。 金匱要略云。 寸口脈浮為風。 緩為痹。 痹非中風。 四肢苦煩。 脾色必黃。 瘀熱以行。 跗陽脈緊為傷脾。 風寒相搏。 食谷則眩。 穀氣不消。 胃中苦濁。 濁氣下流。 小便不通。 陰被其寒。 熱流膀胱。 身體盡黃。 名曰谷疸。 以茵陳葉一錢。 茯苓五分。 梔子仁、蒼朮去皮炒、白朮各三錢。 生黃芩六分。 黃連、枳實、豬苓去皮、澤瀉、陳皮、漢防己各二分。 青皮去白一分。 作一服。 以長流水三盞。 煎至一盞。 名曰茯苓梔子茵陳湯。 一服減半。 二服良愈。 內經云。 熱淫於內。 治以酸寒。 佐以苦甘。 又濕化於火。 熱反勝之。 治以苦寒。 以苦泄之。 以淡滲之。 梔子、茵陳苦寒。 能瀉濕熱而退其黃。 故以為君。 難經云。 苦主心下滿。 以黃連、枳實苦寒。 泄心下痞滿。 肺主氣。 今熱傷其氣。 故身體麻木。 以黃芩苦寒。 瀉火補氣。 故以為臣。 二術苦甘溫。 青皮苦辛溫。 能除胃中濕熱。 泄其壅滯。 養其正氣。 漢防己苦寒。 能去十二經留濕。 澤瀉鹹平。 茯苓、豬苓甘平。 導膀胱中熱。 利小便而去癃閉也。 至元丙寅六月。 時雨霖霪。 人多病濕溫。 真定韓君祥。 因勞役過度。 渴飲涼茶。 及食冷物。 遂病頭痛。 肢節亦疼。 身體沉重。 胸滿不食。 自以為外感內傷。 用通聖散二服。 加身體困甚。 醫以百解散發其汗。 越四日。 以小柴胡湯二服。 復加煩熱躁渴。 又六日。 以三一承氣湯下之。 躁渴尤甚。 又投白虎加人參、柴胡飲子之類。 病愈增。 又易醫用黃連解毒湯、硃砂膏、至寶丹之類。 至十七日後。 病勢轉增。 傳變身目俱黃。 肢體沉重。 背惡寒。 皮膚冷。 心下痞硬。 按之則痛。 眼澀不欲開。 目睛不了了。 懶言語。 自汗。 小便利。 大便了而不了。 羅診其脈緊細。 按之空虛。 兩寸脈短不及本位。 此證得之因時熱而多飲冷。 加以寒涼寒藥過度。 助水乘心反來侮土。 先囚其母。 後薄其子。 經云。 薄所不勝。 乘所勝也。 時值霖雨。 乃寒濕相合。 此為陰證發黃明矣。 羅以茵陳附子乾薑湯主之。 內經云。 寒淫於內。 治以甘熱。 佐以苦辛。 濕淫所勝。 平以苦熱。 以淡滲之。 以苦燥之。 附子乾薑辛甘大熱。 散其中寒。 故以為主。 半夏、草豆蔻辛熱。 白朮、陳皮苦甘溫。 健脾燥濕。 故以為臣。 生薑辛溫以散之。 澤瀉甘平以滲之。 枳實苦微寒。 泄其痞滿。 茵陳苦微寒。 其氣輕浮。 佐以薑、附。 能去膚腠間寒濕而退其黃。 故為佐使也。 煎服一兩。 前證減半。 再服悉去。 又與理中湯服之。 數日氣得平復。 或者難曰。 發黃皆以為熱。 今暑隆盛之時。 又以熱藥治之而愈。 何也。 羅曰。 主乎理耳。 成無己云。 陰症有二。 一得始外傷寒邪。 陰經受之。 或因食冷物。 傷太陽經也。 一者始得陽證。 以寒治之。 寒涼過度。 變陽為陰也。 今君祥因天令暑熱。 冷物傷脾。 過服寒涼。 陰氣大勝。 陽氣欲絕。 加以陰雨寒濕相合。 發而為黃也。 仲景所謂當於寒濕中求之。 李思順云。 解之而寒涼過劑。 瀉之而逐寇傷君。 正以此耳。 聖賢之制。 豈敢越哉。 或曰。 潔古之學。 有自來矣。 震按此二案。 前系濕熱。 後系濕寒。 病固易辨。 而論治論藥。 悉本內經。 由其學有根柢也。 虞天民治一人。 年三十餘。 得谷疸證。 求治。 以胃苓湯去桂。 加茵陳。 數十帖。 黃退。 自以為安。 不服藥十數日。 後至晚。 目盲不見物。 虞曰。 此名雀目。 蓋濕痰盛而肝火有餘也。 用獖豬肝煮熟。 和夜明砂作丸。 服之目明如故。 來謝。 虞曰。 未也。 不早服制肝補脾消痰之劑。 必成蠱脹。 伊不信。 半月後。 腹漸脹。 痞滿。 復求治。 仍以胃苓湯倍二術。 加木通、麥冬。 煎湯下褪金丸。 一月而安。 江篁南治猶子三陽患疸證。 皮膚目睛皆黃。 小溲赤。 左脈弦而數。 右三部原不應指。 今重按之隱隱然指下。 證見午後發熱。 五更方退。 以茵陳五苓散除桂。 加當歸、梔子、黃柏、柴胡。 數服。 繼用人參養榮湯。 乃八物除芎。 加耆、陳皮、五味、薑、棗。 兼人乳、童溲。 熱退三日。 已而復作。 間日發於午後。 肌熱灼指。 脈近弦。 乃作瘧治之而愈。 後數年。 復患目睛黃。 午飯難克化。 則小溲黃。 以黃耆建中湯除桂。 加白朮、陳皮、茯苓、半夏、神麯、麥芽、姜少許而退。 震按此二案治法。 皆平易中正。 但前之鼓脹。 後之疸症。 皆新病。 不因久病致變。 故與所用諸方恰合。 繆仲淳曰。 太學顧仲恭。 遭鼓盆之戚。 復患病在床。 一醫診視。 驚訝而出。 謂其旦晚就木。 因延予診之。 左手三部俱平和。 右手尺寸亦無恙。 獨關部杳然不見。 諦視其形色。 雖尫羸。 而神氣安靜。 予詢之。 曾大怒乎。 曰然。 予曰。 此怒則氣並於肝。 而脾土受邪之證也。 經云。 大怒則形氣絕。 而況一部之脈乎。 甚不足怪。 第脾家有積滯。 目中微帶黃色。 恐成黃疸。 兩三日後。 果遍體發黃。 服茵陳利水平肝順氣藥。 數劑而痊。 震按金匱要略云。 病疽當以十八日為期。 治之十日以上瘥。 反劇者為難治。 就餘生平所驗。 分毫不爽。 有先因他病而後發黃者。 有先發黃而後現他病者。 必於半月一月之內退盡其黃。 則他病亦可治。 設或他病先瘥而黃不能退。 至一年半載仍黃者。 必復現他病以致死。 大抵酒傷。 及有鬱結。 與胃脘痛。 皆發黃之根基。 而泄瀉腫脹不食。 乃發黃之末路。 若時行病發黃亦多死。 諺所謂瘟黃也。 惟元氣實者。 審其為瘀血。 為濕熱。 逐之清之。 得黃退熱亦退。 乃可無虞。 古人醫案。 俱未有說及久黃者。 可為余言之一證。 即如此條。 關脈不見。 亦云數劑而痊。 要知因於大怒。 偶然不見耳。 若並未動怒。 關脈連日不見。 目中微帶黃色。 即為脾絕之徵。 死無疑矣。

身癢

倪仲賢治吳陵盛架閣內子。 左右肩背上下患癢。 至兩臂頭面皆然。 屢以艾灼癢處。 暫止復作。 如是數年。 老人切其脈曰。 左關浮盛。 右口沉實。 此酒食滋味所致也。 投以清熱化食行滯之劑。 其癢遂止。 江汝潔治一婦人。 患上身至頭面俱癢。 刺痛起塊。 眾醫皆謂大風等證。 江診得左手三部俱細。 右手三部皆微實。 大都六脈俱數。 經曰。 微者為虛。 弱者為虛。 細者氣血俱虛。 蓋心主血。 肝藏血。 乃血虛無疑。 腎藏精屬水。 其部見微。 乃為水不足。 水既不足。 相火妄行無制。 以致此疾。 經曰。 諸痛瘡癢。 皆屬心火。 右手寸脈實。 實者陽也。 脈經曰。 諸陽為熱。 乃熱在肺分。 火剋金故也。 且肺主皮毛。 皮毛之疾。 肺氣主之。 胸膈及皮毛之疾。 為至高之疾也。 右關微實。 乃火在土分。 土得火則燥。 肌肉之間。 脾氣主之。 肌肉及皮毛痛癢。 皆火熱在上明矣。 右尺微實。 火居火位。 兩火合明。 陽多陰少。 治宜補水以制火。 養金以伐木。 若作風治。 未免以火濟火。 以燥益燥也。 乃以生地、白芍各一錢。 參、耆各六分、連翹、丹皮各六分。 麥冬八分。 柏皮、防風、甘草各四分。 五味子九粒。 黃連四分。 水煎溫服。 渣內加苦參一兩。 再煎洗。 十數劑而安。 立齋治一女子十二歲。 善怒。 遍身作癢。 用柴胡、川芎、山梔、芍藥以清肝火。 生地、當歸、黃芩以涼肝血。 白朮、茯苓、甘草以健脾土而愈。 半載後。 遍身起赤痕。 或時眩暈。 此肝火熾甚。 血得熱而妄行。 是夜果經至。 意庵治一人。 因田間收稻。 忽然遍身癢入骨髓。 用食鹽九錢。 泡湯三碗。 每進一碗。 探而吐之。 如是者三。 而癢釋矣。 一小兒遍身作癢。 以生薑搗爛。 以布包擦之而止。 震按河間謂癢為美疾。 以其搔爬有趣。 且與身命無傷也。 然亦有屢治不效者。 以不得病因。 而漫以涼血祛風為治耳。 今觀倪江薛三案見解。 用藥俱精細周到。 可見。 昔賢雖遇輕證。 亦不肯忽略。

麻木

東垣治一婦麻木。 六脈中俱得弦洪緩相合。 按之無力。 弦在其上。 是風熱下陷入陰中。 陽道不行。 其證閉目則渾身麻木。 晝減夜甚。 覺而目開。 則麻木漸退。 久乃止。 懼而不睡。 身體重。 時有痰嗽。 覺胸中常有痰而不利。 時煩躁。 氣短促而喘。 肌膚充盛。 飲食二便如常。 惟畏麻木不敢閤眼為最苦。 李曰。 麻木為風。 皆以為然。 然如久坐而起。 亦有麻木。 喻如繩縛之人。 釋之則麻作。 良久自已。 此非風邪。 乃氣不行也。 經云。 陽病瞋目而動輕。 陰病閉目而靜重。 靈樞云。 開目則陽道行。 陽氣遍布周身。 閉目則陽道閉而不行。 如晝夜之分。 以此知其陽衰而陰旺也。 時痰嗽者。 秋涼在外而濕在上也。 身重脈緩者。 濕氣伏匿於脾也。 時煩躁者。 經脈中陰火乘其陽分也。 法當升陽助氣。 益血。 微瀉陰火。 去濕。 通行經脈。 調其陰陽則已。 非臟腑之本有邪也。 黃耆五分。 人參三分。 甘草炙四分。 生一分。 陳皮歸身各二分。 佛耳草四分。 白芍三分。 草豆蔻、蒼朮各一分半。 白朮二分。 黃柏酒洗。 苓、澤、升麻各一分。 水煎服。 八帖而愈。 名曰補氣升陽和中湯。 一人年七旬。 病體熱麻。 股膝無力。 飲食有汗。 妄喜笑。 善飢。 痰涎不利。 舌強難言。 聲嗄不鳴。 李診脈。 左手洪大而有力。 是邪熱客於經絡之中也。 二臂外有數瘢。 問其故。 對以燃香所致。 李曰。 君病皆由此也。 人身經脈。 手之三陽。 從手表上行於頭。 加以火邪。 陽並於陽。 勢甚熾焉。 故邪熱妄行。 流散於周身而為熱麻。 熱傷元氣。 則沉重無力。 熱泄衛氣則多汗。 心火盛則妄喜笑。 脾胃熱則消穀善飢。 肺金衰則聲不鳴。 仲景所謂因火為邪。 焦骨傷筋。 血難復也。 內經云。 熱淫所勝。 治以苦寒。 佐以苦甘。 以甘瀉之。 以酸收之。 用黃柏、知母之苦寒為君。 以瀉火邪。 壯筋骨。 又腎欲堅。 急食苦以堅之。 黃耆、生甘草之甘寒。 瀉熱補表。 五味子酸。 止汗補肺氣之不足以為臣。 炙草、當歸之甘辛。 和血潤燥。 升、柴之苦平。 行少陽陽明二經自地昇天。 以苦發之者也。 以為佐。 命其方曰清陽補氣湯。 又繆刺四肢。 以瀉諸陽之本。 使十二經絡相接而泄火邪。 不旬日而愈。 震按東垣論病。 悉本內經。 簡明確切。 能發其所以然之故。 用藥亦本內經。 以藥性氣味。 配合臟腑經絡。 絕無粉飾閒詞。 而軒岐要旨昭然若揭。 誠非挽近可及。 第藥止一二分至四五分。 何太少耶。 豈以氣味配合得當。 機靈而徑捷耶。 後賢常云。 願學仲景。 不學東垣。 然東垣以極輕之分兩。 能愈疑難之久病。 亦正易學。 吳茭山治一婦。 夏月乘涼。 夜多失蓋。 因得冷風入骨。 兩足麻木。 疼痛不已。 服祛風止痛藥。 不效。 與大防風湯數服。 其疾漸輕。 仍以烏頭粥服三晨而愈。 震按上二案所用諸藥。 細膩熨貼。 此案所用二方。 直捷爽快。 俱與病情吻合。 遂各見其妙。 李士材治文學陸文湖。 兩足麻木。 自服活血之劑。 不效。 改服攻痰之劑。 又不效。 經半載後。 兩手亦麻。 左脅下有尺許不知痛癢。 李曰。 此經所謂著痹也。 六脈大而無力。 氣血皆損。 用神效黃耆湯。 加茯苓、白朮、當歸、地黃。 十劑後。 小有效。 更用十全大補五十餘劑。 始安。 少宰蔣恬庵手足麻痹。 目中睹一成兩。 服補血藥不應。 改服脾藥。 精神困倦。 李診得寸口脈大。 兩尺獨澀。 此心腎不交。 水泛為痰之故也。 乃取地黃丸料作煎劑。 倍用澤瀉、茯苓。 入青鹽少許。 凡六劑。 而岐視遂收。 乃兼進參、耆安神之劑。 一月而康復如常。 震按上條氣血兼補。 原系古人成法。 此條用地黃湯。 因兩尺脈澀。 故先補腎。 繼以參、耆。 仍是治麻成法。 後案張公以參湯下紫雪。 則別有洞天矣。 由其病根在痰火也。 開眼則麻。 確是東垣對面文章。 講得最好。 張路玉治洋客巴慈明婦。 產後。 眩暈心悸。 神魂離散。 若失臟腑之狀。 開眼則遍體麻木。 如在雲霧中。 必緊閉其目。 似覺稍可。 晝日煩躁。 夜則安靜。 專事女科者。 用四物等血藥。 則嘔逆不食。 更一醫用薑、附等熱藥。 則躁擾不寧。 其脈虛大而數。 按之則散。 舉之應指。 此心火浮散之象。 因艱產受驚。 痰飲乘虛襲入心包絡中。 留伏膈上。 有入無出。 所以綿延不已。 蓋目開則諸竅皆開。 痰火堵塞心竅。 所以神識無主。 目閉則諸竅皆閉。 痰火潛伏不行。 故得稍安。 與東垣所言閤眼則陽氣不行之麻木迥殊。 況晝甚夜輕。 明是上焦陽位之病。 與理痰清火之劑。 諸證漸寧。 然或因驚恐。 或因飲食。 不時舉發。 此伏匿膈上之痰。 無從搜滌也。 乘發時用獨參湯下紫雪。 開通膈膜。 仍與前藥調補。 半載而康。 震按麻多在於手足者。 以四末道遠氣餒。 則衛行遲而難到也。 故麻不兼木。 必屬氣虛。 否則風痰。 凡脈浮而軟。 或大而弱者。 氣虛也。 脈浮而滑。 按之不衰者。 風痰也。 若麻木兼作。 則有寒濕積痰死血之殊。 其脈有沉遲滑實與沉澀而芤之分矣。 宜詳辨之。

東垣治一人。 冬時忽有風氣暴至。 六脈弦甚。 按之洪大有力。 其證手攣急。 大便秘澀。 面赤熱。 此風寒始至於身也。 四肢者。 脾也。 以風寒之邪傷之。 則搐如攣痹。 乃風淫未疾而寒在外也。 內經曰。 寒則筋攣。 正謂此也。 素飲酒。 內有實熱乘於腸胃之間。 故大便秘澀而面赤熱。 內則手足陽明受邪。 外則足太陰脾經受風寒之邪。 用桂枝二錢。 甘草一錢。 以卻其寒邪而緩其急縮。 黃柏二錢苦寒。 滑以瀉實潤燥。 急救腎水。 升麻、葛根各一錢。 以升陽氣行手陽明之經。 不令遏絕。 桂枝辛熱。 入手陽明之經為引用潤燥。 復以甘草專補脾氣。 使不受風寒之邪。 而退賊邪。 專益肺經也。 佐以人參補氣。 當歸和血潤燥。 作一帖。 水煎服。 令暖房中摩搓其手。 遂安。 震按此案寒熱補散並用。 恰與標本俱合。 但東垣立方。 分量甚輕。 此卻重用者。 蓋以風寒大病。 逐邪宜急。 不比他證。 調理脾胃。 只取輕清以升發元氣也。 丹溪治一少年。 患血痢。 用澀藥取效。 致痛風叫號。 此惡血入經絡也。 血受濕熱。 久必凝濁。 所下未盡。 留滯隧道。 所以作痛。 久則必成枯細。 與四物湯加桃仁、紅花、牛膝、黃芩、陳皮、生甘草。 煎入生薑汁研潛行散。 入少酒飲之。 數十帖。 又刺委中。 出黑血三合而安。 震按此是痢後痛風。 其法至今傳用。 但因澀藥留滯濕熱以成瘀血。 故用此方。 倘又有別因者。 不得以此概論。 一人貧勞。 秋深渾身發熱。 手足皆疼如煅。 晝輕夜重。 服風藥愈痛。 氣藥不效。 脈澀而數。 右甚於左。 飲食如常。 形瘦如削。 蓋大痛而瘦。 非病致也。 用蒼朮、酒黃柏各一錢五分。 生附一片。 生甘草三分。 麻黃五分。 研桃仁九個。 煎入薑汁令辣。 熱服四帖。 去附。 加牛膝一錢。 八帖後氣喘促不得眠。 痛略減。 意其血虛。 因多服麻黃。 陽虛被髮動而上奔。 當補血鎮墜。 以酸收之。 遂以四物湯減川芎。 倍芍藥。 加人參二錢。 五味子十二粒。 與二帖定。 三日後。 數脈減大半。 澀如舊。 仍痛。 以四物加牛膝、參、朮、桃仁、陳皮、甘草、檳榔。 生薑三片。 五十帖而安。 後因負重複痛。 再與前藥加黃氏三分。 又二十帖愈。 震按身發熱。 疼如煅。 脈澀而數。 右甚於左。 應屬血虛有熱。 所謂熱痹證也。 宜用生地、龜板、天冬、黃柏、丹皮、黑梔、秦艽、防己、牛膝、紅花、銀花、木通等藥可愈。 或仲景梔子柏皮湯大劑與之亦佳。 若二妙之蒼朮。 已不相宜。 附子一片何用。 麻黃五分太過。 至因多服麻黃。 虛陽上升而喘。 議與酸收是矣。 遽用人參二錢。 竊恐痹痛轉增。 然云喘定數脈大減。 異哉。 或者脈數無力耶。 則前之麻黃已誤。 後之桃仁、檳榔。 義又何居。 予素服膺丹溪。 此則不敢阿其所好也。 再閱下案。 講究病因。 傳變道理。 真不可及矣。 一人患背胛縫一線痛。 起上胯骨至胸前側脅而止。 晝夜不住。 脈弦而數。 重取左豁大於右。 意其背胛。 小腸經。 胸脅。 膽經也。 必思慮傷心。 心臟未病。 而小腸府先病。 故痛從背胛起。 及慮不能決。 乃歸之膽。 故痛至胸脅。 及小腸火乘膽木。 子來乘母。 是為實邪。 詢之果因謀事不遂而病。 用人參四分。 木通二分。 煎湯使吞龍膽丸。 數服而愈。 一壯年厚味多怒。 秋間於髀樞左右發痛一點。 延及膝骭。 痛處惡寒。 晝靜夜劇。 口或渴。 膈或痞。 醫用補血及風藥。 至次年春痛甚。 食減形瘦。 膝腫如碗。 脈弦大頗實。 寸澀甚。 大率皆數。 小便數而短。 作飲食痰積在太陰陽明治之。 以酒炒黃柏一兩。 生甘草梢、犀角屑、鹽炒蒼朮各三錢。 川芎二錢。 陳皮、牛膝、木通、芍藥各五錢。 遇暄熱。 加黃芩二錢為末。 每三錢。 與薑汁同研細。 煎令帶熱。 食前服之。 日夜四次。 半月後。 脈減病輕。 去犀角。 加牛膝、龜板、歸身尾各五錢。 如前服。 又半月。 腫減食增。 不惡寒。 惟腳痿軟。 去蒼朮、黃芩。 夏。 加炒柏一兩五錢。 余依本方。 內加牛膝。 因中年。 加生地黃五錢。 冬。 加桂枝、茱萸。 病遂愈。 仍絕酒肉濕面胡椒。 震按此案現證甚雜。 而作飲食痰積在太陰陽明治。 誠為扼要之論。 然方中無消食消痰藥。 想以醇酒厚味。 釀成濕熱耳。 故濕熱與風寒。 乃痹證兩大綱。 一人項強。 動則微痛。 脈弦而數實。 右為甚。 作痰熱客太陽經治之。 以二陳湯加酒洗黃芩、羌活、紅花而愈。 一村夫背傴僂。 足攣。 成廢疾。 脈沉弦而澀。 以煨腎散與之。 上吐下瀉。 過一月。 又行一次。 凡三四帖而愈。 一人濕氣。 腳攣拳。 伸不直。 用當歸拈痛湯加杜仲、黃柏、川芎、白朮、甘草、枳殼。 愈。 震按此三條。 亦皆從濕熱治。 但因所兼之證而變換其藥。 仍是殊途同歸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 自汗盜汗。 發熱晡熱。 體倦少食。 月經不調。 吐痰甚多。 已二年矣。 遍身作痛。 天陰風雨益甚。 用小續命湯而痛止。 用補中益氣、加味歸脾湯。 三十餘劑。 諸證悉愈。 此皆鬱結傷脾。 不能輸養諸臟所致。 故用前二湯專主脾胃。 若用寒涼降火。 理氣化痰。 復傷生氣。 多致不起。 一婦人因怒。 月經去多。 發熱作渴。 左目緊小。 頭項動掉。 四肢抽搐。 遍身疼痛。 此怒動肝火。 肝血虛而內生風。 用加味逍遙加鉤藤。 數劑。 諸證漸愈。 又八珍湯調理而安。 一婦人歷節作痛。 發熱作渴。 飲食少思。 月經過期。 諸藥不應。 脈洪大。 按之微細。 用附子八物四劑而痛止。 用加味逍遙而元氣復。 六味丸而月經調。 一婦體胖。 素內熱。 月經失調。 患痛風。 下身微腫。 痛甚。 小便頻數。 身重脈緩。 證屬風濕。 而血虛有熱。 先用羌活勝濕湯四劑。 腫漸愈。 用清燥湯數劑。 小便漸清。 用加味逍遙十餘劑。 內熱漸愈。 為飲食停滯。 發熱仍痛。 面目浮腫。 用六君子加柴胡、升麻而愈。 又因怒氣。 小腹痞悶。 寒熱嘔吐。 此木侮脾土。 用前藥加山梔、木香而安。 惟小腹下墜。 似欲去後。 此脾氣下陷。 用補中益氣而愈。 後因勞役怒氣。 作嘔吐痰。 遍身腫痛。 月經忽來。 寒熱。 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以扶元氣。 清肝火。 腫痛嘔吐悉退。 用補中益氣以升陽氣。 健營氣。 月經寒熱漸瘥。 震按此四案。 即於暗中摸索。 亦知為薛派治法。 然而散風寒。 補元氣。 勝濕清燥。 滋肝益腎。 平補溫補諸法畢具。 誠為對證發藥之良工也。 汪石山治一婦。 年逾五十。 左腳膝攣痛。 不能履地。 夜甚於晝。 小腹亦或作痛。 診其脈浮細緩弱。 按之無力。 尺脈尤甚。 病屬血衰。 遂以四物湯加牛膝、紅花、黃柏、烏藥。 連進十餘帖而安。 震按石山亦長於補。 如此案之脈。 人盡知其宜補矣。 投以此方。 恐病深藥淺。 豈能十餘劑而安乎。 韓飛霞治一都司。 因哭弟成疾。 飲食全絕。 筋骨百節皮膚無處不痛。 而腰為甚。 一云腎虛宜補。 或云風寒宜散。 韓曰。 此亦危證。 其脈澀。 正東垣所謂非十二經中正疾。 乃經絡奇邪也。 必多憂愁轉抑而成。 若痰上。 殆矣。 補則氣滯。 散則氣耗。 乃主以清燥湯。 連進三甌。 遂因睡至五鼓。 無痰。 覺少解。 脈之。 減十之三。 遂專用清燥湯加減與之。 十劑而愈。 震按此證甚危。 此論甚佳。 乃以清燥湯一方收功者。 蓋五志過極。 皆為火鬱。 此方連、柏以清火。 蒼、曲以散郁。 鬱熱能蒸濕。 二苓、澤瀉以滲濕。 濕熱甚則脾土衰。 二朮、人參以助脾補元。 濕熱勝則肺金困。 參、耆、麥冬、五味助金以制木。 使不生火。 又火亢者水必虧。 故兼歸、地養血。 再合升、柴之升清。 苓、瀉之降濁。 恰與經絡奇邪吻合。 所謂奇邪者。 乃奇經之邪。 故云非十二經中正疾也。 吳茭山治一男子。 瘦弱。 因臥卑濕之地。 遂頭目眩暈。 畏見日光。 寒熱時作。 四肢歷節疼痛。 或作風治。 或作虛治。 將及半年。 俱不效。 吳診脈曰。 寸口脈沉而滑。 兩尺弦。 此溢飲濕痰也。 當汗吐之。 雖虛羸。 不當用補藥。 乃以控涎丹一服。 卻用曝乾棉子一斗燃之。 以被圍之。 勿令氣泄。 使患人坐。 熏良久。 倏然吐出黑痰升許。 大汗如雨。 痛止身輕。 病遂愈。 震按此係痹痛之由於痰飲者。 葉氏醫案亦曾用之。 李士材治鹽賈葉作舟。 遍體疼痛。 尻髀皆腫。 足膝攣急。 曰。 此寒傷榮血。 筋脈為之引急。 內經所謂痛痹也。 用烏藥順氣散。 七劑而減。 更加白朮、桂枝。 一月而愈。 震按此案用溫燥發散藥。 乃風寒濕三氣成痹正治法。 孫東宿治行人孫質庵患痛風。 手足節骱。 腫痛更甚。 痛處熱。 飲食少。 診之脈皆弦細而數。 面青肌瘦。 大小腿肉皆削。 曰。 此病得之稟氣弱。 下虛多內以傷其陰也。 在燕地又多寒。 經云。 氣主煦之。 血主濡之。 今陰血虛。 則筋失養。 故營不榮於中。 氣為寒束。 百骸拘攣。 故衛不衛於外。 榮衛不行。 故肢節腫痛而熱。 病名周痹是也。 治當養血舒筋。 流濕潤燥。 俟痛止後。 繼以大補陰血之劑。 實其下元可也。 乃以五加皮、蒼朮、黃柏、蒼耳子、當歸、紅花、苡仁、羌活、防風、秦艽、紫荊皮。 二十劑而筋漸舒。 腫漸消。 痛減大半。 更以生地、龜板、牛膝、當歸、蒼朮、黃柏、晚蠶砂、蒼耳子、秦艽、苡仁、海桐皮。 三十劑而腫痛全減。 行人大喜。 孫曰。 公下元虛憊。 非歲月不能充實。 須痛戒酒色。 則培補乃效。 丸方以仙茅為君。 人參、鹿角膠、虎脛骨、枸杞、牛膝為臣。 熟地、茯苓、黃柏、蒼耳子、晚蠶砂為佐。 桂心、秦艽、澤瀉為使。 蜜丸。 服百日。 腿肉長完。 精神復舊。 震按此案論治處方。 俱極精當。 葉案有藍本於此者。 文學閔唇樓令室。 軀肥性躁。 患痛風。 痛處略腫。 呻吟喊叫。 手足不能舉動。 醫用歸、芍、地黃、人參、牛膝之類。 其痛愈加。 已逾七月。 東宿曰。 此乃濕痰凝滯經絡作痛。 須以燥濕流動之劑疏決一番。 但初服不效。 須十帖見功耳。 因用二陳加烏藥葉、蒼朮、殭蠶、海桐皮、南星。 至六七帖。 痛如故。 乃以芫花醋炒過三分。 海金砂一分。 為末。 白湯送下。 至晚。 瀉一次。 下稠痰半盆。 足痛減大半。 稍能動止。 更後。 腹中大痛而厥。 冷汗淋漓。 面青息斷。 舉家以為死矣。 執而診之。 手冷如冰。 但六脈俱在。 惟沉伏耳。 知其為痛極使然。 用生薑湯灌之而蘇。 語侍女曰。 適來腹中痛甚。 耳後火光濺出。 肛門如焚。 大響一聲。 不知瀉下何物。 群看之。 乃血鰍一條。 長六寸。 闊半寸余。 鱗目俱在。 盆中尚能遊動。 眾皆悚駭。 此證本由痰作。 治者特為行痰。 初不知其有蟲如是。 第藥中有芫花。 乃殺蟲物。 故偶中耳。 次日手足皆能動。 仍以二陳湯加苡仁、紅花、五加皮。 四帖脫然。 震按此案末藥方甚佳。 所謂若藥不暝眩。 厥疾不瘳也。 然其痛並不由於蟲。 蟲下之時。 必痰血俱下。 故得愈耳。 且云血鰍則為濕熱蒸其瘀血所成。 復何疑耶。 祝茹穹治閩闈典試。 半月前忽腿疼。 兩腳筋縮。 腳跟縮黏至腿。 寸步不能行。 將一月。 屢藥無效。 咸以此為痿痹證。 祝曰。 非也。 察其脈。 左寸忽洪忽澀。 遲數無定棲。 因此人好飲冷酒。 酒新則性熱燥。 冷飲又犯寒濕。 寒熱相搏。 遂有此病。 乃以川烏二錢去皮臍。 麻黃二錢。 二股梢。 一股根。 蒼朮一錢。 以甘草汁拌炒。 白蒺藜一錢。 去刺。 酒蒸熟。 焙乾同為末。 每服一錢二分。 用老酒熱沖服。 蓋被出汗。 一服即能行動。 三服愈。 震按此病甚重。 所用川烏。 麻黃。 雖屬狠藥。 然以治痛風。 亦甚平常。 恐未必速效至此。 〔附〕葉天士先生治嘉善周姓。 體厚色蒼。 患痛風。 膝熱而足冷。 痛處皆腫。 夜間痛甚。 發之甚時。 巔頂如芒刺。 根根發孔覺火炎出。 遍身躁熱不安。 小便赤澀。 口不乾渴。 脈沉細帶數。 用生黃耆五錢。 生於術三錢。 熟附子七分。 獨活五分。 北細辛三分。 漢防己一錢五分。 四劑而諸證皆痊。 惟腫痛久不愈。 陽痿不舉。 接用知、柏、虎膝、龜板、蓯蓉、牛膝。 不應。 改用烏頭、全蠍各一兩。 穿山甲、川柏各五錢。 漢防己一兩五錢。 麝香三錢。 馬料豆生用二兩。 茵陳湯泛丸。 每服一錢。 開水下而全愈。 震按此與指南所載治鮑姓周痹。 用蜣螂、全蠍、地龍、穿山甲、蜂房、川烏、麝香、乳香。 以無灰酒煮黑大豆汁法丸者。 各有妙義。 非淺見寡聞者所能窺測。 後張路玉案用安腎丸。 亦有巧思。 又與葉案之蠲痛丹、木防己湯諸方。 可謂同工異曲。 張路玉治包山勞俊卿。 年高攣廢。 山中諸醫。 用木瓜、獨活、防己、豨薟、威靈仙之類。 將半年餘。 乃致跬步不能動移。 或令服八味丸。 亦不應。 診其脈尺中微浮而細。 時當九夏。 自膝至足。 皆寒冷如從水中出。 知為腎虛。 風雨所犯而成是疾。 遂授安腎丸。 終劑而能步履。 連服二料。 絕無痿弱之狀矣。

東垣治一人。 壯年病腳膝痿弱。 臍下尻臀皆冷。 陰汗臊臭。 精滑不固。 或以鹿茸丸治。 不效。 李診之脈沉數而有力。 即以滋腎丸治之。 以寒因熱用。 引入下焦。 適其病所。 瀉命門相火之勝。 再服而愈。 震按陰汗臊臭。 精滑不固。 脈沉數有力。 顯系下焦濕熱。 東垣自云。 瀉其相火之勝。 所謂腎熱則骨痿也。 丹溪治一人。 形肥味厚。 多憂怒。 脈常沉澀。 春病痰氣。 醫以為虛寒。 用燥熱香竄之藥。 至夏兩足弱。 氣上衝。 食減。 朱曰。 此熱鬱而脾虛。 痿厥之證作矣。 形肥而脈沉。 未是死證。 但藥邪太盛。 當此火旺之令。 實難求生。 且與竹瀝下白朮膏。 盡二斤。 氣降食進。 至一月後。 仍大汗而死。 書此為誤藥之戒。 震按氣衝即是喘逆。 又復食減。 病已重矣。 況兼兩足弱乎。 此下虛上盛之候。 其謂形肥而脈沉。 未是死證。 即平脈篇肥人責浮之義。 蓋指脈非應死之脈。 實死於藥也。 滑伯仁治一婦。 始病瘧。 當夏月。 醫以脾寒胃弱。 久服桂、附等藥。 後瘧雖退。 而積火燔熾。 致消穀善飢。 日數十飯猶不足。 終日端坐如常人。 第目昏不能視。 足弱不能履。 腰胯困軟。 肌肉虛肥。 至初冬。 伯仁診之。 脈洪大而虛濡。 曰。 此痿證也。 長夏過服熱藥所致。 蓋夏令濕當權。 剛劑太過。 火濕俱甚。 肺熱葉焦。 故兩足痿易而不為用也。 遂以東垣長夏濕熱成痿之法治之。 日食益減。 目漸能視。 至冬末。 忽下榻行步如故。 震按東垣長夏濕熱成痿法。 即清燥湯也。 用於此證最妥。 合上案觀之。 可謂喜用辛燥熱藥者戒。 石山治一人。 因久坐腰痛。 漸次痛延右腳。 及左腳。 又延及左右手。 不能行動。 或作風治而用藥酒。 或作血虛而用四物。 一咽即痛。 蓋覆稍熱。 及用針砭。 痛甚。 煎服熟地黃。 或吞虎潛丸。 又加右齒及面痛甚。 季秋。 汪診之脈濡緩而弱。 左脈比右較小。 或澀。 尺脈尤弱。 曰。 此痿證也。 彼謂痿證不當痛。 汪曰。 諸痿皆起於肺熱。 君善飲。 則肺熱可知。 經云。 治痿獨取陽明。 陽明者胃也。 胃主四肢。 豈特腳耶。 痿兼濕重者。 則筋緩而痿軟。 兼熱多者。 則筋急而作痛。 因檢橘泉傳示之。 始信痿亦有痛。 又經云。 酒客不喜甘。 熟地味甘。 而虎潛丸益之以蜜。 則甘多助濕而動胃火。 故右齒面痛也。 遂以人參二錢。 黃耆一錢五分。 白朮、茯苓、生地黃、麥門冬各一錢。 歸身八分。 黃柏、知母各七分。 甘草四分。 煎服五帖。 病除。 彼遂棄藥。 季冬復病。 仍服前方而愈。 震按此案講病最精。 用藥則未敢深信。 既云熱多者筋急而痛。 且現在右齒面痛。 何以重用參、耆甘溫之藥。 其些微之知柏。 寧有益耶。 一人形肥色黑。 素畏熱而好飲。 年三十餘。 忽病自汗如雨。 四肢俱痿。 且惡寒。 小便短赤。 大便或溏或結。 飲食亦減。 醫作風治。 用獨活寄生湯、小續命湯罔效。 仲夏。 汪視之脈沉細而數。 約有七至。 曰。 此痿證也。 丹溪云。 斷不可作風治。 經云。 痿有五。 皆起於肺熱。 只此一句。 便知其治之法矣。 經又云。 治痿獨取陽明。 蓋陽明。 胃與大腸也。 胃屬土。 肺屬金。 大腸亦屬陽金。 金賴土生。 土虧金失所養。 而不能下生水。 腎水涸火盛。 肺愈被傷。 況胃主四肢。 肺主皮毛。 今病四肢不舉者。 胃土虧也。 自汗如雨者。 肺金傷也。 故治痿之法。 獨取陽明。 而兼清肺經之熱。 正合東垣清燥湯。 服百帖。 果愈。 震按脈沉細而數。 約有七至。 鬱熱深矣。 何不直清其熱。 而僅用清燥湯清補兼施之藥耶。 蓋痿本虛證。 加之自汗如雨。 飲食減少。 則肺胃愈虛。 故用此方補土以生金。 益水以制火。 治其本也。 連、柏苦寒。 苓、瀉淡滲。 治其標也。 古人治病。 審慎周到如此。 亦知其必中。 故能持久以收功。 立齋治其師僉憲高如齋。 自大同回。 謂薛曰。 余成風病矣。 兩腿逸則痿軟而無力。 勞則作痛如針刺。 脈洪數而有力。 立齋曰。 此肝腎陰虛火盛而致。 痿軟無力。 真病之形。 作痛如錐。 邪火之象也。 用壯水益腎之劑而愈。 高曰。 向寓宦邸。 皆以為風。 恨無醫藥。 若服風劑。 豈不殆哉。 震按此脈洪數而有力。 故用壯水益腎之藥。 若脈數而無力。 當用地黃湯合生脈散補血湯矣。 下案二證。 虛象顯然。 猶用風藥。 死復何疑。 一男子足痿軟。 日晡熱。 薛曰。 此足三陰虛。 當用六味滋腎二丸補之。 一婦人腿足無力。 勞則倦怠。 薛曰。 四肢者土也。 此屬脾虛。 當用補中益氣及還少丹主之。 俱不從其言。 各執搜風天麻二丸並愈風丹而殞。 江應宿北遊燕。 路過山東。 孫上舍長子文學病察。 延江診視。 曰。 無能為矣。 經云。 大肉已脫。 九候雖調。 猶死。 而況於不調乎。 時夏之半。 六脈弦數。 既泄且痢。 脾傳之腎。 謂之賊邪。 病已極矣。 不出八月。 水土俱敗。 至期而逝。 敢辭。 孫曰。 內人請脈之。 形容豫順。 語音清亮。 不顯言何證。 診畢。 孫問何病。 江曰。 寸關洪數。 尺微欲絕。 足三陽脈逆而上行。 上實下虛。 此痿證也。 病雖久可治。 孫曰。 何因而得此。 江曰。 經云。 悲哀太過則胞絡絕。 胞絡絕則陽氣內動。 發則心下崩。 數溲血也。 大經空虛。 發為肌痹。 傳為脈痿。 有所失亡。 所求不得。 則發肺鳴。 鳴則肺熱葉焦。 發為痿躄。 此之謂也。 孫曰。 果因哭子憂傷。 兩腳軟弱無力。 不能起者。 七越歲矣。 或以風治而投香燥。 或認虛寒而與溫補。 殊無寸效。 江曰。 濕熱成痿。 正合東垣清燥湯例。 但藥力差緩。 難圖速效。 以獨味杜仲。 空心酒水各半煎服。 日進清燥湯。 下潛行散。 兼旬。 出房門。 無何。 病瘵子死。 哀傷復作。 震按上實下虛之病甚多。 何以知為痿證。 殆於形容豫順。 語音清亮而不起床。 可權衡以決之。 〔附〕葛可久治同郡富人女。 年可十七八。 病四肢痿痹。 不能自食。 目瞪。 眾醫莫能治。 葛視之。 笑曰。 此不難治。 乃令悉去房中香奩流蘇之屬。 發地板掘土為坎。 畀女子其中。 扁其扉。 戒家人。 俟其手足動而作聲。 當報我。 久之。 手足果動而呼。 投藥一丸。 明日。 自坎中出矣。 蓋此女平日嗜香。 而脾為香氣所蝕故也。 震按香為脾臭。 何以蝕脾。 意者香能開竅。 香極則諸竅大開。 脈緩筋弛。 關鍵盡撤。 故身軟目瞪不食也。 畀入土坎者。 諸毒得土而化。 且土為萬物之母。 四肢百骸。 得土氣則生氣自復也。 仍合治痿獨取陽明之義。 李士材治太學朱修之。 八年痿廢。 累治不效。 李診之。 六脈有力。 飲食如常。 此實熱內蒸。 心陽獨亢。 證名脈痿。 用承氣湯下六七行。 左足便能伸縮。 再用大承氣。 又下十餘行。 手中可以持物。 更用黃連、黃芩各一斤。 酒蒸大黃八兩。 蜜丸。 日服四錢。 以人參湯送。 一月之內。 去積滯不可勝數。 四肢皆能展舒。 李曰。 今積滯盡矣。 煎三才膏十斤與之。 服盡而應酬如故。 崇明倪君儔。 四年不能起於床。 日服之藥。 寒涼十六。 補腎肝者十三。 李診其脈。 大而無力。 此營衛交虛。 以十全大補加秦艽、熟附各一錢。 朝服之。 夕用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遠志、萆薢、虎骨、龜板、黃柏。 溫酒送七錢。 凡三月而機關利。 又治兵尊高懸圃。 患兩足痠軟。 神氣不足。 向服安神壯骨之藥。 不效。 改服滋腎合二妙。 加牛膝、苡仁之屬。 又不效。 純用血藥。 脾胃不實。 李診之。 脈皆沖和。 按之亦不甚虛。 惟脾部重取之則澀而無力。 此土虛下陷。 不能制水。 則濕氣墜於下焦。 故膝脛為患耳。 進補中益氣。 倍用升、柴。 數日即愈。 夫脾虛下陷之證。 若用牛膝下行之劑。 則愈陷而病愈甚矣。 震按此三案。 精妙絕倫。 以藥對脈。 確切不移。 首案連用承氣。 繼用參湯送寒下藥。 皆是獨取陽明治法。 末案補中益氣。 與大黃補瀉不同。 總歸乎取陽明也。 臨證指南首列輕清治肺二方。 實宗肺熱成痿之旨。 第恐力薄難效。 其用二妙、茵陳、萆薢、茯苓皮、蠶砂、海金砂、防己、膽草、寒水石等。 直清濕熱。 較之清燥湯。 反勝一籌。 不涉虛者。 允宜仿此。 又有治下虛上實。 而用犀角地黃湯去芍藥。 加元參、連翹、桑葉、鉤藤。 似乎專理上實。 不顧下虛。 然雲頭目如蒙。 入夏陽升為甚。 議清營熱以熄內風。 想其人脈必弦數。 有熱甚生風之象。 未可兼顧下虛。 或他日再診而後滋填下焦。 亦未可定。 至於滋填下焦方。 有用虎潛加減者。 有用四斤金剛健步及地黃飲子加減者。 有用熟地、蓯蓉、巴戟、遠志、鹿角霜、桑椹、蒼朮、小茴。 以金毛脊酒蒸熟。 水熬膏為丸者。 有用蓯、戟、杞、膝、青鹽、線膠、茯苓、沙苑、鹿筋膠、羊肉膠、牛骨髓、豬脊髓者。 卻無參、術補陽明法。 亦無承氣瀉陽明法。 惟脾腎雙補丸有人參。 然其案重在暈麻瘕泄。 尚未痿厥。 非以治痿也。 統觀之。 不外清濕熱。 益肝腎。 豈二種病情偏多耶。 或案有遺逸。 未能詳備耶。

癥瘕

史記曰。 臨菑女子薄吾病甚。 眾醫皆以為寒熱篤。 當死。 臣意診其病。 曰。 蟯瘕為病。 腹大。 上膚黃粗。 循之慼慼然。 臣意飲以芫花一撮。 即出蟯可數升。 病已。 三十日如故。 蟯得之寒濕。 寒濕氣鬱篤不發。 化為蟲。 臣意所以知薄吾病者。 切其脈。 循其尺。 其尺索刺粗而毛美奉發。 是蟲氣也。 其色澤者。 中藏無邪氣及重病。 震按此條辨證最佳。 上膚黃粗者。 腹大而腹上膚黃粗也。 循之慼慼然者。 如以手摸老松樹皮之枯燥也。 其尺索刺粗者。 亦是枯燥之象。 然倉公望毛髮潤美。 面色又光澤。 知為蟲病也。 若齊中尉潘滿如病小腹痛。 謂之遺積瘕。 病由於酒且內。 當溲血死一條。 不講證。 但講脈。 辭義古奧難明。 不敢因其講脈而錄之。 隋有患者。 飢而吞食。 至胸即便吐出。 醫作噎膈反胃治之。 無驗。 有老醫任度視之曰。 非此三疾。 蓋因食蛇肉不消而致。 但揣心腹上有蛇形也。 病者曰。 素有大風。 常食蛇肉。 風稍愈。 復患此疾。 遂以大黃芒硝飲之而愈。 此蛇瘕也。 〔附〕春夏間。 蛇精及液沾菜上。 人誤食之。 腹內生蛇。 須用赤頭蜈蚣一條。 炙為末。 分二服。 酒下。 徐文伯善醫術。 宋明帝宮人。 患腰痛牽心。 發則氣絕。 眾醫以為肉瘕。 文伯視之曰。 此發瘕也。 以油灌之。 即吐物如發。 稍引之。 長三尺。 頭已成蛇。 能動。 懸柱上。 水瀝盡。 惟餘一發而已。 遂愈。 〔附〕唐書載甄權弟立言善醫。 時有尼明律年六十餘。 患心腹膨脹。 身體羸瘦。 已經二年。 立言診之曰。 腹內有蟲。 當是誤食發為之耳。 因令服雄黃。 須臾吐一蛇如手小指。 惟有眼。 燒之猶有發氣。 其疾乃愈。 又一人好飲油。 每飲四五升。 方快意。 乃誤吞發入胃。 血裹化為蟲也。 亦用雄黃五錢。 水調服愈。 乾德中。 江浙間有慎道恭。 肌瘦如勞。 惟好食米。 闕之則口出清水。 情似憂思。 食米頓便如常。 眾醫莫辨。 後遇蜀僧道廣。 以雞屎及白米各半合。 共炒為末。 以水一盞調。 頓服。 良久。 病者吐出如米形。 遂瘥。 病源謂米瘕是也。 續搜神記載一人共奴俱患鱉瘕。 奴前死。 遂破其腹。 得白鱉尚活。 有人乘馬來看鱉。 適白馬尿。 正落鱉上。 即縮頭。 尋復以馬尿灌之。 鱉化為水。 其主曰。 我將瘥矣。 即服之。 如言而愈。 〔附〕一人患鱉瘕。 痛有來止。 或食鱉即痛。 用雞屎一升。 炒黃。 投酒中浸一宿。 焙為末。 原浸酒調下而愈。 宣室志載永徽中崔爽者。 每食生魚三斗乃足。 後飢。 作鱠未成。 忍飢不禁。 遂吐一物如蝦蟆。 自此不復能食鱠矣。 太平御覽載元嘉中。 有人啖鴨肉。 乃成瘕病。 胸滿面赤。 不得飲食。 醫令服秫米。 須臾煩悶。 吐一鴨雛。 身喙翅背已成就。 惟左腳故綴昔所食肉。 遂瘥。 南史載褚澄治李道念。 有冷疾五年。 澄曰。 汝病是食白瀹雞子過多。 取蒜一斤。 令煮服之。 吐一物如升。 涎裹之。 乃是雞雛。 羽翅爪距皆見。 凡十三頭而病愈。 震按蛇鱉有毒。 鱠系生食。 固有成瘕者。 若食鴨肉與白瀹雞子而生雛。 將食豬肉者生小豬。 食羊肉者生小羊乎。 未可信也。 明皇雜錄載一黃門奉使交廣回。 周顧謂曰。 此人腹中有蛟龍。 上驚問黃門曰。 卿有疾否。 曰。 臣馳馬大庾嶺。 時大熱。 因口渴。 遂飲水。 覺腹中堅痞如石。 周用硝石、雄黃煮服之。 立吐一物。 長數寸。 大如指。 鱗甲具。 投之水中。 俄頃。 長數尺。 復以苦酒沃之。 如故。 以器覆之。 明日。 已生一龍矣。 上甚為之驚訝。 〔附〕廣異記載一患者。 飲食如故。 發則如癲。 面色青黃。 小腹脹滿。 狀如妊孕。 醫診其脈。 與證皆異。 而難明主療。 忽有一山叟曰。 聞開皇六年。 灞橋人患此病。 蓋因三月八日。 水邊食芹菜得之。 有識者曰。 此蛟龍瘕也。 為龍游於芹菜之上。 不幸食之而病也。 遂以寒食餳每劑五合。 服之數劑。 吐出一物。 形雖小而狀似蛟龍。 且有兩頭。 獲愈。 石藏用。 蜀人。 良醫也。 名甚著。 一士人嘗因承檐溜盥手。 覺為物觸入指爪中。 初若絲髮然。 既數日。 稍長如線。 伸縮不能如常。 始悟其為龍伏藏也。 乃扣治療之方於石。 石曰。 此方書所不載。 當以意去之。 歸可末蜣螂塗指。 庶不深入胸膜。 冀他日免震雷之患。 士人如其言。 後因迅雷。 見火光遍身。 士人懼。 急以針穴指。 果見一物自針穴躍出。 不能災。 名醫錄載汾州王氏。 得病右脅有聲如蝦蟆。 常欲手按之。 不則有聲。 聲相接。 群醫莫能辨。 聞留陽山人趙巒善診。 求之。 趙曰。 此因驚氣入於臟腑。 不治而成疾。 故常作聲。 王氏曰。 因邊水行次。 有大蝦蟆躍高數尺。 驀作一聲。 予不覺驚叫。 便覺右脅牽痛。 自後作聲。 常似蝦蟆也。 巒乃引王氏脈訣右關脈伏結。 積病也。 正當作積病治。 用六神丹泄下青涎。 類蝦蟆之衣。 遂瘥。 齊諧記云。 隆安中。 江夏安陸縣有人。 姓郭名坦。 得天行病後。 遂大善食。 一日消鬥米。 家貧不能給。 行乞於市。 一日大飢不可忍。 人家後門有三畦薤。 因竊啖之。 盡兩畦。 便大悶極。 臥地。 須臾大吐。 吐一物如籠。 因出地漸小。 主人持飯出食之。 不復食。 因撮飯著所吐物之上。 即化為水。 此病尋瘥。 桓宣武有一督將。 因時行病後虛熱。 便喜飲茗。 必一斛二斗乃飽。 裁減升合。 便以為大不足。 後有客造之。 更進五升。 乃大吐。 一物出如升大。 有口。 形縮縐。 狀似牛䐗。 客乃令置之盆中。 以斛二斗復茗澆之。 此物吸之都盡。 而止覺小脹。 又增五升。 便悉混然從口中湧出。 既吐此物。 遂瘥。 或問客此何病。 答曰。 此病名斛茗瘕。 夷堅志載一人自幼好酒。 片時無酒。 叫呼不絕。 全不進食。 日漸羸瘦。 或執其手縛柱上。 將酒與看而不與飲。 即吐一物如豬肝。 入酒內。 其人自此遂惡酒。 又鎮陽有士人。 嗜酒。 日嘗數斗。 至午夜。 飲興一發。 則不可遏。 一夕大醉。 嘔出一物如舌。 視無痕竅。 至欲飲時。 眼遍其上。 矗然而起。 家人沃之以酒。 立盡。 至日常所飲之數而止。 遂投之猛火。 爆裂為十數片。 士人由是不能飲。 震按此種案可助麈談。 難充診則。 惟諸病名。 亦所當知。 故選其不同者而刪其同者。 但嗜茗嗜酒。 尚非怪異。 如鮮于叔明嗜臭蟲。 權長孺嗜人爪。 劉邕嗜瘡痂。 唐舒州刺史張懷肅。 左司郎中任正名、李棟服人精。 唐書高仙芝傳載賀蘭進明好啖狗糞。 明初僧宗泐嗜糞浸芝麻雜米煮粥。 駙馬都尉趙輝喜食女人陰精月水。 南京祭酒劉俊喜食蚯蚓。 吳江婦人喜食死屍腸胃。 此種皆系癖疾。 惜無有治之者。 遂作小說傳流至今。 令人絕倒耳。

積塊

顯慶寺僧應公。 有沉積數年。 每於四更後。 心頭痛硬。 不能安臥。 須起行寺中。 習以為常。 人莫知為何病。 因求治於戴人。 戴人令湧出膠涎一二升。 如黑礬水。 繼出黃綠水。 又下之。 去膿血數升。 自爾胸中如失巨山。 飲餌無算。 安眠至曉。 果園劉子平妻。 腹中有塊如瓢十八年矣。 經水斷絕。 諸法不治。 戴人令一月內湧四次。 下六次。 所去痰約一二桶。 其中有不化之物。 如菜葉者。 如爛魚腸者。 覺病積如刮。 漸漸而平。 及積既盡。 塊痕反窪如臼。 略無少損。 至是面有童色。 經水復行。 修弓杜匠。 其子婦年三十。 有孕已歲半矣。 每發痛。 則召收生嫗。 以為將產也。 一二日復故。 凡數次。 乃問戴人。 戴人診其脈澀而小。 斷之曰。 塊病也。 非孕也。 脈訣所謂澀脈如刀刮竹行。 主丈夫傷精。 女人敗血。 治法。 下有病。 當瀉之。 用舟車丸百餘粒。 後以調胃承氣湯加當歸、桃仁。 三兩日又以舟車丸、桃仁承氣湯。 瀉青黃膿血。 雜然而下。 每更衣。 以手向下推之揉之則出後。 二三日。 又用舟車丸、豬腎散、通經散等。 連下數日。 俟晴明。 當未食時。 以針瀉三陰交。 不再旬。 病已失矣。 震按子和此種治驗。 約十餘條。 其載脈象也。 不曰沉細。 則曰沉遲。 此條則曰小而澀。 而其用藥也。 積在上者。 茶調散、三聖散、瓜蒂散為主。 積在下者。 舟車丸、神祐丸、承氣湯、通經散為主。 積在中者。 兼而用之。 凡吐下約數十次。 盈五六缶。 此種病人。 豈非項籍樊噲之流亞耶。 然如樊將軍鴻門會切生彘肩啖之。 又當怒時不見其成積也。 故曰。 壯盛人無積。 虛人則有之。 潔古養正積自除之論。 最有見識。 何麻知幾輩侈張其說。 以惑世誣民耶。 又按子和系睢州人。 河南水土厚實。 或有此理。 後人師其意而用倒倉法。 亦以吐瀉去積。 王金壇極贊之。 謂腸胃中得肉液充滿。 流行如洪水泛漲。 浮槎陳朽。 皆推逐盪漾而出。 沉疴悉去矣。 然徐東皋曰。 此法惟宜用於元氣實者。 若虛損勞瘵鼓脹反胃。 真病已成。 六脈無力者。 皆不可用。 予見不善用者。 往往殺人。 觀此說益惕然於三聖三花輩之難以輕試矣。 陳自明云。 予族子婦。 腹中有大塊如杯。 每發痛不可忍。 予診之。 知為血瘕。 投黑神丸。 盡三丸。 塊氣盡消。 終身不復作。 震按黑神丸載在濟陰綱目。 以彈子大一丸。 分四服。 據云。 痃氣十服。 膈氣癥瘕五服。 血瘕三丸。 當瘥。 想系神效之方。 並注漆有飛補之力。 但世間有一種人。 沾染漆氣即患漆瘡者。 若誤投之。 寧不為害。 所當慎也。 予又見一婦。 先因痞塊經閉。 里醫用生漆濃塗紙上。 陰乾煅灰。 同諸行血藥服之。 數服後。 頓下鮮血盈桶。 遂困憊不堪。 就予治。 雖大進補劑。 終淹成弱證而死。 所謂飛補者安在哉。 丹溪治一婦人。 死血食積痰飲成塊。 或在兩脅。 動作。 腹鳴嘈雜。 眩暈身熱。 時發時止。 用黃連一兩。 用茱萸、益智各炒其半。 去茱、益不用。 香附童便浸。 楂肉各一兩。 蘿蔔子一兩五錢。 三稜、莪朮俱醋煮。 桃仁留尖去皮。 青皮、麥芽曲、山梔、臺芎各五錢。 炒為末。 炊餅丸服。 又治呂宗信。 年六十。 素好酒。 因行暑途得疾。 足冷過膝。 上脘有塊如拳。 牽引脅痛。 不可眠。 飲食減半。 卻不渴。 已自服生料五積散三帖。 朱診之。 六脈俱沉澀而小。 按之不為弱。 皆數。 右甚。 大便如常。 小便赤色。 遂用大承氣湯。 將大黃炒熟。 加黃連、乾葛、芎、芍、甘草作湯。 以蔞仁、黃連、半夏、貝母為丸。 至二十帖。 塊減半。 遂止藥。 至半月。 飲食復進。 諸證悉除。 丹溪曰。 一婦年四十餘。 面白形瘦。 性急。 因有大不如意。 乳房下帖肋骨間結一塊。 漸長掩心。 微痛。 膈悶口苦。 飲食減四之三。 兩手脈微而短澀。 予知其月經不來矣。 為之甚懼。 勿與治。 思至半夜。 其人尚能出外見醫。 梳妝言語如舊。 料其尚有胃氣。 遂以人參、白朮、當歸、川芎。 佐以氣藥。 大劑與之。 外用琥珀膏貼塊上。 防其塊長。 兩三月間。 約服二百帖。 食及平時之半。 脈漸充。 仍與前藥吞潤下丸。 又百餘帖。 月經行。 不及兩日而止。 澀脈減三分之二。 時天氣熱。 意其經行時。 必帶紫色。 仍與前藥加醋炒三稜。 吞潤下丸。 以抑青丸十五粒佐之。 又經一月。 塊消其半。 月經及期。 尚欠平時半日。 飲食甘美如常。 但食肉不覺爽快。 予令止藥。 且待來春木旺時區處。 至次年六月。 忽報塊一夜大作。 比舊反加指半。 脈略弦。 左略怯於右。 至數日平和。 自言飽食後則塊微悶。 食行卻自平。 予意其必有動心事激之。 問之果然。 仍於前藥中加炒黃芩、黃連。 少以木通、生薑佐之。 去三稜。 煎湯吞潤下丸。 外以琥珀膏貼之。 半月。 經行而塊散。 此是肺金為火所爍。 木邪勝土。 土不能運。 清濁相干。 舊塊輪廓尚在。 皆因氣血未能盡復。 故濁氣稍留。 舊塊復起也。 補其血氣。 使肺不受邪。 木氣平而土氣正。 濁氣行而塊自散矣。 又一婦人。 年三十六。 家貧多勞。 性褊急。 自七月經斷。 八月小腹下有塊偏左。 如掌大。 塊起即痛。 至半月後。 腹漸腫脹。 食減。 夜發熱。 其脈十月間得虛微短澀。 左尤甚。 初與白朮一斤。 和白陳皮半斤。 作二十帖煎服。 外以三聖膏貼塊上。 經宿則塊軟。 再宿則塊小。 近下一寸。 旬日後。 食進熱減。 又與前藥一料。 加木香三兩。 每帖研桃仁九個。 盡此劑。 病除。 丹溪又曰。 一婢色紫。 稍肥。 性沉多憂。 年四十。 經不行三月矣。 小腹當中一塊。 漸如炊餅。 脈皆澀。 重按稍和。 塊按則痛甚。 試捫之。 高半寸。 與千金硝石丸。 至四五次。 彼忽自言乳頭黑。 且有汁。 恐是孕。 予曰。 澀脈無孕之理。 又與三五帖。 脈稍虛豁。 予悟曰。 藥太峻矣。 令止前藥。 用四物湯。 倍白朮。 佐以陳皮、炙甘草。 至三十帖。 候脈充。 再與硝石丸。 至四五次。 忽自言塊消一暈。 便令勿與。 又半月。 經行痛甚。 下黑血近半升。 內有如椒核者數十粒。 而塊消一半。 又來索藥。 曉之曰。 塊已破。 勿再攻。 但守禁忌。 次月經行。 當自消盡。 已而果然。 大凡攻擊之藥。 有病即病受之。 邪輕則胃受傷矣。 夫胃氣清純中和者也。 惟與穀肉果菜相宜。 藥石皆偏勝之氣。 雖參、耆性亦偏。 況攻擊者乎。 此婦胃氣弱。 血亦少。 若待塊盡而卻藥。 胃氣之存者幾希矣。 又一婦因經水過多。 每用澀藥。 致氣痛。 胸腹有塊十三枚。 遇夜痛甚。 脈澀而弱。 丹溪曰。 此因澀藥。 致敗血不行。 用蜀葵根煎湯。 再煎參、朮、青皮、陳皮、甘草梢、牛膝。 入元明粉少許。 研桃仁調。 熱服二帖。 連下塊二枚。 以其病久血耗。 不敢頓下。 乃去葵根明粉服之。 塊漸消。 震按丹溪諸案。 消補兼施。 而佐清肝者居多。 間有用攻擊者。 內經所謂大積大聚。 其可犯也。 又不得矯子和之弊。 而一味培補。 反蹈養癰豢寇之害。 但丹溪用藥。 輕重次第。 各合機宜。 非比子和千篇一律。 王金壇曰。 予內弟於中甫。 飲茶過度。 且多憤懣。 腹中常漉漉有聲。 秋來發寒熱似瘧。 以十棗湯料黑豆煮。 曬乾研末。 棗肉和丸芥子大。 而以棗湯下之。 初服五分不動。 又服五分。 無何腹痛甚。 以大棗湯飲。 大便五六行。 皆溏糞無水。 時蓋晡時也。 夜半。 乃大下數斗積水而疾平。 當其下時。 瞑眩特甚。 手足厥冷。 絕而復甦。 舉家號泣。 咸咎藥峻。 嗟乎。 藥可輕用哉。 張三錫曰。 曾治一少年。 體薄弱。 且咳血。 左邊一塊。 不時上攻作痛。 左金、蘆薈俱不應。 診其脈三部雖強。 而細澀不流利。 因作陰虛治。 四物加知、柏、元參、丹皮。 不六劑頓愈。 此陰虛似肝積也。 由此推之。 雖因部分名積。 診視之際。 猶當詳審。 惟圓機者。 乃不昧此。 震按此二條。 一系飲積。 以證與因斷之。 一系陰虛似肝積。 以脈斷之。 即圓機也。 兩家垂訓。 裨益尤多。 喻嘉言治袁聚東。 年二十歲。 生痞塊。 日進化堅削痞之藥。 漸至毛瘁肉脫。 面黧髮捲。 殆無生理。 喻視之。 少腹臍旁三塊。 堅硬如石。 以手拊之。 痛不可忍。 其脈兩尺洪盛。 余俱微細。 謂曰。 此由見塊醫塊。 不究其源而誤治也。 初起時塊必不堅。 以峻猛之藥攻至。 真氣內亂。 轉護邪氣為害。 如人廝打。 紐結一團。 迸緊不散。 其實全是空氣聚成。 非如女子月經凝而不行。 即成血塊之比。 觀兩尺脈洪盛。 明是腎氣傳於膀胱。 因服破氣藥多。 膀胱之氣不能傳前後二便而出。 乃結為石塊耳。 治法須內收腎氣。 外散膀胱之氣。 以解其廝結。 三劑可愈也。 先以理中湯加附子五分。 塊即減十之三。 再用桂、附大劑。 腹中氣響甚喧。 三塊一時頓沒。 然有後慮者。 腎氣之收藏未固。 膀胱之氣化未旺。 倘犯房室。 塊必再作。 乃用補腎藥加桂、附。 多加河車為丸。 取其以胞補胞而助膀胱之化源也。 服之後。 方不畏寒。 腰圍漸大。 年餘且得子。 震按此人克伐太過。 換以溫補。 未足為奇。 惟兩尺脈洪盛。 非此詮解。 誰不面澀。 至於桂、附、河車。 同補腎藥為善後計。 則與腎氣傳膀胱之論緊切不泛。 非通套治痞成法可比。 李士材治郡守於鑑如。 每酒後腹痛。 漸至堅硬。 得食輒痛。 李診之曰。 脈浮大而長。 脾有大積矣。 然兩尺按之軟。 不可峻攻。 令服四君子湯七日。 投以陰陽攻積丸三錢。 但微下。 更以四錢服之。 下積十餘次。 皆黑而韌者。 察其形不倦。 又進四錢。 於是腹大痛。 所下甚多。 仍服四君子湯十日。 又進丸藥四錢。 去積三次。 又進二錢。 下積至六七碗。 脈大而虛。 按至關部豁如矣。 乃以補中益氣調補一月。 全愈。 震按脈浮大而長。 為脾有大積。 較之丹溪諸案。 或沉澀而小且數。 或微而短澀。 或虛微短澀。 或脈澀而弱者。 大不同矣。 須於臨證時。 能以古人各種脈法。 俱為我之正鵠。 庶期中的。 若兩尺按之軟。 不可峻攻。 固是正理。 然亦要看得靈變。 蓋兩尺軟為虛。 則喻案之兩尺洪盛。 寧不認為實而峻攻之耶。 故又當以形色及病情參討也。 給諫侯啟東腹中嘈痛。 士材按其左脅。 手不可近。 凡飲食到口。 喉間若有一物接之者然。 李曰。 脈大而數。 腹痛嘔涎。 面色痿黃。 此虛而有濕。 濕熱相兼。 蟲乃生焉。 當煎人參湯送檳黃丸以下蟲積。 蟲若不去。 雖補何益乎。 病者畏不敢用。 後竟不起。 震按此是蟲積。 猶之飲積。 俱無塊者耳。 彼肯服十棗丸而愈。 此不肯服檳黃丸而殂。 因知病之宜補宜攻。 總貴用其所當用。 誠不可專守潔古之說為穩著也。 周慎齋治一婦。 素善怒。 左脅下有塊。 身肥大。 經將行。 先一二日。 且吐且下。 此肝木乘脾。 脾虛生痰不生血也。 善怒脅塊。 肝氣亢也。 吐下者。 脾氣虛也。 身肥則多痰。 痰盛者中焦多濕。 故經行時氣血流通。 衝動脾濕。 且吐且下也。 久而不治。 必變中滿。 宜理脾燥濕。 白朮一兩。 半夏五錢。 生薑七錢。 沉香二錢。 共末。 白糖和服。 一人左脅下有塊。 右關脈豁大。 周用烏藥一兩。 以附子五錢濃煎制之。 將烏藥日磨二三分。 酒送下。 俟積行動。 乃以補中益氣湯加附子服之。 丸用六君子。 震按慎齋書云。 凡積不可用下藥。 徒損真氣。 病亦不去。 當用消積藥。 使之溶化。 則除根矣。 積去須大補。 誠格言也。 即此二案。 亦平淡之神奇。 又嘗考消積之方。 如桃仁煎用大黃。 虻蟲、芒硝。 黑神丸用生漆、熟漆。 東垣五積丸俱用川烏、巴霜。 局方聖散子、三稜煎丸俱用硇砂、乾漆。 此皆峻厲之藥。 用而中病。 固有神效。 若妄嘗輕試。 鮮不敗事矣。 千金硝石丸人參、硝黃並用。 丹溪猶以為猛劑。 治婢一案。 每與補藥迭進。 此真善治病者也。 丹溪治積聚案有數十條。 輕重曲折。 適至病所。 惜不能多載。 再閱葉氏醫案積聚門。 只用雞肫皮、萊菔子、蛤粉、芥子、蜣螂、䗪蟲、青、樸等。 並無古方狠藥。 其理尤可想見。 予曾親見葉先生治一婦。 產後著惱。 左邊小腹結一塊。 每發時。 小腹脹痛。 從下攻上。 膈間乳上皆痛。 飲食入胃即吐。 遍醫不效。 先生用炒黑小茴香一錢。 桂酒炒當歸二錢。 自制鹿角霜一錢五分。 生楂肉三錢。 川芎八分。 菟絲子一錢五分。 水送阿魏丸七分。 八劑而愈。 次用烏雞煎丸原方半料。 永不復發。 又一人患瘧疾補早。 左脅成痞。 連於胃腕。 按之痛甚。 用炒桃仁為君。 佐以阿魏、穿山甲、鱉甲、麝香。 丸服。 全消。 此二條較之臨證指南所載者為更佳。 故附於此。 予又親見杭州一富家婦患痞塊。 用黑神丸大效。 每痛作嘔脹不堪。 服此即愈。 數十服後。 百苦皆除。 然半年外。 以他病暴殞。 因思漆身為癩之言。 臟腑豈堪常漆耶。 清純沖和之氣。 耗喪於此藥而不覺也。 再觀丹溪治方提領。 用參、朮、歸、芍等煎湯。 下保和丸二十五。 龍薈丸十五。 治馮氏女。 先用左金丸、青六丸。 後用參橘桃芍丸。 治盧子裕瘧後食酒肉而成塊在左脅。 用參、朮、柴、苓、枳殼煎湯。 下阿魏五。 保和二十。 抑青十。 與點十。 攻塊五。 攻塊者。 青皮、三稜、桃仁、桂枝、海藻、醋調神麯為丸也。 治下邳錢郎。 用保和二十。 溫中二十。 抑青十。 以白朮、木通、三稜湯下。 此等方法。 皆補藥與磨積相半。 而必兼清肝之藥。 大抵因怒成塊者居多也。 又如陳里長男。 飽食牛肉豆腐。 成塊在右脅。 脈弦而數。 即明告以此人必性急。 塊上不可按。 按則愈痛。 痛則必吐酸黃苦水。 而用荔核、山楂、枳實、山梔、茱萸、人參、薑汁以止痛。 繼用皂角煎汁製半夏。 合黃連、石鹼。 用糖球膏為丸以消塊。 此仍是治肝為主。 磨積為助。 學者能逐案細繹之。 自有悟處。 王海藏載萬病紫菀丸云。 李靈患肥氣。 日服五丸。 經一年。 瀉出肉鱉二枚愈。 李知府妻梅氏。 帶下血崩七年。 骨痿著床。 日服五丸至十丸。 取下肉塊如雞子狀愈。 以及趙侍郎瀉出青蛇七條。 王氏瀉出癩蟲如馬尾者二升。 今覽其方。 巴霜、川烏甚少。 余如人參、黃連、皂莢、川椒等。 皆平庸藥。 不若耆婆萬病丸之芫花、甘遂、蜈蚣、芫青、石蜥蜴等之有毒也。 何以能著奇功。 惜未試之。 又按阿魏丸方甚多。 如醫林阿魏十四味。 內有石鹼、風化硝。 小阿魏丸七味。 乃稜、蓬、胡椒、青皮、木麝二香。 心統消積阿魏丸共八味。 內有三稜、莪朮、牽牛、穿山甲。 丹溪阿魏丸治肉積者只四味。 又醫林小阿魏丸。 即丹溪治陳里長男之三味。 卻無阿魏。 猶之琥珀膏。 只大黃、朴硝各一兩為末。 以大蒜搗膏貼之。 並無琥珀也。 總須對證擇用之。

前陰病

東垣治一人。 前陰臊臭。 又因連日飲酒。 腹中不和。 求治。 曰。 夫前陰者。 足厥陰肝之脈絡循陰器出其挺末。 凡臭者。 心之所主。 散入五方為五臭。 入肝為臊。 當於肝經瀉行間。 是治其本。 後於心經瀉少衝。 乃治其標。 如惡針。 當用藥除之。 酒者氣味俱陽。 能生里之濕熱。 是風燥熱合於下焦為邪。 經云。 下焦如瀆。 又云。 在下者引而竭之。 酒是濕熱之物。 亦宜決前陰以去之。 治以龍膽瀉肝湯。 又治陰邪熱癢。 柴胡梢二錢。 澤瀉二錢。 車前子二錢。 木通五分。 生地黃、當歸梢、草龍膽各三分。 作一服水煎。 以美膳壓之。 震按龍膽瀉肝湯治前陰病之由於濕熱者。 今人亦因此案而知之。 然此案分量之輕重。 與此病則為恰合。 非不可移易之數。 又當隨病情損益為妥。 丹溪治一人。 年少玉莖挺長。 腫而痿。 皮塌常潤。 磨股不能行。 二脅氣上衝。 先以小柴胡加黃連。 大劑行其濕熱。 次又加黃柏。 降其逆上之氣。 挺腫漸收及半。 但莖中有一堅塊未消。 遂以青皮為君。 佐以散風之劑。 為末服之。 外以絲瓜汁調五倍子末敷之而愈。 一人色蒼黑。 年五十餘。 素善飲。 忽玉莖堅挺。 莫能沾裳。 不可屈腰作揖。 常以竹篦為彎弓狀。 攔於玉莖之前。 但小溲後即欲飲酒。 否則氣不相接。 蓋濕熱流入厥陰經而然也。 專治厥陰濕熱而愈。 震按此亦龍膽瀉肝湯證。 上案之用小柴胡加黃連者。 以兩脅氣上衝也。 下案不認作肝火濕熱。 洵是高手。 於此見辨病宜詳細。 不容少涉模糊。 一婦產後。 因子死。 經斷不行者半年。 一日少腹忽痛。 陰戶內有物如石硬塞之而痛不禁。 眾醫不識。 青林曰。 此石瘕病也。 用四物加桃仁、大黃、三稜、檳榔、元胡索、附子、澤瀉、血竭為湯。 二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 胸膈不利。 內熱作渴。 飲食不甘。 肢體倦怠。 陰中悶癢。 小便赤澀。 此鬱怒所致。 用歸脾加山梔、芎、歸、芍藥而愈。 但內熱晡熱。 用逍遙散加山梔。 亦愈。 後因勞役發熱。 患處脹腫。 小便仍澀。 用補中益氣加山梔、茯苓、丹皮而愈。 一婦人陰中突出如菌。 四圍腫痛。 小便頻數。 內熱晡熱。 似癢似痛。 此肝脾鬱結之病。 蓋肝火濕熱而腫痛。 脾虛下陷而重墜也。 先以補中益氣加山梔、茯苓、車前、青皮。 以清肝火。 升脾氣。 漸愈。 更以歸脾湯加山梔、茯苓、川芎調理。 更以生豬脂和藜蘆末塗之。 而收。 一婦人陰中挺出一條。 五寸許。 悶痛重墜。 水出淋澀。 小便澀滯。 夕與龍膽瀉肝湯分利濕熱。 朝與補中益氣湯升補脾氣。 諸證漸愈。 再與歸脾加山梔、茯苓、川芎、黃柏間服。 調理而愈。 後因勞役。 或怒氣。 下部濕癢。 小水不利。 仍用前藥而愈。 亦有尺許者。 亦有生諸蟲物者。 用此法治之。 一婦人陰內痛癢。 內熱倦怠。 飲食少思。 用參、耆、歸、朮、陳皮、柴胡、炒梔、車前、升麻、芍藥、丹皮、茯苓。 治之而愈。 若陰中有蟲癢痛。 亦屬肝木。 以桃仁研和雄黃末。 納陰中以殺之。 仍用清肝解鬱。 或以雞肝納之。 取蟲之法也。 立齋又曰。 余奉侍武廟湯藥。 勞役過甚。 飲食失節。 復兼怒氣。 次年春。 莖中作癢。 時出白津。 時或痛甚。 急以手緊捻乃止。 此肝脾之氣虛也。 服地黃丸及補中益氣加黃柏、柴胡、山梔、茯苓、木通而愈。 丁酉九月。 又因勞役。 小便淋瀝。 莖癢竅痛。 仍服前湯加木通、茯苓、膽草、澤瀉及地黃丸而愈。 一男子莖中痛。 出白津。 小便秘。 時作癢。 用小柴胡加山梔、澤瀉、炒連、木通、膽草、茯苓。 二劑頓愈。 又兼六味地黃丸而瘥。 震按立齋諸案。 治法詳備。 可補東垣丹溪之未逮。 且以補藥解鬱平肝。 又開一局。 蓋院使擅長於補。 其用參、耆、歸、術。 如布射僚丸。 百發百中也。 末案純用清理。 又知其非一味蠻補者。 〔附〕一男子陰腫大如升。 核痛。 醫莫能治。 搗馬鞭草塗之而愈。 一人莖頭腫大如升。 光如水泡。 以二陳加升麻、青黛、牡蠣。 二劑而愈。 一人玉莖硬不痿。 精流不歇。 時如針刺。 捏之則脹。 乃為腎滿漏疾。 用韭子、破故紙各一兩為末。 每三錢。 日三服。 即止。 一人在山亭裸體而臥。 其陰莖被飛絲纏繞。 陰頭腫欲斷。 以威靈仙汁入水浸洗而愈。

陽痿

周慎齋治一人。 年二十七八。 奇貧。 鰥居鬱鬱不樂。 遂患陽痿。 終年不舉。 溫補之藥不絕。 而證日甚。 火升於頭。 不可俯。 清之降之皆不效。 服建中湯稍安。 一日讀本草。 見蒺藜一名旱草。 得火氣而生。 能通人身真陽。 解心經之火鬱。 因用斤余。 炒香去刺成末。 服之效。 月餘諸證皆愈。 張景岳曰。 余嘗治一強壯少年。 遭酷吏之恐。 病似脹非脹。 似熱非熱。 絕食而困。 眾謂痰火。 宜清中焦。 余診之曰。 此恐懼內傷。 少陽氣索而病及心腎。 大虧證也。 遂峻加溫補。 兼治心脾。 一月而愈。 愈後雖形健如初。 而陽寂不舉。 余曰根蒂若斯。 腎傷已甚。 非少壯所宜之兆。 速宜培養心腎。 庶免他虞。 彼不肯信。 未及半載。 竟復病而歿。 可見恐懼之害。 其不小者如此。 〔附〕一少年新婚。 欲交媾。 女子阻之。 乃逆其意。 遂陰痿不舉者五七日。 以禿筆頭燒灰。 酒下二錢而起。 震按巢氏病源。 以腎間動氣。 為人之根本。 故老年而能御女。 七十歲至八十歲猶生子者。 其動氣之稟於生初者獨厚也。 厚則剛。 陽自不痿。 生子之時。 已是大壽。 至不能生子而死。 諒必又有數年。 豈非耄耋乎。 亦有六十歲左右即陽痿者。 必不能至大壽。 須任其自然。 絕意淫欲。 尚可延齡。 設以興陽藥內服外洗。 求為御女之事。 不數年而死矣。 又如壯年無病而陽痿。 其人多夭。 少年虛損而陽痿。 其死立至。 皆由腎間動氣早衰也。 動氣即命門真火。 所以生長元氣。 煦燠元陰。 故氣曰陽氣。 精曰陽精。 其盈虧俱得於先天。 盈者雖斫喪而無傷。 虧者雖葆養而不足。 並非藥石所能擴充。 乃扁鵲新書載王超老淫故事而云保命之法。 灼艾第一。 丹藥第二。 附子第三。 此說荒唐。 斷不可信。 又考宗筋聚於前陰。 前陰者足之三陰。 及陽明少陽衝任督蹺九脈之所會。 而九脈之中。 陽明為之長。 內經云。 陽明者。 五臟六腑之海。 主潤宗筋。 所以胃強善啖之人。 其於欲事必強。 反是則痿而不舉。 或舉而不堅。 是胃氣能為腎氣之助。 古云。 精生於穀。 又云。 男子精盛則思色。 其道理可喻矣。 新書之言。 不過如宋人揠苗耳。 況丹藥之害。 可勝言哉。

陰吹

張路玉治一僕人之婦。 經閉三月。 少腹痛貫徹心。 而陰吹不已。 與失笑散一服。 瘀血大下。 遂不復作。 又治一貴婦。 小產後寒熱腹痛。 亦病陰吹。 與山查炭熬焦黑糖為丸。 用伏龍肝煮水澄清。 煎獨參湯送三錢。 一服結糞大下。 再進。 瘀血續行而愈。 始悟豬膏發煎。 實為逐瘀而設也。 〔附〕一婦人陰腫堅硬。 用枳實八兩碎。 炒令熱。 故帛裹熨。 冷則易之。

脫肛

東垣治一女子脫肛。 用糯米一勺。 濃煎飲。 去米。 候溫。 洗肛溫柔。 卻先以磚一片火燒通紅。 用醋沃之。 以青布鋪磚上。 坐肛於青布上。 如熱則加布令厚。 其肛自吸入而愈。 〔附〕一人大腸頭出寸余。 干即自脫落。 隨又出。 名截腸病。 用芝麻油。 器盛坐之。 飲大麻子汁數升。 愈。 薛立齋治余時正。 素有痔。 每勞役。 脫肛腫痛出水。 此中氣下陷。 用補中益氣加茯苓、芍藥。 十餘劑而愈。 震治一人脫肛腫痛出水。 尺脈洪數。 用樗根白皮、川柏、訶子肉、沒石子、鱉頭灰而愈。 其人好酒形實。 乃濕熱下注。 非氣虛下陷也。

一婦產後痔作。 瘡有頭如赤豆大。 或下鮮血。 或紫血。 大便疼。 與黑神散。 又多食肉太飽。 濕熱在大腸所為。 以郁李仁去皮、麻仁、槐角各七分。 枳殼、皂角仁各五錢。 蒼朮、歸尾、生地各三錢。 大黃炒一錢六分。 煎服。 震按此方。 與酒煮黃連丸、及臟連丸。 皆治痔痛下血之正法也。 余如干柿燒灰。 飲下。 四時取其方。 柏葉燒灰調服。 亦佳。 而道場慧禪師所云。 平直量骨脊與臍平處椎上灸七壯。 或年深。 更於椎骨兩旁各一寸灸如上數。 無不除根者。 此法猶可試。 若駱谷驛吏用柳枝煎濃湯洗痔。 隨以艾炷灸痔上三五壯。 因大瀉鮮血穢物。 極痛楚而痔隨泯跡。 此則不敢輕試者矣。 予一徐姓友。 先患內痔。 復生外痔。 外則腫痛出膿血。 內又脹痛異常。 每登圊後。 內痔墜出。 欲捺之進內。 礙於外痔。 欲俟其自收。 則相抵痛極。 以致行坐不得。 晝夜側臥而已。 內服芩、連、槐花等藥。 外抹熊膽及冰片、田螺水等法。 總不應。 痛甚汗多困乏。 稍進人參。 則痛益加。 無計可施。 診之右關尺沉大有力。 因憶丹方有用蕎麥麵以豬膽汁收丸者。 令其制服。 計服豬膽二十枚。 而內外之痔亦皆泯跡。 陸上舍。 冬患痔作痛。 右寸浮大。 左寸口洪數。 立齋曰。 冬見夏脈。 當壯水之主以鎮陽光。 彼以為迂。 別服芩、連之劑。 薛謂其侄曰。 令舅氏腎水不能生肝木。 歿於春。 驗矣。 今令叔腎水不能制心火。 當歿於夏。 至甲辰六月。 薛復視之。 痰涎上湧。 日夜不寐。 脈洪大而數。 按之無力。 左尺絕無。 足膝肩膊逆冷。 薛曰。 事急矣。 彼云。 但求少延數日。 以待嗣子一見。 始用參、耆、歸、朮、炮姜之類。 及六味丸料加肉桂。 至本月而歿。 五行之理信然。

瘴氣

陳三農治制府王姓。 感冒瘴氣。 寒熱頭疼。 胸膈飽悶。 眩暈噁心。 脈數而洪。 用藿香正氣散。 加厚朴、檳榔、羌、防、蘇葉。 一劑而寒熱退。 頭不疼。 減去羌、蘇、防風。 加草豆蔻、半夏、枳殼。 噁心脹悶皆愈。 又治梧州方姓。 頭疼身痛發熱。 噁心飽悶。 脈弦而數。 用羌、防、芎、蘇、藿、半、檳榔、蒼、樸、橘、草。 二服而減。 因飽脹未全退。 加草果、草豆蔻。 方愈。 要知噁心飽脹。 乃瘴氣之異於感冒也。 端州李別駕。 鑲藍旗人。 年四十餘。 能騎射。 署雷州府時。 善搏虎。 不避風雨寒暑。 涉溪陟嶺。 染瘴已深。 其所感風寒暑濕。 不一而足矣。 又以謝謁上臺。 到省過勞。 積邪所感。 猝然皆發。 醫者略為解散。 即用補劑。 而邪氣大作。 寒熱神昏譫語。 脈空數無根。 神氣散亂。 補瀉兼施。 毫無一效。 三農診之。 脈如水上羹。 刻刻欲脫。 寒熱間作。 蓋受病既深。 精氣兩虛。 邪氣正熾。 法在不治。 勉擬五積散加附子、人參。 去麻黃而易羌活。 其家見立方有難色。 置不用。 後醫有認陰瘧陽虛。 而進金匱腎氣加參者。 有謂虛證似瘧。 而以補中倍加參附者。 三劑而神昏氣喘。 虛汗如雨。 足冷而脫矣。 不知此證初實受瘴氣。 屢感屢深。 今則乘虛而發。 古云。 傷寒偏死下虛人。 況瘴氣而風寒暑濕備感者乎。 兩廣總制石公子。 年甫十齡。 六月。 感冒風暑。 寒熱頭疼。 已用葛根加羌、防解表矣。 後復寒熱不減。 氣喘腹脹。 再用小柴胡湯加消導。 不應。 神昏喘急。 寒熱間作。 時或泄瀉似痢。 腹痛。 不知名為何病也。 陳往視。 已二十餘日矣。 脈數無力。 神氣昏亂。 舉家驚惶。 按其腹。 時痛時脹。 觀其神。 時靜時躁。 手足或冷或熱。 虛汗不已。 此外邪初感者。 為藥而解。 久積者。 未曾清理。 加之以飲食失調。 元氣欲脫。 故虛象顯露。 細思外邪內陷變病之證。 元氣已虧。 救本為急。 且扶住元神。 再籌治病之策。 因用理中湯加桂、附。 腹痛稍緩。 泄瀉頓減。 手足亦暖。 然發熱不退。 小便赤濁不利。 因用金匱腎氣丸作湯。 二服小便方利。 寒熱愈加。 此元氣漸回。 病證乍現。 風寒暑濕食積。 種種不清。 若欲返本還元。 正爾變端不一。 仍朝用六君子湯加柴胡、乾葛、神麯、乾薑。 夜用六味湯加參、桂。 旬日後。 寒冷拘攣。 眼目翻白。 咬牙呻吟。 舉家驚恐慟哭。 以為無救矣。 陳曰。 此名寒戰。 正氣將回。 積邪欲出。 從此一變。 反有復生之機。 自未至酉。 始得大汗如雨。 手足軟怠。 不語熟睡。 人情雖少定。 而錯愕未安也。 天明方能言語。 然虛證日變。 潮熱汗多。 則用補中合建中加附子。 不能安寢則用歸脾湯。 元氣弱則用十全大補湯。 腹痛滑瀉則用理中六君湯。 如是調攝三閱月。 方得返本還元而奏功也。 震按瘴氣者。 山嵐郁毒之氣也。 何以可用溫補。 況系髫年外邪正熾。 而參、薑、桂、附。 靡不應手。 奇矣。 自非熟悉其風土病情者。 豈敢輕試乎。 陳三農亦曰。 此證與江浙楚豫北方各省所患外感內傷迥異。 總之瘴氣為得病之根。 變證便爾不同。 醫家治之當別具手眼。 靜心揣摩。 參以各論。 庶幾有得。 正紅旗孫公。 病已月餘。 陳診其脈空豁。 恍惚不定。 重按無根。 神昏譫語。 寒熱大作。 加之咳嗽痰喘。 轉側不能。 晝夜伏几。 呻吟而已。 且胸膈飽悶。 足冷惡寒。 詢知夏秋積勞。 寒暑皆受。 一月以前。 初感頭疼身痛。 憎寒壯熱咳嗽。 醫者用桔梗、杏仁、乾葛、羌、蘇。 汗而不解。 復用桑皮、前胡、蘇子、橘、半、知、貝、黃芩。 亦不應。 因寒熱更甚。 有用小柴胡加梔子、元參、薄荷。 清痰退熱。 而咳嗽更甚。 不知此證。 夏秋暑濕風寒兼感而發。 尚未得汗。 何能解散。 遂用五積散。 二劑而得汗如淋。 咳嗽亦減。 可以伏枕。 惟寒熱未退。 積久病深。 元氣已虧。 氣上喘。 小便如油短數。 其火從下而上。 上盛下虛。 腎氣虛憊。 因用金匱腎氣加沉香。 二服而氣平便順。 然潮熱如故。 時有囈語。 人亦忘識。 乃知精神耗散。 極宜大補。 午後用參附六君湯。 朝用腎氣丸。 次序並進。 經月。 方思飲食。 囈語亦退。 虛汗亦止。 神氣始安。 方識平日交往之人。 凡用人參、附子。 共斤許。 精神稍復。 然面目黎赤。 肌血不華。 再用還少丹加桂、附、河車、鹿角膠。 月餘。 又用十全大補湯二十餘劑。 元氣日長而飲食如常矣。 震按三農云。 此與李別駕等一病形。 彼以不信予藥而殞。 然則李若信之。 亦必用大溫大補也。 瘴氣有此種治法。 殊屬可駭。 或者兩粵地方。 天暖濕蒸。 有發泄而無收藏。 人之陽氣外越。 故病重者。 多以亡陽為治乎。 康熙戊寅十一月。 高鹺使公子。 患似痢非痢。 紅多白少。 身惡寒微熱。 詢知自夏秋以來。 由川北隨任之粵。 久積暑濕。 感冒而發。 用平胃加羌、防、紫蘇、藿香。 一劑而寒熱退。 再加檳榔、木香而瘳。 或曰。 痢疾所忌燥藥。 今用蒼朮而愈。 何也。 曰。 常人痢疾。 因暑令火熱之氣。 燥藥乃天時之忌。 故不可用。 今以積濕之氣。 發於隆冬外感。 乃得力之藥也。 所謂治病必搜其原耳。 梁溪棋師周西候之弟。 開銅山於英德。 其山下有水。 人浣其衣。 則膩垢皆去。 咸以為奇物也。 以其近便。 炊爨亦用之。 未幾人皆黃胖。 身軟腹脹而無力。 飲食倍進。 寒熱間作。 善啖雞豕諸肉。 則胃腹稍安。 在廠同事。 斃者不一。 因至省會。 求救於陳。 用平胃正氣治其病。 後以益氣六君。 補其受毒水克削之愆。 而安。 此即粵西太平柳州南寧毒水瘴之一班也。 一時開山同病而返省者數人。 有陳某似瘧非瘧。 以瘧治。 勢漸篤。 三農診之。 脈已細緊而數。 飲食不進。 乃曰。 若欲治之。 何不於一月以前。 雖病篤而元氣尚在。 今病已深。 精神殆盡矣。 何藥可施乎。 旋斃。 又同事一人。 似痢非痢。 寒熱間作。 醫以香、連、硝、黃。 消攻清理。 日劇。 尫羸。 因易一醫。 曰。 可以進補。 用白朮五分。 茯苓四分。 陳皮二分。 病雖不甚。 熱亦不減。 三農診其脈。 恍然不定。 重按已絕。 雖飲食尚可。 所謂行屍耳。 邪火浮載。 真精告竭矣。 辭之。 閱二日而死。 震按瘴氣為病。 情形不一。 非親歷其地者。 莫能知也。 故所敘諸案。 不敢妄斷。 三農久遊兩粵。 言之甚詳。 向來諸書未載。 今錄於後。 瘴者。 障也。 天地自然之氣。 為崇山峻嶺。 障蔽不舒而然也。 再加之以春夏之交。 萬物發生之際。 乖戾郁遏。 人多染患。 是以道路行役者恆多。 而安閒居室者恆少也。 閩之仙霞。 粵之庾嶺。 陽閉於陰。 陽瘴為多。 粵西近高雷廉者。 粵東之餘氣。 證亦相似。 其慶遠柳州太平。 近於交址諸郡。 千山萬壑。 屏障於南。 反阻塞其陽威之氣。 為山之陽。 陰閉於陽。 每成陰瘴。 陰濕蘊毒。 故陰瘴尤重也。

尋常瘴

春夏之交。 乍寒乍熱。 其氣忽然蓊鬱。 忽然發泄。 更衣不時。 感冒不一。 本地人患者不知。 醫者無書可考。 客寓者每曰水土不服。 委之於數而已。 其證似風寒頭痛寒熱。 而又噁心脹悶。 似痢非痢。 似瘧非瘧者是也。 宜九味羌活湯加減。 平胃散、藿香正氣散、二陳湯。 此證粵中無時無之。 無人覺之。 虛弱之體。 感而即發。 敦厚之人。 感不驟發。 積久而成。 渾渾漠漠。 脈證茫然。 難治難愈。

暑濕瘴

閩粵皆有之。 夏秋之時。 久雨陰濕。 忽然暑熱山嵐之氣。 自下蒸上。 人在氣交之中。 有一種脹悶不可當之勢。 此即瘴癘時也。 人能知覺者。 即以玉樞丹。 水磨服之。 立解。 平胃散加檳榔。 亦佳。

毒水瘴

粵西於雲貴接壤處。 有水能毒人。 其山產五金。 皆有毒。 況產五色信石者乎。 山塢熬信。 水流下溪。 人不知誤吞。 則腹脹絞腸而不救矣。 初感而輕。 用玉樞丹、紫金錠、行軍散、平胃正氣散。 亦有得生者。

黃茅瘴

三四月。 草深偃俯。 久雨濕爛。 而時令蒸郁。 其性上炎。 一種鬱勃之氣。 入虛人口鼻。 即患瘴悶。 輕者用平胃藿香正氣散。 重者蘇合丸、七香丸、諸葛行軍散即愈。 廣東高雷廉。 及廣西左右兩江皆有之。

孔雀瘴

五六月。 雨水泛溢。 有孔雀處。 其屎積於木葉茸草間。 隨澗水流下。 人誤吞之於炊爨間。 必患腹脹而痛悶。 輕者正氣平胃散調玉樞丹而愈。 重者行軍散、七香散、紫金錠可治之。 最重者。 非藥可解。 此廣西慶遠、思恩、太平。 近交址處居多。 鎮遠四城州柳州亦有之。

桂花瘴

全州桂林梧州平樂皆有之。 八九月間。 香氣如桂。 此瘴最急。 觸人口鼻即倒僕。 此為中瘴。 必須同行之人。 就其鼻旁。 掘一穴。 通地氣。 亦有得生。 但腹痛飽脹。 頭暈噁心。 重者立危。 輕者平胃正氣散。 下玉樞丹而活。 有善避者。 見有黑氣如霧。 其香必至。 即刳一地穴。 以身俯地上。 口鼻向土潭穴中。 勿使香氣入穴。 即解矣。 其氣不及一餉。 即散。 故此地人枵腹行路。 必用大蒜燒酒。 亦避之之意。 或先以行軍散搐鼻亦妙。 又近雲南交址地方。 有糯米飯香。 即病而絕。 俗名江米瘴。 亦可類治。

蚯蚓瘴

二三四月。 泥水泛瀾。 人犯之。 腹脹疼楚。 如蚯蚓狀者。 青筋蟠現於肚腹。 興起痕高。 輕則以蒜搗汁。 及土漿敷腹。 亦用玉樞丹、紫金錠、薑汁灌入。 次進蘇合七香以通之。

蚺蛇瘴

三四五六七月。 蚺蛇交媾。 穢濁之氣。 順水流下。 人或犯之。 胸腹脹痛異常。 口鼻有腥氣。 輕則紫金錠、玉樞丹、行軍散、蘇合丸。 用之亦有得生。 重者一二日即死。 大凡治病之道。 寒證用熱藥。 熱證用寒劑。 人所共曉。 此如舉業題之正面易做。 而側取為難。 更有外有餘而內不足。 有內真實而外假虛。 陽證似陰。 陰證似陽。 其中精微深奧之處。 差之毫釐。 繆以千里。 瘴癘雖從山川地氣。 隨時令而得。 亦必乘人本虛。 方乃受病。 其陽虛火衰者。 一時受瘴。 因輕而不覺。 瘴證變為本病。 必虛寒而腹脹滿。 大便泄瀉。 惡寒手足冷者是也。 陰虛火旺者。 瘴輕而不覺。 瘴後現為本病。 必頭暈口渴發熱。 腹脹噁心便赤者是也。 再審五臟六腑。 各有素常偏患衰弱壯實之分。 皆當以此類推。 並須消息其夏秋勞逸行役。 陰晴暑濕起居所履。 庶幾有得。 至如瘴脈。 初感洪數。 虛者大而芤。 實者弦而滑。 久則變遷。 亦總以無力為虛。 有力為實也。 震按三農治瘴之方。 與古方微有不同。 將來刊於古今經驗方按。 此不及錄。 與治瘴相宜。 若仍古方之舊者不錄。 吾吳地有痧氣。 夏月更多。 或腹痛。 或脹悶昏僕。 若不救之。 亦立死。 此與瘴氣病情彷彿。 刮痧放痧。 以行軍散點眼。 以痧藥及紫金錠灌喉。 皆可立愈。 並非疑難證。 不必更立一門。 而有侈張其說者。 如王養吾著晰微補化全書。 立六十四卦象方。 至謂各種雜證。 多由痧氣變遷。 成案亦富。 然不外散風清暑。 豁痰消瘀。 破氣攻結諸法。 而牽扯入痧。 徒滋眩惑。 不足取也。 較之吳又可溫疫論。 指諸雜證為疫。 同一附會耳。


卷九

女科

葉杏林指掌賦曰。 醫學之傳。 首自黃農。 女科之始。 則由扁鵲。 邯鄲為帶下之醫。 史遷所載。 產寶著愈風之散。 華佗所傳。 病機不等。 巢元方之立論最詳。 精血攸關。 褚侍中之遺書甚善。 熱入血室。 臟燥悲傷。 胃氣下泄而陰吹。 非張長沙孰能辨此。 三十六病。 轉女為男。 巧奪造化之樞機。 舍孫真人其誰與歸。 唐白敏中。 訪昝殷備集驗方三百七十八首而為產寶。 宋郭稽中。 補濮陽李師聖產論二十一篇以為產方。 作大全陳自明之勳最。 補醫按薛立齋之功多。 高賓刻便產須知。 杜荍著產育寶慶。 朱丹溪之百問可傳。 陳無擇之三因宜讀。 蒐羅眾善。 王宇泰之女科準繩。 分晰群方。 武叔卿之濟陰綱目。 議論具備於經綸。 方法謹承夫家秘。 東垣河間。 各有名言。 春甫養葵。 亦多妙義。 諸書悉當誦習。 臨證自探淵微。 學問思辨。 不辭人十而己千。 補瀉寒溫。 可即一隅而反四。 功行滿則青城有望。 怠惰久則白首無成。

經水

東垣治一婦。 年三十餘。 每洗浴後。 必用冷水淋身。 又嘗大驚。 遂患經來時。 必先小腹大痛。 口吐涎水。 經行後。 又吐水三日。 其痛又倍。 至六七日。 經水止時方住。 百藥不效。 診其脈。 寸滑大而弦。 關尺皆弦大急。 尺小於關。 關小於寸。 所謂前大後小也。 遂用香附三兩。 半夏二兩。 茯苓、黃芩各一兩五錢。 枳實、延胡、丹皮、人參、當歸、白朮、桃仁各一兩。 黃連七錢。 川楝、遠志、甘草各五錢。 桂三錢。 吳茱萸一錢五分。 分十五帖。 入薑汁兩蜆殼。 熱服之。 後用熱湯洗浴。 得微汗乃已。 忌當風坐臥。 手足見水。 並忌吃生冷。 服三十帖全愈。 半年後。 因驚憂。 其病復舉。 腰腹時痛。 小便淋痛。 心惕惕驚悸。 意其表已解。 病獨在裡。 先為灸少衝、勞宮、崑崙、三陰交。 止悸定痛。 次用桃仁承氣湯大下之。 下後用醋香附三兩。 醋蓬朮、當歸身各一兩五錢。 醋三稜、延胡索、醋大黃、醋青皮、青木香、茴香、滑石、木通、桃仁各一兩。 烏藥、甘草、砂仁、檳榔、苦楝各五錢。 木香、吳茱萸各二錢。 分作二十帖。 入新取牛膝濕者二錢。 生薑五片。 用荷葉湯煎服愈。 震按冷水淋身致病。 似宜溫經散寒。 後因驚憂復病。 似宜調氣安神。 乃前則寒藥多於熱藥。 繼則灸心與心胞絡膀胱及脾之穴。 即能止悸定痛。 痛已定而復用桃仁承氣大下之。 立法甚奇。 且前用參。 後不用參。 而大下之後又用稜、朮、桃、黃、青、檳等二十帖。 幾如國手下子。 不可思議。 誠非明季清初諸醫所能及也。 丹溪治一婦。 年四十八歲。 因有白帶。 口渴。 月經多。 初來血黑色。 後來血淡。 倦怠食少。 臍上急。 以白朮一錢五分。 紅花、豆大陳皮、白芍各一錢。 木通、枳殼各五分。 黃芩、砂仁、炙甘草各三分。 煎湯下保和丸三十粒。 抑青丸三十粒。 震按初來血黑。 後來血淡。 是本虛而標熱也。 來既多。 又倦怠食少。 虛象顯然。 何以不用補藥。 試觀第四條女年十五之案。 則此案治法似未盡善。 或者此婦之脈弦大而數耶。 下二案如黃漿。 如黑豆汁。 制方極當。 一婦行經色淡若黃漿。 心腹嘈雜。 此脾胃濕痰故也。 以二陳湯合四物入細辛、蒼朮。 數服即止。 一婦子經水下如黑豆汁。 此絡中風熱也。 以四物加黃芩、川連、荊芥穗、蔓荊子。 數服血清色轉。 一女年十五。 脈弦而大。 不數。 形肥。 初夏時。 倦怠。 月經來時多。 此稟受弱。 氣不足攝血也。 以白朮一錢五分。 生耆、陳皮各一錢。 人參五錢。 炒柏三分。 一婦年四十餘。 月經不調。 行時腹疼。 行後又有三四日淋瀝。 皆穢水。 口渴面黃。 倦怠無力。 以白朮一兩。 歸身尾、陳皮各七錢。 黃連三錢。 木通二錢。 生耆、黃芩各二錢。 炙甘草一錢。 分作八帖。 下五靈脂丸四十粒。 食前服。 震按此案用藥。 白朮、黃連、歸身、歸尾用得最好。 耆、芩嫌其太輕。 更好在五靈脂丸。 一婦年二十餘。 形肥。 痞塞不食。 每日臥至未。 飲薄粥一盞。 粥後必吐水半碗。 仍復臥。 經不通三月矣。 前番通時黑色。 脈辰時寸關滑有力。 午後關滑。 寸則否。 詢之因乘怒飲食而然。 遂以白朮一兩五錢。 厚朴、黃連、枳實各一兩。 半夏、茯苓、陳皮、山楂、人參、滑石各八錢。 砂仁、香附、桃仁各五錢。 紅花二錢。 分作十帖。 每日服一帖。 各入薑汁二蜆殼。 間三日。 以神佑丸、神秘沉香丸微下之。 至十二日。 吐止食漸進。 四十日平復如故。 震按飲薄粥一碗。 必吐水半碗。 臥不能起。 將認作大虛證矣。 其辨在於痞塞。 及經停之前雖通而黑色也。 此內火食積。 郁成濕熱。 上則飲停。 下則瘀阻。 實證似虛耳。 辰時寸關脈滑有力者。 辰為氣血注胃之時。 胃滿甚而連及上焦。 午後惟關滑。 獨顯胃實之象矣。 方主消痰消食破氣活血。 加黃連、滑石以清濕熱。 仍兼人參以鼓舞胃氣。 使諸藥得行其疏通之力。 再佐薑汁之辛以開道路。 又治嘔吐。 此真紀律之師。 有勝無敗者也。 然猶有病深藥淺之慮。 隔三日。 以二丸微下。 則直搗賊巢。 病根可拔矣。 呂滄洲治一女。 在室病不月。 諸醫療皆不得其狀。 視之腹大如娠。 求其色脈即怪。 語之曰。 汝病非有異夢。 則鬼靈所憑耳。 女不答。 趨入臥內。 密語其侍嫗曰。 我去夏追涼廟廡下。 薄暮過木神心動。 是夕夢一男子。 如暮間所見者。 即我寢親狎。 由是感病。 我慚赧不敢以告人。 醫言是也。 嫗以告呂。 呂曰。 女面色乍赤乍白者。 愧也。 脈乍大乍小者。 祟也。 病因與色脈符。 雖劇無苦。 乃以桃仁煎下血類豚肝者六七枚。 俱有竅如魚目。 病已。 震按此即鬼胎。 亦易辨識。 惟云。 病因與色脈符。 雖劇無苦。 一秘訣也。 桃仁煎頗狠。 然非此藥。 不能去此病。 俞子容治一婦寡居。 鬱結成疾。 經事不行。 體熱如炙。 忽吐血若泉湧。 醫用止血藥。 不效。 愈以茅草根搗汁。 濃磨沉香。 服至五錢許。 日以釅醋貯瓶內。 火上炙熱。 氣衝兩鼻孔。 血始得降下。 遂不復吐。 經事乃行。 震按此是倒經。 故降其氣而血自降。 茅根汁磨最妙。 尤妙在熱醋熏鼻。 但經倒猶可生。 經枯則必死耳。 石山治一婦。 瘦小。 年二十餘。 經水紫色。 或前或後。 臨行腹痛。 惡寒喜熱。 或時感寒。 腹亦作痛。 脈皆細濡近滑。 兩尺重按略洪而滑。 汪曰。 血熱也。 或謂惡寒如此。 何謂為熱。 曰。 熱極似寒也。 遂用酒煮黃連四兩。 香附、歸身尾各二兩。 五靈脂一兩。 為末粥丸。 空腹吞之而愈。 震按脈細濡近滑。 兩尺亦於重按略洪而滑。 又不兼數。 殊難認為大熱。 乃重用黃連而愈。 汪公指下真有得心應手之樂。 一婦年二十一歲。 六月。 經行腹痛如刮。 難忍求死。 脈得細軟而快。 尺則沉弱而近快。 汪曰。 細軟屬濕。 數則為熱。 尺沉屬鬱滯也。 以酒煮黃連八兩。 炒香附六兩。 五靈脂半炒半生三兩。 歸身尾二兩。 為末粥丸。 空心湯下三四錢。 服至五六料。 越九年。 得一子。 又越四年。 經行兩月不斷。 腹中微痛。 又服前丸而愈。 續後經行六七日。 經止則流清水。 腹中微痛。 又服前丸而痛亦止。 又經住只有七八日。 若至行時。 或大行五六日。 續則適來適斷。 或微紅。 或淡紅。 紅後常流清水。 小腹大痛。 漸連遍身。 胸背腰腿骨里皆痛。 自巳至酉乃止。 痛則遍身冷熱。 汗大出。 汗止痛減。 尚能飲食。 自始痛至今。 歷十五年。 前藥屢服屢效。 今罔效者何也。 汪復診之。 脈皆洪滑無力。 幸其尚有精神。 汪曰。 此非舊日比矣。 舊乃鬱熱。 今則虛寒。 東垣曰。 始為熱中。 終為寒中是也。 經曰。 脈至而從。 按之不鼓。 乃陰盛格陽。 當作寒治。 且始病時形斂小。 今則形肥大矣。 醫書曰。 瘦人血熱。 肥人氣虛。 豈可同一治耶。 所可慮者。 汗大泄而脈不為汗衰。 血大崩而脈不為血減耳。 其痛日重夜輕。 知由陽虛不能健運。 故亦凝滯而作痛。 以證參脈。 宜用助陽。 若得脈減痛輕。 方為佳兆。 遂投參、耆、歸、術大劑加桂、附。 一帖。 來早再診。 脈皆稍寧。 服至二三十帖。 時當二月。 至五月病愈。 蓋病有始終寒熱之異。 藥有前後用舍不同。 形有肥瘦壯少不等。 豈可以一方而通治哉。 震按細軟而數。 為濕熱。 洪滑無力。 為虛寒。 的系辨脈要旨。 汪公自跋數語。 尤屬治病要訣。 然前之黃連。 終嫌太過。 久服不換。 亦恐非宜。 一婦經行。 必瀉三日。 然後行。 診其脈皆濡弱。 曰。 此脾虛也。 脾屬血。 屬濕。 經水將動。 脾血已先流注血海。 然後下流為經。 脾血既虧。 則虛而不能運行其濕。 令作參苓白朮散。 每服二錢。 一日米飲調下二三次。 月餘。 經行不瀉矣。 一婦年逾四十。 形長色脆。 病經不調。 右脈浮軟而大。 左脈虛軟而小。 近快。 常時經前作泄。 今年四月。 感風咳嗽。 用湯洗浴汗多。 因泄一月。 六月。 復因洗浴。 發瘧六七次。 瘧雖止而神思不爽。 至八月盡。 而經水過多。 白帶時下。 瀉泄。 遂覺右腳疼痛。 舊曾閃挫腳跟。 今則假此延痛。 臀腿腰脅尻骨脛項左邊筋皆掣痛。 或咳嗽一聲。 則腰眼痛如刀扎。 日輕夜重。 叫號不已。 幸痛稍止。 飲食如常。 因思月水過多。 白帶時下。 日輕夜重。 泄瀉無時。 亦屬下多亡陰。 宜作血虛治。 然服四物止痛之劑益甚。 九月。 汪復診視。 始悟此病乃合仲景所謂陽生則陰長之法矣。 夫經水多。 白帶下。 常泄瀉。 皆由陽虛陷下而然。 命曰陽脫是也。 日輕夜重。 蓋日陽旺而得健運之職。 故血亦無凝滯之患而日輕也。 夜則陰旺而陽不得其任。 失其健運之常。 血亦隨滯。 故夜重也。 遂以參、術助陽之藥。 煎服六七帖。 痛減。 此亦病證之變。 治法殊常。 故記之。 震按前案之理易明。 此案之脈亦易認為虛。 惟近快而合以足之延痛。 頗似濕熱耳。 然久瀉復瘧。 經水過多。 白帶時下。 顯系參、術對證。 何云治法殊常耶。 一婦人年逾四十。 形色頗實。 常患產難倒生。 經水不調。 或時遍身骨節疼痛。 食少倦怠。 自汗。 汪診之。 兩手脈皆不應。 而右關輕按。 隱隱然微覺動也。 疑脈出部。 以指尋按經渠列缺穴分。 亦不應。 甚怪之。 乃叩其夫。 曰。 有孕時。 醫診亦言無脈。 後服八物湯。 幸而易產。 得一子。 汪曰。 此由稟賦本來脈不應也。 無足怪。 可見天下事變無窮。 果難一一以常理測也。 如脈經所謂。 但道其常而已。 兩手無脈。 不傷其生。 又不妨於胎孕。 豈脈經所能盡耶。 震按人有一手無脈者頗多。 若兩手無脈者則少。 此乃母胎中。 或襁褓時。 蹙銼其經隧。 致脈不通。 原非病也。 石山又診一婦左手無脈。 而動於腕臂外廉陽谿偏歷之分。 是即今所謂反關脈耳。 汪乃曰。 左脈離其部位。 其病難以脈知。 誠然反關脈多洪大。 且可推動。 果不足以審病情。 又按丹溪治一婦久瘧。 食少經閉。 兩手無脈。 每日與三花神佑丸十餘粒。 津咽之。 月餘食進。 脈出。 又半月脈愈。 又一月經行。 此則因病而無脈。 非向來無脈也。 一婦產後。 經行不止。 或紅或白或淡。 病逾八月。 面色黃白。 性躁。 頭眩腳軟。 醫用參耆補藥。 病益加。 用止澀藥不效。 汪診之。 右脈濡弱無力。 左脈略洪而快。 曰。 右脈弱者。 非病也。 左脈偏盛。 遂覺右脈弱耳。 宜主左脈。 治以涼血之劑。 遂以生地、白芍、白朮各一錢。 黃芩、阿膠、歸身各八分。 陳皮、香附、川芎、椿根皮、茯苓各六分。 柴胡、甘草各五分。 煎服二十餘劑而愈。 震按右脈濡弱無力。 而汪公乃以左脈偏盛為主。 其取捨異矣。 且曰。 右脈弱非病。 則經水之或白或淡。 及面色黃白頭眩腳軟。 非右脈弱之為病。 汪公蓋因曾用參耆而病益加。 則右脈不足憑。 常以涼血之劑專主左脈為治耳。 又治一婦。 年逾三十無子。 汪診其脈近和。 惟尺部洪滑。 曰。 子宮有熱。 血海不固也。 其夫曰然。 每行人道。 經水即來。 乃以丹溪大補丸加山茱萸、白龍骨止澀之藥以治其內。 再以亂髮灰、白礬灰、黃連、五倍子為末。 以治其隱處。 果愈且孕。 立齋治一婦人。 每交接則出血作痛。 敷服皆涼血止痛之劑。 不時出血甚多。 此肝傷不能藏血。 脾傷不能攝血也。 用補中益氣歸脾二湯而愈。 外亦以亂髮、青布。 燒灰敷之。 又一妾證同前。 按其脈。 兩尺沉遲而澀。 用補血散寒之劑不愈。 偶檢千金方。 以蛇床子散綿裹納其中。 二次遂愈。 震按以上三案。 病同而治法各異。 可見病以脈為斷也。 立齋首案不載脈。 然敷服皆涼血止痛之劑不效。 則舍補無他法矣。 此又可以意會也。 又一婦人。 經候過期。 發熱倦怠。 或用四物、黃連之類。 反兩月一度。 且少而成塊。 又用峻藥通之。 兩目如帛所蔽。 薛曰。 脾為諸陰之首。 目為血脈之宗。 此脾傷五臟皆為失所。 不能歸於目矣。 遂用補中益氣、濟生歸脾二湯。 專主脾胃。 年餘尋愈。 震按此案可比人天法眼。 若不補脾胃而用血藥涼藥以治目。 亡無日矣。 一婦人年四十。 勞則足跟熱痛。 薛以陰血虛極。 急用聖愈湯而痊。 後遍身瘙癢。 誤服風藥。 發熱抽搐。 肝脈洪數。 此乃肝家血虛火盛而生風。 以天竺膽星為丸。 用四物、麥冬、五味、芩、連、炙草、山梔、柴胡煎送而愈。 一婦人多怒。 經行或數日。 或半月方止。 三年後。 淋瀝無期。 肌體倦瘦。 口乾內熱。 盜汗如洗。 日晡熱甚。 用參、耆、歸、朮、茯神、遠志、£—仁、麥冬、五味、丹皮、龍眼、炙草、柴胡、升麻。 治之獲愈。 此證先因怒動肝火。 血熱妄行。 後乃脾氣下陷。 不能攝血歸源。 故用前藥。 若胃熱亡津液而經不行。 宜清胃。 若心火亢甚者。 宜清心。 若服燥藥過多者。 宜養血。 若病久氣血衰。 宜健脾胃。 震按前案治血熱生風。 此案治脾虛下陷。 迥然不同。 但前案易認。 此案內熱倦瘦。 盜汗口乾。 日晡熱甚。 已近癆怯病形。 幸未咳嗽經停耳。 若認為癆怯而用清火。 則必死。 立齋曰。 一婦性急。 每怒非太陽耳項喉齒胸乳作痛。 則胸滿吞酸。 吐瀉少食。 經行不止。 此皆肝火之證。 肝自病則外證見。 土受克則內證作。 余先以四物加白朮、茯苓、柴胡、炒梔、炒龍膽。 清肝養血。 次用四君子加柴胡、芍藥、神麯。 合左金以培土製肝。 漸愈。 惟月經不止。 是血分有熱。 脾氣尚虛。 以逍遙散倍用白朮、茯苓、陳皮。 又以補中益氣加酒炒芍藥。 兼服而安。 一婦人月經不調。 晡熱內熱。 飲食少思。 肌體消瘦。 小便頻數。 服濟陰丸。 月經不行。 四肢浮腫。 小便不通。 曰。 此血分也。 朝用椒仁丸。 夕用歸脾湯。 漸愈。 乃以人參丸代椒仁丸。 兩月餘將愈。 專用歸脾湯五十餘劑而痊。 一癧婦月經不調。 小便短少。 或用清熱分利之劑。 小便不利。 三月餘。 身面浮腫。 月經不通。 曰。 此水分也。 遂朝用葶藶丸。 夕用歸脾湯。 漸愈。 乃用人參丸間服而愈。 以上二證。 作脾虛水氣。 用分利等藥而沒者。 多矣。 震按立齋治病。 善於溫補。 若攻伐之藥。 非其所長。 今此三案。 首案是其本色。 後二案全宗陳氏良方治法。 其椒仁丸中有芫花、蚖青、斑蝥、信砒峻毒之品。 竟毅然用之。 雖兼佐歸脾湯。 而毒藥力猛。 甚為擔險。 即葶藶人參二丸。 亦非輕劑。 乃二病皆痊。 譬之名將。 或攻或守。 或奇或正。 總操必勝之著。 雖履險而如夷也。 一婦內熱作渴。 飲食少思。 腹內近左。 初如雞卵。 漸大四寸許。 經水三月一至。 肢體消瘦。 齒頰似瘡。 脈洪數而虛。 左關尤甚。 此肝脾鬱結之證。 外貼阿魏膏。 午前用補中益氣湯。 午後以加味歸脾湯。 兩月許。 肝火少退。 脾土少健。 仍與前湯送下六味地黃丸。 午後又用逍遙散送歸脾丸。 又月餘。 日用蘆薈丸。 以大皂角、青黛、蘆薈、硃砂、麝香各一錢。 另以干蝦蟆用皂角等分燒存性。 為末一兩。 入前項藥。 同為末。 蒸餅丸如麻子大。 每日二服。 空腹以逍遙散下。 日晡以歸脾湯下。 喜其謹疾。 調理年餘而愈。 震按古方治癥瘕。 有蘆薈丸。 用蘆薈、黃連、胡黃連、木香、蕪荑、青皮各五錢。 當歸、茯苓、陳皮各一兩五錢。 炙草七錢。 米糊丸云。 治疳瘕。 肌肉消瘦。 發熱。 飲食少思。 口乾作渴。 齒頰生瘡等證。 與此方大同小異。 而敘證悉同。 濟陰綱目注。 謂小兒疳積腹脹者宜用。 疑與婦人非宜。 意其誤收。 今觀此案。 而後知集書者之不誤收也。 孫東宿治馬二尹媳。 每月汛行。 子戶旁輒生一腫毒。 脹而不痛。 過三五日。 以銀簪針破。 出白膿盞許而消。 不必貼膏藥而生肉。 無疤痕。 但汛行即發。 或上下左右無定所。 第不離子戶也。 內外科歷治數年不效。 且致不孕。 因詢於孫。 沉思兩日而悟曰。 此中焦濕痰。 隨經水下流。 壅於子戶也。 經下而痰凝。 故化為膿。 原非毒。 故不痛。 用白螺螄殼火煅存性為君。 南星、半夏為臣。 柴胡、甘草為佐。 麵糊丸。 早晚服之。 遂愈。 震按孫公穎悟。 殊不可及。 原非毒。 故不痛。 亦格致名言。 〔附〕一寡婦體弱。 每逢月事聲啞。 沈堯封曰。 肝腎之絡。 俱上連肺。 精血下注。 肺中必枯。 故啞。 用地黃、天冬、肉蓯蓉、歸身等大補精血。 病反甚。 加細辛五分。 通厥少之絡。 才入口。 聲即出。 後用八味丸調理。 經來不啞。 震按今人稱月事為天癸者。 謬也。 經云。 女子二七而天癸至。 任脈通。 太衝脈盛。 月事以時下。 又云。 男子二八而腎氣盛。 天癸至。 精氣溢瀉。 若天癸即月事。 丈夫有之乎。 顧名思義。 謂是天一之真水。 乃精血之源頭也。 蓋男女皆有精。 易云。 男婦媾精。 可據。 然指天癸為精。 亦不妥。 天癸為精。 不該又云。 精氣溢瀉矣。 後賢講受孕之道。 有陽精陰血。 先至後沖等說。 亦謬。 夫男女交接。 曾見女人有血出耶。 交接出血是病。 豈能裹精。 及為精所裹哉。 大約兩情歡暢。 百脈齊到。 天癸與男女之精偕至。 斯入任脈而成胎耳。 男胎女胎則由夫婦之天癸。 有強弱盈虛之不同也。 任脈督脈。 皆起於前後兩陰交之會陰穴。 督總諸陽。 任總諸陰。 任脈隸足少陰。 衝脈隸足陽明。 所謂沖為血海。 任主胞胎也。 經云。 前陰總宗筋之所會會於氣街。 而陽明為之長。 陽明水穀之精華。 變化成血以灌輸太衝。 太衝脈盛。 月事以時下矣。 既孕則血聚以養胎。 不能輸入太衝。 故月事不下。 由此辨之。 任脈通而天癸至。 衝脈盛而月事下。 明系兩項矣。

師尼寡婦異治

許學士治一尼。 惡風倦怠。 乍寒乍熱。 面赤心怔忡。 或時自汗。 是時疫氣大行。 醫見其寒熱。 作傷寒治之。 用大小柴胡湯雜進。 數日病急。 許診視。 告之曰。 三部無寒邪脈。 但厥陰弦長而上魚際。 宜服抑陰等藥。 乃以生地二兩。 赤芍一兩。 柴胡、秦艽、黃芩各五錢。 為細末。 蜜丸如梧桐子大。 每服三十丸。 烏梅湯吞下。 日三服。 良愈。 薛立齋治一寡婦因怒。 致不時寒熱。 久而不已。 肝脈弦緊。 用小柴胡加生地。 治之而愈。 但見風。 寒熱仍作。 此是脾胃氣虛。 用加味歸脾、補中益氣二湯。 兼服而止。 一放出宮女。 年逾三十。 兩胯作痛。 肉色不變。 大小便中作痛如淋。 登廁厠尤痛。 此瘀血漬入隧道為患。 乃男女失合之證也。 難治。 後潰不斂。 又患瘰癧而歿。 此婦在內。 久懷憂鬱。 及出外為人妾。 又不如願。 致生此疾。 可見瘰癧流注。 乃七情氣血損傷。 不可用攻伐。 皎然矣。 按精血篇云。 女人天癸既至。 逾十年無男子合。 則不調。 未逾十年思男子合。 亦不調。 不調則舊血不出。 新血誤行。 或漬而入骨。 或變而為腫。 或雖合而難子。 合多則瀝枯虛人。 產多則血枯殺人。 江篁南治一貴婦寡居。 月候不調。 常患寒熱。 手足或時麻木。 且心虛驚悸。 或心頭覺辣。 諸治不效。 診其肝脈弦出左寸口。 知其鬱而有欲心不遂也。 乃以烏藥、香附二味投之。 二服諸證俱減。 震按欲男子而不得。 則相火內郁。 郁久必致氣血暗耗。 陰陽交爭。 自生寒熱。 不皆由精血離位。 漬入隧道而變寒熱也。 故失合之證成癆者。 多非藥可愈。 江氏講肝脈弦出寸口謂肝主疏泄。 今肝火不泄。 逆而上行。 此說卻通。 又魏氏云。 今人脈上魚際者。 十居其五。 或左或右。 或左右皆然。 陰虛火盛之人。 類多見之。 不可定為郁病。 此說亦是。

崩漏

西園公不知何郡人。 曾治一婦人。 年六十二歲。 患血崩不止。 以黃連解毒湯四帖。 後服涼膈散合四物六帖。 即愈。 此婦因悲哀太過則心系急。 肺布葉舉而上焦不通。 熱氣在中。 血走而崩。 故效。 震按此即血熱崩漏治法。 然悲哀太過傷肺傷心。 致元氣暴虛而崩者。 當用人參。 如歸脾湯之類。 斷不可用涼膈散。 須以脈辨之。 王汝言治一婦。 患胎漏。 忽血崩甚。 暈去。 服童便而醒。 少頃復暈。 急服荊芥。 隨醒隨暈。 服止血止暈之藥。 不效。 忽又嘔吐。 王以其童便藥汁。 滿於胸膈也。 即以手探吐之。 末後吐出飲食及菜碗許。 詢之。 曰。 適飯後著惱。 少頃遂崩不止。 因悟曰。 因飽食胃氣不行。 故崩甚。 血既大崩。 胃氣益虛而不能運化。 宜乎崩暈不止。 而血藥無效也。 急宜調理脾胃。 遂用白朮五錢。 陳皮、麥芽各二錢煎。 一服暈止。 再服崩止。 遂專理脾胃藥十數服。 胃氣始還。 後加血藥服之而安。 若不審知食滯。 而專用血崩血暈之藥。 豈不誤哉。 震按此與食中相似。 因知見病醫病。 不究其來歷者。 最誤事也。 歸大化之內。 患崩血。 昏憒。 發熱不寐。 或謂血熱妄行。 投以寒劑。 益甚。 或謂胎成受傷。 投以止血。 亦不效。 乃延立齋診之。 曰。 此脾虛氣弱。 無以統攝血耳。 法當補脾而血自止矣。 用補中益氣加炮姜。 不數劑而效。 惟終夜少睡。 驚悸。 另有八物湯。 更不效。 復叩諸先生。 曰雜矣。 乃與歸脾湯加炮姜以補心脾。 遂如初。 震按八物湯亦氣血兼補而責其雜者。 以血藥太多。 不專主心脾也。 可見用藥須與證恰對。 一毫假借不得。 江汝潔治葉廷傑之內。 十月。 病眼若合即麻痹。 甚至不敢睡。 屢易醫。 漸成崩疾。 江診得左手三部。 舉之略弦。 按之略大而無力。 右手三部。 舉按俱大而無力。 經曰。 血虛脈大如蔥管。 又曰。 大而無力為血虛。 又曰。 諸弦為飲。 又曰。 弦為勞。 據脈觀證。 蓋由氣血俱虛。 以致氣不周運而成麻痹。 時醫不悟而作火治。 藥用寒涼過多。 損傷脾胃。 陽氣失陷而成崩矣。 以歲運言之。 今歲天衝主運。 風木在泉。 兩木符合。 木盛而脾土受虧。 是以土陷而行秋冬之令。 以時候言之。 小雪至大雪之末。 六十日有奇。 太陽寒水司令。 厥陰風木客氣加臨其上。 水火勝矣。 經曰。 甚則勝而不復也。 其脾大虛。 安得血不大下乎。 且脾裹血。 脾虛則血不歸經而妄下矣。 法當大補脾經為先。 次宜補氣祛濕。 可得漸愈矣。 以人參三錢。 黃耆二錢。 甘草四分。 防風、荊芥、白朮各一錢。 陳皮八分。 水煎。 食遠服。 一劑分作三服。 不數劑而安。 震按脈大而無力。 乃氣虛之確據。 何可指定為血虛。 況麻屬氣虛。 先哲之成言也。 氣虛不能攝血則崩。 參、耆在所必用。 惟左手脈舉之略弦。 似有風邪。 少加荊、防。 亦是。 微嫌議論拖沓。 借司天運氣以張大其說。 反覺寬泛耳。 易思蘭治一婦患崩。 去血極多。 用止血藥。 崩愈甚。 臥床月餘。 羸瘦食少。 面青爪黑。 氣促痰喘。 易診之。 心脈平和。 肝脈弦大時一結。 肺脈沉而大且有力。 脾胃脈沉澀。 兩尺沉而無力。 曰。 此氣鬱證也。 詢之。 果因怒而致。 乃用香附、烏藥、蘇梗為君。 撫芎、白芷為臣。 當歸、白朮、神麯、甘草為佐使。 服藥後。 頓覺神爽。 諸證減半。 舉家欣躍。 易曰未也。 明日子時分。 指甲變桃紅色。 方可救。 至期甲色果紅。 又診之。 左三部如前。 肺脈微起。 脾胃雖沉緩而不澀。 兩尺照舊。 謂其家曰。 午時血當大崩。 毋得驚惶以駭病者。 至期。 果下紫黑血塊數枚。 自此遂止。 或問曰。 崩。 血證也。 人用血藥不效。 公用氣藥而止者。 何也。 易曰。 崩雖在血。 其源在氣。 氣如橐籥。 血如波瀾。 血隨氣行。 欲治其血。 先調其氣。 然有調氣而血疾不愈者。 有不調氣而治血亦愈者。 又何也。 蓋所因有不同耳。 有因血而病氣者。 有因氣而病血者。 能以脈證辨之。 而治法之先後定矣。 如人稟來血虛者。 血虛氣必盛。 為咳血潮熱咽痛等證。 此則以血為主。 而用滋陰降火之劑。 今此證時值秋令。 肺脈宜浮短而反沉大。 失其令矣。 有云。 下手脈沉。 便知是氣。 大者火也。 氣有餘即是火。 沉而兼大。 是氣鬱而不運也。 況肝木至秋。 脈當微弱。 茲反弦大而結。 肝脈結者。 血積於內也。 病因肝家怒火鬱結。 血不歸經而妄行。 非因氣而病血者乎。 故以治氣為先也。 曰。 指甲已黑矣。 君斷子時變紅。 血已止矣。 君斷午時復來。 何也。 易曰。 此正陰陽生長之妙也。 蓋血活則紅。 血凝則黑。 爪甲黑者。 血凝而不散也。 今用藥以行其氣。 至子時一陽初動。 氣行則血活。 故黑甲變而紅矣。 至午時一陰復生。 肝乃乙木。 乙木生於午。 肝氣得令。 其邪不能容。 故積血於此時盡出。 積出則氣運血行。 循環經絡而病已矣。 震按此案議論通暢。 大有發明。 然開鬱疏氣之藥。 一服而瘀血行。 新血止。 必無其事。 不過此病有此理。 姑存其說。 以示後人。 使勿墨守見血治血一法。 孫東宿治潘敬齋媳。 經水不調。 醫投安胎之劑。 越七月。 經水忽大行。 內有血塊筋膜如手大者一二桶。 昏冒困憊。 其脈右關洪滑。 左寸洪數。 兩尺皆洪大。 病交夜分。 咬牙亂語。 手心熱。 口噤。 時手足皆冷。 心頭脹悶不快。 面色青。 諸醫皆謂難治。 孫曰無恐。 此濁痰流滯血海。 以誤服安胎之劑。 益加其滯。 血去多。 故神魂無依。 痰迷心竅。 故神昏語亂。 其發於夜半者。 乃痰熱在心包絡與膽經。 故每至其時而發。 為之調氣開痰。 安神養血。 可生也。 即以溫膽湯加石菖蒲、酒芩、天麻、棗仁、丹參與服。 其夜子丑時。 咬牙亂語皆減半。 次日仍與前藥。 每帖加竹茹五錢。 臨睡又與黑虎丹數粒。 諸證悉去而愈。 震按此證不用脫血益氣之法。 其察脈審證高矣。 然此時著眼在昏冒脹悶等證。 非血去多而猶不止也。 溫膽湯竹茹用至五錢。 終系暴病。 病根在痰火。 誤服補澀藥以致崩。 非久崩不痊者比。 若吾邑錢觀察夫人患崩證三年。 名醫畢集。 靡藥不嘗。 迨後用歸脾湯幾數百帖。 服參無算。 旋愈旋發。 卒致不起。 縱遇孫公。 亦復何法以治之。 施笠澤治祁君萬之內。 崩中。 服地榆、續斷等藥不效。 施診其脈沉而結。 曰。 蓄血證也。 病得之天癸至而怒。 祁曰然。 因怒經止。 半月後即患崩證。 迄今一月矣。 乃用桃仁、大黃行血破瘀。 或謂失血復下。 不導其勢耶。 施曰。 血隨氣滯。 蓄積不散。 壅塞隧道。 溢而妄行。 決壅去滯。 則血自歸經矣。 不然。 舍其本而治其末。 何異下水塞流乎。 服湯二劑。 果下衃血。 天癸旋至。 〔附〕高鼓峰治一產後惡露不盡。 至六七日。 鮮血奔注。 發熱口渴。 脅痛狂叫。 飲食不進。 用養血及清肝行血藥。 無一效。 高診其脈。 洪大而數。 乃曰。 此惡露未盡。 留泊血海。 凡新化之血。 皆迷失故道。 不去蓄利瘀。 則以妄為常。 曷以御之。 用醋製大黃一兩。 生地一兩。 桃仁泥五錢。 乾漆三錢。 濃煎飲之。 或曰。 產後大虛。 藥毋過峻否。 高曰。 去者自去。 生者自生。 何虛之有。 服後下黑血塊數升。 諸病如失。 再用補中益氣調理而痊。 震按此二案。 若合符節。 要皆實證也。 實證易治。 一攻即愈。 虛證難醫。 屢補無功。 經云。 不能治其虛。 何問其餘。 以見能治虛者。 自無難題矣。 夫治虛用補。 通套之法也。 審其臟腑經絡奇經。 虛在何處。 有無寒熱濕風之兼挾。 細細分別。 尚或效或不效。 其效者為能治。 不效者仍為不能治也。 寒熱濕風。 古人皆有成方。 而風之一字。 今多忽略。 內經云。 卒風暴至。 則經水波湧而隴起。 原與天暑地熱。 經水沸溢。 對待為言。 故古人治風入胞門。 有一味防風丸、舉卿古拜散等方。 若肝風內動。 則未之及。 肝屬風木。 主藏血。 因怒因郁。 皆致斯病。 須以逍遙散、虎潛丸、烏梅丸、補肝湯。 斟酌加減。 蓋即肝風動血。 又有挾寒、挾熱、挾瘀之分。 人參、熟地、阿膠、黃連、地榆、桂、附、桃仁、柏子仁、三七、鬱金等。 可憑脈證參入。 總在臨機權變。 不得只以虛目之也。

帶下

吳茭山治一婦人。 久患白帶。 瘦削無力。 倦怠欲睡。 腰痠腿痛。 飲食無味。 面黃。 日晡煩熱。 小便淋瀝。 以歸身、茯苓各一錢。 炒芍藥、地骨皮、白朮、川芎、人參各八分。 黃芩、鹿角膠各一錢。 炙草、熟地、車前子各五分。 棗二枚。 水煎服。 數服而愈。 後治數婦皆驗。 程明佑治一婦。 病帶下不止。 醫投調經劑。 血愈下。 復投寒涼藥。 遂下泄。 肌肉如削。 不能言。 四肢厥逆。 程診其脈細如絲。 曰。 陽氣微而不能營陰。 法當溫補。 陽生則陰長而血不下漏。 遂以人參二兩。 附子三片。 濃煎。 一服手足微溫。 再服思食。 繼服八珍四十劑愈。 立齋治一婦人。 頭暈吐痰。 胸滿氣喘。 得食稍緩。 苦於白帶。 二十餘年矣。 諸藥不應。 薛曰。 此氣虛而有痰飲也。 飲愈帶始愈。 遂用六味地黃丸。 不月而驗。 震按六味地黃。 豈能治飲。 就此證宜六君與腎氣丸並用。 即如首案。 熟地僅用五分。 次案附子僅用三片。 俱不可解。 一婦人吞酸胸滿。 食少便泄。 月經不調。 服清氣化痰丸。 兩膝漸腫。 寒熱往來。 帶下黃白。 面黃體倦。 此脾胃虛濕熱下注。 用補中益氣倍參、術。 加茯苓、半夏、炮姜而愈。 若因怒。 發熱少食。 或兩腿赤腫。 或指縫常濕。 用六君加柴胡、升麻。 及補中益氣。 孫東宿治吳太夫人。 年六十餘。 久患白帶。 歷治不效。 變為白崩。 診得右寸滑。 左寸短弱。 兩關濡。 兩尺皆軟弱。 孫曰。 據脈心腎俱不足。 而中焦有濕。 今白物下多。 氣血日敗。 法當燥脾。 兼補心腎。 乃制既濟丹。 用鹿角霜、當歸、茯苓各二兩。 石菖蒲、遠志各一兩五錢。 龍骨、白石脂各一兩。 益智仁五錢。 山藥糊丸。 空心服以補心腎。 又制斷下丸。 用頭二蠶沙炒三兩。 黃荊子炒二兩。 海螵蛸磨去黑甲、樗根白皮各一兩。 麵糊丸。 午後服以燥中宮之濕。 不終劑而愈。 震按今之婦人。 患帶下者十居八九。 而帶下之虛證。 亦十居八九。 虛證挾肝火。 挾濕熱者。 又十居八九。 若不虛而只是肝火與濕熱者。 僅十之一二而已。 故此門集案雖少。 其治法大旨。 已約略可見。

妊娠睹病

徐文伯從宋後廢帝出樂遊苑門。 逢一婦人。 有娠。 帝以善診。 診之曰。 此腹有女也。 問文伯。 曰。 腹有兩子。 一男一女。 男左邊青黑。 形小於女。 帝性急。 便欲剖視。 文伯惻然曰。 若刀斧。 恐其變異。 請針之立墮。 便瀉足太陰隱白穴。 補手陽明合谷穴。 胎便應針而落。 兩兒相續出。 果如其言。 魏曰。 可見墮胎之證。 以脾為主。 則知安胎之法。 亦以脾為主。 震按徐公之術精矣。 而奏對尤善。 蓋宋廢帝荒淫無道。 若以驗胎致殺孕婦為諫。 帝必不從。 乃云。 若用刀斧恐其變異。 則帝方欲其說之不驗而無所文飾也。 斯聽其用針矣。 仁人之言。 其利溥哉。 陳鬥岩治葉南洲妻。 經閉五月。 下白或赤。 午後發熱。 咳嗽嘔吐。 醫以為癆瘵。 陳視之曰。 兩尺脈皆實。 此必有孕。 外受風邪。 搏激故耳。 飲清和之劑而安。 未半年。 生一子。 薛立齋治妊娠三月。 其經月來三五次。 但不多。 飲食精神如故。 此血盛有餘。 兒大能飲。 自不來矣。 果然。 震按此二條似孕似病。 近亦最多。 必須善診。 方能不惑。 一妊娠每至五月。 肢體倦怠。 飲食無味。 先兩足腫。 漸至遍身。 後及頭面。 此是脾肺氣虛。 朝用朝中益氣。 夕用六君子加蘇梗。 而愈。 程文彬治孕婦七個月。 胸膈飽悶。 氣喘。 忽吐出一物。 如小腸寸許。 舉家驚疑其胎爛。 程至。 診得寸口脈洪滑。 知其氣盛血少。 胎氣湊上。 中焦蓄有濕熱。 濕生痰。 知所吐之物。 乃痰結聚。 病名子懸。 以紫蘇飲加芩、連、貝母。 十劑獲全。 震按此二案。 乃子腫子懸治法之大略也。 孫東宿治一匠婦。 懷妊五月而患心痛。 究其所由起。 謂由失足墜樓也。 始教飲韭菜汁一盞。 痛止。 其夫又從鄰醫取藥煎服。 服後心復痛。 吐鮮血盈益。 胸間沖沖上抵。 疼不可言。 孫診之。 六脈洪大。 汗出如雨。 喘息不休。 其婦樓居低小。 令亟移居樓下。 隨與益元散五錢。 用紫蘇湯調服。 即熟睡至曉。 汗斂喘定。 痛亦止。 再與固胎飲一帖全安。 鄰醫私詢曰。 吐血脈忌洪大。 加以喘汗。 危益甚矣。 且妊婦禁汗。 禁下。 禁利小便。 先生之藥悉犯之。 而反獲效。 何哉。 孫曰。 醫貴審證。 此婦之汗。 以樓居低小。 當酷暑而熱逼故也。 汗多血去而胎失養。 故忡忡上抵。 喘息不續。 移樓下以避暑氣。 益元散為解暑聖藥。 而紫蘇又安胎下氣之妙品。 氣下則血歸原而病痊矣。 此對證之藥。 法出五海藏醫壘元戎四血飲是也。 特諸君檢閱不遍。 即檢閱亦不知為胎產之治。 余不過融會前人之法。 用而不謬耳。 震按胎前而用滑石。 汗多而用紫蘇。 所謂有故無殞亦無殞也。 乃引四血歙以證之。 實系附會。 因此方惟紫蘇、丹參、蒲黃、滑石四味。 遂可假託耳。 一婦妊已七月。 夢見亡故祖母。 揮拳打背一下。 驚醒。 即覺胎動不安。 血已下。 大小便皆急。 腰與小腹脹疼者五日。 此亦事之奇也。 孫診其脈。 兩寸俱短弱。 此上焦元氣太虛。 當驟補之。 人參、耆、朮、阿膠各二錢。 歸、芍、條芩、杜仲各一錢。 砂仁、香附各五分。 苧根嫩皮三錢。 蔥白六錢。 一劑而血止。 兩劑諸證悉除。 四劑後。 減去苧根、蔥白。 調理旬日。 足月而產一女。 東宿曰。 張氏婦年二十一。 其夫延予診。 左寸關短弱。 尺滑。 右寸亦滑。 關濡弱。 尺沉微。 診畢。 問予曰。 脈何如。 予曰。 心神脾志。 皆大不足。 肺經有痰。 夫曰不然。 乃有身也。 予曰。 左寸短弱如此。 安得有孕。 夫曰。 已七十日矣。 予俯思久之。 問曰。 曾經孕育否。 夫曰。 已經二次。 今乃三也。 予問二產皆足月否。 男耶女耶。 夫曰。 實不敢諱。 始產近九個月。 手足面目完全。 而水火不分。 胬肉一片。 生下即死。 次亦九個月。 產下亦無啼聲。 看時口中無舌。 亦旋死。 二胎之異。 不知何故。 望先生細心察之。 予方悟二胎之不完者。 由心脾二經不足所致也。 今左寸右關之脈可見矣。 乃為籌思一方。 專以補心血為主。 令其多服。 以百帖為率。 棗仁、遠志、茯神各一錢。 白朮二錢。 歸、芍、枸杞各一錢五分。 甘草五分。 生地八分。 艾絮二分。 龍眼肉五枚。 水煎服。 足月而產一子。 次年又有身。 不以前事為意。 至九個月產下。 形體俱具。 外有脂膜一片包其面。 耳目口鼻皆見。 但不能去此脂膜。 因思上年之子。 為藥之力也。 震按兩寸短弱為上焦元氣大虛。 左寸短弱為無孕。 皆閱歷老到之言。 又可見察脈者。 必須逐部細診。 但此案既云心脾二經不足。 何但補心而不補脾耶。

腫喘

喻嘉言治顧季掖室人。 仲夏時。 孕已五月。 偶爾下血。 醫以人參、阿膠。 勉固其胎。 又經一月。 身腫氣脹。 血逆上奔。 結聚於會厭胸膈間。 食飲才入。 觸之痛楚。 轉下甚艱。 稍急。 即連粒嘔出。 全如噎證。 更醫數手。 咸以為胎氣上逆。 脾虛作腫而成膈噎也。 用人參之補。 五味之收為治。 延至白露節。 計孕期已八月。 而病勢危極。 呼吸將絕。 始邀喻診。 其脈尺部微澀艱推。 獨肺部洪大無倫。 其喘聲如曳鋸。 其手臂青紫腫亮如毆傷色。 喻駭曰。 似此凶證。 何不相商。 幸余尚有善藥。 可以通其下閉上壅。 季掖必求病名。 喻曰。 上壅者。 以肺脈之洪大。 合於會厭之結塞。 知其肺當生癰也。 下閉者。 以尺脈之微澀。 合於肉色之青腫。 知其胎已久壞也。 善藥者。 瀉白散加芩、桔之苦以開之。 不用硝、黃等癘藥也。 服二大劑。 腹即弩痛。 下白汙如膿者數斗。 裹朽胎而出。 胸膈即開。 連連進粥。 但寒熱咳嗽未除。 旬余白汙既盡。 忽大腫大喘可畏。 一以清肺為主。 竟獲全痊。 震按此案從呂滄洲得來。 滄洲治經歷哈散侍人。 病喘不得臥。 眾作肺受風邪治。 呂診氣口獨盛。 厥陰絃動而疾。 兩尺俱短而離經。 乃曰。 此得之毒藥動血。 以致胎死不下。 奔逆而上衝。 非風寒作喘也。 用催生湯加芎、歸。 煮大劑服之。 夜半果下一死胎。 喘即止。 哈散因告妾誠有孕。 以室人見嫉。 故藥去之。 眾所不知也。

惡阻

丹溪治一婦。 孕兩月。 嘔吐頭眩。 醫以參、朮、川芎、陳皮、茯苓服之。 愈重。 脈弦。 左為甚。 而且弱。 此惡阻病。 必怒氣所激。 問之果然。 肝氣既逆。 又挾胎氣。 參、術之補。 大非所宜。 以茯苓湯下抑青丸二十四粒。 五服稍安。 脈略數。 口乾苦。 食則口酸。 意其膈間滯氣未盡行。 以川芎、陳皮、山梔、生薑、茯苓煎湯。 下抑青丸十五粒而愈。 但口酸易飢。 此肝熱未平。 以熱湯下抑青丸二十粒。 至二十日而愈。 後兩手脈平和。 而右甚弱。 其胎必墮。 此時肝氣既平。 可用參、術。 遂以初方參、術等補之。 預防墮胎以後之虛。 服一月而胎自墮。 卻得平安矣。 震按右脈弱而胎必墮。 雖投參、術無功。 此必丹溪試驗數次。 故確信不疑。 一婦孕三月吐痰水並飲食。 每日寅卯作。 作時覺小腹有氣衝上。 然後膈滿而吐。 面赤微躁。 頭眩。 臥不能起。 肢疼微渴。 蓋肝火挾衝脈之火衝上也。 一日甚。 二日輕。 脈和。 右手寸高。 藥不效者將二月餘。 偶用沉香磨水。 化抱龍丸。 一服膈寬。 氣不上衝。 二三服。 吐止眩減。 食進而安。 震按抱龍丸乃香竄辛散之藥。 似非孕婦所宜。 竟獲大效者。 此婦必多郁。 或多思。 故氣結而右寸脈高。 諸香藥能破郁開結。 則效也。 汪石山治一婦。 形質瘦小。 面色近紫。 產後年餘。 經水不通。 首夏忽病嘔吐。 手指麻痹攣拳。 不能伸展。 聲音啞小。 噦不出聲。 醫皆視為風病。 危之。 汪診脈皆細微近滑。 曰。 此妊娠惡阻病也。 眾謂經水不通。 安有妊理。 汪曰。 天下之事。 有常有變。 此乃事之變也。 脈雖細微。 似近於滑。 又尺脈不絕。 乃妊娠也。 遂以四君子加二陳治之。 諸證俱減。 尚畏粥湯。 惟食干糕香燥之物而有生意。 給事遊讓溪夫人。 病新愈。 月餘經事不行。 嘔噦眩暈。 飲食難進。 醫以為二陽之病發心脾。 女子不月。 法在不治。 江篁南診之。 尺脈雖小。 按之滑而不絕。 此妊而惡阻。 非凶候也。 六君子加砂仁。 數服而安。 後產一女。 震按前條系產後經猶未通。 此條系病後月事不行。 殊難指其為孕。 汪公謂事之變。 近來卻常有之。 尺按不絕。 最宜留心。 至如惡阻乃常病。 千金半夏茯苓湯最佳。 二陳加生地、芍、芎、復花、桔梗、細辛、人參、生薑也。 有寒者千金茯苓丸可用。 六君加枳實、桂心、乾薑、葛根也。 橘皮竹茹湯治胃熱。 抑青丸治肝火。 法亦備矣。 諸法不應則停藥。 金匱所謂加吐下者則絕之也。 過八十日。 自愈。

轉胞

丹溪治一婦。 年四旬。 孕九月。 轉胞。 小便閉三日矣。 腳腫形瘁。 左脈稍和。 而右澀。 此必飽食氣傷。 胎系弱。 不能自舉而下墮。 壓膀胱。 偏在一邊。 氣急為其所閉。 所以水竅不能出也。 當補血養氣。 血氣一正。 胎系自舉。 以參、朮、歸尾、芍藥、帶白陳皮、炙甘草、半夏、生薑濃煎四帖。 任其叫號。 次早以四帖渣作一服煎。 頓飲探吐之。 小便大通。 皆黑水。 後遂就此方加大腹皮、炒枳殼、青蔥葉、砂仁。 作二十帖與之。 以防產前後之虛。 果得平安。 產後亦健。 一孕婦七月。 小便不通。 百醫不得利。 轉加急脹。 脈細弱。 乃氣血虛不能乘載其胎。 故胎壓膀胱下口。 所以溺不能出。 用補藥升起。 恐遲。 反加急滿。 遂令穩婆以香油抹手入產戶。 托起其胎。 溺出如注。 脹急頓解。 卻以參、耆、升麻大劑服之。 或少有急滿。 再托如前。 江云。 不如將孕婦眠於榻上。 將榻倒豎起。 胎自墜轉。 其溺濺出。 勝於手托多矣。 震按二案皆用補藥。 則可知利水破氣藥之謬。 觀前案任其叫號。 四日方用探吐。 後學宜藉以壯膽。 毋事紛更自誤。

墮胎

丹溪治一婦。 有胎至三個月左右即墮。 其脈左大無力。 重取則澀。 乃血少也。 以其妙年。 只補中氣。 使血自榮。 時正初夏。 濃煎白朮湯。 調黃芩末一錢。 服之至三四兩。 得保全而生。 一婦年三十餘。 或經住。 或成形未具。 其胎必墮。 察其性急多怒。 色黑氣實。 此相火太盛。 不能生氣化胎。 反食氣傷精故也。 因令住經第二月。 用黃芩、白朮、當歸、甘草。 服至三月盡。 止藥。 後生一子。 震按前案補氣以生血。 此案清熱以養氣。 不過芩、術二味。 服又甚少。 竟得保全。 今恐不能也。 然今有煎苧麻湯日服。 間佐以二蠶綿灰。 或南瓜蒂灰。 或黃楝頭。 亦有驗者。 一婦經住三月後。 尺脈或澀。 或微弱。 其婦卻無病。 知是子宮真氣不全。 故陽不施。 陰不化。 精血雖凝。 終不成形。 至產血塊。 或產血胞。 惟脈洪盛者。 胞不墮。 震按尺脈或澀或微弱。 與尺脈微滑按之不絕者。 其是胎非胎。 從此分別。 必於指下辨得清。 方於腹中決得定。 下案神色甚困。 難與之藥。 其尺脈必不滑。 必按之無根也。 後石山案兩尺浮弱。 不任尋按。 幾與此案脈同。 竟以大補得保其胎。 此又事之變者矣。 一婦腹漸大如懷子。 至十月。 求易產藥。 察其神色甚困。 難與之藥。 不數日。 生白蟲半桶。 蓋由婦之元氣太虛。 精血雖凝。 不能成胎。 而為穢腐蘊積之久濕化為熱。 濕熱生蟲。 理之所有。 亦須周十月之氣。 發動而產。 終非佳兆。 其婦不及月死。 濕熱生蟲。 譬之溝渠汙濁。 積久不流。 則諸蟲生於其間矣。 石山治一婦。 長瘦。 色黃白。 性躁急。 年三十餘。 常患墮胎。 已七八見矣。 診其脈皆柔軟無力。 兩尺雖浮而弱不任尋按。 曰。 此因墮胎太多。 氣血耗甚。 胎無滋養。 故頻墮。 譬之水涸而禾枯。 土削而木倒也。 況三月五月。 正屬少陽火動之時。 加以性躁而激發之。 故墮多在三五七月也。 宜用大補湯去桂。 加黃柏、黃芩煎服。 仍用研末。 蜜丸服之。 庶可保生。 服半年。 胎固而生二子。 陳鬥岩治一婦。 有胎四月。 墮下逾旬。 腹腫。 發熱。 氣喘。 脈洪盛。 面赤口臭。 舌青黑。 陳診之曰。 脈洪盛者。 胎未墮也。 面赤。 心火盛而血乾也。 舌青口臭。 肝既絕而胎死矣。 內外皆曰。 胎墮久矣。 復診色脈如前。 以蛇蛻煎湯下平胃散加芒硝、歸尾一倍服之。 須臾腹鳴如雷。 腰腹陣痛。 復一死胎墮下。 病亦愈。 魏云。 產後氣喘脈洪。 法在不治。 此所以得生者。 全在逾旬二字。 若非胎未墮。 決不能至逾旬。 陳仁甫治一婦。 年近四十。 稟氣素弱。 自去其胎。 五日內。 漸漸腹脹如鼓。 至心前。 吐不能食。 用補藥不效。 診六脈微弱。 但只叫脹死。 此乃損傷脾氣而作脹。 雖然當急則治其標也。 若泥用丹溪方法。 恐緩不及事矣。 用桃仁承氣加樸、實。 倍硝、黃煎。 服四分。 吐去其一。 至次日早。 仍不通。 事急。 又服琥珀丸三錢。 至申時大通。 脹減。 但體倦四肢無力。 口不知味。 發熱。 再用參、耆、歸、芍、朮、陳、楂煎服。 八劑而安。 魏云。 此用補不效。 後案用破血益甚。 宜參看。 薛立齋治一妊娠五月。 服剪紅丸而墮。 腹中脹痛。 服破血之劑。 益甚。 以手按之。 益痛。 薛曰。 此峻藥重傷。 脾胃受患。 用八珍倍人參、黃耆、半夏、乳香、沒藥。 二劑而痛止。 數劑全愈。 魏云。 痛以手按之痛不痛分虛實。 立齋以按之痛甚。 竟作大虛治。 非明眼不能。 震按此案是正法。 上案是死證。 急則治標。 亦僥倖於萬一。 一婦素怯弱。 四月生女。 自乳。 患疥瘡年餘不愈。 遂至羸困。 五月勉強執姑喪禮旬月。 每欲眩臥。 一日感氣。 忽患心脾高腫作痛。 手不可按。 而嘔吐不止。 六脈微細之極。 醫以為脈雖虛而病形則實。 誤認諸痛不可補氣。 乃用青皮、香附、吳茱萸等藥而愈。 繼復患瘧。 且墮胎。 又投理氣行氣之劑。 病去。 元氣轉脫。 再投參、耆補劑。 不應矣。 六脈如絲欲絕。 薛診云。 皆理氣之劑。 損真之誤也。 連投參、耆、歸、朮、附子、薑、桂六劑。 間用八味丸。 五日眠食漸甘。 六脈全復。 薛云。 心脾疼痛時。 即當服此等藥。 瘧亦不作矣。 震按先前之痛已醫好。 繼後患瘧半產。 亦云病去。 乃追咎先前之不用溫補。 此豈人所能及。 余因是言而追思生平所見心脾痛證。 有屢治屢愈。 屢愈屢發。 數年之間發漸頻。 以至危殆者。 安知不犯薛公所責耶。 然屢發者。 脈必弦小而堅。 或更帶數。 必非微細之極。 若至如絲欲絕。 亦誰不能溫補哉。 江應宿治汪鎬妻。 三十五歲。 厭產。 服打胎藥。 下血如崩。 旬余不止。 或時鼻衄。 諸藥不效。 江診得六脈數而微弦。 乃厥陽之火泛逆。 投四物換生地。 加阿膠、炒黑山梔、薄黃。 一劑而愈。 江云。 內熱而虛。 致墮者居多。 蓋孕至三五月上。 屬少陽相火。 所以易墮。 不然。 何以黃芩、白朮、阿膠等。 為安胎之聖藥。 孫東宿曰。 侄婦戴氏。 孕已五月。 忽血大下。 午後發戰。 六脈俱數。 左寸滑大。 右關搏指。 左關軟弱。 予以白芍二錢。 生地、阿膠、人參、蒲黃各一錢。 柴胡、香附、地榆、荊芥各七分。 甘草五分煎服。 午後發寒熱。 每夜凡三次。 頭痛惡心。 腹中塊硬。 所下血塊甚多。 心下怯力。 此虛無疑也。 以補中益氣加阿膠、炮薑、白芍、烏梅。 下午。 右眼白珠發一白泡。 光腫下垂。 而面亦腫。 此虛火遊行無制之證。 其夜大發寒熱。 指爪皆黑。 唇白。 汗大出。 腹中作痛。 牽引兩乳皆痛。 仍以補中益氣加阿膠、白芍、桂枝、五味、麥冬。 服後熱退汗止渴除。 神氣少定。 乃有生意。 次日。 咳嗽而胎墮。 即以獨參湯繼服。 其夜腸鳴。 瀉二次。 以參、術各三錢。 炙草一錢五分。 炮姜一錢。 桂心、茯苓各五分。 陳皮七分。 蓮子、大棗煎服。 後因咳嗽。 以四君加炮薑、五味、紫菀。 調理而愈。 震按胎甫墮而即進獨參湯。 一見瀉即用參朮至三錢。 蓋緣未墮之前已是虛證。 雖新墮之後。 何妨驟補。 若庸流必主停參。 且與消瘀矣。 張路玉治一婦。 懷孕六月。 因喪子悲哭動胎。 醫用芩、術安胎藥二服。 不應。 改用枳殼、香附、紫蘇、砂仁理氣一服。 胎遂上逼心下。 脹悶喘急。 口鼻出血。 第三日薄暮診之。 其脈急疾如狂風驟雨。 十餘至則不至。 頃之復至如前。 因諭之曰。 此孕本非好胎。 安之無益。 不若去之以存母命。 因思此胎必感震氣所結。 震屬木。 惟金可制。 令以鐵斧。 烈火燒紅醋淬。 乘熱調芒硝末一兩灌之。 夜半。 果下異胎。 下後脈息微和。 神思恍惚。 所去惡露甚多。 又與安神調血之劑。 數服而安。 許裕卿治邵涵貞內子。 孕十七月不產。 不敢執意憑脈。 問諸情況。 果孕非病。 但云孕五月以後不動。 心竊訝之。 為主丹參一味。 令日服七錢。 兩旬余胎下。 已死而枯。 其胎之死。 料在五月不動時。 經十三月在腹。 不腐而枯。 如果實在樹。 敗則必腐。 然亦有不腐者。 則枯胎之理可推也。 張石頑曰。 余昔治馬雲生婦。 孕十三月不產。 脈來微結。 為處十全大補湯。 服至二十餘劑。 而下枯胎色白。 所治雖異。 而胎枯則一也。 震按異胎如夜叉胎及蝌蚪蜥蜴之類。 古書多有。 若枯胎則向來未說。 果癟在樹。 其喻極是。 曾閱後漢書載寶武之母產武。 併產一蛇。 送之林中。 後母死。 蛇亦來至柩前。 盤繞俯仰。 涕血皆流。 因想未產時。 其胎之異若何。 恐非望聞問切所能知也。 又醫林史傳載潘璟治二婦。 一孕二歲。 一孕十四月。 診之曰。 非孕也。 疾也。 作劑飲之。 孕二歲者下肉塊百餘。 孕十四月者下大蛇。 二婦俱得活。 此可謂善診者矣。

難產

龐安常治一婦將產。 七日而子不下。 百治不效。 龐視之。 令其家人以湯溫其腰腹。 自為上下拊摩。 孕得覺腸胃微痛。 呻吟間生一男子。 其家驚喜。 而莫知所以。 龐曰。 兒已出胞。 而一手誤執母腸。 不能復脫。 故非符藥所能為。 吾隔腹捫兒手所在。 針其虎口。 痛即縮手。 所以遽生。 無他術也。 取兒視之。 右手虎口。 針痕存焉。 一婦累日產不下。 服催生藥不效。 龐曰。 此必坐草太早。 心下懷懼。 氣結而不行。 非不順也。 素問云。 恐則氣下。 蓋恐則精神怯。 怯則上焦閉。 閉則氣逆。 逆則下焦脹。 氣乃不行矣。 以紫蘇飲一服便產。 如婦人六七月子懸者。 用此亦往往有效。 震按蘇文忠公有與龐公尺牘。 講楊子云太元經罔真蒙酋冥之義而云。 安常博極群書。 善窮物理。 常為僕思之。 其推重如此。 觀此二案。 益信名不虛傳。 丹溪曰。 世之難產者。 往往見於鬱悶安佚之人。 富貴奉養之家。 若貧賤辛苦者無有也。 方書只有瘦胎飲一論。 而其方為湖陽公主作也。 實非極至之言。 何者。 見用此方。 其難自若。 予族妹苦於難產。 後遇孕則觸而去之。 予甚憫焉。 視其形肥。 而勤於女工。 構思旬日。 悟曰。 此正與湖陽公主相反。 彼奉養之人。 其氣必實。 耗其氣使和平。 故易產。 今形肥知其氣虛。 久坐知其不運。 而其氣愈弱。 且久坐則胞胎亦隨母氣不運。 當補其母之氣。 則兒健而易產。 令其有孕至五六個月。 以紫蘇飲加補氣藥。 與十數帖。 因得男而甚快。 後遂以此方。 隨人之形色性稟。 參以時令加減。 與之無不應者。 因名其方曰。 大達生散。 震按讀古人書而能反其道以合乎理。 固非高明之士不能。 蓋自達生散出。 而後世之孕育者。 母子安全無算。 丹溪之造福宏矣。 石山治一婦。 常患橫生逆產。 七八胎矣。 子皆不育。 汪診脈皆細濡頗弦。 曰。 此氣血兩虛兼熱也。 或曰。 氣血有餘。 方成妊娠。 氣血既虧。 安能胎耶。 汪曰。 觀其形長瘦。 而脈細濡。 屬於氣血兩虛。 色青脈弦。 屬於肝火時熾。 而兩尺浮滑。 似血虛為輕。 而氣虛為重也。 宜以補陰丸。 除陳皮。 倍加香附、參、耆。 蜜丸服之。 常令接續。 逾年。 臨產果順而育一子。 震按保胎易產之道。 此為正理。 蓋母虛則無力。 兒在腹中。 不能運轉其身。 以致橫生倒產。 若臨月多服人參。 母氣既旺。 其產自順。 乃屢試屢驗者。 陳良甫治一婦。 有孕七個月。 遠歸。 忽然胎上衝心而痛。 坐臥不安。 兩醫治之不效。 遂言胎已死矣。 已用蓖麻子研爛。 加麝香調。 貼臍中以下之。 甚危急。 陳診視兩尺脈絕。 他脈平和。 陳問醫作何證治之。 答曰。 死胎也。 陳曰。 何以知之。 曰。 兩尺脈沉絕。 陳曰誤矣。 此子懸也。 若在胎死。 卻有辨處。 面赤舌青。 子死母活。 面青舌赤。 母死子活。 唇口俱青。 母子俱死。 今面不赤。 舌不青。 其子未死。 是胎上迫心。 宜紫蘇飲治之。 至十帖。 而胎乃近下矣。 震按兩尺脈絕。 易認作子死腹中。 若非陳氏辨法。 寧不誤殺兩命。 滑伯仁治一婦人產難。 七日而不乳。 且食甚少。 伯仁視之。 乃以涼粥一盂。 擂碎楓葉煎湯調啖之。 旋乳。 或詰其理。 滑曰。 此婦食甚少。 未有無穀氣而能生者。 夫楓葉先生先落。 後生後落。 故以作湯飲也。 吳茭山治一婦產難。 三日不下。 服破血行經之藥。 俱罔效。 吳制一方。 以車前為君。 冬葵子為臣。 白芷、枳殼為佐使。 已服午產。 眾醫異之。 吳曰。 本草謂催生以此為君。 毛詩採芣莒以防難產。 魏云。 車前以鮮者為妙。 劉復真遇府判女。 產不利。 已死。 劉以紅花濃煎。 扶女於凳上。 以綿帛蘸湯遏之。 連以澆帛上。 以器盛水。 又暖又淋。 久而甦醒。 遂生男子。 蓋遇嚴冬。 血冷凝滯不行。 溫則產。 見亦神矣。 一醫宿客店。 值店婦數日不產。 下體已冷。 無藥。 甚窘。 以椒、橙葉、茱萸等煎湯。 可下手。 則和臍腹人門處皆淋洗之。 氣溫血行。 遂產。 震按催生之方甚多。 或效或不效。 總無定局。 要在用得恰好。 如此數則。 聊示機括。 若能學後案孫公之思路。 方是巨靈神開山手也。 一婦人分娩最易。 至四十妊娠。 下血甚多。 產門不開。 與加味芎歸湯一劑。 又用無憂散斤許。 一劑煎熟。 時時飲之。 以助其血。 而產。 孫東宿曰。 侄元素內人。 季夏難產。 叩其狀。 曰。 產已及戶。 不能下。 用力則胸膈間有物上衝。 痛不可忍。 予思少頃。 曰。 此必雙胎。 胞已分而一上一下也。 及戶者在下欲產。 在上者以用力而上衝。 惟上衝胸膈。 故痛也。 熱亦險矣。 奈產科諸書。 俱未論及何法以處。 因詳思其治法。 必安上而下始用力產也。 即取益元散一兩。 以紫蘇湯送下。 取紫蘇安胎下氣。 滑石滑以利竅。 亦催生之良品也。 飲藥入腹而胸膈痛止。 不逾時。 產二女。 母亦無恙。

胎肖胎忌

礬昌高八舍家。 軒墀間畜龜數年。 生育至百餘。 其家產子四五人。 皆龜胸傴僂。 蓋孕婦感其氣所致。 至正末。 越有夫婦二人。 於大善寺金剛神側。 縛葦而居。 其婦產一子。 首兩肉角。 鼻孔昂縮。 類所謂夜叉形。 蓋產婦依止土偶。 便稟得此形。 古人胎教。 不可不謹。

胞衣不下

立齋曰。 家人婦胎衣不落。 腹胸脹痛。 手不敢近。 此瘀血為患。 用熱酒下失笑散一劑。 惡露胎衣並下。 一產婦胎衣不出。 腹中脹痛。 手按之痛稍緩。 此是氣虛而不能送出。 用無憂散而下。 震按胞衣不下。 因敗血入胞者居多。 立齋又有一案。 用黑豆二合炒透。 鐵秤錘一個燒紅。 同以酒淬之。 將酒化下益母丹二丸。 胞衣從血而出。 又方。 芒硝三錢。 童便沖服。 立下。 或以牛膝二兩。 芒硝三錢煎。 沖童便飲。 及閱慎齋全書。 載一婦胞衣不下。 用人參湯送下砂仁末錢許。 一日二三次。 三四日胞衣爛出。 其婦無恙。 奇矣。 然不知脈證之何如也。 繼之者有黎姓一案。 亦錄於左。 以助參酌。 一婦半產。 胎衣不下。 連服行血催衣之藥四劑。 點血不行。 胸痛瞀亂。 黎西野視之曰。 此脾失職也。 先與黃耆一兩。 當歸一兩。 下咽而瞀亂頓減。 隨用大劑參、耆、朮、歸、芍、苓、甘草等藥。 一服而惡露漸至。 眾皆驚曰。 惡露不下。 胞衣不下。 女科書中並無參、耆之方。 君獨以補奏功。 其義何居。 黎曰。 君等憂血其不下。 吾正憂血下不止。 故相反耳。 蓋此病本氣血大虧而致半產。 脾失統血之職。 水湮土崩。 沖決將至。 故生瞀亂。 不為之修築。 而反加穿鑿。 是虛虛也。 烏乎可。 曰。 今從子法。 遂得免乎。 曰。 不能也。 穿鑿過當。 所決之水。 已離故道。 狂瀾壅積。 勢無所歸。 故必崩。 急服吾藥。 第可固其堤岸。 使不致蕩沒耳。 至第三日。 診尺內動甚。 曰。 今夜子以前必崩矣。 用補中益氣湯加參、耆各二兩。 囑以血至即服。 至黃昏果發。 如其言。 得無恙。 次用調補脾腎之藥而愈。 震按惡露不下。 用參、附、朮、歸等藥而下者。 生平經手頗多。 然必脈象細軟。 口不燥渴。 內不煩熱。 用之方效。 此案不載脈象。 只云脾失其職。 亦屬糊塗。 但半產者多系體虛而胎墮。 且連服行血催衣之藥四劑。 寧不反其道以治之耶。

血暈

奉化陸嚴治新昌徐氏婦。 病產後暴死。 但胸膈微熱。 陸診之曰。 此血悶也。 用紅花數十斤。 以大鍋煮之。 候湯沸。 以木桶盛湯。 將病者寢其上熏之。 湯氣微。 復進之。 有頃。 婦人指動。 半日遂醒。 此法與許允宗治王太后之意同。 立齋治一婦產後。 小腹作痛。 忽牙關緊急。 灌以失笑散。 良久而蘇。 又用四物加炮薑、白朮、陳皮而愈。 震按血暈皆因惡血衝心。 當於綱目中選取驗過之方。 如上二條。 乃正治法。 而丹溪治一婦。 面白形長。 心郁。 半夜生產。 清晨暈厥。 急灸氣海十五壯而蘇。 後以參、術等藥。 服兩月而安。 此陽虛也。 乃變法也。 一產婦因產飲酒。 惡露甚多。 患血暈。 口出酒氣。 此血得酒熱而妄行。 虛而作暈也。 以佛手散加乾葛二錢。 一劑而痊。 立齋云。 產後飲酒能致暈。 產室人眾。 喧嚷氣熱。 亦能致暈。

腹痛

立齋治一產婦。 腹痛發熱。 氣口脈大。 薛以為飲食停滯。 不信。 乃破血補虛。 反發熱頭痛。 嘔吐涎沫。 又用降火化痰理氣。 四肢逆冷。 泄瀉下墜。 始悔。 問曰。 何也。 薛曰。 此脾胃虛之變證也。 法當溫補。 遂用六君子加炮姜二錢。 肉桂、木香各一錢。 四劑。 諸證悉退。 再用補中益氣之劑。 元氣遂復。 震按氣口脈大。 故認停食。 後以誤藥而變四肢逆冷。 泄瀉下墜。 誠變為虛寒證矣。 但不知脈象若何。 若脈亦變為細軟。 則溫補得效。 設脈仍大。 則非所宜。 或大而軟。 猶可用溫補以望其斂小。 倘脈大且數。 按之有力。 其死可必。 溫補無益也。 一婦產後。 腹痛後重。 下痢無度。 形體倦怠。 飲食不甘。 懷抱久郁。 患繭唇。 寐而盜汗如雨。 竟夜不敢寐。 神思消爍。 薛曰。 氣血虛而有熱。 用當歸六黃湯。 納黃芩、連、柏炒黑。 一劑汗頓止。 再劑全止。 乃用歸脾湯、八珍散兼服。 元氣漸復而愈。 震按此證不難於用歸脾八珍。 而難於用當歸六黃。 恨不載脈。 然留此案以見古人有是病即用是藥。 勿拘定產後必當大補也。 但苦寒之藥。 中病即止耳。 一產婦小腹作痛。 有塊。 脈芤而澀。 以四物加延胡、紅花、桃仁、牛膝、木香治之而愈。 一產婦小腹痛甚。 牙關緊急。 此瘀血內停。 灌以失笑散。 下血而蘇。 又用四物加炮薑、白朮、陳皮而愈。 震按此二案。 乃惡露作痛之正法也。 一產婦小腹作痛。 服行氣破血之藥。 不效。 其脈洪數。 此瘀血內潰為膿也。 以瓜子仁湯。 二劑痛止。 更以太乙膏下膿而愈。 產後多有此病。 縱非癰患。 用之亦效。 一產婦小腹疼痛。 小便不利。 用薏苡仁湯。 二劑痛止。 更以四物加桃仁、紅花。 下瘀血而愈。 大抵此證。 皆因榮衛不調。 或瘀血停滯所致。 若脈洪數。 已有膿。 脈但數。 微有膿。 脈遲緊。 乃瘀血。 下之即愈。 若腹脹大。 轉側作水聲。 或膿從臍出。 或從大便出。 宜用蠟礬丸、太乙膏。 及托裡藥。 一婦人寒月中。 產後腹大痛。 覺有塊。 百方不治。 一人教以羊肉四兩。 熟地黃二兩。 生薑一兩。 水煎服之。 二三次愈。 震按憺漪子曰。 覺有塊。 想是寒氣乘虛而聚。 非真實證也。 不然。 何以羊肉熟地能愈哉。 此說可謂善於讀書。 至其所引衍義云。 一婦人產當寒月。 寒氣入產門。 臍下脹痛。 手不得犯。 此寒疝也。 醫欲治之以抵當湯。 謂其有瘀血耳。 予教之曰。 非其治也。 可服仲景羊肉湯。 少減作二服。 愈。 方即元方多川芎。 以酒水同煎。 或加蔥鹽。 較之用熟地者。 略為辛溫。 然總治虛寒腹痛也。 設於寒月血因寒凝。 結瘀㽲痛。 又當用琥珀丸、香桂散、及薑、桂、吳茱、桃仁、蓬朮、五靈脂等藥。 非仲景方均能見效也。 且善悟者更當反是以觀焉。 寒之反為熱。 如金匱下瘀血湯、河間玉燭散等方。 又一例也。 畏其峻者。 回生丹亦妙。 葉案謂取乎醋煮大黃一味。 藥入病所。 不礙無病之所。 斯真妙解。 想先生或從奪命丹。 用醋水同煎法悟入耶。

腰痛

一產婦腰痛。 腹脹善噫。 諸藥皆嘔。 立齋以為脾虛血弱。 用白朮一味炒黃。 每劑一兩。 米泔煎。 時飲匙許。 四劑後漸安。 百餘劑而愈。 震按腰痛而用白朮。 以所兼之證為腹脹善噫。 諸藥皆嘔。 則補腎不若補脾矣。 時飲匙許。 慮其嘔耳。 每劑一兩。 用至百劑。 惟見得到。 斯守得定。 葉案每用米泔煎藥本於此。 他如失血過多腰痛者。 用歸耆湯、十全大補湯。 瘀血腰痛者。 桃仁湯、五香連翹湯。 風濕腰痛者。 五積散、寄生防風湯。

頭痛

郭茂恂嫂金華君。 產七日。 不食。 始言頭痛。 頭痛已。 又心痛作。 既而目睛痛。 如割如刺。 更作更止。 相去無瞬息間。 每頭痛甚。 欲取大石壓。 良久漸定。 心痛作。 則以十指抓臂。 血流滿掌。 痛定目復痛。 又以兩手自剜取之。 如是十日不已。 眾醫無計。 進黑龍丹半粒。 疾少間。 中夜再服。 乃瞑目寢如平時。 至清晨下一行。 約三升許。 如蝗蟲子。 三夜減半。 已刻又行如前。 則頓愈矣。 武叔卿曰。 此蟲咬痛。 不如用殺蟲藥。 更神效。 震按此證情形。 定當作瘀血治。 亦有因痰而痛者。 不如是之劇。 因蟲則自此案始。

中風

立齋治一產後中風。 口眼喎斜。 四肢逆冷。 自汗泄瀉。 腸鳴腹痛。 用六君子加薑、附各五錢。 不應。 以參、附各一兩。 始應。 良久不服。 仍腸鳴腹痛。 復灸關元穴百餘壯。 及服十全大補方效。 震按此種治法。 惟薛公能之。 若今人用參、附至四五錢不應。 惟束手待斃耳。 但不載脈象若何。 想諸虛寒證畢現。 其脈之大小遲數不足計耶。

夷堅志曰。 杜壬治郝質子婦。 產四日。 瘛瘲戴眼。 弓背反張。 壬以為痙病。 與大豆紫湯、獨活湯而愈。 政和間。 予妻房分娩。 猶在蓐中忽作此證。 頭足反接。 相去幾二尺。 家人驚駭。 以數婢強拗之不直。 適記所云。 而藥囊有獨活。 乃急為之。 召醫未至。 連進三劑。 遂能直。 醫至即愈矣。 更不須用大豆紫湯。 古人處方。 神驗屢矣。 一產婦牙關緊急。 腰背反張。 四肢抽搐。 兩目連札。 立齋以為去血過多。 元氣虧損。 陰火熾盛。 用十全大補加炮姜。 一劑而蘇。 又數劑而安。 魏云。 立齋治瘛瘲以大溫補。 前條治風。 想瘛瘲有微甚之不同耳。 震按不必分微甚。 但須審地方及時令。 若薛案明云去血過多。 必無用獨活之理矣。

瘛搐

丹溪治一產婦。 年三十餘。 正月間。 新產十餘日。 左腳左手發搐。 氣喘不眠。 面起黑色。 口臭。 脈浮弦而沉澀。 右為甚。 意其受濕。 詢之。 產前三月。 時常喜羹湯茶水。 以黃耆、荊芥、木香、滑石、蒼白朮、檳榔、陳皮、川芎、甘草、芍藥。 四服後加桃仁。 又四服而漉漉有聲。 大下水晶塊。 大小如雞子黃與蝌蚪者數十枚。 而愈。 乃去荊芥、檳榔、滑石。 加當歸、茯苓。 調理其血。 四十帖而安。 震按左腳左手發搐。 似肝經血燥生風。 氣喘不眠。 面起黑色。 口臭。 似瘀血入肺死證。 脈象浮弦易辨。 沉澀難辨。 身臨其局。 彷徨無措者多矣。 非丹溪豈能認為濕而用此等藥乎。 若下條薛案。 稍有牆壁可循耳。 一婦人發瘛遺尿。 自汗面赤。 或時面青。 飲食如故。 肝脈弦緊。 立齋曰。 此肝經血燥。 風熱瘛瘲也。 肝主小便。 肝色青。 入心則赤。 法當滋陰血。 清肝火。 遂用加味逍遙散。 不數劑諸證悉退。 孫東宿治潘大司馬媳。 年二十五。 體素弱。 語言端謹。 因難產傷力。 繼以生女拂意。 後又女死悲慼。 即時暈厥。 醒而神思眯昧。 手足瘛瘲。 不可診脈。 目上視。 細詢之。 自女落地。 惡露絕無。 有女醫時與人參干嚼。 及獨參湯並粥亂進。 參與粥皆壅塞膈上不下。 以故神昏瘛瘲不已也。 孫教以手於喉中探而吐之。 喜其隨手吐出痰飲粥藥盈盆。 瘛瘲方定。 乃與川芎、山楂、澤蘭葉、陳皮、半夏、茯苓、香附進之。 稍得睡。 不虞女醫又私與補藥二帖。 子丑時陡然狂亂。 如降神之狀。 漢聲官話。 問答如流。 其聲壯厲。 迥異平時。 其家咸謂神附。 祈禱百般。 孫曰。 此惡露不盡。 乃蓄血如見鬼之證。 非真有神佛相附也。 以歸尾四錢。 川芎一錢五分。 澤蘭葉、益母草、滑石等。 煎沖熱童便。 連飲二帖。 狂亂少定而未除。 意其胸中必有餘痰作滯。 前方中無佐使之品。 故藥力不行也。 大加山楂為引。 惡露稍行。 神思即靜。 嗣後稍睡少時。 手足微動。 或自以手掌其面。 或自以手捶其胸。 昏亂不息。 診其脈近虛。 早間面紅而光。 申酉時面色白。 此血行火退。 故脈虛而當補矣。 與人參、川芎、澤蘭葉各一錢。 當歸、山楂各二錢。 茯苓、陳皮各八分。 卷荷葉一片。 煎沖琥珀末五分。 服後噯氣二聲。 孫喜曰。 此清陽升而濁陰降矣。 自茲安靜。 惡露行。 大便通。 而索粥飲矣。 震按此案前半段治法不難。 蓋得其參粥雜進之病情。 自有消瘀及消痰食之方藥。 但探吐法尤捷耳。 蓄血如見眾。 知者亦多。 難於後半段惡露稍行。 神思即靜。 略睡片時。 昏亂不息。 仍是蓄血形狀。 乃於輕劑消瘀之中。 復用人參。 並不以前曾誤用而畏蹈故轍。 此為高手。 其講脈與面色極是。 但產後譫語昏狂。 有純因於痰者。 又不可不知。

厥冷

易思蘭治瑞州一婦。 產後半月餘。 胃中有清水作逆而吐。 以為胃寒。 煎姜椒湯飲之。 初覺相宜。 至三五日。 清水愈多。 口氣漸冷。 四肢發逆。 腹中冷氣難堪。 有時戰慄。 以四物湯加人參、炮姜。 初服少安。 久則不應。 易診之。 六脈俱無。 以三指按至尺後。 脈來實數有力。 左右皆同。 發言壯厲。 一氣可說四五句。 唇焦頰赤。 大便五六日一次。 小便赤少。 此實熱症也。 詢之。 其俗產後食胡椒炒雞為補。 此婦日食三次。 半月後遂得疾。 蓄熱明矣。 其口冷吐水發厥者。 熱極似水耳。 戰慄者。 熱入血室。 熱盛生風也。 用三黃湯連投之。 六脈俱現。 清水漸減。 姜椒湯不欲食矣。 服四日。 口中熱氣上升。 口舌發黃小粟瘡。 大便八日不通。 以四苓合涼膈散空心一服。 至午不動。 又以甘草煎湯。 調元明粉五錢。 熱服一時許。 腹中微鳴。 吐出酸水一二碗。 大便連去二次。 仍以四苓散、三黃、山梔、枳殼調理。 一月全愈。 大凡診脈。 遇極大極微者。 最宜斟酌。 如極大而無力。 須防陽氣浮散於外。 如極微之脈久久尋而得之於指。 稍稍加力。 按之至骨愈堅牢者。 不可認作虛寒。 今此證六部皆無脈。 尺後則實數有力。 所謂伏匿脈也。 陽匿於下。 亢之極矣。 豈可泥於產後。 禁用寒涼者。 震按易公之案甚多。 此為第一。 觀其發明脈理。 可謂仙傳秘訣。 一婦人產後。 日食茶粥二十餘碗。 一月後。 遍身有冰冷數塊。 若以指按冷處。 即冷從指下上應至心。 如是者二年。 諸治不效。 以八物湯去地黃。 加橘紅。 入薑汁、竹瀝一酒鍾。 十服乃溫。 震按此是痰飲流注肌肉。 原非奇病。 但按之而使不病者。 冷應於心則奇矣。 蓋其人氣血已虛。 痰飲留伏之處。 營衛所不到。 此數塊即系死肉。 治病之藥。 全仗薑汁、竹瀝各一杯。 然非八物。 何以助營衛之流行。 去地黃惡其滯。 加橘紅取其通也。 似宜再加南星、白芥子等藥。

發熱、譫語、昏瞀

滑伯仁治一產婦惡露不行。 臍腹痛。 頭疼身寒熱。 眾皆以為感寒。 溫以薑、附。 益大熱。 手足搐搦。 譫語目竄。 診其脈弦而洪數。 面赤目閉。 語喃喃不可辨。 舌黑如炱。 燥無津潤。 胸腹按之不勝手。 蓋燥劑搏其血。 內熱而風生。 血蓄而為痛也。 曰。 此產後熱入血室。 因而生風。 即先為清熱降火。 治風涼血。 兩服頗爽。 繼以琥珀、牛黃等。 稍解人事。 從以張從政三和散。 行血破瘀。 三四服。 惡露大下如初。 時產已十日矣。 於是諸證悉平。 魏云。 投薑、附後始搐搦。 由燥劑搏血而風生。 故此等案宜細心熟玩。 若是虛寒。 手足豈不厥冷。 況證有舌黑腹不勝按。 在三四日者耶。 又況面赤洪數之脈耶。 一婦產後。 時發昏瞀。 身熱汗多。 眩暈口渴。 或時頭痛惡心。 醫用四物涼血之劑。 病不減。 復用小柴胡。 病益甚。 汪診之。 脈皆浮洪搏指。 汪曰。 產後而得是脈。 又且汗多而脈不為汗衰。 法在不治。 所幸者氣不喘。 不作泄耳。 其脈如是。 恐為涼藥所激也。 用人參三錢。 黃耆二錢。 甘草、當歸各七分。 白朮、麥冬各一錢。 乾薑、陳皮、黃芩各五分。 煎服五劑。 脈斂而病漸安。 震按浮洪搏指之脈。 產後所大忌。 合以身熱口渴。 時發昏瞀。 頭痛惡心。 幾與傷寒證相似。 用小柴胡湯未為大謬。 以方中原有人參也。 但汗多眩暈。 柴胡不宜。 汪公之論。 明白切當。 非大劑人參。 豈能挽回。 至云其脈如是。 恐為涼藥所激。 後學安知有此道理。 服五劑而脈斂。 言更驗矣。 王僉憲公宜人。 產後因沐浴。 發熱嘔惡。 渴欲飲冷水瓜果。 譫語若狂。 飲食不進。 體素豐厚不受補。 醫用清涼。 熱增劇。 石山診之。 六脈浮大洪數。 曰。 產後暴損氣血。 孤陽外浮。 內真寒而外假熱。 宜大補氣血。 與八珍湯加炮姜八分。 熱減大半。 病人自知素不宜參、耆。 不肯再服。 過一日。 復大熱如火。 復與前劑。 潛加參、耆、炮姜。 連進二三服。 熱退身涼而愈。 震按病由沐浴而發熱嘔惡。 渴欲飲冷。 狂譫不食。 人必以傷寒視之。 及用清涼而熱增劇。 茫無把握矣。 況脈洪數。 用滋陰易。 用參、姜難也。 乃投八珍熱減大半。 停參、耆一日。 復大熱如火。 則病宜溫補。 不宜涼散。 始得顯然耳。 孫東宿治武進邑宰孫康宇媳。 年十六。 初產女艱苦。 二日偶感風邪。 繼食麵餅。 時師不察。 竟以參、術投之。 即大熱。 譫語口渴。 汗出如洗。 氣喘泄瀉。 瀉皆黃水無糞。 一日夜不計遍數。 小水短少。 飲食不進。 證甚危惡。 時當暑月。 女科見熱不除。 用芩、連等藥。 證益甚。 乃重用參、朮、肉果、乾薑等止瀉。 瀉不減。 熱反劇。 喘汗轉加。 譫語不輟。 醫悉辭去。 孫往診之。 六脈亂而無緒。 七八至。 獨右關堅硬。 躊躇久之。 因思暑月汗出乃常事。 但風邪麵食瘀血。 皆未消熔。 補劑太驟。 書云。 蓄血如見鬼。 治當消其瘀食。 解其暑氣。 猶可圖生。 勿遽棄也。 乃用益元散六錢。 解暑清熱為君。 仲景云。 渴而小便不利者。 當先利其小便。 況水瀉猶當用之為君也。 以楂肉三錢為臣。 紅曲、澤蘭葉各一錢五分。 消瘀血。 安魂為佐。 香附、橘紅、半夏、茯苓以統理脾氣為使。 京三稜五分。 消前參、術。 決其壅滯為先鋒。 水煎。 服後即稍睡。 計兩日。 連進四劑。 熱減瀉止。 惡露略行。 脈始有緒。 前方去三稜、紅曲。 加扁豆。 而熱全退。 便亦實。 改用四君子湯加益元散、青蒿、香附、扁豆、白芍。 調理而平。 震按前二案虛證似實。 此案實證似虛。 病之能惑人也如此。 但用芩、連而證益甚。 用參、術兼溫藥而更加劇。 亦將束手無策。 孫公之得間處。 在右關獨堅硬。 信乎善治病者。 必善辨脈也。 若粗工見其證極沉重。 脈又七八至。 亂而無緒。 不遑細辨。 此女何由得生。 今從辨脈得病情。 用藥自遊刃有餘。 而藥之得力處。 又在京三稜五分也。 別駕沈石山夫人。 產三日而腹不寬暢。 一女科為下之。 大瀉五六次。 遂發熱噁心。 又用溫膽湯止吐。 小柴胡退熱。 服四日。 吐與熱不止。 粒米不進。 又用八珍湯加童便。 服後昏憒。 耳聾眼合。 口渴腸鳴。 眼胞及手足背皆虛浮。 因逆孫診。 六脈皆數。 時五月初二日也。 東宿曰。 脈書云。 數脈所主。 其邪為熱。 其正為虛。 以十全大補湯加炮姜進之。 夜半稍清爽。 進粥一盂。 始開目言語。 次日以多言語。 復昏昧。 又以參、術各三錢。 炮薑、茯苓、陳皮各一錢。 甘草五分。 煎服。 體微汗。 遍身痱痤。 熱退而神爽。 下午藥不接。 且動怒。 昏昧復如前。 六脈散亂無倫。 狀如解索。 痱痤沒而虛極矣。 亟以參、術各五錢。 炙草、炮薑、附子各一錢。 連進二帖。 是夜熟寢。 唯呼吸之息尚促。 初六日脈又數。 下午發熱不退。 環跳穴邊發一毒如碗大。 紅腫微痛。 前醫者遂歸咎薑、附。 擬用寒涼解毒藥。 孫曰。 此乃胃中虛火遊行無制。 大虛之證。 非毒也。 內經云。 壯者氣行則愈。 怯者著而成病。 惟大補庶可萬全。 用寒涼。 速其死矣。 乃煎附子理中湯進之。 日夕兩帖。 參、術皆用七錢。 服後痱痤復出。 毒散無蹤。 熱亦退矣。 再以參苓白朮散。 調理而全安。 皆由產後誤下。 致變百出。 可不畏哉。 震按八珍與十全大補。 相去不遠。 乃一則服之而加重。 一則服之而遽輕。 其義何居。 蓋得力在肉桂及加炮姜也。 而敢於用薑、桂。 由於數脈之義。 參得透耳。 其邪為熱。 其正為虛二語。 與景岳恰合。 英雄所見略同也。 今人一見數脈。 只知為熱。 斷不敢用薑、附、桂。 夭枉者多矣。 但溫補既投。 亦須數脈漸退。 仲景云。 數脈不時。 則生惡瘡。 故後有發毒之變。 孫公能認定為虛。 故終以大劑溫補收功。 較之胸無主見。 隨境遊移者。 自是仙凡迥別。 程石洲乃眷因產難子死。 憂悶。 小腹有塊作痛。 下午發熱。 不思飲食。 東宿診之。 脈右大於左者三倍。 且數。 與芎歸湯加山楂、澤蘭、肉桂。 次日下午。 腰腹脹痛。 詰之。 晌午食圓眼一斤矣。 從此小腹漸脹。 大便三日未行。 早晨鼻衄。 夜間極熱。 口渴。 脈大無緒。 勢甚危急。 用芎、歸、紅花、桃仁、青皮、檳榔、莪朮、山楂。 水煎。 調元明粉二錢。 服後。 下結糞二枚。 安而就寢。 醒後。 進粥稍多。 又復脹痛。 腹大如斗。 堅如石。 氣促不安。 勢危之至。 乃與五靈脂、山楂各四錢。 凌霄花二錢。 赤芍一錢。 服後大便通。 腹軟氣定。 始可進粥。 漸有生氣。 但脈仍鼓指。 此腹中積滯尚多。 不可不因其時而驅去也。 用山楂、大黃各三錢。 桃仁二錢。 桂心、紅花各五分。 炙甘草七分。 煎沖元明粉一錢五分。 其夜下黑糞四次。 熱始退。 上腹雖消。 臍下仍大。 仍以桃仁承氣加山楂、滑石、紅花。 煎飲之。 五更大便行。 臍腹脹又減。 後與積塊丸調理全消。 是役也。 女科於初起發熱腹痛之時。 即以常套十全大補湯投之。 詎如圓眼肉入腹。 漸漸脹開。 故腹亦因之大脹。 且其味甘。 尤能作滯。 復加地黃、參、術。 寧不塞其塞哉。 由是而成大堅之證。 內經謂中滿者。 瀉之於內。 良以此夫。 彼亦泥乎丹溪產後須大補氣血之誤也。 震按此案與前案截然不同。 數脈大脈。 均為產後所忌。 而彼用溫補。 此用攻消。 俱獲全安。 自非名手不能。 觀石山論浮洪搏指之脈曰。 恐為涼藥所激。 此則認為積滯尚多。 可見臨證者全在圓通活變。 斷無一定之法可守也。 馬元儀治蘇州藩司王管家之妻。 產後一月。 神氣昏倦。 胸滿中痛。 咳嗽喘促發熱。 服藥反漸加重。 勢將治木。 馬診之。 兩手脈沉澀兼結。 馬曰。 此證胎前已有伏邪。 產後氣血既虛。 邪益內結。 法宜表裡兩和。 使邪從外達。 氣從內泄。 病自愈矣。 用桂枝、柴胡、蘇梗、枳殼、半曲、菔子、杏仁、廣皮透邪達滯之劑。 服後病勢偏安。 脈亦稍舒。 前醫尚以氣血兩虛。 遽投參、地、歸、芍斂滯之品。 遂致徹夜靡寧。 如喪神守。 不知邪結於中。 反行補法。 如欲盜之出而反閉其門也。 急改透邪散結法。 用桂枝、炮薑、黃連、枳實、厚朴、廣皮等。 一劑而胸滿中痛之證釋。 復用栝蔞實、柴胡、桂枝、半夏、枳實、杏仁、蘇子、桔梗等。 再劑而表熱喘嗽之證平。 但大便不行。 此久病傷津液。 腸胃失養之所致也。 加生首烏一兩。 大便得解。 餘邪盡去。 然正氣大虧。 繼進滋補氣血之劑而安。 蓋病有虛邪內結。 而正氣積虧者。 當補正以托邪。 而不知者反治邪而傷正。 有正氣未傷。 而邪勢方張者。 當去邪以安正。 而不知者反用補以滯邪。 虛實莫辨。 多致冤沉無訴。 而尚不覺也。 豈不謬哉。 震按產後病因。 果系外邪者。 定當祛邪。 不可泥於丹溪之說。 曾見胎前受暑濕致痢。 痢未幾而產。 產後仍痢。 腹痛胸滿。 後重口渴。 脈數大者。 竟用芩、連、檳、樸、滑石、木香。 甚則加大黃殊效。 與此案治法。 病異而理同也。

寒熱

吳茭山治一少婦。 初產四日。 食冷物。 覺身分不快。 嘔逆。 飲食少思。 心腹滿悶。 時或腹脅刺痛。 晨惡寒。 晚潮熱。 夜則恍惚譫語。 晝則抽搐。 頗類風狀。 變異多端。 諸醫莫測。 或作虛風。 或云血凝實熱。 用甘溫行血。 以寒涼退熱。 如此半月不效。 吳至。 見醫滿座。 亦局蹜。 診其脈弦而緊。 遂令按之。 小腹急痛。 知瘀血未盡也。 思患者大勢惡露已下。 未必還有餘血。 偶因寒涼所傷。 瘀血停滯下焦。 日久客於經絡。 所以變生諸證。 須得大調經散。 倍入琥珀化諸惡血成水。 其患方愈。 遂合前藥服之。 五日後。 行惡水鬥許。 臭不可近。 患人覺倦。 病勢漸減。 然後以人參養榮湯數十帖。 月餘如初。 一婦產後惡露未盡。 因起抹身。 寒氣客於經絡。 乍寒乍熱。 脈緊而弦。 以蔥白散。 二帖而安。 立齋治一產婦。 惡寒發熱。 欲以八珍加炮姜治之。 其家知醫。 以為風寒。 用小柴胡湯。 薛曰。 寒熱不時。 乃氣血虛。 不信。 仍服一劑。 汗出不止。 譫語不絕。 煩熱作渴。 肢體抽搐。 薛用十全大補二劑。 益甚。 脈洪大。 重按如無。 仍以前湯加附子數劑。 稍緩。 再服而安。 震按前二案。 以脈弦而緊知為瘀血。 此案以脈洪大。 重按如無。 知為氣血兩虛。 是真臨證指南也。 但首案必須大調經散。 次案必須蔥白散。 決非通套行血消瘀所能治。 此案必須桂、附。 亦非平補氣血所能治。

樂元忠妻。 產後病驚。 身飄飄如在浮雲中。 舉目則旋轉。 持身不定。 四肢痠軟。 皆以安神補虛治之。 前證轉甚。 載原禮獨曰。 左脈芤且澀。 神色不變。 是因驚致心胞絡積血耳。 乃下血如漆者一斗。 遂愈。 古人云。 大實似羸者此也。 震按此證必共認為虛矣。 苟不辨其左脈之芤澀。 豈能測其心胞之積血耶。 人只知驚是病。 不知因驚而又致病。 則治驚無益也。 可舉此案以例其餘。

潮熱、吐衄血

汪石山治一婦。 產後未經滿月。 怒氣。 血流如水。 三日方止。 隨又勞苦。 四肢無力。 睡而汗出。 日晡潮熱。 口乾。 五心如炙。 諸醫皆用柴、芩、薄荷之類。 其熱愈熾。 診其脈弦大無力。 此蓐勞也。 以四物湯一兩。 入胡黃連、秦艽、青蒿各五分。 數服熱退身涼。 後以黃連八珍丸一料而安。 震按此用二連、艽、蒿。 可見薛氏之八珍十全。 原非成例定局。 一婦產後。 血逆上行。 鼻衄。 口乾心燥舌黑。 蓋因瘀血上升。 遂用益母丸。 童便化下數丸。 後鼻衄漸止。 下血漸通。 震按女科諸書。 咸以產後鼻衄為險證。 此用益母丸童便化下數丸。 是仿倒經治法。 亦有愈者。 然未可奉為勝算也。 立齋治大尹俞君之內。 產後發熱晡熱。 吐血便血。 兼盜汗。 小便頻數。 胸脅脹痛。 肚腹痞悶。 薛曰。 此諸臟虛損也。 治當固本為善。 自恃知醫。 用降火之劑。 更加瀉痢腸鳴。 嘔吐不食。 腹痛足冷。 始信薛言求診。 其脈或浮洪。 或沉細。 或如無。 其面或青黃。 或赤白。 此虛寒假熱之狀。 時值仲夏。 當舍時從證。 先用六君子湯加炮薑、肉桂。 數劑胃氣漸復。 諸證漸退。 更佐以十全大補湯。 半載全愈。 震按此條脈法。 可為大虛之據。 一產婦咳嗽痰盛。 面赤口乾。 內熱晡熱。 撤作無時。 此陰火上炎。 當補脾腎。 遂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 而愈。 一產婦瀉痢年餘。 形體骨立。 內熱晡熱。 自汗盜汗。 口舌糜爛。 曰吐痰三碗許。 脈洪大。 重按全無。 此命門火衰。 脾土虛寒而假熱。 吐痰者。 乃脾虛不能統攝歸源也。 用八味丸補火以生土。 用補中益氣兼補肺金而脾胃健。 震按此二案。 乃薛氏治法正宗。 能熟志之。 自不流入清解滋陰一路。

泄瀉

汪石山治一婦。 產後滑泄。 勺水粒米弗容。 即時泄下。 如此半月餘。 眾皆危之。 或用五苓散、平胃散。 病益甚。 汪診之。 脈皆濡緩而弱。 曰。 此產中勞力以傷其胃也。 若用湯藥。 愈滋胃濕。 非所宜也。 令以參苓白朮散。 除砂仁。 加陳皮、肉豆蔻。 煎薑棗湯調服。 旬余而瀉止。 〔附〕沈堯封治一婦。 產時去血多。 隨寒戰汗出。 便瀉不止。 用大劑真武湯。 以乾薑易生薑。 兩劑戰定而汗瀉如故。 又服兩日。 寒戰復作。 再用補中湯。 無人參。 加附子。 兩劑。 病者云。 我肚裡大熱。 口渴喜飲。 然汗出下利寒戰仍不減。 沈方凝神思慮。 其母曰。 彼大孔如洞。 不能收閉。 又無力吃參。 諒無活理。 沈用黃耆五錢。 炙北五味四錢打碎。 白芍、茯苓各二錢。 各炒。 歸身、甘草各錢半。 各炒。 大棗三枚。 一劑病減。 四劑全愈。 金大文先生治一婦。 產後三日發疹。 細而成粒。 不稀不密。 用荊芥、蟬蛻、黏子等藥一劑。 頭面俱透。 越一日。 漸有回意。 忽大便溏泄數次。 覺神氣不寧。 問其所苦。 曰熱曰渴。 語言皆如抖出。 脈來微細。 數有七至。 外露但欲寐少陰證據。 金曰。 此陽脫證也。 屬少陰。 用生附子三錢。 水洗。 暵如炒米。 乾薑炒八分。 甘草炒一錢。 白芍炒一錢半。 水煎。 沖人尿一調羹。 豬膽汁四小茶匙。 時已黃昏。 無豬膽。 以青魚膽汁代之。 服畢即睡。 覺來熱渴俱除。 續用黃耆建中湯加丹參、蘇木。 二劑而安。 震按此二案。 有大見識。 大力量。 故能起死回生。 較之汪案。 高逾十倍。 但汪案勺水粒米弗容。 即時泄下。 亦誠危矣。 然處方平淡。 不過以散換湯之巧。 亦即效者。 蓋脈濡緩而弱。 與脈微細而數有七至者。 其平險各別也。

浮腫

丹溪治一婦產後。 四肢浮腫。 寒熱往來。 蓋因敗血流入經絡。 滲入四肢。 氣喘咳嗽。 胸膈不利。 口吐酸水。 兩脅疼痛。 遂用旋覆花湯。 微汗漸解。 頻服小調經。 用澤蘭梗煎湯調下。 腫氣漸消。 震按此係敗血流經之腫。 乃產後浮腫之一端耳。 其不因敗血而腫者。 又當另法以治。 但產後浮腫。 亦是險證。 此二方未必能效。

氣喘

汪石山曰。 餘一日莊居。 一鄉人踵門哀懇。 道其妻產後。 數喘促不能臥。 痰與血交湧而上。 日夜兩人扶坐。 才側身壅絕。 乞救療之。 余以意度。 新產後。 血氣脾胃。 大虛頓損。 故虛痰壅盛。 而敗血乘之。 犀角六君子加失笑散。 一服痰血俱下。 喘亦立止。 次日來謝云。 諸病皆去。 止不能食耳。 與參苓白朮散調理全愈。 震按此證甚危。 此方甚巧。 若用六君而不加犀角失笑散。 則不應。 用犀角失笑散而不合六君。 亦不應。 但以意度之。 不憑脈象。 固由汪公熟能生巧。 而其病機。 在乎痰與血交湧而上。 才側身。 便壅絕。 顯系敗血隨痰上升。 然非血氣脾胃之大虛。 敗血何由隨痰上升耶。 此方所以恰對也。 閉門造車。 出門合轍。 先生之謂歟。

損破尿胞、脫下子宮

一產婦因收生者不謹。 損破尿胞。 而致淋瀝不禁。 丹溪曰。 肌肉破傷。 在外者。 尚可完補。 胞雖在腹。 恐亦可治。 診其脈虛甚。 蓋難產。 因氣血虛。 故產後尤虛。 試與峻補。 以參、術為君。 芎、歸為臣。 桃仁、陳皮、黃耆、茯苓為佐。 以豬羊胞煎湯熬藥汁。 極飢飲之。 一月而安。 蓋氣而驟長。 其脬即完。 恐稍遲即難成功也。 一婦產後。 陰戶下一物如合缽狀。 有二岐。 此子宮也。 氣血弱。 故隨子而下。 用升麻、當歸、黃耆大劑。 服二次。 仍用皮工之法。 以五倍子作湯洗濯。 皴其皮。 後覺一響而收入。 但經宿著席。 破落一片如掌大。 心甚恐。 朱曰。 非腸胃比也。 肌肉破尚可復完。 以四物加人參數十帖。 三年後。 復生一子。 震按難產因氣血虛。 故產後尤虛。 此是至言。 然以論損破尿胞。 脫下子宮者。 尤為確切不移。 他證又當活看。

玉關不閉

立齋曰。 一婦人陰門不閉。 腫痛。 發熱惡寒。 用十全大補加五味。 四劑腫消而斂。 若初產腫脹。 或焮痛而不閉者。 當用加味逍遙散。 若腫既消而不閉。 當用補中益氣湯。 切忌寒涼之劑。 震按玉關不閉。 虛證無疑。 而虛證之中。 又有分別。 立齋之加惠後學多矣。 特是產科奇病甚多。 奇方亦甚多。 茲集不能全載。 如遇怪異證候。 當於葉杏林所述諸書檢求之。 夫學醫何難。 不過多讀書耳。 金史載張潔古學醫。 夜夢有人用大斧長鑿。 鑿心開竅。 納書數卷於其中。 自是洞徹其術。 因思天使此人為良醫。 尚須納之以書。 我儕既不夢斧鑿開竅。 務必從目從口將書納之於心。 納之誠多。 寧讓潔古獨步耶。 設遇奇病。 自有奇方。 可向腹笥檢求矣。 至類案江公注云。 須問臨產難易。 去血多少。 以辨虛實。 及血熱戒投溫燥。 俱系名言。 又可為薛氏之功臣。


卷十

外科

震於瘍科幼科。 素所未諳。 故不敢選。 今擇其與內科有關涉者。 略採數條。 以作鄰壁之餘光。

疥瘡

陳鬥岩治金臺僧嗣真。 遍體生㾦㿔。 歲久。 藥罔效。 陳曰。 此太陰之經蘊風邪。 風化為蟲病也。 初猶未信。 翌日。 僧持瘡痂數片細看。 有蟲如蝨。 泣拜求治。 乃教以百部、蛇床子、草烏、楝樹葉煎湯一缸。 令僧洗浴一二時。 落瘡痂蟲無數。 一月凡數浴。 僧遍體如白癜風狀而愈。 立齋治一男子。 年十六。 夏作渴發熱。 吐痰唇燥。 遍身生疥。 兩腿尤多。 色黯作癢。 日晡愈熾。 仲冬腿患瘡。 尺脈洪數。 薛曰。 疥。 腎疳也。 瘡。 骨疽也。 皆腎經虛證。 針之膿出。 其氣氤氳。 薛謂火旺之際。 必患瘵證。 遂用六味地黃、十全大補。 不二旬。 諸證愈而瘵證具。 仍用前藥而愈。 抵冬娶妻。 至春諸證復作。 父母憂之。 令其外寢。 幸年少謹疾。 亦服地黃丸數斤。 煎藥三百餘劑而愈。

痱痤

孫東宿治查景川。 遍身痱痤。 紅而掀癢。 諸人以蒺藜、荊芥、升麻、葛根、元參、甘草、石斛、酒芩與之。 不愈。 又謂為風熱。 以元參、蟬蛻、羌、防、赤芍、甘草、生地、當歸、升麻、連翹、蒼耳子服之。 飲食頓減。 遍身發瘡。 痛癢不可言。 孫診之。 兩手脈俱緩弱。 以六君子湯去半夏。 加扁豆、砂仁、苡仁、山藥、藿香、黃耆。 一服而飲食進。 四帖而痛癢除。 十帖瘡疥如脫。

瘤贅

浮梁李生。 得背癢疾。 隱起如覆盆。 無所痛苦。 惟奇癢不可忍。 飲食日減。 無能識其為何病。 秦德立見之曰。 此蝨瘤也。 吾能治之。 取藥敷其上。 又塗一綿帶繞其圍。 經夕瘤破。 出蝨鬥許。 皆蠢蠕能行動。 即日體輕。 但一竅如箸端不合。 時時蝨湧出不勝計。 竟死。 唐小說載賈魏公鎮滑臺日。 州民病此。 魏公云。 世間無藥可療。 惟千年木梳燒灰。 及黃龍浴水。 乃能治耳。 正與此同。 立齋治一男子。 小腹患瘤。 膿水淋漓。 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以培脾土。 六味地黃丸以生腎水。 更用蘆薈丸以清肝火而斂。 一婦左項腫如雞卵。 不作痛。 不變色。 勞則發熱。 怒則寒熱。 經候不調。 三年矣。 薛用加味逍遙散、加味歸脾湯。 間服。 佐以海藻散堅丸。 年許而消。 一男子鬱怒房勞。 左脅腫贅如赤桃。 服流氣化痰之藥。 其大愈甚。 虛證悉具。 此肝腎過虛也。 用前藥及地黃丸而消。 儒者朱宏仁。 年二十餘。 右手背近中指。 患龐五枚。 中一大者如黃豆。 余皆如聚黍。 拔之如絲。 長三四寸許。 此血燥筋縮。 用清肝益榮湯。 五十餘劑而愈。 一婦人左手背並次指患五六枚如熟椹。 薛曰。 此因肝經血熱也。 果月經素不及期。 當生血涼血為主。 不信。 乃用艾灸。 手脹發熱。 手指皆攣。 兩腋項兼胸乳間皆患龐。 經行無期。 薛用加味逍遙散加黃連。 十餘劑各患漸愈。 乃去黃連。 百餘劑經行如期。 再用地黃丸三料而全消。 一儒生左腿近環跳患瘤。 狀如大桃。 按之濡軟。 恪服除濕流氣化痰之劑。 惡寒發熱。 食少體倦。 形氣俱虛。 脈洪大而虛。 氣瘤也。 肺主之。 蓋膽屬木。 肺屬金。 此發於膽經部分。 乃肺金侮肝木。 元氣虧損。 而其膿已內潰矣。 遂用十全大補湯數劑。 出清白稀膿甚多。 頓加寒熱。 煩渴頭痛。 殊類傷寒。 薛謂此因膿泄而血氣益虛耳。 仍用前湯。 其勢益甚。 脈洪數大。 按之如無。 乃加附子一錢。 其勢愈甚。 而脈復如前。 此虛甚而藥未能及也。 更加附子二錢。 三劑諸證頓退。 乃朝用補中益氣湯。 夕用十全大補湯。 各三十餘劑。 出腐骨五塊。 瘡口將完。 後因不慎起居。 患處復潰。 諸證更發。 咽間如焚。 口舌無皮。 用十全大補加附子一錢服之。 諸證悉愈。 二日不服。 內病悉至。 患處復潰。 二年後又患。 服前藥不應。 診其尺脈。 微細如絲。 此屬命門火衰。 用八味丸為主。 佐以十全大補湯。 稍愈。 又二年。 仍患虛寒之證而歿。

瘰癧

立齋治容臺張美之。 善怒。 患瘰癧。 時孟春。 或以為肝經有餘之證。 用克伐之劑。 不愈。 薛以為肝血不足。 用六味地黃、補中益氣。 以滋化源。 至季冬而愈。 此證果屬肝火風熱。 亦因肝血不足。 若主伐肝。 則脾土先傷。 木反剋土。 此證或延於脅腋。 或患於胸乳。 皆肝膽三焦之經也。 亦當以前法治之。 一儒者缺盆間結一核。 薛謂此肝火。 血燥筋攣。 法當滋腎水。 生肝血。 彼反服行氣化痰。 外敷南星、商陸之類。 漸如覆碗。 仍用前藥以滋化源。 間與蘆薈丸以清肝火。 年餘。 元氣復而腫消。 一男子頸間結核大潰。 年餘不愈。 又一男子。 鬢間一核。 初如豆粒。 二年漸大如桃。 又一婦人。 左眉及髮際。 結核年餘矣。 皆與清肝火。 養肝血。 益元氣而並愈。 此證亦有大如升斗者。 治以前藥。 無不取效。 一婦人項結核。 寒熱頭痛。 脅乳脹痛。 內熱口苦。 小便頻數。 證屬肝火血虛。 用四物加柴胡、山梔、膽草而愈。 又用加味逍遙散而安。 一婦瘰癧後。 遍身作癢。 脈大。 按之虛。 以十全大補加香附治之而愈。 大凡潰後。 午前癢作氣虛。 午後癢作血虛。 若作風證治之。 必死。 江應宿治休寧吳氏子。 年十七。 患瘰癧三年矣。 瘍醫用爛藥刀砭破取。 瘡口甫平。 即復腫。 累累如貫珠。 遍體瘡疥。 兩脅腫核如桃。 江診之。 微弦而數。 即語之曰。 肝腎虛熱。 則生癧矣。 當從本。 治內消。 以柴胡、當歸、連翹、黃芩、黃連、牛蒡、三稜、桔梗、花粉、紅花十餘劑。 再與黃連、海藻、昆布、乾葛、石膏、山梔、龍膽、連翹、花粉為丸。 以清其上。 更令空心服六味地黃丸。 以滋化源。 未盡一料。 癧消瘡愈。 不復作矣。 楊乘六治下昂俞文遇患瘰癧。 左右大小十餘枚。 堅硬如石。 頸項腫大。 不能轉側。 兼吐血咳嗽夢遺泄精等證。 服藥半年。 皆滋陰瀉火。 固精伐肝之劑。 遂致痰咳不絕。 夢泄不止。 竟成弱證。 邀楊視之。 見其性情慷慨。 有豪爽氣。 且操心精細。 多思慮。 剛果躁直。 知其致病之原。 由於肝膽用事。 惱怒居多。 以致肝膽先病。 而延及心脾者也。 其痰咳不絕者。 肝氣虛逆。 痰隨氣上也。 夢泄不止者。 肝經氣血虧損。 疏泄失職也。 瘰癧腫大。 堅硬不能消散者。 肝經氣血虛滯。 鬱結不舒也。 診其脈。 弦勁中兼見躁動。 而左手關尺獨緊細如刀。 口舌青色。 嫩而胖且滑。 乃以養營湯倍肉桂主之。 服至月餘。 內外各證。 俱有痊意。 遂以前方作丸。 佐歸脾養心兩方。 隨證消息。 守服三月。 諸證悉除。 而左右瘰癧俱消。

黴瘡

李行甫患黴瘡。 誤用水銀、番磽等藥搓五心。 三日間。 舌爛齒脫。 喉潰。 穢氣滿室。 吐出腐肉如豬肝色。 湯水不入。 腹脹。 二便不通。 醫皆謝去。 獨用治喉藥吹喉。 痰壅愈甚。 痛難忍。 幾死。 仲淳按其腹不痛。 雖脹滿。 未堅。 猶未及心。 知水銀毒入腹未深。 法宜以鉛收之。 急用黑鉛斤余。 分作百餘塊。 加大劑甘桔湯料。 金銀花、粉草各用四五兩。 水二三十碗。 鍋內煎濃。 先取三四碗入湯注中。 徐灌之。 任其自流。 逾時舌漸轉動。 口亦漱淨。 即令恣飲數盞。 另取渣再煎。 連前濃汁。 頻濯手足。 次日二便去黑水無算。 始安。 方用吹口藥。 及敗毒托裡藥。 數劑而愈。

下疳瘡

薛立齋治庶吉士劉華甫。 莖中作痛。 或出白津。 或小便秘澀。 先用小柴胡加山梔、澤瀉、黃連、木通、膽草、茯苓二劑。 以清肝火。 導濕熱。 諸證漸愈。 因勞倦。 忽寒熱。 用補中益氣湯治之而安。 又用六味丸以生肝血。 滋腎水。 諸證全愈。 一儒者莖中作癢。 發熱倦怠。 外皮浮腫。 二年矣。 此肝腎陰虛。 用八珍加柴胡、山梔及六味丸。 而愈。 有兼陰毛間生蟲作癢。 以桃仁研爛塗之。

肺癰

石山治一婦。 年近三十。 形色瘦白。 素時或咳嗽一二聲。 月水或前或後。 夏月取涼。 遂咳甚。 不能伏枕者月餘。 嗽痰中或帶血。 或兼膿。 嗽急則吐食。 醫用芩、連、二陳。 不效。 復用參、耆等補藥。 病重。 汪視左脈浮滑。 右脈稍弱而滑。 幼傷手腕。 掌不能伸。 右脈似難憑矣。 乃以左脈驗之。 恐妊兼肺癰也。 遂以清肺泄肺之劑進之。 三服而能著枕。 痰不吐。 膿不咯。 惟時或惡阻。 汪曰。 此妊之常病也。 教用苡仁、白朮、茯苓、麥冬、黃芩、阿膠煎服。 病減。 月餘復為診脈。 皆稍緩而浮。 曰。 熱已減矣。 但吐紅太多。 未免傷胃。 教用四君子加陳皮、黃芩、枳殼煎服調理。 妊至六月。 食雞病作。 卻雞而愈。 至九月。 病又復作。 聲啞。 令服童便獲安。 汪曰。 產後病除。 乃是佳兆。 病若復作。 非吾所知。 月足而產。 脾胃病作。 加泄。 竟不救。 一儒者素善飲。 咳痰項強。 皮膚不澤。 此肺癰也。 蓋肺繫於項。 故項不能轉側。 肺氣虛弱。 故皮膚不澤。 先用桔梗湯以治肺。 後用八珍補肺湯。 以補脾土。 生肺金。 而痊。 一男子面赤吐膿。 發熱作渴。 煩躁引飲。 脈洪數而無倫次。 此腎火傷肝。 先用加減八味丸加麥冬大劑一鍾。 熱渴頓止。 久睡覺而神爽索食。 再劑。 諸證又減六七。 仍用前藥。 更以人參五錢、麥冬二錢五分。 五味二錢。 水煎代茶。 日飲一劑。 月餘而安。 此證面赤者當補脾腎。 面白者當補脾肺。 故用此藥。 江應宿治貢士汪賓篁。 患滯下赤白。 月餘。 江診視。 投藥數劑而愈。 六脈洪數不減。 即告之曰。 公年高。 足三陰虛損不能相生。 當滋化源。 否則恐生他病。 與六味地黃丸加生脈散。 因循半月。 未及修制。 遂覺右乳旁牽痛。 面赤。 吐痰腥臭。 脈洪大浮數。 按之無力。 江曰。 脈數不時見。 此肺癰也。 次日。 吐膿血甚多。 投以桔梗湯加羚羊角。 未應。 再與升麻湯十餘劑。 更以前丸滋其化源而愈。 王宇泰治一婦。 感冒風寒。 或用發表之劑。 反咳嗽喘急。 飲食少思。 胸膈不利。 大便不通。 右寸關脈浮數。 欲用通利之劑。 王曰。 此因脾土虧損。 不能生肺金。 若更利之。 復耗津液。 必患肺癰矣。 不信。 仍利之。 虛證悉至。 果吐膿。 乃朝用益氣湯。 夕用桔梗湯。 各數帖。 又朝用益氣湯。 夕用十全大補湯。 各五十帖。 全愈。 一婦咳嗽吐痰。 胸膈作痛。 右寸關浮滑。 項下牽強。 此脾胃積熱成痰。 非癰患也。 以二陳湯加山梔、白朮、桔梗。 治之而愈。

胃癰

薛立齋治一膏粱之人。 寒熱作渴。 不時咳吐。 口內血腥。 又五日。 吐膿血。 皮毛錯縱。 用射干湯四劑。 膿血已止。 但氣壅痰多。 以甘桔湯而愈。 其方乃射干、梔仁、升麻、白朮、赤苓、赤芍。 水煎。 加地黃汁、白蜜和服。 一男子用射干湯之類。 乍愈。 但氣喘體倦。 發熱作渴。 小便頻數。 用補中益氣加山藥、山茱、麥冬、五味。 時仲夏。 更以生脈散代茶飲而愈。 江應宿治上舍汪中宇。 患喉腫。 不進飲食。 腹中不飢。 但日飲清茶數盞。 江視之。 診得氣口緊數。 此胃癰也。 膿已成。 宜引下行。 投以涼膈散。 稍稍利一二度。 次早吐膿血。 再服射干湯一劑。 即知飢索食。 六劑全愈。 石頑治談仲安。 體肥善飲。 初夏患壯熱嘔逆。 胸膈左畔隱痛。 手不可拊。 便溺澀數。 舌上胎滑。 食後痛嘔稠痰。 漸見血水。 脈來澀澀不調。 與涼膈散加石斛、連翹。 下稠膩頗多。 先是瘍醫作肺癰治。 不效。 張曰。 肺癰必咳嗽。 吐腥穢痰。 此但嘔不嗽。 洵為胃病無疑。 下後四五日。 復嘔如前。 再以小劑調之。 三下而勢甫平。 後以保元、苓、橘。 平調二十日而痊。 先時有李姓者患此。 專以清熱豁痰解毒為務。 直至膈畔潰腐。 膿水淋漓。 纏綿匝月而斃。 良因見機不早。 直至敗壞。 悔無及矣。

腸癰

丹溪治一女子腹痛。 百方不治。 脈滑數。 時作熱。 腹微急。 曰。 痛病脈當沉細。 今滑數。 此腸癰也。 以雲母膏一兩。 丸梧子大。 以牛皮膠溶入酒中。 並水下之。 餉時服盡。 下膿血一盆而愈。 一婦以毒藥去胎後。 當臍右結塊。 塊痛甚則寒熱。 塊與臍高一寸。 痛不可按。 脈洪數。 謂曰。 此瘀血流溢於腸外肓膜之間。 聚結為癰也。 遂用補氣血行結滯排膿之劑。 三日決一鋒針。 膿血大出。 內如糞狀者臭甚。 病婦恐。 因謂氣血生肌。 則內外之竅自合。 不旬日而愈。 虞恆德治一人。 得潮熱。 微似瘧狀。 小腹右邊有一塊。 大如雞卵。 作痛。 右腳不能伸縮。 一醫作奔豚氣治。 十餘日不驗。 虞診其脈。 左寸芤而帶澀。 右寸芤而洪實。 兩尺兩關俱洪數。 曰。 此大小腸之間欲作癰耳。 幸膿未成。 猶可治。 與五香連翹湯加減與之。 間以蜈蚣炙黃。 酒調服之。 三日愈。 儒醫李生治一富家婦有疾。 診之曰。 腸胃間有所苦耶。 婦曰。 腸中痛不可忍。 而大便從小便出。 醫皆謂古無此證。 不可治。 李曰。 試為籌之。 若服我之藥。 三日當瘳。 下小丸子數十粒。 煎黃耆湯下之。 下膿血數升而愈。 其家喜。 問治法。 李曰。 始切脈時。 覺芤脈見於腸部。 脈訣云。 寸芤積血在胸中。 關內逢芤腸里癰。 此癰在內。 所以致然。 所服者。 乃雲母膏為丸耳。 切脈至此。 可以言醫矣。 立齋治一男子。 裡急後重。 下膿脹痛。 用排膿散、蠟礬丸而愈。 後因勞。 寒熱體倦。 用補中益氣而安。 一婦人小腹脹痛。 小便如淋。 此毒結於內。 先以神效栝蔞散。 二劑少愈。 更以薏苡仁湯而安。 一婦人小腹脹痛而有塊。 脈芤而澀。 此瘀血為患。 以四物加元胡索、紅花、桃仁、牛膝、木香。 二劑血下而愈。 一婦人小腹脹痛。 大便秘澀。 轉側有水聲。 脈洪數。 以梅仁湯一劑。 下瘀血。 諸證悉退。 再以薏苡仁湯而愈。 一婦人膿成脹痛。 小便不利。 脈洪數。 服太乙膏三錢。 下膿甚多。 脹痛頓止。 以栝蔞散、蠟礬丸及托裡而安。 一婦人產後。 惡露不盡。 小腹作痛。 服瓜子仁湯。 下瘀血而瘥。 凡瘀血停滯。 宜急治之。 緩則腐化為膿。 最為難治。 若流注關節。 則為敗證。 江汝潔治一男子病小腸癰。 初起左小腹近脅下。 一塊如掌大。 甚疼。 江以峰蜜調大黃末敷於痛處。 再以生薑一大塊。 切片置於大黃之上。 以火熨之四五度。 逾半月而塊自消。 一人脅破。 腸出臭穢。 急以香油抹腸送入。 即不出。 又以人參枸杞子煎湯淋之。 皮自合。 吃豬腎粥十日愈。 江應宿治汪上舍之內。 當臍結痛。 發熱惡寒。 脈洪數。 此腸癰也。 投以仙方活命飲、五香連翹湯、栝蔞散。 俱不應。 過七日。 小便間有膿血。 乃制雲母膏為丸。 十數服而愈。 可見藥之對病。 其驗如此。 震按雲母膏其藥三十九味。 清油浸七日。 文火熬膏。 收貯。 將水銀彈上。 用時。 先刮去水銀。 或服或貼。 其功甚大。 但熬一料。 必用人參五錢。 今亦難辦也。 其方即於瘍科準繩可查。

腹癰

呂滄洲治一小兒。 十二歲。 患內癰。 腹脹臍凸而頗銳。 醫欲刺臍出膿。 其母不許。 請呂視之。 見一僧擁爐熾炭。 燃銅筋一枚烈火中。 瞪目視翁曰。 此兒病癰發小腸。 苟舍刺臍。 無他法。 呂諭之曰。 臍神闕也。 針刺所當禁。 矧癰舍於內。 惟當以湯丸攻之。 苟如而言。 必殺是子矣。 僧怒趨而出。 呂投透膿散一匙。 明日。 膿自氣合潰。 繼以十奇湯下萬應膏丸。 而瘥。 立齋治給事錢南郭。 腹內患癰。 已成而不見。 欲用托裡之藥發之。 彼用行氣破血以圖內消。 形體甚倦。 飲食益少。 患處頓陷。 色黯堅硬。 按之不痛。 仍用大補之劑。 色赤腫起。 膿熟針之。 再用托裡。 腫潰漸愈而消。 一男子腹內作痛。 腹外微腫。 或欲藥汗之。 薛曰。 肉色如故。 脈數無力。 此元氣虛損。 毒不能外發。 遂與參、耆、歸、術之類數劑。 漸發於外。 又數劑。 膿成而欲針之。 彼惑於人言。 用大黃、白芷、穿山甲之類。 引膿從便出。 以致水瀉不止。 患處平陷。 自汗盜汗。 熱渴不食。 仍用前劑加半夏、陳皮、薑、桂。 四劑。 形氣漸復。 又數劑。 針去其膿。 仍用補劑。 幸幼未婚。 故得痊也。 鴻臚蘇龍溪。 小腹內腫脹作痛。 大小便秘結。 作渴欲飲冷。 脈洪數而實。 用黃連解毒散。 二劑熱痛頓止。 二便調和。 用活命飲而愈。 大司馬李梧山。 腹痛而勢已成。 用活命飲一劑。 痛即退。 用托裡消毒散。 腫頓起。 此膿將成。 用托裡散補其元氣。 自潰而愈。 錦衣掌堂劉廷器。 仲夏腹患癰。 潰而膿水清稀。 發熱作渴。 腹脹作嘔。 飲食不入。 諸醫以為熱毒內攻。 皆用芩、連、大黃之劑。 病加劇。 邀薛診。 投以參、耆、薑、附等藥。 一劑。 嘔止食進而安。 再用托裡補劑而瘡愈。 進士邊云莊。 腹痛惡寒。 作濕痰食積治之。 益甚。 脈浮數。 薛曰。 浮數之脈更惡寒。 疽瘡之證也。 彼不信。 旬余復請視之。 左尺洪數。 知內有膿矣。 仍不信。 至小腹腫脹。 連及兩臀。 始悟。 薛曰。 膿潰臀矣。 氣血俱虛。 何以收斂。 服活命飲一鍾。 臀潰一孔。 出膿鬥許。 氣息奄奄。 勢成可畏。 用大補藥一劑。 神思方醒。 每去後。 糞從瘡出。 且出血甚多。 痛不可忍。 欲求死而不得。 小腹間若覺有物上拄。 即發痙。 牙關緊。 不省人事。 發熱煩躁。 此時脈洪大。 舉按皆實。 蘇而診之。 脈仍洪大。 按之如無。 此氣血虛極。 以十全大補湯用參耆至四斤余。 加附子二枚而痙止。 共用此方五十餘劑而瘡斂。

乳瘍

一婦形脈稍實。 性躁。 難於後姑。 乳生隱核。 以本草單味青皮湯。 間以加減四物湯。 加行經絡之劑。 治兩月而安。 一後生作勞。 風寒夜熱。 左乳痛。 有核如掌。 脈細澀而數。 此陰滯於陽也。 詢之。 已得酒。 遂以栝蔞子、石膏、乾葛、臺芎、白芷、蜂房、生薑同研。 入酒服之。 四帖而安。 薛立齋治一儒者。 兩乳患腫。 服連翹飲。 加堅硬。 食少內熱。 胸肋作痛。 日晡頭疼。 小便赤澀。 此足三陰虛而兼鬱怒。 前藥復損脾肺。 先用六君加芎、歸、柴、梔。 四十餘劑。 元氣復而自潰。 乃作痛惡寒。 此氣血虛也。 用十全大補、六味地黃而愈。 封君袁陽涇。 左乳內結一核。 月餘赤腫。 此足三陰虛兼怒氣所致。 用八味加柴、梔、丹皮。 四劑。 赤腫漸退。 內核漸消。 又用清肝解鬱湯而愈。 時當仲秋。 兩目連札。 肝脈微弦。 此肝經火盛而風動也。 更加龍膽草五分。 並六味地黃丸而愈。 若用清熱敗毒。 化痰行氣。 鮮不誤者。 一儒者兩脅作脹。 兩乳作痛。 服流氣飲、栝蔞散。 半載後。 左脅下結一塊如核。 肉色不變。 勞則寒熱。 此鬱結氣傷而為患。 虛而未能潰也。 八物加柴胡、遠志、貝母、桔梗。 月餘。 色赤作痛。 膿將成矣。 又服月餘。 針之。 出膿碗許。 頓然作嘔。 此胃氣虛而有痰也。 令時啖生薑。 服六君子湯。 嘔止。 加肉桂而瘡愈。 彼後出宰。 每傷勞怒。 胸乳仍痛。 併發寒熱。 服補中益氣加炒山梔。 愈。 一婦人內熱脅脹。 兩乳不時作痛。 口內不時辛辣。 若臥而起急。 則臍下牽痛。 此帶脈為患。 用小柴胡湯加青皮、黃連、山梔。 二劑而愈。 一婦人久郁。 右乳內腫硬。 用八珍湯加遠志、貝母、柴胡、青皮。 及隔蒜灸。 兼服神效栝蔞散。 兩月餘而消。 一婦人稟實性躁。 懷抱久郁。 左乳內結一核。 按之微痛。 以連翹飲子二十餘劑。 少退。 更以八珍加青皮、香附、桔梗、貝母。 二十餘劑而消。 一婦人發熱作渴。 至夜尤甚。 兩乳忽腫。 肝脈洪數。 乃熱入血室也。 用加味小柴胡湯。 熱止腫消。 一婦人因怒。 左乳作痛。 發熱。 表散太過。 腫熱益甚。 用益氣養榮湯數劑。 熱止膿成。 不從用針。 腫脹熱渴。 針膿大泄。 仍以前湯。 月餘始愈。 此證若膿未成未破。 有薄皮剝起者。 用代針之劑。 其膿自出。 不若及時用針。 不致大潰。 若膿血未盡。 輒用生肌。 反助其邪。 慎之。 一婦人膿清腫硬。 面黃食少。 內熱晡熱。 自汗盜汗。 月經不行。 此肝脾氣血俱虛。 用十全大補加遠志、貝母。 及補中益氣各三十餘劑。 外用蔥熨患處。 諸證尋愈。 一婦人膿成脹痛。 欲針之不從。 數日。 始針出敗膿三四碗許。 虛證蜂起。 幾至危殆。 用大補兩月餘而安。 若元氣虛弱不作膿者。 用益氣養榮湯補之。 膿成即針。 若腫痛寒熱。 怠惰食少。 或至夜熱甚。 用補中益氣兼逍遙散補之為善。 一產婦因乳少。 服藥通之。 致乳房腫脹。 發熱作渴。 以玉露散補之而愈。 夫乳汁乃氣血所化。 在上為乳。 在下為經。 若衝任之脈盛。 脾胃之氣壯。 則乳汁多而膿。 衰則淡而少。 所乳之子。 亦弱而多病。 又有屢產無乳。 或大便澀滯。 乃亡津液也。 當滋化源。 一婦人右乳內結三核。 年餘不消。 朝寒暮熱。 飲食不甘。 此乳岩。 用益氣養榮湯百餘劑。 更以木香餅熨之。 年餘而消。 一婦人年二十有五。 素虛弱。 多鬱怒。 時疫後脾胃愈虛。 飲食愈減。 又值氣忿。 右乳脅下紅腫。 應內作痛。 用炒麥麩熨之。 腫雖少散。 內痛益甚。 轉側。 胸中如物懸墜。 遂與加減四物湯。 內腫如鵝卵。 外大如盤。 胸脅背心相應而痛。 夜熱勢甚。 時治者皆以攻毒為言。 薛云。 此病後脾弱。 而復怒傷肝。 治法惟主於健脾氣。 平肝火。 則腫自消而病自愈矣。 方以八物加陳皮、黃耆、柴胡、山梔、白芷。 服八劑。 病減六七。 去白芷。 加青皮、木香、桔梗。 又六劑而全愈。 若用攻毒之劑。 病胡能瘳。 〔附〕一婦產後忽兩乳細小。 下垂過小腹。 痛甚。 名乳懸。 用芎、歸各一斤。 內用八兩水煎。 余用燒煙燻口鼻。 二料乃效。

幼科

胎毒

東垣云。 李和叔中年得一子。 至一歲。 身生紅絲瘤。 不救。 後四子至三歲。 皆病瘤而死。 問何緣至此。 翌日思之。 謂曰。 汝乃腎中伏火。 精中多有紅絲。 以氣相傳。 故生子有此疾。 俗名胎瘤是也。 汝試觀之。 果如其言。 遂以滋腎丸數服。 以瀉腎中火邪。 補真陰不足。 忌酒肉辛熱之物。 其妻以六味地黃丸養其陰血。 受胎五月之後。 以黃芩白朮作散服。 後生子。 前證不作。 一子年十六。 生七個月。 得淋病。 五七日必一作。 其發則大痛。 水道方行。 下如漆和粟者一盞方定。 脈之輕則澀。 重則弦。 視其形瘦而長。 青而蒼。 意其父必服固下部藥。 遺熱在胎。 留於子之命門而然。 遂以紫雪和黃柏末丸梧子大。 曬極干。 湯下百丸。 半日。 又下二百丸。 食壓之。 又半日。 痛大作。 連腰腹水道。 乃行下漆和粟者碗許。 痛減十之八。 後與陳皮一兩。 桔梗、木通各五錢。 又下合許而安。 父得燥熱。 尚能病子。 況母得之者乎。

胎暈

江篁南治一兒產數日。 常昏暈。 一日五六見。 醫作驚風治。 不效。 江以大補氣血之劑濃煎湯喂之。 並飲乳母。 多服漸減而愈。

熱證

立齋治李閣老子。 潮熱。 飲食如故。 自申酉時甚。 至子丑時方止。 遍身似疥。 大便秘結。 小便赤澀。 熱渴飲冷。 薛以為脾胃實熱。 傳於肺與大腸。 先用清涼飲四劑。 結熱始退。 又用四物、柴胡、黃連數劑。 其瘡漸愈。 彼欲速效。 另用槐角丸之類。 諸證益甚。 仍以前藥更加桃仁、赤芍。 至百劑而愈。 江篁南治一兒。 生方兩月。 時值酷暑。 又久雨。 濕令流行。 遍身大熱。 然初生小兒。 腸胃脆窄。 藥難區處。 乃取干壁土舂碎撤地上。 上以芭蕉葉鋪之。 將兒臥葉上。 又以芭蕉葉覆之。 更少加干壁土於上。 睡少時。 其熱如失。

海藏治一子。 自嬰至童。 盜汗凡七年矣。 諸治不效。 與涼膈散、三黃丸。 三日病已。 蓋腎為五液。 化為五濕。 相火迫腎。 腎水上行。 乘心之虛而入手少陰。 心火炎上而入肺。 欺其不勝己也。 皮毛以是而開。 腠理元府不閉。 而為汗出也。 出於睡中者為盜汗。 以其覺則無之。 故經云。 寢汗憎風是也。 先以涼膈泄胸中相火。 相火退。 次以三黃丸瀉心火以助陰。 則腎水還本藏。 元府閉。 汗為之止矣。

景岳曰。 予仲兒生未兩周。 初秋感寒發熱。 脈微緊。 素知其臟氣屬陰。 不敢清解。 以芎、蘇、羌、芷、細辛、生薑之屬。 冀散其寒。 一劑下咽。 不惟熱不退而反大瀉作。 連瀉二日。 又加氣喘。 斯時也。 將謂其寒氣盛耶。 何以用溫藥而反瀉。 將謂其火刑金耶。 豈以清瀉連日而尚堪寒涼。 將謂其表邪之未除耶。 則何以不利於疏散。 束手無策。 且見其表裡俱劇。 大喘垂危。 又豈淺易之劑所能挽回。 沉思良久。 漸有所得。 乃用人參二錢。 生薑五片。 煎湯。 以茶匙挑與二三匙。 即懷之而旋走室中。 徐察其呼吸之進退。 喘雖未減。 亦不見增。 又與三四匙。 少頃。 則覺其鼻息似乎少舒。 遂與半小鐘。 更覺有應。 自午及酉。 完此一劑。 適一醫至。 曰誤矣。 大喘如此。 豈可用參。 速以抱龍丸解之。 余不聽。 復煎人參二錢五分。 自酉至子盡其劑。 劑完而氣息遂平。 齁齁大睡。 瀉亦止而熱亦退矣。 所以知其然者。 觀其因瀉反喘。 豈非中虛。 設有實邪。 自當喘隨瀉減。 是可辨也。 向使誤聽彼醫。 易以清利。 中氣一脫。 即當置之死地。 必仍咎余之誤用參也。 孰是孰非。 何從辨哉。

吐瀉

立齋治一小兒。 每飲食失節。 或外驚所忤。 即吐瀉發搐。 服鎮驚化痰等藥而愈。 後發搐益甚。 飲食不進。 雖參、術之劑。 到口即嘔。 乃用白朮和土炒黃。 以米泔煎數沸。 不時灌半匙。 仍嘔。 次日灌之。 微嘔。 漸加至二三匙。 遞加至半杯。 不嘔。 乃濃煎服而愈。 景岳治其季子。 甫半歲。 受寒。 吐瀉大作。 用溫胃和脾之藥不效。 用理中湯。 三日後加人參三錢。 及薑、桂、吳茱萸、肉果。 亦不效。 至四五日。 則隨乳隨吐。 吐其半而瀉其半。 腹中毫無所留。 乃用人參六錢。 製附子、薑、桂等各一二錢。 下咽即吐。 一滴不存。 而所下之乳。 則白潔無氣。 仍猶乳也。 斯證形氣之危。 萬無生理矣。 因思寒氣犯胃而吐瀉不止。 若舍參、薑、桂、附之屬。 尚何術焉。 再四思之。 謂胃虛已極。 而藥之氣味。 略有不投。 必拒而不納。 矧附子味鹹。 亦能致嘔。 惟得甘辣可口之藥。 庶乎胃氣可安。 尚有生意。 乃用胡椒三錢搗碎。 加煨姜一兩。 水煎。 又令煎人參二兩。 以參湯之十。 入椒薑湯之一。 茶匙挑與。 竟咽而不吐。 徐徐服之。 乳藥皆安矣。 四鼓服起。 至次日未時服完。 忽然躁擾呻吟。 煩劇之甚。 家人疑熱藥太過。 燒斷肚腸。 相與抱泣。 景岳云。 若藥果有難堪。 何自四鼓至午前皆相安。 而此時遽變若此。 其必數日不食。 胃氣新復。 而倉廩空虛。 飢甚則然也。 取粥以示之。 則張皇欲得。 因與食之。 竟至半碗。 而寂然安臥矣。 次日復加制附。 始瀉止全愈。 此因飢發躁。 設用清涼一解。 則全功盡棄。 而初時用參數錢。 毫無所效。 倘不知藥未及病。 改用苦寒。 亦必即死。 旁觀者。 仍歸罪於用參也。

嗜臥

呂滄洲治一幼女。 病嗜臥。 頰赤而身不熱。 諸醫皆以為慢驚風。 屢進攻風之劑。 兼旬不愈。 呂切其脈。 右關獨滑而數。 他部大小等而和。 因告之曰。 女無病。 關滑為宿食。 意乳母致之。 乳母必嗜酒。 酒後輒乳。 故令女醉。 非風也。 及詰其內子。 內子曰。 乳母近掌酒庫鑰。 竊飲必盡意。 使人視之。 臥內有數空罌。 乃拘其鑰。 飲以枳椇子、葛花。 日二三服。 而起如常。

驚搐

李寺丞子三歲。 病搐。 自卯至巳。 數醫不效。 錢乙視之。 搐。 目右視。 大叫哭。 李曰。 何搐右。 錢曰。 逆也。 李曰。 謂何。 曰。 男為陽。 本發左。 女為陰。 本發右。 故男目左視。 發搐時無聲。 右視有聲。 女發搐時。 右視無聲。 左視有聲。 所以然者。 左肝右肺。 肺金肝木。 男目右視。 肺勝肝也。 金來刑木。 二臟相戰。 故有聲也。 法當瀉其強。 補其弱。 心實者亦當瀉之。 肺虛不可瀉。 肺虛之候。 悶亂哽氣。 長出氣。 此病男反女。 故男治易於女也。 假令女發搐。 目左視。 肺之勝肝者。 病在秋。 即肺兼旺位。 肝不為任。 故叫哭。 當大瀉其肺。 然後治心。 續肝。 所以俱言目反右視者。 乃肝主目也。 凡搐者。 風熱相搏於內。 風屬肝。 故引見之於目也。 錢用瀉肝湯瀉之。 二日不悶亂。 當知肺病退。 後用地黃丸補腎。 三服後。 用瀉青丸、涼驚丸各二服。 凡用瀉心肝藥。 五日方愈。 不妄治也。 又言肺虛不可瀉者何。 曰。 設令男目左視。 木反剋金。 肝旺勝肺。 宜但瀉肝。 若更病在春夏。 金氣極虛。 則當補肺。 不可瀉也。 院使錢公瑛。 宣德間。 治寧陽侯孫。 始生九月。 患驚悸啼哭而汗。 百方莫救。 瑛最後視疾。 乃命坐兒於地。 使掬水為戲。 驚啼頓止。 人問之。 曰。 時當季春。 兒豐衣重帷。 不離懷抱。 其熱鬱在內。 安能發泄。 使之近水則火邪殺。 得土氣則藏氣平。 疾愈矣。 奚用藥為。 石山治一女。 六歲。 病左手不能舉動。 三年矣。 後復病癇。 初用人參、半夏。 或效或否。 汪診左脈浮洪。 右脈頗和。 曰。 痰熱也。 令以帛勒肚。 取茶子去殼三錢。 挼碎。 以滾湯一碗濾取汁。 隔宿勿食。 早晨溫服。 吐痰三碗許。 手能舉動。 癇亦不作。 方蔭山治朱氏子。 八九歲。 寄食外家。 以肉汁拌飯啖之。 口含飯。 未下咽。 因疾走顛蹶。 遂口噤。 手足搐動。 醫治不效。 延七日。 甚至令人口含開關等藥。 合其口噴入。 僅能開牙關。 而四肢搐動。 發熱昏沉不語如故。 脈洪滑。 方至。 以石膏、青黛、甘草、陳皮、南星、天麻、薄荷、豬苓、澤瀉、白朮、茯苓、兜鈴、元參、黃芩。 加姜一片服。 是夜熟寐不動。 唯起溺一度。 熱退身涼脈靜。 再進一服而愈。 潛村治仙潭孫自範甥慢脾證。 痰涎湧盛。 咳嗽身熱。 四肢抽搐。 自汗。 嗜臥露睛。 撮空手振。 屢進補脾兼消痰逐風藥。 不應。 以方就商於楊。 楊曰。 此證風自內出。 本無可逐。 痰因虛動。 亦不必消。 只補脾土。 諸證自退。 但據所示兼證。 則其面必晃白。 眼必散大。 舌必胖滑。 色必嫩白。 頸必軟而頭必垂矣。 曰誠然。 然救虛而不應。 究何故耶。 楊曰。 諸證皆屬寒。 而諸方止救虛者也。 使天柱未倒。 固能取效。 尚須除去逐風消痰之品。 今頸軟頭垂。 則天柱已倒。 而虛上加寒。 確有顯據。 非炮薑、肉桂。 何以追已去之陽。 而蘇垂絕之氣哉。 乃寫參附養營湯。 囑之曰。 如阻以稚幼無陽。 無補陽之法。 則百不救一矣。 服三劑。 竟全愈。 次用五味異功散加煨薑、白芍。 調理而健。

立齋治一小兒。 患癇。 吐痰困倦。 半晌而蘇。 諸藥不效。 年至十三而頻發。 用肥厚紫河車。 生研爛。 入人參、當歸末搗丸。 每服二錢。 日進三五服。 乳送下。 一月漸愈。 又佐以八珍湯全愈。 又一兒七歲。 發驚癇。 令其恣飲人乳。 後發漸疏而輕。 至十四歲。 復發。 用乳不效。 亦用河車丸數具而愈。 常用加減八味丸而安。 後至二十三歲。 復發而手足厥冷。 仍用前法。 佐以八味丸、十全大補湯而痊。 又治數小兒。 皆以補中益氣、六君子、六味八味等。 湯丸相間用之。 皆得全愈。

瘛瘲

錢乙治皇子病瘛瘲。 國醫莫能療。 聞乙有異能。 召之。 進黃土湯而愈。 神宗問此何以能愈此疾。 對曰。 以土勝水。 木得其平。 則風自止。 帝悅。 擢太醫丞。 江應宿治一富家兒。 病手足瘛瘲。 延至二十餘日轉篤。 江後至。 曰。 此氣虛也。 當大補之。 以參、朮、歸、耆、茯、芍、黃連、半夏、甘草。 佐以肉桂。 助參、耆之功。 補脾瀉肝。 一飲遂覺少定。 數服而愈。 所以知兒病者。 左脈滑大。 右脈沉弱。 似有似無。 右手主於氣。 故曰氣分大虛。 經所謂土極似木。 亢則害。 承乃制。 脾虛為肝所侮而風生焉。 證似乎風。 治風無風可治。 治驚無驚可療。 治痰無痰可行。 主治之法。 所謂氣行而痰自消。 血榮而風自滅矣。 見肝之病。 知肝當傳脾。 故先實其脾土。 治其未病。 否則成慢脾風而危殆矣。

黃疸

羅謙甫云。 一兒季夏。 身體蒸熱。 胸膈煩滿。 皮膚如潰橘之黃。 眼中白睛亦黃。 筋骨痿弱。 不能行立。 此由季夏之熱。 加以濕令。 而蒸熱薄於經絡。 入於骨髓。 使臟氣不平。 故脾逆乘心。 濕熱相合而成此疾也。 蓋心火實則身體蒸熱。 胸膈煩滿。 脾濕勝則皮膚如潰橘之黃。 有餘之氣。 必乘己所勝而侮不勝。 是腎肝受邪。 而筋骨痿弱不能行。 內經云。 脾熱色黃而肉蠕動。 又言濕熱成痿。 豈不信哉。 所謂子能令母實。 則瀉其子也。 蓋脾土退其本位。 腎水得復。 心火自平矣。 又經曰。 治痿獨取陽明。 正謂此也。 乃以加減瀉黃散主之。 方以黃連、茵陳各五分。 黃柏、黃芩各四分。 茯苓、梔子各三分。 澤瀉二分。 作一服煎。 熱服食前。 一服減半。 待五日。 再服而愈。 內經曰。 土位之主。 其瀉以苦。 又云。 脾惡濕。 急食苦以燥之。 故用黃連、茵陳之苦寒除濕熱為君。 腎欲堅。 急食苦以堅之。 故以黃柏之苦辛寒強筋骨為臣。 濕熱成煩。 以苦瀉之。 故以黃芩、梔子之苦寒。 止煩除滿為佐。 濕淫於內。 以淡泄之。 故以茯苓、澤瀉之甘淡。 利小便。 導濕熱為使也。 魏云。 陽明為胃土。 而方中獨瀉脾土。 故曰。 土位之主。 其瀉以苦。 所以清燥湯治痿。 用黃連、黃柏。 良有以也。 治痿獨取陽明。 不得專主人參、黃耆。

癖積

劉仲安治一兒。 病癖積。 左脅下硬如覆手。 肚大青筋。 發熱肌瘦。 自汗咳嗽。 日晡尤甚。 牙疳。 口臭惡。 宣露出血。 四肢困倦。 飲食減少。 病甚危篤。 先與沉香海金砂丸。 一服。 下穢物兩三行。 次日。 合塌氣丸服之。 十日。 復與沉香海金砂丸利之。 又令服塌氣丸。 如此互換。 服至月餘。 其癖減半。 百日良愈。 明宗室富順王一孫。 嗜燈花。 但聞其氣。 即哭索不已。 時珍診之。 曰。 此癖也。 以殺蟲治癖之藥丸服。 一料而愈。 震按沉香海金砂丸乃牽牛頭末一兩。 海金砂一錢。 沉香、輕粉各一錢。 獨囊蒜研泥丸之。 木香塌氣丸乃陳皮去白、蘿蔔子炒各五錢。 草豆蔻、胡椒、木香、青皮各三錢。 蠍尾去毒二錢五分。 水法丸。 所服丸數皆三十丸。 多至四五十丸。 出東垣十書。

疳積

陳孝廉自述云。 其子痘疹後。 患疳積病。 骨瘦如柴。 大便不固。 偶得市人傳一方。 用山楂一兩。 白酒麴一兩。 取多年瓦夜壺人中白最多者。 將二物裝內。 炭火煅存性。 研為細末。 每服六分。 滾水送下。 藥未完而病愈。 黃上舍瑤臺乃郎。 患疳。 肚大如箕。 足細如管。 眼生翳膜遮睛。 幾不可為。 在蘇州。 得異人傳授一方。 取雞蛋七枚。 輕去殼。 勿損衣膜。 以胡黃連一兩。 川黃連一兩。 童便浸春秋五日。 夏三日。 冬七日。 浸透煮熟。 令兒服之。 遂愈。 後以治數兒。 無不立效。 江應宿見丁氏兒醫。 治疳積腹大腳小。 翳膜遮睛者。 用大蝦蟆十數個。 打死。 置小口缸內。 取糞蛆不拘多少。 糞清浸養。 盛夏三日。 春末秋後四五日。 以食盡蝦蟆為度。 為粗麻布袋一方。 扎住缸口。 倒置活水中。 令吐出汙穢淨。 再取新瓦燒紅。 置蛆於上。 烙干。 令病兒食之。 每服一二錢。 後服參苓白朮散。 而愈。 若兒稍大見疑。 用炒熟大麥面和少蟲作餅或丸。 看兒大小壯弱。 無不驗者。

曲背

一女六歲。 才發寒熱一日。 即腰脊中命門穴間骨節腫一塊。 如大饅頭狀。 高三四寸。 自此不能平身而立。 絕不能下地走動。 已半年。 人皆謂龜背痼疾。 莫能治。 即以幼科治龜背古方。 亦不效。 孫東宿曰。 此非龜背。 蓋龜背在上。 今在下部。 必初年乳母放在地上坐早之過。 彼時筋骨未堅。 坐久而背曲。 因受風邪。 不覺其漸入骨節間而生痰涎。 致令骨節脹滿而大。 不急治之。 必成痼疾。 今起未久。 可用萬靈黑虎比天膏貼之。 外以晚蠶沙醋炒絹包。 於膏上熱熨之。 一夜熨一次。 再以威靈仙為君。 五加皮、烏藥、紅花、防風、獨活水煎服。 一月而消其半。 骨節柔軟。 不復腫硬。 下地行走如初矣。 人皆以為神奇。 後三個月。 驀不能行。 問之。 足膝痠軟。 載身不起。 故不能行。 予知其病去而下元虛也。 用杜仲、晚蠶沙、五加皮、苡仁、當歸、牛膝、獨活、蒼耳子、人參、仙茅。 水煎。 服二十劑。 行動如故。

異證

一兒初如魚泡。 又如水晶。 碎則流水。 用密陀僧羅極細。 糝之。 一小兒七歲。 聞雷則昏倒。 不知人事。 以人參、當歸、麥冬。 少入五味熬膏。 盡一斤。 後聞雷自若。 建炎戊申。 鎮江府民家兒生四歲。 暴得腹脹疾。 經四月。 臍裂。 有兒從裂中生。 眉目口鼻。 人也。 但頭以下。 手足不分。 莫辨男女。 又出白汁鬥余。 三日。 二子俱死。 有舟人生子。 身全無皮。 人莫能曉。 適吳門葛可久過。 眾告之。 令就岸畔作一坎。 置兒其中。 以細土隔衾覆之。 戒勿動。 久而啟衾視之。 已生皮矣。 蓋其母懷妊舟中。 久不登岸。 失受土氣故也。 周恭曰。 有懷胎即樓居不落地者。 生子皆赤肉無皮。 亦用此法按危氏得效方。 宜用白早米粉干撲。 候生皮方止。


古今醫案按選

乾隆間,錢塘魏柳洲先生重校《名醫類案》之後,復選《續類案》六十卷,脫稿未久,先生尋逝。 幸已邀錄四庫館書,不致散佚。 定州楊素園大尹,意欲付梓,嘗囑余校訂,奈四方多故,余亦疏陋無以應,是以未果。 今年春,秀水呂君慎庵,以其侄倩鮑君蕙谷所藏之俞氏《古今醫案按》寄示,余展讀數四,雖不如《續案》之網羅繁富,而所附近案暨按語頗可補魏氏之未逮,爰不揆譾佇,選其尤善者,參以一管之窺,用俟大方之教。 咸豐三年癸丑長至日安化後人王士雄書於潛齋 乙卯夏,楊侯自京來,曾將此稿評點,攜至南昌,欲授剞劂,詎江右頻年擾攘,迄今未靖,賴徐君亞枝繕存副本,而各案僅摘其由。 茲將鳩刻公世,胡君次瑤謂宜詳載原案,俾覽者瞭然。 復向蕙谷謀之,云原書已佚,余甚彷徨。 呂君慎庵,訪得嘉善吳君云峰家亦有藏本,遂蒙慨假補錄,因筆之以志諸君子玉成之功。 丁巳臘八日士雄又書於渟溪歸硯草堂

原序

孟子言: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巧者何?變通之謂也。 巧固不能使人,其實不出規矩,人可即規矩以求巧,而巧自無方,是亦不啻使之矣。 醫之道,將毋同,自古迄今,醫書多不勝紀,一病必列一門,一門必立數法。 究之法有盡,病無盡。 一病之變無盡,或萃數病於一人之身,其變更無盡。 醫之法,於是乎幾窮。 蓋以法也者,不過梓匠輪輿之規矩,病不依規矩以為患,醫第循規矩以為治,常者生焉,變者死焉。 轉恨醫之法未備也,不知法豈能備,要在乎用法者之巧耳!聞之名醫能審一病之變與數病之變,而曲折以赴之,操縱於規矩之中,神明於規矩之外,靡不隨手而應,始信法有盡,而用法者之巧無盡也。 成案甚夥,醫之法在,是法之巧亦在,是儘可揣摩。 惜《名醫類案》醇疵互收,一為去取而巧者愈見,此余所以有古今醫案之選也。 惟是彼之所謂巧者,自今視之,猶規矩也。 倘執巧以為巧,而不更加變通,則巧反成拙矣。 故余於每條之下,妄據鄙見以按之,辨其真偽,別其是非,晰其同中之異,表其青出於藍,或綜數事為數語,以隱括其大略,或纂述舊說新說以補諸案之未逮,隨選隨錄,隨錄隨按,不憚煩詞。 竊附舉隅之意,第恐載籍極博,見聞有限,譬諸審曲面勢者,能免斫而小之之譏乎?然欲求巧於規矩,敢不擇材以削鋸。 爰自甲午冬月為捉筆之始,至戊戌春月乃得蕆事,時年已七十,閱歷既多,或片詞之可取,因付剞劂,質諸同志。 乾隆四十三年戊戌春三月嘉善俞震 鑑幼習於觀巷田氏,田丈杏村中翰晉蕃以名孝廉,精岐黃術。 嘗謂近世醫家,推王孟英先生為祭酒。 以時多熱證,而先生善用涼藥也。 光緒辛丑,友人薛朗軒明經炳,假館省垣陳氏,臨行田丈囑求先生遺書,薛訪得先生嗣子耕雨者杭州府諸生,年六十餘,往還數四,知先生手校諸書,半多散佚,惟《醫案按選評》稿成未刻,而先生卒於上海,耕翁什襲藏之,從不示人,以薛君為人懇誠,因出與過錄。 原書間有蟲蝕脫黏之處,薛君細心校定,另繕清本。 予往杭,薛君為道其事,余請任剞劂焉。 復請田丈批閱,丈以老病侵尋,遂不果。 癸卯夏丈亦作古,以書還薛君,僅有手校夾簽一條,今亦附註其下。 茲當校刻工峻,爰將得書緣起,贅諸簡端,而附錄薛君寫定凡例於下云。 一、此為先生癸丑年初稿,由徐亞之先生寫定,而楊素園先生加以評點者也。 丁巳將付剞劂,復從友人之請,補錄原案,凡一萬四五千字,更作後序一篇,則當時又有重定本,遷延未刻,稿亦無存,幸得初稿兩冊及丁巳序文紙稿,得以想見此中曲折而已。 一、凡另紙黏附者,皆經先生於癸丑後陸續手補,以氣衝門末條有「乙卯補註」四字推之可見。 今亦依次寫入。 一、原本分上下兩卷,嗣以頁數頗多,改分四卷,其墨筆添注塗改之處,顯然具在,今從其後定者而已。 一、原本眉批及旁批,均用硃筆,蓋即楊素園先生評語以傷寒門譫語條,徐君亞之語證之可見。 凡遇有硃批處,輒於正文絕句之間,加一墨筆鉤識,殆欲於謄真時,將評語分行注入耳。 今從其意,並加「楊曰」二字,以為識別。 光緒三十年歲次甲辰季冬之月會稽董金鑑識


卷一

中風

許允中治柳太后案。 (雄按:所列各案已見江篁南《名醫類案》者,概不重錄,以下仿此。 ) 俞按:書稱允中醫術若神。 曾曰:醫者意也,在人思慮。 即此條思慮巧矣。 然僅可治真中風。 《內經》所謂: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也。 邪從汗解故得語,若概試諸不能言者,決無效。 如羅謙甫治史太尉案,乃風中陽明經之表證也。 又治趙僧判案,乃中腑兼中臟之裡證也。 皆風邪實證也。 又治張安撫案,(雄按:三案俱見江選。 )乃中經兼中腑,本虛標實之證也。 許氏所治,亦系本虛標實者,但病起於暴,故用蒸法,亦如通關散之取嚏,稀涎散之探痰也。 丹溪治浦江鄭君,年近六旬,奉養高粱。 仲夏久患滯下,又犯房勞。 一夕如廁厠,忽然昏僕,撒手遺溺,目上視,汗大出,喉如曳鋸,呼吸甚微,其脈大而無倫次部位,(楊曰:將脫之象。 )可畏之甚。 此陰虛陽暴絕也。 急令煎人參膏,且與灸氣海穴,艾壯如小指,至十八壯,右手能動,又三壯,唇微動。 參膏成,與一盞,至半夜後,盡三盞,眼能動。 盡二斤,方能言而索粥。 盡五斤而利止,十數斤全安。 俞按:此種病,今常有之,醫所用參不過一二錢,至一二兩而止,亦並不知有灸法。 無效則諉之天命,豈能於數日間用參至十餘斤者乎?然十餘斤之參,辦之亦難矣。 惟能辦者,不可不知有此法。 田杏村按:因饜高粱而成滯下,因久患滯下遂致剝傷陰分。 經言:陰在內,陽之守也。 故一犯房勞,陽即欲脫。 案中「陰虛陽暴絕」五字的中病根,故急以灸法回陽,但陽回之後,不有以彌補其陰,終在險途。 《神農本草經》:人參味甘微寒,補五臟。 經言:臟為陰,腑為陽。 氣味甘寒而補臟,其為補陰之品無疑。 因久患滯下而剝傷陰分,故非十餘斤之參,不能復其陰。 俞按:尚是囫圇吞棗。 趙以德治陳敬初學士,因醮事跪拜間就倒僕,汗如雨。 診之,脈空大而虛。 年當五十,新娶少婦,今又從跪拜之勞役,故陽氣暴散,正與丹溪治鄭義士之病同。 急煎獨參濃湯,連飲半日,汗止,神氣稍定,手足俱縱,瘖而無聲。 遂於獨參湯中加竹瀝,開上湧之痰。 次早,悲哭不已,以言慰之遂笑,至五七日無已時。 此哭笑者,為陰虛而勞火動其精神,魂魄之藏氣相併故耳。 正《內經》所謂五精相併者,心火併於肺則喜,肺火併於肝則悲是也。 加連、柏之屬瀉其火;更增荊瀝開其閉。 八日笑止手動,一月能步矣。 俞按:此條與前條大同小異,而所以治其小異處,立言用藥,綽有精義。 可見古人善能模仿成法,又不蹈襲成法也。 楊曰:前證遺溺上視,已現絕象,脈又几几欲脫,較此條證為重,非灸法則不及救。 此條證稍輕,故不必灸。 雄按:脈既空大而虛,證復汗出如雨,雖無新娶少婦之事,亦當急固陽氣,是中風門脫證治法。 設遇閉證,雖有新娶少婦之事,不可捕風捉影,輒投補劑。 (楊曰:至言,須切記。 )徐悔堂《聽雨軒雜紀》云:蔡輔宜中暑,一名醫見其室有少妾,遂以為脫證,云:非獨參湯不能救。 家人不敢服,復邀鄰醫診之。 曰:暑閉耳。 進益元散而愈。 故醫者須有定見,而察脈證以施治療,不可胸懷成見而妄為揣度也。 然病家畏虛喜補,不識病情,醫者避濕推干,但迎人意,不分閉脫,溫補妄施,重者輒亡,輕者成錮,是乃仁術,可如是夫?觸目傷懷,言之可慨。 丹溪治一婦人,年六十餘,手足左癱,不言而健,有痰案。 俞按:前條脫證,脈大無倫,此條閉證,脈伏而微,非有確見,敢用此兩路重藥乎?須知脈與證宜合參。 (楊曰:要訣。 )如此條左癱不言矣,而健又有痰,其得間在此,與浦江洪宅婦病瘧無脈條相似。 虞恆德治一婦,年五十七,身肥白,春初中風暴僕案。 俞按:此條與上丹溪案,俱以實邪治而效,可見辨證宜真,不得專守景岳非風之論,先有成見在胸也。 如立齋善於用補,而治郭艾武一案,(見江選。 )亦用吐下而愈,故臨斯證者,必須分別閉與脫二證,是下手第一要著。 雄按:粗工每執肥白之人陽氣必虛之說,不辨脈證,溫補亂投,真殺人不以刃也。 立齋治車駕王用之案。 俞按:此治中寒,寒痰壅塞氣道之藥。 肥人脈沉伏,無火象者可用之。 若脈微細者,必加人參,實非中風藥也。 黃履素曰:三生飲,施於中風之寒證,妙矣。 或有虛火沖逆,熱痰壅塞,以致昏憒顛仆者,狀類中風,烏、附非所宜服。 立齋治王進士虛火妄動,挾痰而僕,急灌童溺,神思便爽。 (案見江選。 )予從弟履中,痰升遺溺,狀類中風,亦灌以童溲而蘇。 (案見魏玉橫《續名醫類案》。 )此等證候,皆火挾痰而作,斷非三生飲可投,並薑湯亦不相宜也。 (雄按:不但三生飲不可服,雖當歸、枸杞之類,亦不宜用。 余治顧聽泉一案可參。 )同一卒然昏憒,而所因不同,須細審之。 《太平廣記》載唐梁新見一朝士,診之曰:風疾已深,請速歸去。 其朝士復見鄜州高醫趙鄂診之,言疾危,與梁說同,惟云只有一法,請啖消梨,不限多少,咀嚼不及,絞汁而飲。 (楊曰:甘寒息風法。 )到家旬日,依法治之而愈。 此亦降火消痰之驗也。 (雄按:《資生經》亦云:凡中風,由心腹中多大熱而作也。 ) 喻嘉言治楊季衡案。 (見魏氏續選。 ) 俞按:偏枯,昔人謂左屬血虛,右屬氣虛。 自得喻氏之論,其理始明,而隨時換藥,及刺四末,尤見巧妙。 因思幼讀《內經·生氣通天論》曰:風者,百病之始也。 清靜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 又云:風雨寒熱不得虛,邪不能獨傷人。 又曰:虛邪之風,與其身形,兩虛相得,乃客其形。 是確指虛人而後中於虛風也。 然猶系因虛受風,故《靈樞》又有真氣去,邪氣獨留,發為偏枯之說。 偏枯難療,二語盡之。 再讀《通評虛實論》曰:凡治消癉、僕擊,(僕擊者,如人被擊而僕,即今之卒倒也。 )偏枯痿厥,氣滿發逆,肥貴人則膏粱之疾也。 此條暗包痰飲濕熱,陰虛陽虛諸候,並未嘗偏中於邪風矣。 蓋肥貴人自然慎避邪風,而膏粱之變,風從內生。 劉、李、朱三家從此悟入。 大凡治病必求於本,僕擊偏枯,以虛為本也。 後讀劉宗厚《玉機微義》暨王宇泰《靈蘭要覽》二書,益信塞外多真中,江南多類中。 至繆仲淳立論,謂真陰虧而內熱甚者,煎熬津液,凝結為痰,壅塞氣道,不得通利,熱極生風,亦致卒然僵仆,類乎中風,此即內虛暗風。 初用清熱順氣化痰,次用治本,或益陰,或補陽,其藥以二冬、二地、菊花、枸杞、胡麻、桑葉、首烏、柏仁、蒺藜、花粉、參、耆、歸、芍、鹿茸、虎骨膠、霞天膏、梨膏、竹瀝、荊瀝、人乳、童溺等出入互換,另出機杼。 今《臨證指南》中風一門,大半宗此,又可補劉、李、朱、張所未備矣。 又按:中有十種,曰中氣、中食、中寒、中暑、中濕、中惡、中痧、中瘴,與痰中、虛中,散見諸書,當會萃而詳辨之。 其異於中風者,雖卒倒昏憒,而無偏枯喎斜也。 其治之異於中風者,惟虛中宜補,而余皆不宜補也。 (雄按:此是名言。 )只在臨證時,審其輕重淺深耳。 至《名醫類案》有虛風一門,《臨證指南》有肝風一門,總不出繆氏「內虛暗風」四字。 惟《指南》所載,泄木安胃,鎮陽息風,濁藥輕投,辛甘化風,種種妙義,直駕古人而上之,又洗繆氏之髓者矣。 雄按:王清任云:人之行坐動靜,全仗元氣,元氣藏於氣管之內,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 若元氣足則有力,元氣衰則無力,元氣絕則死矣。 若十分元氣虧二分,剩八分,每半身仍有四分,則無病;若虧五分,剩五分,每半身只有二分半,此時雖未病半身不遂,已有氣虧之證,因不疼不癢,人自不覺。 而元氣既虧,經絡自然空虛,有空虛之隙,難免其氣向一邊歸併。 如右半身之二分半歸併於左,則右半無氣;左半身之二分半歸併於右,則左半無氣。 無氣則不能動,不能動名曰半身不遂。 不遂者,不遂人用也。 此說甚創。 然類中風內未嘗無此證,即景岳所謂非風是也。 而類中風內,亦未嘗無實證。 (楊曰:此條未經人道,足補昔賢之缺。 )所謂實者,其人素稟陽盛,過啖肥甘,積熱釀痰,壅塞隧絡。 治宜化痰清熱,流利機關,自始至終,忌投補滯。 三十年來,如此治愈者,指不勝屈。 故醫者不必拘於西北多真中,東南多類中,及真中屬實,類中屬虛等說,以橫於胸中,總須隨證辨其虛實,而施治法也。 (楊曰:凡病皆宜如此體認,不獨中風為然。 )

傷風

俞東扶曰:傷風是輕病,然有傷風不醒即成勞之說。 今人犯此者甚多,總由陰分先虧也。 昧者峻用發散,不知人愈虛,邪更易入也:或徑用滋補,不知邪未清,補之適以助長也。 此中之權衡在於醫者,此際之調理在於本人耳。

傷寒

俞東扶曰:仲景《傷寒論》,猶儒書之《大學》、《中庸》也,文詞古奧,理法精深,自晉迄今,善用其書者,惟許學士一人而已。 所存醫案數十條,皆有發明,可為後學楷模。 至《名醫類案》,有內傷一門,所列病證,皆與傷寒無異,則其病之為傷寒、為內傷,惟在醫者之能辨耳,非另有一種情形也。 東垣《內外傷辨》殊不足憑,諸案皆以脈為辨。 大抵內傷之脈,皆虛大無力,或微數無力,其藥不外補中益氣湯,甘溫為主,有風寒加入表藥,有停滯加入消導,有火亦加一二味涼藥,無他奇巧。 蓋外感風寒者傷其形,故曰傷寒;勞役過度,飲食失節者傷其氣,故曰內傷。 此言受病之原也。 及其為病,一般發熱頭疼,惡風惡寒,甚則痞悶譫妄,豈可就其述病原而作憑據。 醫者見得真,乃能分晰之曰彼是傷寒,此是內傷。 亦如傷寒一門,為虛為實,為熱為寒,頭緒紛紜,聽人審辨,焉能條分縷晰,而各立一門耶? 呂滄洲治一人,傷寒十餘日,身熱而人靜脈伏案。 又治一人,傷寒旬日,邪入於陽明案。 俞按:閱二案而知發斑、蓄血有脈伏之一候。 然竊思斑未出而脈伏,理或有之;斑既透矣,何以必待化斑,脈始復耶?吳又可有脈厥之說,用承氣微下則脈出,與此用白虎彷彿。 但發斑脈伏,勢亦可畏。 上條妙在語言不亂,次條雖神昏如睡,由於誤服真武,故皆憑證以治之。 王宇泰治一人,傷寒七八日,服涼藥太過,遂變身涼,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頭尚溫,診其六脈沉細,昏沉不知人事,並不能言,狀如屍厥。 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枚,乾薑二錢,服下一時許,斑色漸紅,手足漸暖而蘇。 然黑斑有因餘熱不清者,又當以黃連解毒、竹葉石膏湯調之而愈。 楊曰:觀此可知白虎湯非正傷寒之方。 蓋傷寒在表則宜麻桂,在裡則宜承氣,用之得宜,其病立已。 若誤用白虎等涼藥,冰伏其邪,則變證蜂起矣。 龔雲林治一人,夏月因勞倦飲食不節,又傷冷飲得疾,醫以時證治之不愈。 至十日苦身體沉重,四肢逆冷,自利清穀,引衣自蓋,氣難布息,懶言語,此脾受寒濕,中氣不足之病也。 口乾但欲水不欲咽,早晨身涼而生粟,午時後煩躁不欲去衣,昏昏睡而面赤,隱隱紅斑見於皮膚,此表實裡虛,故內虛則外證隨時而變。 遂用錢氏白朮散加升麻,合本方之乾葛、甘草以解其斑,少加白朮、茯苓以治其濕而利小便,人參、藿香、木香以安脾胃進飲食。 兩服而斑退、身溫、利止。 次服五味異功散、治中湯一二服,五日得平,此仿完顏小將軍暑月內傷發斑治法也。 云間懷抱奇治一婦,夏月飲火酒,煩熱面赤發斑,診其脈絕無。 懷曰:此火鬱而熱極,用梔豉湯加葛根、厚朴、黃連清之,斑大出而脈遂見。 (此與呂滄洲案相似。 雄按:葛根用得最妙,解酒透斑,一舉兩得。 厚朴尚可商。 )又治一人,傷寒過經不解,遍體黑斑,唇口焦枯,脈大,便結,以三黃石膏湯飲之痊。 (此可與王宇泰案合觀之。 )又治一婦,熱入血室後發斑點,以小柴胡湯加生地獲愈。 又治一人,身熱發斑,胃有停滯,脹悶不堪,用枳樸消導藥而斑出熱退。 俞按:閱抱奇數案,益信朱奉議所云:凡見斑不可專以斑治,須察脈之浮沉,病之虛實,而分別用藥。 真至言也。 俞惺齋治葉念劬身熱發斑不透,群用提斑藥無效,俞見其吐涎不已,手足軟不能動,脈大無力,是內傷發斑,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又治張素安室,身熱足冷,目腫便溏,發斑不透,脈沉細無力,乃陰證發斑,用真武湯加人參而愈。 此效法海藏與《準繩》之治法也。 雖然,舌不燥,神不昏,故可用溫補耳。 若夏秋時行疫病,又多以大黃速下之而斑出者,蓋內邪之壅塞得通而斑出,(雄按:初治得法,邪不壅塞則不發斑。 )與虛寒之得溫補以鼓舞而斑出,同一理也。 (雄按:初治不誤,何致發斑?不必溫補鼓舞矣。 楊曰:語語精當,而孟英注語尤精。 )又生平見藍斑二人,一則脈細神昏,辭不治。 其藍斑之大者如棋子,發爛而死。 (雄按:此即玳瑁瘟也。 )一女人藍斑色如翠羽,咯血齒衄,舌紅不幹,神不昏,猶可扶而登圊,用犀角地黃湯,間以大黃微下之,後竟愈。 呂滄洲治張息軒案。 俞按:此條以傷寒而變腸癰,雖不多見,亦不可不知。 觀其所告之言,兩句出仲景《傷寒論》,兩句出高陽生《脈訣》,因思自明以前皆用此訣,何近賢之痛詆不堪耶! 又治一婦傷寒陰隔陽證案。 俞按:此為陰盛隔陽,亦曰下寒上熱。 呂翁以寒藥裹熱藥,與熱藥冷服義同,其理精矣。 然閱各家醫案,能識此證者亦不少。 至如陰中伏陽,則惟有許學士用破陰丹一案,此與陰隔陽用參附者似是而非,從古無人論及,可不謂發仲景之未發哉! 陶尚文治一人,傷寒四五日,吐血不止案。 俞按:經文衄字,向來止作鼻衄解,不知吐血為內衄,仲景原不鑿定鼻衄也,故活書不可死看。 但麻黃湯雖為太陽經正藥,苟非其時、非其經、非其人之質足以當之,鮮不為害,未可輕試也。 (楊曰:凡藥與病相違,皆能為患,不獨麻黃為然。 )懷抱奇云:一醫者素自負,秋月感寒,自以麻黃湯二劑飲之,目赤唇焦,裸體不顧,遂成壞證。 一藥客感冒風寒,用麻黃五錢服之,吐血不止而死。 此二證亦進黃連解毒、犀角地黃湯解救之,終不挽回,可不鑑哉! 楊曰:余見傷寒多矣。 當邪在太陽時,用麻黃一啜即解,其效甚神。 但從未有用至一錢外者,且不須與桂枝同用,若非其經、非其人,誠有如俞氏所云者。 曾見一溫病誤服麻黃,兩頤暴腫,竟潰爛而死,可畏也。 懷抱奇治一人,積勞後感寒發熱,醫者好用古方,竟以麻黃湯進,目赤鼻衄,痰中帶血,繼以小柴胡湯,舌乾乏津。 懷診之,脈虛數無力,乃勞倦而兼陰虛候也。 (楊曰:傷寒無虛數無力之脈。 )設投熱藥,能不動血而竭其液耶?連進地黃湯三劑,血止,神尚未清,用生脈散加當歸、棗仁、茯神、遠志,神雖安,舌仍不生津。 乃曰:腎主五液,而肺為生化之源,滋陰益氣,兩不見效,何也?細思之,因悟麻黃性不內守,服之而竟無汗,徒傷其陰,口鼻雖見血,藥性終未發泄,故津液不行,仍以生脈散加葛根、陳皮引之,遂得微汗,舌果津生,後以歸脾湯、六味丸而痊。 雄按:蕭建廷秋月患感於歸安,醫進麻黃湯,汗透衣衾,奄奄一息。 改用參、耆、朮、附等藥,汗雖止而舌燥無津,神昏沉寐。 所親顧味吾亟買棹送歸,延余視之,脈來細軟,睛赤唇焦,小溲全無,皮膚燥熱,不食不便,懶語音低,灌以大劑西洋參、生地、麥冬、杞子、甘草、葳蕤、當歸、花粉、藕汁、童溺等藥,三劑神漸醒而舌潤溺行,略啜稀粥。 藥不更方,旬日後身熱始淨,音亦朗爽,粥食漸加。 半月後更衣而脈和,月餘能下榻矣。 復於方內加熟地、天冬、牛膝、仙靈脾,令熬膏服之而健。 楊曰:懷案用麻黃而未得汗,邪尚未去,故復用葛根飲之。 此案汗已大出,止是傷津,故純以甘寒生津。 節庵治一壯年,夏間勞役後食冷物,夜臥遺精,遂發熱痞悶,至晚頭額時痛,兩足不溫。 醫不知頭痛為火熱上乘,足冷為脾氣不下,誤認外感夾陰,而與五積散汗之,則煩躁口乾,目赤便秘。 明日便與承氣下之,但有黃水,身強如痙,煩躁轉劇,腹脹喘急,舌苔黃色,已六七日矣。 診其脈六七至而弦勁。 急以黃龍湯,下黑物甚多,腹脹頓寬,躁熱頓減,但夜間仍熱,舌苔未淨。 更與解毒湯合生脈散加生地,二劑熱除,平調月餘而安。 俞按:此案可使因遺精而認為陰證者釋其疑。 雄按:脾氣升則無病。 東垣治勞倦內傷脾氣下陷者,以升、柴佐參、朮、草以升之,豈可以足冷為脾氣不下乎?恐「脾」字是「肺」字之訛。 (楊曰:卓識。 )俞氏從而和之疏矣。 喻嘉言治陸平叔案。 俞按:此案其審病機,如武侯用兵,綸巾羽扇;其發明道理,如深公說法,頑石點頭,真名醫佳案也。 慎柔和尚治薛理還僕,遠行忍飢,又相毆脫力,時五月初,遂發熱譫語,服過補中益氣及五苓數劑不效。 診之,六脈俱無,乍有則甚細,外證則面赤口碎。 一醫曰:陽病見陰脈,證在死例。 慎柔曰:當以陽虛從脈舍證治之。 用附子理中湯冷服,二帖脈稍見,四帖則脈有神,而口碎愈矣。 六帖則脈如常,但譫語未已。 慎柔曰:脈氣已完復,而譫語不休者,胃有燥矢。 以豬膽汁導之,果下燥結,譫語遂平。 張路玉治範求先患傷寒,惡寒三日不止,已服過發散藥二劑,至第七日,躁擾不寧,六脈不至,手足厥逆。 張診之,獨左寸厥厥動搖,知是欲作戰汗之候,令勿服藥,但與熱薑湯助其作汗,若誤服藥,必熱不止。 果如其言而愈。 俞按:譫語有三路:一系邪傳陽明,熱邪與燥矢搏結而譫語,三承氣合白虎之一路也;(楊曰:此自是三承氣證,不必合白虎。 )一系內是虛寒,外象實熱而譫語,王宇泰所述丹溪治盧兄、呂仲、陶明節三案(雄按:俱見江選內傷門。 )之一路也;一系病本虛寒,恰挾宿食,因發熱熯為燥矢而譫語,慎柔案與陽旦證之一路也。 醫者孰有燃犀之照乎?投藥一差,死生反掌,故傷寒及溫熱病均為大病。 有今日許以無害,明日忽然溘逝者;有操券斷其必死,淹延竟得全生者。 不比風勞鼓膈,病雖危篤,尚可從容商其緩急。 所以仲景自序云:若能尋余所集,思過半矣。 明示天下後世以傷寒難治,《傷寒論》難讀也。 苟非難讀,何待尋乎?難乎!難乎!可不尋乎? 楊曰:《傷寒論》統論六氣之邪,而後人誤以為專論傷寒,故恆窒塞而不通。 徐亞枝曰:熱邪與燥矢搏結而譫語,自是三承氣證,俞氏合白虎之說,是據三陽合病條而言,不知三陽合病之譫語,即後條王氏所云痰因熱動,矇蔽清明者是,俞氏與承氣合為一路,甚欠分晰,楊氏正之是也。 雄按:溫熱病之譫語,尚有心陽素擾之神不安者,熱邪爍營之欲逆傳者,痰因熱動而矇蔽其清明者,殆不止俞氏所云之三路也。 至虛實寒熱之的據,古人成案皆以脈為斷。 然傷寒溫熱,不比內傷雜證,往往脈難全恃,必須詳審舌苔,按其胸腹,詰其二便,匯而參之,庶可得其真諦也。 此古人隱而未露之秘,學者尤宜究心焉。 楊曰:審察病機之法,一一指出,真救世苦心也。 俞東扶曰:傷寒為大病,治法最繁,言之不勝言也。 必熟讀仲景書,再遍讀後賢諸書,臨證方有把握。 仲景為叔和編次,或有差誤,而聊攝註解殊覺穩當,續注者張卿子、王三陽、唐不嚴、沈亮宸、張兼善、張隱菴、林北海諸人,總不越其範圍。 自方、程、喻三家,各以己意布置,而仲景原文,從此遂無定局。 三注互有短長,大約程不及方,方不及喻。 然喻注太陽經分三大綱,以誤汗、誤下、結胸、蓄血、發黃等證,分隸兩門,似乎界限井然,誰知以之治病,全用不著。 蓋病初起時,必將營衛分別,過半月後,殊難追溯。 何以指其此由中風傳變;此由傷寒傳變;此由風寒兩傷營衛傳變哉?傳變之證,虛實寒熱,猶恐模糊,又要恰合三綱,此能言而不能行者也。 (楊曰:此論甚通達。 然余所見傳變諸證,皆系傷寒。 至中風一證,則或半月或一月仍是本證,並不傳變,殆因其汗出不已,故不能鬱熱而傳變耶。 )魏柏鄉、周禹載、沈目南等俱宗之,亦徒悅服於空言,而未嘗以之試驗耳。 盧子由《疏鈔金錍》,不派三綱,添出氣化、形層、標本、四大等說,愈覺支離,愈入迷網。 其藏結諸案,幾如牛鬼蛇神。 柯韻伯將兩家並譏,不亦宜乎!至《傷寒論翼》,固屬出奇高論,所謂讀書具隻眼,不蹈前人窠臼者,微嫌其論六經盡翻前案,欲立異以驚人,究屬紙上談兵也。 從來注《傷寒論》者,俱是順文註釋,若遇不可通處,或敷衍混過,或穿鑿文飾,(楊曰:說盡著書家通病。 )既不明道理之是非,何以為臨證之運用?惟程扶生經注,頗明白易曉,然亦不敢直指原文之差誤。 柯氏始敢放膽刪改,雖覺僭妄,頗堪嘉惠後學,而以方名編次,又是一局。 徐洄溪《傷寒類方》,實宗其式,簡潔明淨,以少許勝人多許,較之程郊倩之繁詞,一可當百。 沈堯封《傷寒論讀》,亦以少勝多者,用六氣為提綱,將平脈辨脈編入其中,別開生面。 其論大青龍湯,發前入所未發,一洗風寒兩傷營衛之陋說。 (雄按:尤在涇已論之。 )《左傳》云:拔戟自成一隊。 此書似之。 而刪改本文,非其志也。 予細繹柯氏刪改處,萬不及欽定《醫宗金鑑·傷寒論》之精當,先刊仲景原文,另立正誤存疑二篇,應改者注小字於旁,可刪者摘諸條於後,是非判然,智愚皆曉,真苦海之慈航,昏衢之巨燭也。 江西舒詔《傷寒集註》,(楊曰:舒注甚繆,專用溫燥,不足為訓。 )大半斥為偽撰,並取數方痛加詆譭,別擬方以易之,此亦救世婆心,特未免於狂妄。 以視汪琥將陰陽二候分為二編,各補後賢之方,其意均欲使初學者不泥古方以害人,而汪猶拘謹,舒則放縱矣。 此外注家尚多,如錢氏《溯源集》、陳明伯《集註》,尚有發明,其餘碌碌因人,殊不足道。 (雄按:王坤載之經註明白,入理最深;張路玉之剔清溫熱,迥出諸家;又倪沖之集成聊攝、趙嗣真、虞純一、王三陽、張兼善、王宇泰、盧子繇、張卿子、林觀子、程郊倩、沈亮宸、喻嘉言、王子律、張隱菴十四家精義,為《傷寒匯言》,亦可觀也。 )茲舉夫各立格局,各豎議論者,敘述於上,以便同志者之誦習焉。 要之讀書與治病,時合時離,古法與今方,有因有革,善讀書斯善治病,非讀死書之謂也;用古法須用今方,非執板方之謂也。 專讀仲景書,不讀後賢書,譬之井田封建,周禮周官,不足以治漢唐之天下也,僅讀後賢書,不讀仲景書,譬之五言七律,崑體宮詞,不可以代三百之雅頌也。 故吳緩《蘊要》、節庵《六書》、王宇泰《傷寒準繩》、張石頑《傷寒緒論》,俱有裨於後人,即有功於仲景,學者誠能以所引諸書廣為探索,則臨證瞭如指掌矣。

溫熱

林北海治一人,夏月遠行勞倦,歸患熱證。 下痢膿血,身如燔炭,舌黑而燥,夜多讝語。 曰:此陽明病也,不當作痢治。 但脈已散亂,忽有忽無,狀類蝦游,殆不可治。 其家固請用藥。 林曰:陽明熱甚,當急解其毒,在古人亦必急下之以存津液。 然是證之源,由於勞倦,陽邪內灼,脈已無陰,若驟下之,則毒留而陰絕,死不治矣。 勉與養陰,以冀萬一。 用熟地一兩,生地、麥冬、歸、芍、甘草、枸杞佐之。 戒其家曰:汗至乃活。 服後熱不減,而讝語益狂悖,但血痢不下,身有微汗,略出即止。 林診之,脈已接續分明,洪數鼓指。 喜曰:今生矣。 仍用前方,去生地加萸肉、丹皮、山藥、棗仁。 連服六帖,譫妄昏熱不減,其家欲求更方,林執不可。 又二日,診其脈始斂而圓,乃用四順清涼飲子,加熟地一兩,大黃五錢,下黑矢而諸證頓愈。 越二日,忽復狂讝發熱,喘急口渴,舉家惶惑,謂今必死矣。 林笑曰:豈忘吾言乎?得汗即活矣。 此緣下後陰氣已至,而無以鼓動之,則營衛不洽,汗無從生,不汗則虛邪不得外達,故內沸而復也。 病從陽入,必從陽解,遂投白朮一兩,歸、芍、乾薑各三錢,甘草一錢。 盡劑汗如注,酣臥至曉,病良已。 俞按:此證疑難在於初末。 初時脈類蝦游,若援景岳證實脈虛之說,而用參、朮、薑、附,則必死;末後狂熱復發,若引又可餘邪注胃之說,而用白虎、承氣,亦必危。 此案見解用藥俱佳,然其得生處,在於養陰而血痢頓止,脈即應指耳。 中間連服六帖,讝妄昏熱不減,幸不見手足厥冷,尤幸不至聲瘖不語,絕谷不食也,則以脈之斂而圓故也。 但白朮一兩,乾薑三錢,以治狂熱喘渴,殊難輕試。 又云:溫熱病最怕發熱不退,及痙厥昏蒙,更有無端而發暈,(雄按:此卻不妨。 )及神清而忽間以狂言者,往往變生不測。 遇此等證,最能惑人,不比陽證陰脈,陽縮舌卷,撮空見鬼者,易燭其危也。 要訣在辨明虛實,辨得真,方可下手,然必非劉河間、吳又可之法所能救。 平素精研《傷寒論》者,庶有妙旨。 至如葉氏之論溫熱,有邪傳心包,震動君主,神明欲迷,瀰漫之邪,攻之不解,清竅既蒙,絡內亦痹,豁痰降火無效者,用局方至寶丹,或紫雪,或牛黃丸,宗喻氏芳香逐穢宣竅之說,真足超越前賢,且不蹈用重藥者一匙偶誤,覆水難收之弊也。 此翁聰明,誠不可及。

瘟疫

壺仙翁治張文學病時疫,他醫診其脈,兩手俱伏,曰:陽證見陰不治。 欲用陽毒升麻湯升提之。 壺曰:此風熱之極,火盛則伏,非陰脈也,升之則死矣。 用連翹涼膈之劑,一服而解。 俞按:此條是瘟疫病以證為則,勿專以脈為憑之一據。 雄按:疫證將欲戰汗之時,其脈多伏。 即勘雜證,如痛厥、霍亂、食滯、痰凝,凡氣道阻塞之暴病,脈亦多伏,俱宜以證為則,豈僅瘟疫不可專以脈為憑耶!粗工不知此理,亂投溫補,因而致斃者多矣。 孫文垣有僕孫安,遠行途次,食麵三碗,勞倦感疫,又加面傷,表裡皆熱,昏悶譫語,頭痛身痛腹痛。 醫以遇仙丹下之,大便瀉三四十行,邪因陷下而為挾熱下利之候,舌沉香色,額疼口渴,煩悶昏憒。 脈左弦數,右洪數,但不充指,知為誤下壞證。 以柴胡、石膏各三錢,白芍、黃芩、竹茹、葛根各一錢,花粉、甘草各五分,山梔、枳實各七分,蔥白五莖,煎服。 後半夜吐蛔一條,稍得睡;次早大便猶瀉二次,嘔吐酸水,腹猶痛。 改用小柴胡加滑石、竹茹,夜熱甚,(雄按:內有姜也。 )與絲瓜汁一碗,飲既神頓清爽,少頃藥力過時,煩熱如前。 再以絲瓜汁一大碗進之,即大發戰。 孫謂此非寒戰,乃作汗之徵耳。 不移時,汗果出而熱依然。 因憶《活人書》云:再三汗下熱不退,以人參白虎湯加蒼朮一錢如神。 跡此再加元參、升麻、柴胡、白芍、黃連。 飲後身上發斑,先發者紫,後發者紅,中夜後乃得睡而熱散,斑尋退去,腹中微痛,腸鳴口渴,右脈尚滑,左脈已和。 再與竹葉石膏湯加白芍、蒼朮。 服後睡安,腹仍微痛。 用柴胡、白芍各一錢,人參、黃芩、橘皮、半夏各六分,甘草三分,烏梅一個。 腹痛漸減而愈,惟兩胯痛不能轉動,此大病後汗多而筋失養之故。 用參、耆、白芍、枸杞、薏苡、木瓜、熟地、歸身、黃柏、牛膝、桑寄生調養全安。 俞按:戰汗後熱不退,勢亦危矣。 引用《活人書》治法佳極。 再看其人參、石膏之去取,並不執著,兩胯疼痛之調養,方更周到,的是高手。 雄按:文垣治案,佳者甚多,若此案尚有可議也。 時疫挾麵食之傷,下之原不為謬,惟以熱藥下之,則津液耗奪,邪熱披猖,非下之誤,乃以熱藥下之誤耳。 清解以救其誤,不應雜入參、半、薑、棗之辛甘溫,幸灌絲瓜汁之甘寒,始能戰汗,又賴人參白虎之充津,始能發斑退熱,可見前用清解之法,未能純善,故愈後復有兩胯之疼痛也。 又治張孝廉患疫,頭大如斗,不見項,唇垂及乳,(雄按:此恐言之過甚。 )色如紫肝,昏憒不知人事,見者駭退。 診其脈浮弦而數。 初以柴胡一兩,黃芩、元參各三錢,薄荷、連翹、葛根各二錢,甘草一錢。 (楊曰:何不用普濟消毒飲。 )服三劑,寒熱退,脈轉洪大,知其傳於陽明也,改以貫眾一兩,葛根、花粉各三錢,甘草一錢,黑豆四十九粒,三劑而愈。 雄按:仲聖小柴胡湯,雖用柴胡半斤,以今准之,亦止六錢零八釐,且分三服。 此案柴胡用一兩,而服三劑,恐未可為訓也。 丁漢奇素嗜酒,臘初醉後,夜行二里許,次日咳嗽身微熱,兩目腫,自用羌、芷、芎、芩等藥,頤皆腫,又進一劑,腫至喉肩胸膛,咳頻不爽,氣息微急,喉有痰聲,其腫如匏,按之熱痛,目赤如鳩,而便瀉足冷。 醫謂大頭瘟,而用普濟消毒飲子。 藥未服,沈堯封診之,六脈細數,右更細軟,略一重按即無。 曰:此虛陽上攻,斷勿作大頭天行治。 病者云:內子歸寧,絕欲兩月矣,何虛之有?沈曰:唇上黑痕一條,如干焦狀,舌白如傅粉,舌尖亦白不赤,乃虛寒之確據,況泄瀉足冷,右脈軟微,斷非風熱之象,況無痞悶煩熱,躁渴不安之候,豈有外腫如此,而內里安帖如平人者乎?其為虛證,更何疑焉?遂以菟絲、枸杞、牛膝、茯苓、益智、龍骨。 一劑而腫定,二劑而腫漸退,右脈稍起,唇上黑痕亦退,但舌仍白厚,伸舌即顫掉,手亦微振。 乃用六君加沉香而腫大退,目赤亦減,嗽緩痰稀,舌上白苔去大半矣。 次日再診,右脈應指不微細,重按仍覺空豁,肝氣時動,兩顴常赤,口反微渴。 復用參、苓、杞、芍、橘紅、龍骨、沙蒺,補元益腎斂肝而全愈。 雄按:此人不但虛陽浮動,且素有寒濕停飲,案中雖未明言其小便如何,然看前後所用之藥,必便溏而溺色清白者,故治法如是也。 (炳按:小便「小」字,原作「二」,後改為「小」。 )

俞東扶曰:張潔古云動而得之者為中暍,為陽證;靜而得之者為中暑,為陰證。 以「暑」、「暍」二字析為兩項,殊屬不然。 夫夏之暑暍,猶冬之寒冷也。 若指暍為陽,指暑為陰,亦將派冷作陽,派寒作陰耶!《內經》云: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 明以時令別其病名耳。 病暑之有陰有陽,一如傷寒之有陰有陽,大順散、冷香飲之類,實為納涼飲冷,因避暑而受寒,固暑月之陰證也,非中暑也。 所以羅謙甫治參政商公泄瀉、完顏小將軍斑衄二案,俱用熱藥,俱不名之曰中暑。 吳球治暑月遠行之人,直曰中寒,(三案俱見江選。 )恐後世誤以熱藥治暑,乃舉病因以稱之,誠為名正言順。 故以動靜分陰陽則可,以暑暍分陰陽則不可,惟以脈證辨陰陽斯可矣。 近世葉氏治暑,每用滑石、蘆根、通草、白蔻仁、杏仁等藥,以暑氣從鼻而吸入,必先犯肺,故用輕清之藥,專治上焦;其西瓜翠衣、鮮荷葉、鮮蓮子、綠豆皮、絲瓜葉、竹葉、銀花露等,皆取輕清以解暑邪之上蒙空竅,不犯中下二焦,殊有巧思。 蓋暑病必究三焦,非比傷寒,若來復丹、大順散,案中偶一見之,又足徵暑月陽證居多,陰證原少耳。

俞東扶曰:古人治濕病案,殊無高論奇方,惟《臨證指南》佳案甚多,良足私淑。 其除氣分之濕,用滑石、白蔻仁、杏仁、半夏、厚朴、栝蔞皮為主,有熱則加竹葉、連翹、蘆根等,全取輕清之品,走氣道以除濕。 若濕熱甚而舌白目黃,口渴溺赤,用桂枝木、澤瀉、豬苓、滑石、茯苓皮、寒水石、生白朮、茵陳,此從桂苓甘露飲加減。 濕熱作痞,神識如蒙,用人參、芩、連、枳實、生乾薑、生白芍,此從瀉心湯加減。 若脘中阻痛,大便不爽,用豆豉、枳實、黃連、薑汁、苓、半,熱輕則去連加鬱金、橘紅、薏苡、杏仁,此濕傷氣痹治法。 熱甚則用黃連、生朮、厚朴、橘白、淡生薑渣、酒煨大黃,水法丸服,此治氣阻不爽,治腑宜通法。 濕傷脾陽腹膨,用五苓散、二術膏。 濕熱橫漬脈腠腹滿,用小溫中丸,以及脘痞便溏之用苓桂朮甘湯,吞酸形寒之用苓薑朮桂湯,雖皆古人成法,而信手拈來,無不吻合。 濕溫身熱神昏,用犀角、元參、連翹、石菖蒲、銀花、赤豆皮煎送至寶丹,乃清熱通竅,芳香逐穢法。 更奇者,濕溫之頭脹耳聾,呃忒鼻衄,舌色帶白,咽喉欲閉,謂邪阻上竅空虛之所,非苦寒直入胃中可治,而用連翹、牛蒡、銀花、馬勃、射干、金汁,此俗人夢想不到者也。 不食不寐,腹痛便窒,脈遲小澀,謂由平素嗜酒少谷,濕積傷陽,寒濕濁陰,鳩聚為痛,而用炒黑生附子、炒黑川椒、生淡乾薑、蔥白,調入豬膽汁,此加味白通湯,亦神奇不可思議者也。 更有嗜酒人胸滿不飢,三焦皆閉,二便不通,用半硫丸。 又有病中啖厚味者,腸胃滯,雖下而留濕未解,肛門墜痛,胃不喜食,舌上白腐,用平胃散去甘草,加人參、炮薑、炒黑生附。 此二條不因酒肉認作濕熱,竟以苦辛溫藥通陽劫濕,尤覺高超。 至如陽傷痿弱,有濕麻痹,雖痔血而用薑、附、茯苓、生術。 舌白身痛,足跗浮腫,太谿穴水流如注,謂濕邪伏於足少陰,而用鹿茸、淡附子、草果、茯苓、菟絲以溫煦陽氣,均非淺識所能步武。 濕久脾陽消乏,腎真亦憊,中年未育子,用茯、菟、蒼朮、韭子、大茴、鹿茸、附子、蘆巴、故紙、赤石脂,仿安腎丸法,治病調元,化為合璧,益有觀止之嘆。 濕門得此諸案,方法洵云全備。

消渴

(雄按:消渴列於燥門,本諸河間《宣明論》) 俞東扶曰:風寒暑濕燥火,六淫之邪也。 江氏分類集案,不立燥之一門,緣諸病有兼燥者,已散見於各門,卻無專門之燥病,可另分一類也,故於濕之下,火之上,間以消渴,蓋消渴有燥無濕也。 其見解極是,允宜配列於此。 東垣治安撫張耘夫案。 俞按:古今治消渴諸方,不過以寒折熱,惟苦與甘略不同耳。 要皆徑直無甚深義,獨此方委蛇曲折,耐人尋味。 張肱治揭穎臣案。 俞按:此人似消渴,實非消渴。 張公之見識殊高,用藥最巧。 石山治一婦年逾三十消渴案。 景岳治周公年逾四旬消渴案。 俞按:此條與汪案略同,但無渴且不能飲,已具有虛無火之象。 景岳喜用溫藥,然所謂養陽者,並不參以桂、附,則知消而且渴,必非桂、附所宜矣。 余請下一轉語曰:消有虛實不得遽認為寒。

虞花溪治一婦年四十餘,夜間發熱案。 俞按:夜熱脈數,的系陰虛,因其脈伏且牢,浮取不應,故用升陽散火得效,仍以陰藥收功。 然陰藥用六味地黃及二地、二冬必不效,妙在芎、歸合知、柏,及從治之炒乾姜也。 雄按:此血分有熱,故以血藥收功,與陰虛生熱,可用陰柔者治法有別,誤用皆為戈戟。 俞氏之論,尚欠明析也。 周慎齋治一婦,五月間身涼,自言內熱,水瀉二月,一日數次,小水絕無,自言上熱極,下凍死,腰腿足俱冷,腹痛如冰,或一時發熱不欲近衣,或一時怕冷遍身盡然,面目紅腫,藥之不愈,六脈洪大,此伏火也。 火性炎上,故上熱下冷耳。 用四物湯加柴、葛、升麻、甘草、芩、梔、黃柏二帖,小水行瀉止,復發牙疼,三日不愈,用黃耆建中湯加附子,一服愈。 一人七月病上辰昏暈,下午不言昏睡,一日不醒,人叫不應,身涼不食,不寒不熱,皆曰陰證。 議用理中、四逆。 慎齋診其脈,沉小帶伏,曰:內有火邪也,故小便一二日不解,延至夜不醒。 其妻曰:前日房事,如何是火?周曰:夜有房事,內虛又勞熱甚。 (楊曰:恐有脫遺。 )夫乾熱從虛入,則陰氣將絕,以水救之則可。 取冷水一桶,飲至五碗,病者曰渴甚,飲至七碗,大汗如雨,病者曰餓,啜粥一碗,用補中益氣湯加炮薑、澤瀉溫中,瀉冷水而愈。 一婦六月卒死,遍體俱冷,無汗,六脈俱伏,三日不醒,但氣未絕耳。 眾用理中、四逆,亦不能納。 四日後,慎齋診之,仍無脈,念人一二日無脈立死,今三日不死,此脈伏也,熱極似寒耳。 用水濕青布放身上,一時身熱,遂灌冷水五六碗,反言渴,又一碗,大汗出。 後用補中益氣加黃柏十帖愈。 俞按:慎齋之治上熱下寒,腹痛如冰,粗工必引立齋治韓州同之例矣,乃與花溪升陽散火湯同軌合轍。 此等案必須合看則有益。 至於飲以冷水,覆以青布,亦是試火之真假。 雄按:此三條論證設治,洵屬可傳。 惟首條既伏火如是之甚,則瀉甫止而牙疼,顯為餘火上升,豈可用建中湯加附子哉?一服而愈,殊有可疑。 次條飲冷水而大汗如雨,則水已外泄,何必以炮薑、澤瀉瀉其冷水耶?畫蛇添足,此之謂矣。 楊曰:目光如炬,如此讀書,方不被古人所瞞。

泄瀉

龐從善治著作王公蘋泄利,診之曰:兩手三部中得脾脈,浮而弦,浮主風,弦主濕,(楊曰:濕不能弦。 )又弦為肝脈,病因風濕外傷,致肝木刑于脾土,而為洞泄,又名飧泄也。 《內經》云: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 又云:春傷於風,夏生飧泄。 其利下物主渾白而完出是也。 遂以五泄丸煎服之,數服而瘥。 王公曰:從善年未四十,亦醫之妙選。 曾撰《脈法鍖源論》一部,共二十篇,示愚觀之,誠得叔和未盡之趣者也。 俞按:龐公此條,已為張戴人導其先路矣。 然余所閱歷,凡直腸瀉者多死,不可概許以風藥能治也。 讀太倉公治趙章一案可知矣。 黃子厚治一富翁案。 俞按:《醫說會編》注云:百會屬督脈,居巔頂,為天之中,是主一身之氣者。 元氣下脫,脾胃無憑,所以泄瀉,是謂閣不得地。 經云下者上之,所以灸百會穴愈者,使天之氣復健行,而脾土得以憑之耳,《銅人經》謂百會灸脫肛,其義一也。 余謂仲景《傷寒論》已言之矣。 其曰:少陰病下痢,脈微澀,嘔而汗出,必數更衣,反少者,當溫其上灸之。 「上」字即指百會穴,何待子厚始悟出耶!及讀《資生經》云:舊傳有人年老而顏如童子者,蓋每歲以鼠糞灸臍中神闕穴一壯故也。 余嘗久患溏利,一夕灸三七壯,則次日不如廁厠,連數夕灸,則數日不如廁厠,足見經言主泄利不止之驗,是又與灸百會穴同一捷法。 雄按:陷者舉之,不過治泄瀉之一法耳。 有某婦者,年三十餘,嫠居數載,體素羸弱,月事按年一行,仲夏偶患瀉,醫知其虛也,即進六君子加味,反腹痛而下白垢,以為寒甚也,因灸之,痛利加劇,改用升陽法,遂嘔吐痰嗽,不寐不飢,且利時覺腰內有冷風颯颯,於是理中、腎氣、四神、烏梅等丸,及餘糧、石脂,遍試不效。 至季秋,乃父金某浼許某延余診。 脈甚弦澀,暮熱晡寒,舌色鮮紅,苔白口苦,小溲短少,吐水極酸。 此由情志不舒,木乘土位,治不中窾,煽動內風。 予橘、半、苓、茹、芩、連、柏、苡、木瓜、芍藥為方,服後二便如火,嘔嗽腹痛,腰風皆止。 三劑後復診:弦澀漸退,苔化知飢,大便猶溏,日僅一二行。 病者以為遇仙,乃以養胃和肝善其後。 又治高又蘇令姊,年十六歲,經甫行一次,遂患瀉而月事不至,形日瘦,愈疑成損,妄通其血,而痛瀉益劇,飲食不思,改用滋填亦無效。 余診脈微弱略弦,曰此歇經也,泄瀉乃脾弱耳。 予參、耆、甘、芍、桂枝、山藥而愈。

不食

俞東扶曰:因他病而不食者,不在此例。 夫人身以胃氣為本,經年累月,粥飯全廢,似無不死者。 然余曾見兩家閨女,皆十餘歲,皆無病,漸漸厭惡粥飯,每日略啖菱、慄、棗、橘、芝麻、落花生、薄脆豆腐乾之類,或飲酒一二杯,或腐漿數口而止,其父母甚憂之。 余視其形色不變,起居如常,六脈均平,乃許以無事,亦不處方,後皆出嫁。 蓋穀肉果菜均以養生,去谷而猶存三項,與絕食者原不同也。 雄按:《星甫野語》云:吾師陸寅齋先生之配張孺人,病後忽辟穀,師精和扁術起家,而孺人之病不之識,閱十數年,孺人年六十餘,以壽終,此尤奇也。

王宇泰治其外祖母,年八十餘,夏患瘧,諸舅以年高不堪再發,議欲截之。 王曰:一劑而已,亦甚易,何必截乎!乃用柴胡、升麻、羌活、防風、葛根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使離於陰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甘寒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而熱自已;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使不得交併;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 果一劑而止。 俞按:《靈蘭要覽》載此方,治瘧屢效,又附隨證加減法,最為精當,是金壇得意之作也。 李士材治程武修案,藍本於此,惟以白蔻仁換穿山甲,亦其善用藥處。 雄按:此案但言夏月患瘧,而不詳脈證,所用升散之藥五種,苦寒之藥三種,雖為金壇得意之作,余頗不以為然。 後人不審題旨,輒鈔墨卷,貽誤良多。 鄒潤安云:據金壇云:是使陰陽相離,非使邪與陰陽相離也。 使邪與陰陽相離猶可言,人身陰陽,可使之相離乎?斯為先得我心。 余治門人張笏山之弟,瘧來痞悶欲死,以枳桔湯加柴、芩、橘、半,一飲而愈,是調其升降而使邪與陰陽相離也。 僧慎柔治淮安客,年三旬外,季夏患癉瘧,但熱不寒,連日發於午後,熱躁譫語,至次日天明才退。 數日後忽腹痛,晝夜無間,勺水不進,呼號欲絕,遇瘧發時即厥去,醫治不效,求慎柔診之。 脈弦細而軟,乃謂弦細為虛為暑,而軟為濕。 蓋暑邪成瘧,濕熱乘虛內陷而腹痛。 用酒炒白芍一兩,炙甘草一錢五分,水煎調下天水散五錢。 一劑痛如失,次日瘧亦不發。 俞按:腹痛如是,遇瘧即厥,恐戊巳、天水未必勝任也。 雄按:濕熱乘虛內陷而腹痛,亦非戊巳所宜投。 脈象弦細而軟,固屬暑濕,其腹痛,恐兼肝木凌脾,故此藥一劑即瘳也。 高果哉治張習可,五月間受微雨及風冷,遂患三瘧,瘧發於暮,熱甚於夜,至九月中,診得六脈虛數。 此陰虛而暑入陰分,最難治。 當先升舉其陽,用生地、川芎、歸、芍、炙草、知母、乾薑、乾葛、升、柴、薑、棗煎服。 四劑後加首烏、人參。 又定丸方:首烏四兩,生地三兩,參、朮、當歸、龜板、豬苓、知母、黃芩、山楂各二兩,柴胡一兩六錢,牛膝一兩五錢,乾薑、穿山甲各一兩,甘草五錢,活鱉一個,入砂仁末二兩,煮取鱉肉,同藥搗勻烘乾,其骨亦炙為末加入,荷葉湯法丸,服完全愈。 雄按:此暑濕兼風冷之邪而入於營分也,故用此法治之而愈。 其人雖屬陰虧,並非暑邪入陰,設是暑熱入於陰分,則升散燥烈之品皆為戈戟。 高君治法雖神,立案尚覺顢頇,學者須加咀嚼也。 又治高文甫三瘧,有三月餘,用首烏、生地、當歸、白朮、知母、青皮、枳殼、升、柴、煅制穿山甲、薑、棗煎服。 過瘧期三轉。 第二次用生地一兩、老薑一兩。 第三次用當歸一兩,姜皮一兩。 第四次用白朮一兩,姜皮一兩。 每帖加桃葉七瓣,三轉後檢不破荷葉烘燥為末,三白酒調服五錢。 又三轉,瘧漸止,但骨節腰膝疼痠,無力行走,腹上常熱,(老薑一兩之故耳。 )乃用四物湯加首烏、枸杞、萸肉、杜仲、牛膝、白朮、甘草、虎骨、麥冬、五味、貝母、橘紅為末,活鱉一個煮取肉,搗藥烘乾,鱉甲骨俱炙燥為末加入,以酒蒸常山四兩,煎濃汁煮棗為丸,薑湯送下三四錢。 俞按:果哉乃王金壇之高弟,《準繩》序中所謂嘉善高生隱從余遊,因採取古今方論命高生次第錄之者是也。 著有《醫林廣見》及《雜證》二書,又有醫案數卷,均未刊印,略選數條,以存吾邑之文獻云耳。 雄按:此條脈證俱不載明,不知瘧屬何因,難以垂訓。 觀其用藥,似系瘧久邪入厥陰經者。 然老薑用至每劑一兩,殊為可議。 至用桃葉,則未免惑於世俗之論,尤可陋矣。 楊曰:瘧久則正虛邪亦衰,用滋陰而愈者有之。 若參入升、柴、薑、棗,未免錯雜不倫,宜孟英議之也。 沈堯封治一張姓少年,春間患寒熱如瘧,始服發散,繼服養陰,已愈矣。 越數日瘧又作,且兼白濁不止,服小柴胡加首烏、生地、丹皮、萆薢等不應。 又數日,寒熱漸重,不能起坐,口渴煩躁,舌赤唇焦,服白虎湯而熱益甚,發暈昏沉幾死,熱氣衝開二三尺,兩目赤腫,目眵膠閉,舌紅且干,唇焦面赤,兩足如烙,惟大便泄瀉。 沈診之,脈虛而軟。 遂用人參二錢,熟附子三錢,茯苓五錢,白芍一錢五分。 一劑而熱少定,連服旬余,惟以牡蠣、牛膝、枸杞、生地出入加減,粥進熱退,病去六七。 忽然腹痛大作,連瀉二三十次,煩渴又作,懊憹迷悶不安,舉家駭泣。 沈曰:無恐,此久積之寒飲,因脾得參、附之力以運動之,飲乃大下也。 (雄按:所加之牛膝、枸杞、生地未盡善美,宜以薏苡、澤瀉、橘、半之類佐之為妥。 )復用附子五錢,乾薑二錢,芩、芍、炙草,數劑而安。 又用參、術平補全愈。 俞東扶曰:古云瘧疾日作者輕,間日者重,此不可拘。 若日作而寒熱之時短,勢又不甚,則誠輕,苟勢甚而時又長,反不如間日者尚有休息之一日也,何可云輕?惟瘧發漸早為易痊,漸晏為末止,乃一定之局。 間有不一定者,如發漸早而熱退不早,則其寒熱加長矣,愈長則病愈進,不得引《內經》「其氣上行九日出於缺盆之中」為據也。 (雄按:經文難泥,病機甚活,有瘧至將愈之時,其發陡重,大寒大戰,大熱大渴,遂大汗而解,其瘧遂已者;有一日兩發或數發,而其瘧遂愈者。 )如發漸晏而熱退不晏,則其寒熱漸短矣,愈短則病愈衰,不得引昔賢自陽之陰者難愈為據也。 (雄按:發漸晏、退漸早,則邪氣漸衰,此瘧愈之常也。 )隔二日曰三陰瘧,較諸瘧為最重。 有二三年未愈者,(雄按:皆初治之誤,或口腹不慎所致也。 )亦有二三月即愈者。 (雄按:初治得法,何致延及二三月而始愈?俞氏之意謂二三月即愈,似是喜出望外之詞,蓋亦未知治瘧之法也。 只看其寒熱之輕重短長,以辨病之淺深;然三陰瘧無驟死之理,反不比日作與間日者有驟死之人也。 雄按:瘧有經病,有府病,有藏病,治不如法,輕者重而重者死矣。 間二日而作者,藏病少而府病尤少,經病絡病為多,故驟死者罕耳。 )此皆就餘生平所驗而言之。 大抵瘧疾因風寒者,多初起無汗,必該發散,羌、蘇、防、葛之類;若有汗,則用桂枝、白芍;兼見熱象,則桂枝柴胡各半湯;深秋初冬,寒重無汗,口不渴,脈不數者,麻黃湯小劑用之,兼見熱象,則加石膏,即越婢法。 (雄按:此正瘧之治法。 虛人可用建中湯加減。 能食者,飽啖羊肉酒飯,亦能汗解而愈。 今人以此法概治諸瘧,遂致輕者延綿,重者變證蜂起,殊可嘆矣。 )表證而挾里證,有痰食者加樸、半、麥芽之類,向有無痰不成瘧、無食不成瘧二說,皆不可廢。 瘧疾因於暑者,必熱多寒少,有汗口渴,桂枝白虎湯、竹葉石膏湯酌用。 暑兼濕,則蒼朮白虎湯、桂苓甘露飲酌用。 以上皆瘧疾之表證藥,而瘧發每多嘔逆痞悶,又須以草果、知母、藿香、枳、樸、白蔻、薑汁、乾薑、竹茹、蘆根等,審其寒熱加入,亦統屬瘧疾之實證藥也。 (雄按:外感為瘧,原不外乎風寒暑濕,里證亦不外乎「痰食」二者。 )但瘧疾本是感證,不過輕於傷寒耳。 故傷寒有五,瘧亦有五。 今世正傷寒少,溫熱暑濕之病多,瘧亦爾也。 故善於治溫熱暑濕者,始知治瘧之全體也。 若素虛人,或病後、瘡後、產後,不可一例論。 (雄按:雖如此說,然亦未嘗無實證。 )古云:無汗要有汗,散邪為主;(雄按:取汗之法,不止發散一端。 )有汗要無汗,扶正為先。 (雄按:汗多者,不獨虛也,未可專以扶正為法。 )汗之一端,尚且嚴為分別,豈有虛證虛脈而可虛其虛乎?補中益氣湯、人參養營湯、參茸歸桂飲、理中、八味、真武等方,擇其脈證相合者用之,蓋溫補溫通、補脾補腎,方義微別耳。 惟是大虛必挾寒,(雄按:陽分大虛必挾寒,陰分大虛必挾熱,況溫熱之邪,尤易傷陰那。 )昔賢治久瘧,用補者少加附子,其效如神,故虛瘧之用桂、附,與三陰瘧之用丁香,俱有奇功可據也。 (雄按:不可執死法以治活病,誤用而致奇禍者不少也。 )然或虛瘧不見寒證,卻有熱象,脈弦數或洪數者,勢難投以溫藥,(雄按:邪分寒熱,虛別陰陽,何必虛者皆屬於寒?)既見熱象,而脈至弦洪且數矣,尚不知熱邪傷陰,而為此無可奈何之言,曰勢難投溫,殊可笑也,則甘寒生津,如蔗漿、秋露水、梨、藕汁;壯水制火,如二地、二冬、阿膠以及生脈散、何人飲,又堪供我驅策矣。 復有虛實參半之熱證,則小柴胡原方、人參白虎湯、半夏瀉心湯、黃連湯可以奏功;若虛實參半而寒者較易治,毋庸再贅。 (雄按:昔賢論瘧,多主風寒,今世之瘧,多屬時邪,故覺寒易治,而以熱為難治矣。 )但「寒熱」二字,全在憑之以脈,縱使熱多,甚至但熱無寒,而脈細軟者,當以虛治,不得輕用白虎湯。 (雄按:脈細軟者,固不得輕用白虎,然壯火食氣,竟有熱極而脈反沉澀細軟者,蓋暑傷氣,脈多微弱,豈可遽認為虛乎?)寒多甚至但寒無熱,而脈洪實者,當以熱治,不得便用薑、桂,此妙訣也。 夜瘧皆云邪入血分,當用血藥以提其邪,說固可通,景岳歸柴飲、鼓峰香紅飲,二方俱佳。 然初在夜,嗣後不早不晏,始終發於夜者是也。 設趲前漸近日昃,縮後已至日出,皆不得謂之夜瘧矣。 禁法與截法不同,禁是外為鎮厭,其法甚多,效者亦多,即祝由之意也。 然輕者效,重者不效,比之打仗,掠其殘兵耳。 設用藥中綮,何藉此乎?截是服藥以截止,常山最有效驗。 截止後須謹慎調攝,否則復發增重,用砒者亦然。 然砒必大吐,恐至傷人。 (雄按:邪勢方張,妄行劫截,雖能調攝,病必反加,不但砒恐傷人也。 )輕者原不須截,欲截則露姜飲最佳,虛加人參尤妙。 繆仲淳謂瘧由於暑,暑得露而解也。 (雄按:秋後白露降,始可取也。 )若秋前露自地升,露藥無謂。 余考古法,露忌著火,葉氏用秋露煎藥非也。 (雄按:截者,劫去其病之謂也。 )欲行劫截,亦須審其病屬何因,露姜飲能截之瘧,必有露姜飲能截之證據,並非露姜飲能截一切之瘧也。 今云截瘧則露姜飲最佳,是囫圇吞棗矣。 舉世醫家多犯此病,如徐宗可《金匱注》云:小兒未納穀食者,以冰糖煎濃湯飲之極效。 蓋未納穀食之兒,中虛可知,一味冰糖,即建中之意,又不苦口,勝於強灌苦湯而傷其脾胃也。 世人不察,遂以冰糖為止瘧之藥。 聞其瘧久,竟不察其中之虛實,邪之盛衰,概用冰糖為引,邪衰中虛者,未始不效,設痰濕暑熱之邪,失於清解而延久不愈者,服之能不更為邪氣豎幟乎?露姜飲誤用,其禍尤烈,葉氏《景岳發揮》詳言其弊矣。 故醫者用方,必先辨明證因也。 外有膽汁二姜丸,蒜燒醨、草果蒸參、常山炒參諸方,以及景岳云小柴胡湯加常山二錢,截瘧如神,皆在乎人之善用耳。 (雄按:善用無他秘訣,在乎辨證明白耳。 )瘧母必用鱉甲煎丸,丸中除去人參為大謬,或以參湯送之,湯力已過,丸力才行,譬如悍卒無良將統馭,步伐豈能整齊?(雄按:此論深得用藥之理。 )又此丸偏於寒削,若陽虛者宜用仲淳之瘧母丸為妙。 三瘧雖屬三陰,亦只要辨明寒熱虛實,而應以溫涼補瀉。 (雄按:此論極是,諸病皆宜如是。 )若用陽經輕淺之方治之無益,必以仲景治三陰之法為根蒂,似屬高談,實門外漢也。 總之,醫者多讀書,多閱歷,病者能調攝,能謹慎,斯四難並,二美合矣。

葉先生名儀,嘗與丹溪俱從白雲許先生學,其記病云:歲癸酉秋八月,余病滯下,痛作絕不飲食,既而困憊不能起床,乃以衽席及薦闕其中而聽其自下焉。 時朱彥修氏客城中,以友生之好,日過視余,飲余藥,但日服而病日增,朋遊譁然議之,彥修弗顧也。 浹旬病益甚,痰窒咽如絮,呻吟亙晝夜。 私自虞,與二子訣,二子哭,道路相傳,謂余死矣。 彥修聞之曰:籲!此必傳者之妄也,翼日天甫明,來視餘脈,煮小承氣湯飲余,藥下咽,覺所苦者自上下,凡一再行,意冷然。 越日遂進粥,漸愈。 朋遊因問彥修治法,答曰:前診氣口脈虛,形雖實而面黃稍白,此由平素與人接言多,多言者中氣虛。 又其人務竟已事,恆失之飢而傷之飽,傷於飽其流為積,積之久為此證。 夫滯下之病,謂宜去其舊而新自圖,而我顧投以參、朮、陳皮、芍藥等補劑十餘帖,安得不日以劇,然非浹旬之補,豈能當此兩帖承氣哉!故先補完胃氣之傷,而後去其積,則一旦霍然矣。 眾乃斂衽而服。 俞按:此與許學士治傷寒太陽病,因尺脈不應,用黃耆建中同法。 (見江選。 )彼先補而後散,此先補而後攻。 但二公把握得定,故嫌疑不避。 設麻黃、承氣之用於後者不能愈病,則人之歸咎難辭,而醫之用藥無路矣。 雄按:此治飢飽勞傷之虛痢,故可先補而後攻,況其所謂補者,參、術之中,仍佐陳皮、芍藥以調氣破滯,並非後人之重濁蠻補藥也。 設暑熱滯下,雖屬虛人,必急去其邪,以存陰液,(楊曰:此層尤宜知。 )不可輒援此案為例也。 而世人未悟其理,不辨何因,率引「養正積自除」之語,以售其溫補之術,病家誤信,貽害無窮,可哀也已。 繆仲淳治一少年貴介,暑月出外,飲食失宜,兼以暑熱,遂患滯下。 途次無藥,痢偶自止,歸家腹痛不已,遍嘗諸醫之藥,藥入口,痛愈甚,亦不思食。 繆視之曰:此濕熱耳。 其父曰:醫亦以濕熱治之而轉劇。 繆問投何藥,曰:蒼朮、黃連、厚朴、陳皮等。 繆曰:誤也。 (楊曰:此可與上條對參。 )術性溫而燥,善閉氣,郎君陰虛人也,尤非所宜。 (雄按:此昔人未發之旨,今世之體質如是者多,醫者不可不知也。 )乃以滑石一兩為細末,以牡丹皮汁煮之,別以芍藥五錢,炙甘草二錢,炒黑乾薑五分,煎調滑石末服之,須臾小便如注,痛立止。 高果哉治丁清惠公予告在籍,患痢裡急後重,白積兼鮮血,晝夜十餘次,飲食減少,兩尺脈似有似無,兩寸關弦數,小便短少,眾醫皆以望八高齡,當憑尺脈以投溫補。 高獨謂稟賦素厚,宜從寸關而用清理,遂進黃芩、白芍、厚朴、檳榔、甘草、陳皮、阿膠、滑石、槐花、木香四五劑全愈。 俞按:此必兼有實證可據,及神氣不衰以斷之也。 張路玉治春榜陳穎雍,暑月自都門歸,抵家即患痢疾。 半月以來,攻克不效,遂噤口,粒米不入。 且因在京久食煤火,肩背發毒,不赤不疼,陷伏不起,發呃神昏,勢日瀕危,內外醫科互相推諉,乃延石頑診之。 六脈弦細欲絕,面有戴陽之色,所下瘀晦如爛魚腸腦,證雖危殆,幸脈無旺氣,氣無喘促,體無躁擾,可進溫補,但得溫補而癰腫焮發,便可無虞。 遂疏保元湯,每服人參三錢,生耆二錢,甘草、肉桂各一錢,伏龍肝湯代水煎服。 一服粥飲稍進,二服後重稍輕,三服癰毒賁起,另延瘍科敷治其外,確守前方,又十餘服而安。 前後未嘗更易一味也。 雄按:癰毒滯下可用溫補者,必見此等脈證,才為合法,然不多覯也,而醫者亦不可不知有此法。 設不辨其脈證,但崇景岳,動輒溫補,殺人以刃與藥,有以異乎? 孫見心治張玉堂,秋間下痢膿血,晝夜百餘次,裡急後重,前醫見脈歇止,謂因積滯所致,用檳、樸、青皮、枳殼、木香等。 孫診之,脈弦洪而數,或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輒一止,曰:毒及少陰矣,當急顧其陽明。 (楊曰:用藥與此語不相照顧。 )用生熟地各一兩,(楊曰:嫌膩滯。 )歸、芍、丹皮、黃連各三錢,(楊曰:得效在此。 )甘草五分。 群疑陰藥太重,恐飽悶增劇,然服二帖,次數尚頻,急重已除,脈之洪數亦減,至數相續,仍用前方,病去大半。 又次日去生地、黃連,加參、朮、茯苓、山藥,(楊曰:加減俱不如法。 )飲食大進,午後弦脈亦減,而至數復有止狀,或駭曰:病退而脈復變,防其加重。 孫曰:無妨也。 歇止者,即古代結促之俗名耳。 若沖氣中絕,臟脈自見者危,今此證歇至,本以毒盛壅遏隧道,陰精不承,故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而止也。 經曰:數動一代者,病在陽之脈也,泄及便膿血。 今余去陰藥過甚,進陽藥太驟,(楊曰:自供缺失。 )中髒得補,則木土和而胃氣安,故飲食進而毒尚未盡者,亦隨壯氣而旺,故復有止狀也。 於方中仍加生地、黃連即平矣。 果驗。 俞按:洪數而歇止,是為邪壅,若細澀無神而歇止,則為沖氣中絕矣,斷不可治。 嘉善一嫗常便血,時發時止,至五旬外,夏月便鮮血,裡急後重,時或不禁,脈軟不數,用五苓、建中轉甚。 因向宜涼血藥,仍用四物加槐、榆、楂、曲亦無效。 葉天士以用生蒼朮、生厚朴、炒橘皮、炙甘草、雞膍胵、砂仁殼、丁香柄丸服全愈。 又有一童子患久痢,葉亦用此方而愈。 人不解其故。 俞惺齋云:此方名醉鄉玉屑,治小兒食瓜果致痢久不愈者,見徐春甫《醫統》。

瘧痢

孫文垣治董潯老家馬廚案。 俞按:古方中寒熱並用者誠多,如仲景五瀉心湯、黃連湯、烏梅丸、麻黃升麻湯,為後賢連理湯、左金丸諸方之祖。 夷考其義,瀉心湯用苓、連之苦以瀉痞熱,薑、夏之辛以散結氣,即寒因熱用也;黃連湯則以桂枝代柴胡,黃連代黃芩,乾薑代生薑,喻氏所謂換小柴胡之和表裡者為通上下法也;烏梅丸則以厥陰一經本陰標熱,故用薑、附之辛熱,佐連、柏之苦寒,柯氏引經文所謂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也;麻黃升麻湯以知母、石膏合麻、桂、乾薑,猶是越婢湯成例,其參入歸、芍、苓、朮、天冬、葳蕤,則因邪陷厥陰,寒鬱熱伏,又為下藥重亡津液,故以辛溫升散其邪,必兼涼潤以製藥之燥。 仲景諸方精義入神,豈如混沌湯清暑回陽一網兜乎?乃引附子瀉心湯為證,不知大黃、芩、連以麻沸湯浸,而附子別煮取汁,是重劑固陽為君,略寓泄熱之意為佐,法律固森然也。 節庵之制回陽返本湯,以蠟茶、黃連、地漿作人參四逆之響導,方為妥帖。 再考仲景證象陽旦條,厥逆咽中干,兩胚拘急而讝語,亦是寒熱並現,乃先與桂枝加附子湯,增桂令汗出。 (楊曰:從來俱如此解,然桂枝實不能發汗。 )雖陽明內結,讝語煩亂,更飲甘草乾薑湯,俟陽回足熱,乃與芍藥甘草湯以伸其腳,然後用承氣以止其讝語,先後緩急之間,不為病所惑,而次第合節,亦稱仙手。 若使孫公當此,應將四方合而煎飲之,不反笑仲景之跋涉耶?(楊曰:《傷寒論》中此條最不可解,生平未見此證,古人案中亦未見用此法者。 )果兼有陽明內結之證,而先用薑、桂、附子,恐不待先生之用承氣,而其人腳已伸矣。 又按:孫公原案云,實者邪氣實也,故以白虎湯、益元散應之;虛者正氣虛也,故以理中湯應之。 今考此方分兩,純是少陰經陰盛格陽治法,若果有暑邪,豈五錢之石膏、滑石能與大劑參、朮、薑、附並取其效哉?案載脈洪大,不言有力無力,亦不載口渴與否,舌苔及小便若何,何以放膽用溫補?若痢兼紅白,腹痛惡心,面紅汗多,寒熱大作諸證,確係暑邪為病,溫補殊屬反背。 若果能取效,則的系虛寒。 其些微之知母、石膏,正如白通加人溺、豬膽汁湯耳,不得牽扯「暑邪」二字以混之也。 然病經二十餘日,虛寒證早已亡陽矣,能待孫公用藥耶! 又按:虞花溪治婦人疫病,以三方合為一方,曰三合湯,不過於血藥中加寒下藥,卻是一路,與混沌湯風馬牛不相及也。 混沌湯之名,出於《白雲集》,乃滑氏治陳伯英肺氣焦滿而告之曰:病由多欲善飲,且殫營慮,中積痰涎,外受風邪,發即喘渴,痰咳不能自安,為制清肺泄滿降火潤燥苦辛之劑,服之既安。 眾詰出何方書?名何湯散?滑應之曰:是謂混沌湯。 然觀其制方之義,實非混沌,不似孫公之真混沌也。 雄按:孫公之治,乃臨證之變通;俞氏之說,乃論治之規矩。 至謂少陰格陽,則不應寒熱大作,汗淋淋下矣。 暑邪忌用溫補,卻是正論。 但既有瓜果寒涼之過度,則參、朮、肉桂與石膏、滑石輩並用,仍是桂苓甘露飲之例。 即乾薑、附子,未始不可為寒冷傷中者補偏救弊。 惟不可以御女一端,牽合陰證,致啟東扶格陽之疑,豈皆未讀喻氏書耶?若混沌湯之名,不過信口答俗人之問耳!雜合之病,不妨以雜合之藥治之。 必欲執古書以合今病,未免膠柱刻舟,是病不依規矩以為患,醫第循規矩以為治矣,奚可哉! 楊曰:俞氏之論,鑿鑿有據,讀孟英此論,又爽然若失矣。 可見學問無窮,在人之善悟耳。 又治金達泉瘧兼痢,日夜四十餘度,小腹痛甚,每登廁厠汗出如雨,下迫後重,小水澀痛,頭疼口渴,下午發熱,天明始退。 左脈浮弦而數,右軟弱,中部稍滑,此內傷飲食,外感風邪所致。 先與柴苓湯一劑,小便即清不痛,瘧發時寒多熱少。 晚與人參敗毒散,去羌、獨,加葛根、防風、桂枝、白芍,次日頭痛痢疾俱減,夜才起三次。 改與補中益氣湯,加酒芩、桂枝、白芍,(楊曰:先治外感,後治內傷,亦一定之序。 )其夜瘧止,但微熱。 再改胃風湯、人參、白朮、桂皮各二錢,白芍四錢,酒炒芩、連各一錢,當歸、茯苓、川芎佐之,炮薑、地榆為使,服後寒熱殄跡,夜起一次是糞,前方去桂枝,再三劑而巾櫛出戶矣。 俞按:此案用方妥當出色,可以效法。 若王金壇治劉蓉川深秋患瘧而洞泄不止,(雄按:洞泄與痢迥殊。 )欲去其一為快,乃用《局方》雙解飲子,一服而二病俱愈,更覺神妙。 是得法於《澹寮》,所謂用藥多一冷一熱,半熟半生,分利陰陽之義也。 然竊思瘧痢並作,初起者專用發散,如羌、防、柴、葛等,(雄按:風寒為病,固當如是,溫熱暑濕,不可概用,余治曹泳之一案宜參。 )佐以赤苓、神麯,見血痢參入歸身、川芎,右關脈大可加厚朴,使在腑之邪提並於經而外解,最為捷法。 倘或不應,審其挾寒挾熱,而用表裡分消之法,熱者去羌、防,加芩、連、香薷、滑石、寒者去柴、葛,加桂枝、乾薑。 若熱甚者多實證,風藥不宜矣,大柴胡湯加黃連、滑石。 寒甚者多虛證,風藥當戒矣,真武湯加桂枝、人參,此仍表裡雙解之法。 至如人參敗毒散、補中益氣湯,虛證之表藥也;理中湯、八味丸,虛證之裡藥也。 表證之虛而挾熱者,小柴胡湯;里證之虛而挾熱者,連理湯。 表證之虛而挾寒者,麻黃附子細辛湯;里證之實而挾寒者,溫脾湯。 以此諸法,將脈證配合審用,無不手到成功,(雄按:皆治風寒為病之法也。 )如此條右脈軟弱為虛,瘧發寒多熱少亦為虛,(雄按:寒多熱少,亦有不屬虛者,總宜以脈證參看。 )故第二劑即用人參,但汗出如雨,而於敗毒散去羌、獨加桂、芍是矣,又加葛根、防風,尚覺太過。


卷二

周慎齋治一人,身熱至六七日,醫用地黃湯,遂致身體強硬,六脈沉伏,目定口呆,氣喘不能吸入。 周曰:能呼不能吸,病由中焦實,脾不能運耳。 用遠志、茯神各一錢,附子四分,橘紅六錢,磁石、蘇梗各一錢五分,沉香二分。 一帖身和,六帖而安。 蓋脾者為胃行其津液者也。 脾不運,則胃陽不行於肌肉,肌肉無陽,所以強耳。 醒其脾,則胃陽通而身和矣。 俞按:議論甚佳,然不能解其制方之義。 雄按:此所云中焦實者,殆痰濕盛於中也,地黃湯純陰凝滯之劑,服後自然閉塞。 方以六錢橘紅為君,佐以沉香、蘇梗,皆是宣降開通之品,而磁石鎮逆,遠志舒郁,附子溫運,茯神通心,制方之義如此,別無奧妙。 其實橘紅不必如是之重,儘可以枳實為君也。 他如附子可易薤白,遠志可易菖蒲,即沉香、磁石、茯神,亦可以旋覆、半夏、赭石、茯苓等易之也。 慎齋好奇,專走僻徑,故用藥如此,而令人莫測其意耳。 楊曰:絕世聰明,具此卓識,方許讀古人書。 俞惺齋治文選金萃之,勞倦傷寒而發斑,斑出犯風遽隱,遂發痙,手足搐掉,不時跳躍,渾身震動,時欲昏暈。 用牛蒡、殭蠶、土貝母、荊、防、鉤藤不應,其脈細而弦勁帶數,改用虎膝、歸、芍、生地、鉤藤、秦艽、荊芥、桑枝,痙跳減半。 因思病屬厥陰,當寒熱兼施,乃以桂枝、羚羊角為君,仍佐血藥,加竹湯、薑汁,一服而愈,蓋宗丹溪治少年痘後發痙之法也。

吳心所治黃新陽案。 俞按:葉氏云,子和法中原有虎潛諸論,後醫棄諸不用。 今觀此案,後醫亦有用之者矣。 惟是葉案疝疾門集案甚少,而方法甚多,取材既富,運用又巧,更不可及。 余鄉萬楓亭,乃蓮幕老名宿,年近七旬,忽患㿗疝,自檢古方中三層茴香丸,恪遵其法,服一月而病全愈。 以是知古方每有不可思議之妙,豈獨虎潛丸哉! 常州尹文輝嗜火酒能五斤,五月間入閩中,溪水驟漲,涉水至七里,覺腹痛甚,半月後右丸腫大,漸如斗形。 閩中醫與肝經之劑及溫熱之品,半載無功,歸而就商於李士材。 李曰:嗜火酒則濕熱滿中,涉大水則濕寒外束。 以胃苓湯加梔子、黃柏、枳殼、茴香。 十劑而略減,即以為丸,服至十五斤,全安而不發。 俞按:此案若用三層茴香丸必不妥。 觀李公之論病,益信醫貴變通也。 駱元賓患疝十年,形容枯槁,士材視之:左脅有形,其大如臂,以熱手握之,瀝瀝有聲,甚至上攻於心,悶絕者久之,熱醋熏炙方蘇,曰:此經所謂厥疝也。 用治疝當歸四逆湯,半月積形漸小,更以八味丸間服半載不輟,積塊消盡而不復發矣。 盧不遠治陳孟杼之父,六月自山東邸中受寒起,尚淹淹未甚也,至次年二月,忽小腹與腰急痛,即令人緊挽外腎,稍松便欲死。 盧曰:此小腸腑病也。 經云:小腸病者,腰脊控睪而痛。 乃以羌活入太陽小腸,佐黃柏、茯苓、肉桂等,並刮委中穴,痛立止,但足軟。 盧曰:病因六月傷寒,太陽有所未盡,故入府而痛作。 原以寒邪鬱火,仍需夏時則火力全而血脈通,邪始去也,果至五月天熱,身發紫斑,有汗至足而始健。 俞按:此條引經證病,毫不牽強,其用藥及刮法俱佳。 至因足軟而溯病情之源流,真大有會心處。

氣衝

汪石山治蕭司訓案。 俞按:此條仍合丹溪二說同用之,非專主氣虛也。 惟汪公於軟緩脈多以參、耆加麥冬、黃柏,不加附子,想系一生得手處。 至如陳皮加作七分,氣即上衝,此尤氣虛之顯然者,前方可操券取效也。 竊憶生平治氣衝證,用熟地、歸、杞、牛膝、石英、胡桃、坎炁、青鉛等藥而愈者,不計其數,又有用腎氣丸、補陰丸、三才丸而愈者,總不出丹溪之訓。 惟一陸姓書生,形瘦飲食如常,別無所苦,而氣自臍下上衝,始僅抵胸,後漸至喉,又漸達巔頂,又漸從腦後由督脈及夾脊兩旁而下,又漸至腰踝足心,仍入少腹,再復上沖。 其沖甚慢,約一年而上下周到,穀食遞減,肌肉愈削,凡兩年半而其人方死。 凡溫涼補瀉之藥,靡不備嘗,針灸祝由無不遍試。 余固不能愈之,就診於天士、一瓢兩先生,亦無寸效。 恨其不遇張戴人、喻西昌諸公,聽其議論,以開茅塞也。 馬元儀治袁玉行,小腹厥氣上衝即吐,得飲則吐愈甚,諸藥不效。 馬診之,兩脈虛澀,右尺獨見弦急,此下焦濁氣上騰,則胸中陽氣不布,故飲入於胃,上壅而不下達,宜通其地道,用調胃承氣湯,下宿穢甚多,繼漸培中氣而愈。 俞按:凡病皆有虛實,勿謂氣衝證皆屬陰虛氣虛也。 如此條可謂別開一例,然必是暴病,或便秘,乃從右尺脈印其機耳。 昔年曾與杜良一先生治下焦腎虛上焦氣衝者,杜用六味地黃湯合五磨飲子去木香,以汁和服而效,亦是新翻花樣也。 雄按:吳馥齋令正體腴皙,凡患恙,必延余診,雖時感重證,投藥三劑,無不愈者。 惟二十八歲娩後,汛事遂絕,而別無所苦。 余曰:此賦質使然,非病也。 不必服藥。 迄今十載,形體如常。 仲秋患痰嗽,氣自少腹上衝至胸,即迷悶如寐,面目發黃,身熱足冷,膚痛拒按。 云:氣衝起於上年,曾發數次,但不如是之劇耳。 今則稍食葷腥,氣即上衝。 餘脈之,軟滑微弦,遂予雪羹、杏、樸、連、夏、竹茹、旋覆以開痰降逆,送下當歸龍薈丸,直泄肝陽。 一劑胸舒,再劑黃退,三劑便泄如火,諸恙霍然。

暈厥

俞東扶曰:眩暈有實有虛,如壯盛人實痰實火,脈滑大有力者,二陳、芩、梔,不噁心者,用酒製大黃二三錢,或加入,或為末,茶調下;如肥白人痰多氣虛,脈軟大或細軟者,六君加耆、附。 又《內經》謂:諸風掉眩,皆屬肝木。 故因於外風者,二陳加荊、防、鉤藤、天麻;因於內風者,即類中之漸,宜虎膝、牡蠣、枸杞、首烏、桑葉、菊花、生地、人參。 戴復庵曰:頭腦挾風,眩暈之甚,抬頭即屋轉,眼常黑花,如見有物飛動,或見物為兩,宜大追風散,或秘旨正元散加鹿茸,不效,一味鹿茸,每服五錢,酒煎去渣,入麝少許。 蓋鹿之陽氣鍾於頭,故以類相從也。 此即就風之一端,而有虛實之分也。 若在夏月,有冒暑而眩暈者,又不得概從風治。 夫肝為風木之臟,故《內經》以眩暈專責之肝。 若腎水虧少,肝枯木動,復挾相火,上踞高巔,而眩暈者,近時最多。 董載臣云:婦人患此更多,宜逍遙散為主,輕則合四物,重則合六味加黃連,極有效驗。 (雄按:如果腎水虧少,肝枯木動之眩暈,惟甘露飲、瓊玉膏、集靈膏、固本丸等方為宜,逍遙、四物,如何有效?董氏所云,蓋血虛眩暈耳。 )他如晨暈屬陽虛,昏暈屬陰虛,亦辨證之大旨,未可據以為準也。 又按:《內經》、仲景所謂厥者,手足逆冷耳,故有寒厥、熱厥之辨。 今人所謂厥者,乃暈厥耳,亦兼手足逆冷,而其重在神昏若死也。 其證亦有數端,因怒而厥者,亦名肝厥;因瘀而厥者,亦名薄厥;虛厥之極者,即為脫厥;因痰而厥者,多兼氣厥。 (雄按:痛極而厥者,曰痛厥;陰虛火動者,曰煎厥。 )此外更有痧厥、食厥、瘧厥、風厥、寒厥、暑厥等證。 又《星甫野語》云:湖州湯榮光解元,世精於醫,有甲乙二人,凌晨忿爭,互抱不釋,故未嘗鬥毆也。 甲忽臥地而僵,湯視之,遍體無傷,脈息未絕,胸次尚溫,面色青瘦,是蟲症也。 空腹用力,蛔升而厥,以川椒、使君子等味,煎而急灌,須臾即蘇,下蛔升許而愈。

虛損

丹溪治一老人頭昏眩而重案。 俞按:脈緩大重按無力,參、耆、術是矣。 連柏丸何耶?蓋以其微渴,大便四日一行,是緩大為虛中有熱也。 李士材治何金陽令郎患虛損,夢遺盜汗,羸頓已極,簡其所服,以四物、知、柏為主,芩、連、二冬為加減,診其脈大而數,按之極軟。 李曰:中氣大寒,反為藥苦矣。 乃以歸脾湯入肉桂一錢,人參五錢。 當晚得熟寐,居十日而汗止精藏,更以還少丹兼進補中益氣,間服而瘥。 俞按:脈大而數,按之極軟,誠宜溫補矣。 然用補得數脈退則愈,數脈不退,則仍不愈也。 亦惟大而數,按之極軟,故可溫補;若細而數,按之極軟,死期已近,溫補何益耶! 楊曰:分別精當。 吳門張飲光,發熱乾咳,呼吸喘急,服蘇子降氣不應,服八味丸,喘益急,迎士材視之。 兩頰俱赤,六脈數大。 曰:此肺肝蘊熱也。 以逍遙散用牡丹皮一兩,苡仁五錢,蘭葉三錢,進二劑而喘止。 以地黃丸料,加麥冬、五味,熬膏服而痊。 又治主政唐名必勞心太過,因食海鮮,吐血有痰,喉間如鯁,日晡煩熱,喜其六脈不數,惟左寸澀而細,右關大而軟,思慮傷心脾也。 以歸脾湯大料加丹皮、生地、麥冬。 二十劑而證減六七,兼服六味丸,三月而愈。 俞按:上條以服溫納不應,悟其病因;此條於左寸右關得其病因。 上條喜脈之數大,此條喜脈之不數。 蓋二人俱系新病,一實一虛,尚易辨也。 雄按:兩條憑脈論證固有卓識,而用藥皆未盡善也。 葉天士治一人,年二十歲,夏月咳嗽,時帶血出,常發寒熱,食減形瘦,口不渴,行動時或仆地,有日輕,有日重,(雄按:因此故斷其當發瘧。 )牙宣齦腫,晨起則血膠厚於齒齦上,脈細帶數。 群以弱證治,二地、二冬等滋陰藥,遍嘗不效。 葉用蘆根、滑石、杏仁、苡仁、通草、鉤藤、白豆蔻,囑云服二十帖全愈矣。 若不滿劑,後當瘧也,其人服十帖已霍然,即停藥,十月中果發瘧,仍服此藥而瘧愈。 俞按:此係伏暑,(雄按:暑兼濕也。 )似乎虛勞,故決以後當發瘧。 設遇立齋、景岳、慎齋、慎柔諸公,此人無生理矣。 雄按:虛勞因誤治而成者多,余案中屢言之矣。 有高某者年逾冠,於去秋完姻之前,曾患吐血,治愈之後,患疥遍身,上及耳頭,至今夏仲瘡愈,血復上溢,醫謂虛損也。 迨血止後,痰嗽不已,寒熱時形,或礙左眠,或妨右臥,形消食減,左脅聚瘕,諸藥備嘗,不能起榻矣。 延余診之,脈雖弦數,而兼軟澀,嗽必痰出而始松,舌色紫黯無津,湯飲下咽則脹,夜間不嗽,溺澀便艱,並非虛損。 而病逾一載,初起必由吸受暑熱,殆滋補早投,遂致血痹於絡,氣滯於經,升降失調,機關窒塞,亟宜通展,庶可漸瘳。 予葦莖湯合雪羹,加沙參、旋覆、竹茹、冬蟲夏草服之。 病人云:前次所服,皆是滋潤之藥,下咽後,胸腹極其不舒,今服此劑,甚覺舒暢。 二劑後,腹微痛,解青糞一次,嗣後每服藥,必下一次,其色漸黑,甚至如膠如漆,而各恙皆減,飲食漸加。 繼去桃仁、雪羹,加養陰之品,調理而愈。 昔袁簡齋太史云:人身氣血貴乎流通,否則有餘者為癰疽,不足者為勞瘵。 楊素園大令謂袁公真絕代聰明人,雖不知醫,而此二語,已將虛實諸病因括盡無餘,奈古今之以名醫稱者,竟未達此義也。 天士治黃公子勞病案曰:大凡精血內奪為虛,虛不能自復為損,但須分析自上自下,從陰從陽起見為調理。 是病始於飲酒勞心,營氣先傷,心陽下溜,腎陰不主涵蓄,素多夢遺。 上年九月先有泄瀉,繼發痎瘧,雖暑濕熱六淫外侵,然邪之所湊,本氣先虛,血附於絡,絡凡十五,絡傷血溢,莫能堵御,皆是陽氣動極無制,譬諸颶風波濤矣。 陽和風息,勢必漸緩。 但既去難追,所謂血脫益氣,以無形能生有形也。 必須靜形體,寧神志,令陰平陽秘,以收全功。 用藥亦本四時生氣,間有客邪標恙,惟投輕劑一二即止。 (雄按:虛人受感,宜知此法,俾即解散,則本元不傷。 )昧者雜以溫補,遂致外邪留戀,反致戕元。 冬春兩季按法,入夏色脈頗安。 然里真未復,長夏陽泄地升,深抱復發之憂。 果以黴濕潮蒸,驟暖鬱勃,遂令諸脈中之氣皆泄,絡中之血大沸,一損再損,臟真少藏,奇經八脈乏氣支持,衝任由前而升,咳逆烘熱,蹻維失護,督脈無權,炎熇日熾,脂液日消。 急固護大氣以包舉,漸引漸收,冀其根蒂之把握,次則調和中土,以安穀知味,百日安靜,再為斟酌,其清涼治嗽,熱燥剛補,一概屏棄。 天暑午後服生脈散,若便溏瀉則停之。 每晨服一氣丹丸。 遺滑必用桑螵蛸散。 飲食不和用異功散加炒黑神麯、炒黑麥芽。 四君子湯兼參苓白朮散間服。 俞按:此論真虛損病之上池水也,其方亦虛損病之返魂丹也。 較夫專於滋陰專用補陽者,偏陂平正,奚啻霄壤。 雄按:上損下損,皆以脾胃為扼要,固治損之大旨也。 然亦此人脾胃素弱,故病前先有泄瀉,而病後調理於天暑服生脈散時,獨囑云便溏則停也。 設病屬肝腎真陰不足,能食便艱者,亦不能捨滋濡之藥為治矣。 故醫者治病,必先辨症而後議藥,不可因俞氏之言,以為凡治虛勞,概不用滋陰補陽之藥,而專以此數方,恃為返魂丹也。 喻氏治楊季登長女案。 俞按:此條見識最高,用藥甚巧。 然幸不咳嗽,想其飲食雖少,未必大減,故以苦寒取效。 (雄按:飲食大減,因於脾胃弱者,大忌苦寒。 若因熱鬱氣滯而減,則苦藥開泄,病去而食自加矣。 )但不知脈之數乎?大乎?有力乎?設脈至細數無力,兼見便溏食減,此方其可用乎?因思生平所見損怯證,大抵陰陽虧損者居多,如此案之可用大劑苦寒,及可用大劑熱補者殊少。 (楊曰:此真閱歷之言。 )蓋陽虛易治,陰竭難治。 譬之盆花,泥干根槁,日以一匙之水澆之,豈能望活?(雄按:惟根未全槁,尚有一線生氣者,灌溉得宜,未嘗不可轉活,滋濡之法,理亦如是。 )惟霖雨霢霂,庶可復生。 夫雨從何來,惟地氣上而為云,斯天氣降而為雨。 但得脾胃健旺,嗜食善化,則水穀之精華上供於肺,可擬諸云;而肺以其精華下溉百脈,可擬諸雨。 (楊曰:理雖極是,無如損之重者,多不能食,殊難望其脾胃健旺也。 )此雖老生常談,實系養陰要旨也。 雄按:此說極是。 但真陰虧損之證,亦有雖能食而不可治者。 曩診聞步洲孝廉病,形雖消瘦,胃納不減,且能肩輿出門,惟脈甚細數,而兼弦澀。 堅辭不治。 (楊曰:凡損症得細數脈,無不死者。 )逾月其同年商華伯謂余曰:君何指下有神耶?步洲並不上床,忽於食後釋箸而逝,數日前醫猶謂其能食可以無慮,此曷故也?余曰:真陰虧損,能食不充飢膚者,死證耳。

勞瘵

孫文垣治程道吾令眷,夜為夢魔所驚,時常暈厥,精神恍惚,一日三五發,咳嗽面色青,不思穀食,日惟啖牛肉脯數塊而已。 時師屢治無功,吳渤海認為寒痰作厥,投以桂、附而厥尤甚。 孫診之左脈弦,右脈滑,兩寸稍短,道吾先令眷二皆卒於瘵,知其為傳屍瘵證也,不易治之。 乃權以壯神補養之劑消息調理,俟飲食進,胃氣轉,始可用正治之法。 姑用參、苓、柏子仁、石菖蒲、遠志、丹參、當歸、石斛以補養神氣,加陳皮、貝母、甘草、紫菀化痰治嗽。 服半月而無進退,乃制太上混元丹,用紫河車一具,辰砂、犀角、鱉甲各一兩,鹿角膠、紫石英、石斛各八錢,沉香、乳香、安息香、茯苓、紫菀、牛膝、人參各五錢,麝香五分,蜜丸赤豆大,每早晚鹽湯或酒下三十六丸。 又制霹靂出獵丹,用牛黃、狗寶、阿魏、安息香各一錢,虎頭骨五錢,(鴷俗名啄木鳥。 )一隻,獺爪一枚,敗鼓心破皮三錢,麝香五分,天靈蓋一個酥炙,煉蜜丸,雄黃三錢為衣,每五更空心蔥白湯送下五分,三五日服一次,與太上渾元丹相兼服,才服半月,精神頓異,不似前之恍惚矣。 但小腹左邊一點疼,前煎藥中加白芍一錢,服之一月,精神大好,暈厥再不發矣。 次年生一女,其宅瘵疾亦不再傳。 俞按:此較袁州道士所授方更奇更好,蓋彼則專於殺蟲,此則殺蟲而兼穿經透絡,搜邪補虛也。 喻氏治楊季登次女案。 又治熊仲紓幼男案。 俞按:前案箋方釋證,直造軒岐之堂,後案酌古斟今,足分和緩之座。

發熱

羅謙甫治王侍郎婿盜汗案。 俞按:此論可為損怯病之秦鏡,何以類案不收?(雄按:魏選已收。 )又羅君治韓子玉父六十病消渴,至冬添躁熱,須裸袒以冰置胸腹乃快,其脈沉細而疾。 羅亦曰:人身為主,時令為客,大寒之令,其熱更甚,經謂當所勝之令而不能制,名曰真強。 乃孤陽絕陰必死之證也。 與此條義同。 雄按:庚戌冬卜子安少府三令郎,久患虛嗽,醫用引火歸元法,頻投桂、附,馴致喘汗大熱,不能著復衣,甚欲搖扇。 延余診之,脈洪數無序,曰:陰已竭,孤陽欲飛,天時猶不能勝,而況於藥乎?辭不治。 果交春而沒。 立齋治王以道元氣素弱,復以考試積勞,於冬月大發熱,淚出隨凝,目赤露胸,氣息沉沉欲絕,脈洪大鼓指,按之如無,舌乾如刺,此內真寒而外假熱也。 令服十全大補湯,囑曰服此藥,其脈能收斂為善。 少頃熟睡,覺而惡寒增衣,脈頓微細如絲,此虛寒之真象也。 以人參一兩,熟附三錢,煎服而安。 夜間脈復脫,以人參二兩,熟附五錢仍愈。 後以大劑參、朮、歸身、炙草等藥調補而痊。 俞按:見證皆是火象,惟氣息沉沉欲絕是虛象,脈洪大按之如無,則可決其內虛寒而外假熱矣。 (雄按:其便溺必露虛寒之真諦,惜未載明。 )服溫補後脈當收斂為善,此是格言,所當熟記。 李瀕湖自記痰嗽膚如火燎案。 (見《本草綱目》黃芩條下。 ) 俞按:此條與立齋治法天淵之別,故病者如人面之不同,千態萬狀,無有定形,治病者能如以鏡照面,使隨其形而呈於鏡,則妍媸自別,不至誤認矣。 高果哉治陳幾亭病身熱,自卯辰以後上半身熱,申酉時中半身熱,亥子時下半身熱,熱至足底更甚,周而復始,一日一夜,循環無間,服藥久而不效,展轉沉重。 高診之脈微無力,右尺脈伏而不起。 因思尺脈沉伏者,腎虛也;日夜之熱上下循環者,腎火之浮游也;至子時而足底大熱,則腎火之歸就於下也。 若當歸下之時而能攝住其性,不使上走,則熱自退矣,須效燒丹法治之。 夫丹家用兩個陽城罐,一盛水銀丹藥,填塞其中,一則空而無物,以兩罐對合,其口扎住,鹽泥封固,然後煅煉其上空罐,必用濕紙當燒紅時搭於罐底,頻以冷水潤之,蓋下罐丹藥為火所逼,則淅淅望空罐中來矣,如升藥之望上而飛也。 但水銀甚活,雖上入空罐,又能復入舊罐,必得涼冷之處,方能攝住其質,故用濕紙搭於罐底,丹必穩貼矣。 今仿此法以制方,用童溺炙龜板一兩,熟地、枸杞各七錢,麥冬五錢,萸肉四錢,此五味皆補腎滋陰之藥,猶水銀與丹藥也;附子二錢,以從治而導火歸元,猶煉丹之火也;又用黃柏七錢,以降其火,猶罐底之濕紙與水也。 黃昏煎好,子時方服。 從前服藥,皆積於胸中而難下,服此藥覺胸中易下,三劑而熱除病愈。 俞按:此案認為腎虛火不歸元,大劑補腎,寒因熱用,與證極合,與脈似有未合,然其講理取譬,真堪嘉惠後人。 雄按:陰虛陽浮,於大劑壯水之中,反佐附子以從治,立方甚佳。 取譬之義,仍是陰能攝陽,陽以陰為基之旨,並無新異也。 孫文垣治徐三泉令郎,每下午發熱,直至天明,夜熱更甚,右脅脹痛,咳嗽吊疼,以瘧治罔效,延及二十餘日,熱不退。 後醫謂為虛熱,投以參、術,痛益增。 孫診之,左弦大,右滑大搏指。 乃曰:《內經》云:左右者,陰陽之道路。 據脈,肝膽之火為痰所凝,必勉強作文,過思不決,木火之性不得通達,鬱而致疼。 夜甚者,肝邪實也。 初治只當通調肝氣,一劑可瘳,誤以為瘧,燥動其火,補以參、術,閉塞其氣,致汗不出,而舌苔如沉香色,熱之極矣。 乃以小陷胸湯,用大栝蔞一兩,黃連三錢,半夏二錢,加前胡、青皮各一錢煎服,夜以當歸龍薈丸微下之,遂痛止熱退而安。 又治潘宅小价,年十六七;發熱於午後,醫者以為陰虛,用滋陰降火藥三十餘劑,熱益加,且腹中漸脹,面色青白。 仍以六味地黃湯加知、柏、麥冬、五味之類,又三十劑,而腹大如斗,堅如石,飲食大減,發黃成穗,額亮口渴,兩腿大肉消盡,眼大面小,肌膚枯燥如松樹皮,奄奄一骷髏耳。 孫觀其目之神,尚五分存。 乃曰:證非死候,為用藥者誤耳。 譬之樹木,若根本壞而枝葉枯焦,非力可生,今之焦枯,乃斧斤傷其枝葉,而根本未傷,設灌溉有方,猶可冀生。 (雄按:藥無定性,總以對症者為良,故用失其宜,滋補即是斧斤,用得其宜,攻伐亦為灌溉。 世人昧此,不問何症,喜服補劑,至死不悟,可嘆也!)以神授丹日用一丸,煮豬肉四兩伺之。 十日腹軟其半,熱亦消其半,神色漸好。 潘問此何證?孫曰:此疳積證也。 誤認為虛,而用滋陰之藥,是以滯益滯,腹焉得不大不堅?況此熱乃濕熱,由脾虛所致,補陰之藥皆濕類,熱得濕而益甚矣,蓋脾屬土,喜燥惡濕。 令以大蘆薈丸、肥兒丸調理一月全瘳。 俞按:發熱有二大局:一系外因,《內經》所謂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一系內因,《內經》所謂陰虛則發熱也。 然傷寒之類,已有風、暑、濕、風溫、風濕、濕熱、溫病、熱病、癉瘧、腳氣十餘種分別;若內因自陰虛之外,如勞倦內傷,陰盛格陽,氣虛血虛,火鬱陽郁,停食傷酒,伏痰積飲,瘀血瘡瘍,頭緒不更多乎?得其因又當分其經,而十二經之外,又有奇經,如陽維為病發寒熱,此非可以瘧治者,故臨證貴乎細辨也,即如孫公二案,一系肝經鬱火,一系疳積似勞,非其明眼,安能奏功。

血證

東垣治一貧病吐血案。 俞按:此條認病制方,其義最精。 藥之分兩甚輕者,因受病在衛在肺,皆系親上部位。 經云:補上治上制以緩,緩則氣味薄也。 然系久虛之體,熱為寒束,故用此法。 若體不虛而熱為寒束者,又當以麻杏甘膏湯加血藥以治之。 孫文垣治藏六老案。 又治族侄明之作文過勞,痰火上逆,大吐痰沫,因而嘔血,一湧數碗,昏暈汗出,奄奄而臥,略不敢動,稍動即嘔吐而血隨出,色鮮紅,飲食湯水皆不敢入,入即吐而眩暈,血即隨之。 醫謂血湧如泉,體熱脈大,眩暈而藥難入,似無佳兆。 孫診之曰:無妨。 凡看證要圓活,勿拘泥。 經云:心主血,肝藏血。 又云:怒則氣上。 又云:脈虛身熱,得之傷暑。 今左脈弦大,右脈虛大,是不獨作文勞心動火,且亦被怒傷肝,抑又為暑所逼,以致木火上升,眩暈作吐。 經云: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諸嘔吐逆,皆屬於火。 又諸動屬火,內為木火上衝,外為暑氣所迫,故吐而汗多,血隨吐出也。 先以白丸子三錢解其暑氣,清其痰飲,抑其沖逆,則吐可止,吐止氣平,血自歸經。 服後果嗒然而睡,醒則吐止食進,眩暈尋已。 繼用滑石、香薷雄按:此味不妥。 各三錢,黃連、扁豆各一錢五分,竹茹一錢,甘草五分,四帖而痊。 俞按:上條胸背皆脹,服陰藥脹更甚,合以兩關脈之洪滑有力,尚易辨其非陰虛,況惱怒食犬,亦可問而知之。 此條因作文過勞,嘔血數碗,昏暈汗出,稍動即吐,而血隨至,勢殊危矣。 況右脈虛大,不認為虛而認為暑,竟合左脈之弦大,大劑清暑清肝,真妙手也。 雄按:關琴楚令孫少西之證,與此略同,今年三十四歲,素善飲,夏季忽患發熱嘔吐腹痛,伊父母以為痧也。 諸色治痧丹丸遍餌之,尋即氣衝咳嗽,血湧如泉,不能少動,動即氣湧,血亦隨之。 沈某但知其陰分素虧,遽從滋補,服之益甚。 延余診之,左脈弦洪而數,右洪大,曰:雖屬陰虛,但飲醇積熱於內,而暑火外侵,所服治痧諸藥,無不香竄燥烈,誠如火益熱矣。 苟不亟為清解,則邪無出路,氣何能平,血何能止乎?而家素畏涼藥,連服滋補不應,遂求乩方服之,藥雖離奇,並木鱉、麝香,亦信而不疑。 旬日後吐血已盡,氣出如奔,自汗形消,熱猶不退,徹夜無寐,舌絳無津,再求余治,脈已細數如絲,不能救藥矣。 董元宰少妾吐血蒸嗽,先用清火,繼用補中,俱無效。 士材診曰:兩尺沉實,少腹按之必痛。 詢之果然。 此怒後蓄血,經年勿去,乃為蒸熱,熱甚而吐血,陰傷之甚也。 以四物湯加鬱金、桃仁、穿山甲、大黃少許,下黑血升余,少腹痛仍在。 更以前藥加大黃三錢煎服,又下黑血塊如桃膠蜆肉者三四升,腹痛乃止,虛倦異常,與獨參湯飲之,三日而熱減六七,服十全大補湯百餘日而康。 俞按:兩尺沉實,決其少腹有瘀,因瘀而蒸熱,因蒸熱而吐血,蓋從脈象認得病根,故大下之而病根拔也。 喻氏治顧枚先案。 俞按:此條議論制方夐絕人寰,豈西昌真有隔垣之見,如長桑、元化哉?亦惟熟於《內經》,而善於運用,則引集經義,證合病機,頭頭是道,無勉強附會之類矣。 士材云:熟讀而精靈自啟,深思而神鬼可通。 誠哉是言也! 周慎齋治陳姓人,年三十五歲,性嗜酒色,忽患吐血,一日三五次,不思飲食,每日吃粥一碗,滾酒反用數杯,次日侵晨再吃粥,前粥盡行吐出,吐後反腹脹,時時作痛嘔酸,晝夜不眠,飲滾酒數杯略可,來日亦如此,近七月矣。 醫人並無言及是積血者,俱言不可治。 周診之,六脈短數,曰吐後宜寬反脹,吃滾酒略可,此積血之證也。 蓋酒是邪陽,色亦邪陽,邪陽勝則正陽衰,又兼怒氣傷肝,肝不藏血,思慮傷脾,脾不統血,中氣大虛,血不歸絡,積血中焦無疑。 宜吐宜利,但脾胃大虛,不使陽氣升發,陰寒何由而消?先用六君子湯,白朮以蒼朮制之,加丁香溫胃,草蔻治中脘痛,三十餘帖,再用良薑一兩,百年陳壁土四兩同煎,待土化切片,陳皮去白,草蔻、人參、白朮、茯苓、甘草、胡椒、丁香各五錢,細辛四錢,共為末,空心清鹽湯或酒送下二錢。 此藥專在扶陽,積血因陰寒凝結,陽旺而陰自化。 服藥後血從下行者吉,乃血從上吐,約六七碗,胸中悶亂,手足厥冷,不省人事,急煎人參五錢,炮姜八分,遂靜定。 後胸中悶亂,臍下火起而昏,用茯苓補心湯一劑而安。 後用六味加炮薑、人參而痊。 俞按:此條認病有卓見,用藥有妙解,與吐血治法絕不相關,因在血止後得吐反脹,當治其脹耳。 案中邪陽勝則正陽衰,至言也。 凡人逞欲,藉酒為助,自覺陽強可喜,不知仍靠命門真陽作主。 迨欲既遂而邪陽息,真陽始寧。 欲火頻起頻息,真陽必漸用漸衰。 或欲起而勿遂其欲,似與真陽無損。 然如燈火本明,而於燈下另添一火以逼之,此火漸旺,則燈火漸滅,理更可悟。 故凡中年之後,多病之人,必以閉關為福,尤以泊然不起欲火為大福也。 張路玉治陶震涵子,勞傷咳嗽失血,勢如泉湧,服生地汁、墨汁不止,用熱童溲二升而止。 張診其脈弦大而虛,自汗喘乏,至夜則煩擾不寧,與當歸補血湯,四帖而熱除。 時覺左脅刺痛,按之漉漉有聲,此少年喜酒負氣,嘗與人鬥很所致。 與澤術麋銜湯加生藕汁調服,大便即下累累紫黑血塊,數日乃盡。 後與四烏鰂一藘茹為末,分四服,入黃牝雞腹中煮啖,留藥蜜丸,盡劑而血不復來矣。 俞按:自汗喘乏,脈弦大而虛,不混投地黃湯、生脈散,高矣。 用補血湯者,以其夜間煩擾不寧耳。 至因脅痛,想及鬥很,則此人形色必壯實,故消瘀不補益,最為得法。 又按:吐血一證,近日最多,有有因而患之者,亦有無因而患之者。 外因六淫之邪,動血猶輕;內因酒色憂憤,動血為重。 及不內外因,作勞舉重,忍飢疾行,皆使失血,然尚可求其因而治之。 若與諸項並不相犯,無端而吐血,此則最重。 《內經》謂地居太虛之中,大氣舉之也。 大氣偶泄,即有地震山崩之患,而水不安瀾,或溢或竭。 人身亦然。 大氣厚足以包固,縱犯三因,亦成他病,不至吐血;大氣衰不能擔護,如堤薄而水易漏,堤塌則水必決也。 世人只守血熱妄行一說,誤矣。 至繆氏治吐血三訣,舉世奉為明訓,實未細繹其義耳!首條云宜行血不宜止血固是,然行血之藥,惟有大黃,所謂血以下行為順也。 又須看其血證之久新,與失血之多少而去取之。 蓋宜下於妄行之初,不宜下於脫血之後也。 今本文不註明行血者何藥,但云行血則血循經絡,致近日有多服山羊血而死者,安知不誤於此句?至於血來洶湧,必須止之,古方花蕊石散、十灰散及童便、墨汁等,皆欲其止也。 止之後或消或補,尚可緩商,任其吐而不思所以止之,何從求活?特是止血之法,貴於虛實寒熱認得清,斯於補瀉溫涼用得當耳。 本文云止之則血凝,血凝則發熱惡食而病日錮,抑思今之吐血者,每多發熱惡食,何嘗由於血凝耶?果系血凝,則仲景大黃蟅蟲丸尚可救之,只慮血去無算,陰虛則病,陰竭則死,奈之何哉!此條宜補肝,不宜伐肝,注謂養肝則肝氣平,而血有所歸,伐之則肝虛不能藏血,血愈不止,此說誠妙。 然亦要看脈象若何,肝陰固宜養,肝陽亦宜制。 設遇木火兩亢,血隨氣逆者,則抑青丸、龍膽瀉肝湯、醋製大黃、桃仁、枳殼、青鉛、鐵鏽水等,何嘗禁用。 蓋用得其道,則伐之即所以補之,不得其道,而徒奉熟地、當歸、萸肉、枸杞等為補肝之藥則謬矣。 (雄按:諸病皆然,醫宜識此。 )末條宜降氣。 夫氣有虛實,亦分寒熱。 血證之氣虛者多,實者少,熱者多,寒者少,惟恃強善怒之人,肝氣實而吐血往往有之,抑肝清肝,宜降氣,又宜降火矣。 他如肺氣虛而不降,則生脈散、觀音應夢散;中氣虛而不降,則四君子、參橘煎;腎陽虛不能納氣而不降,則八味、黑錫丹;腎陰虛不能納氣而不降,則大補陰丸、三才封髓丹。 必求其所以不降之故而治之,斯為善降,烏可恃韭汁、蘇子、降香為下氣藥耶?(雄按:凡用藥之道,不論何病,皆當求其所以然之故而用之,不獨此也。 )至不宜降火之句,醫中狡獪者藉為口實,輒稱吐血服生地、麥冬必成勞病,隨將假阿膠售人以代二物。 (雄按:即不售假阿膠者,亦藉此為口實,不問其病因,輒用人參、熟地、甘草、乾薑、附、桂、黃耆等熱補藥以誤人矣。 )不知世之一見血證,概用生地、麥冬,誠應訶責,若將二特屏棄,豈非因噎廢食乎?(雄按:豈但此耶,甚有凡屬清涼之品,如沙參、竹茹等藥,一概視同砒鴆者矣。 )餘生平所見血溢上竅之人,合乎丹溪所謂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者,十居八九;合乎仁齋所謂陽虛陰必走者,百中一二而已。 惟虛而有火者,清補並用;虛而無火者,氣血兼培。 或宜降火,或不宜降火,總無一定之法也。 若謂服苦寒藥必死,則仲景《金匱》之瀉心湯,不幾為罪之魁哉! 楊曰:舒馳遠於虛損失血,極斥滋陰之謬,陳修園亦主此說,或俱未見此等證乎?

便血

丹溪治老婦下血案。 俞按:此條脈證,似虛似實,非寒非熱,甚為難辨。 觀其講病源與用藥法,及藥之輕重去取,俱有精義,又極平和,十年之病,半月而愈。 仙乎!仙乎! 孫東宿治陳鹿塘有腸風臟毒之證,大便燥結,數日不能一行,痛苦殊甚,百醫不效,其脈兩寸皆數,兩關皆弦而無力,兩尺洪滑而左尤甚。 孫曰:東垣謂大腸喜清而惡熱,脾胃喜溫而惡寒,以胃屬土,而大腸屬金也。 今此乃胃寒腸熱之證,(楊曰:以脈與症合參而得之。 )當以腸風臟毒之藥為君主,外以養血之劑裹之,使不傷胃氣。 (楊曰:巧法。 )蓋藥先入胃而後傳入大腸,入胃時裹藥未化,及入大腸,則裹藥化而君藥始見,亦假途滅虢之策也。 因以大黃酒浸九蒸九曬二兩,木耳二兩,槐花三兩,郁李仁、皂角子、象牙屑、條芩各一兩,血餘、升麻、荊芥各五錢,為末,煉蜜丸,外以四物湯加蒲黃各一兩為衣,空心午後各以米湯下二錢,果血止而大便不燥,飲食日加矣。 俞按:裹藥法,以治腸風便燥頗相宜。 蓋裹藥曬使堅干,誠可傳入大腸,非比走經絡及他臟腑,必由脾胃轉送也。 周慎齋治一人患腸風,血大下不止,頭暈倒地,三四年不愈,皆曰不可治。 周診脈左手沉細,右手豁大。 此因內傷寒涼太過,致陽不鼓,故左脈沉細;血不歸絡,火浮於中,故右脈豁大。 用補中益氣湯十帖,再用荊芥四兩,川烏一兩,醋麵糊丸,空心服愈。 俞按:此丸名烏荊丸,恰與臟連丸為對待之方,一熱一寒,判如裘葛,用得其宜,神應無比。 洛陽一女子,年十七,耽飲無度,多食魚蝦,蓄毒在臟,日夜二三十次,大便與膿血雜下,大腸肛門痛不堪任,醫以止血痢藥不效,又以腸風藥則益甚,蓋腸風有血無膿也。 如此半年,氣血漸弱,食漸減,肌肉漸消,稍服熱藥,則腹愈痛,血愈下,稍服涼藥,則泄注氣羸,粥食愈減,服溫平藥,則如不知,將期歲,醫告術窮,待斃而已。 或教服人參樗皮散,謾試之,一服知,二服減,三服膿血皆定,不十服而痊。 乃求其方,云治大腸風虛,飲酒過度,挾熱下利膿血,疼痛多日不差。 樗根白皮、人參各二兩為末,每服二錢,空心溫酒調下,不飲者溫米飲下,忌油膩、濕面、青菜、瓜果、甜物、雞、魚、蒜等物。 俞按:此方治久病則可,治暴病則不可,以補澀之藥,恐留錮病邪也。 雄按:鴉膽仁治久痢脫肛腸風等症,為能去留錮之邪而堅陰也,較此方尤為無弊。 嘉興府尊王竺廬,因案牘勞神,而得便血症,服天王補心丹及玉女煎、知柏地黃丸等方,屢愈屢發,至次年三月漸劇,食減面黃形瘦,精神衰弱。 無錫龔商年用補中益氣湯,以醋炒升麻、當歸而血止。 半月後偶食青菜腐湯,血復下,龔謂寒濕傷脾,用蒼朮理中湯遂愈。 十月中值府考閱卷過勞,血又大下,龔診脈弦勁帶數,腹脹不思食,易怒,進加味逍遙散不應,改用桃花散、歸脾湯,轉口乾咳嗽,佐以阿膠、熟地,又溏瀉腸鳴不食,困憊難支。 胡灝軒自省中來診,曰歸脾須合右歸,重用人參則效,定方人參五錢,山藥三錢,枸杞、菟絲、棗仁各四錢,茯神、白芍、文蛤炒各錢半,炙草、炮姜各七分,地榆炭八分,烏梅、大棗各二枚。 一劑而血止,遞加耆、朮、熟地,再去地榆、文蛤,佐以附子,而穀食漸增,病遂全愈。 楊曰:方與脈不相證對,既以此得痊,則脈象必別有可據處。

溺血

俞東扶曰:《內經》謂胞移熱於膀胱則溺血。 故溺血證屬熱者多,實熱則脈洪數有力,宜導赤散加梔、芩、淡竹葉、鮮小薊,調滑石末,沖生藕汁;虛熱則脈洪數無力,宜生地、歸、芍、梔、芩、牛膝、麥冬、黃連等,調發灰或茅根汁;若夏月有感暑熱者,六一散加黃連、生地;若少年有血虛挾瘀者,阿膠、三七二味多服;若阻塞不通,並可加冬葵子、生蒲黃以化之;多怒人有肝火怫鬱者,龍膽瀉肝湯,甚則當歸龍薈丸。 惟久而不止則為虛,歸脾、補中益氣酌用;或老年及久病人,始雖熱證,久變虛寒,並可用八味地黃丸、四味鹿茸丸等方。 然用至此種藥,小愈仍復發者多不救。 (雄按:老年久病,有溫補誤投,雖至死不屬虛寒者,不可不知也。 )

慎齋治一人自汗足冷,不能行動,尺脈沉大,此脾氣下陷也,故肺失養而汗出;足乃脾腎經行之地,脾陽不舒,腎氣亦郁,所以冷也。 以起脾養肺為本,溫腎為標,用參、耆、山藥補脾陰,固表扶肺,稍加桂溫之而愈。 俞按:自汗而足冷不能行動,顯系下焦虛寒矣。 尺脈當沉細,何反沉大?粗工舍脈憑證,必將溫補肝腎,而用熟地、枸杞、蓯蓉、鹿茸、桂、附等藥;即憑脈論證,亦將認為下焦濕熱,而用二妙散、防己、黃耆等方,俱與脾氣下陷隔一層也。 又按:陽虛自汗,用參附、耆附、黃耆建中;陰虛盜汗,用當歸六黃湯、地黃湯加白芍、牡蠣、小麥、糯稻根鬚;表虛用玉屏風散;心虛用歸脾湯;肝火用左金、白芍、龍、牡;胃火用涼膈散、白虎湯;風勝用桂枝湯;濕勝用羌活勝濕湯;痰用導痰、溫膽;暑用清暑益氣;(雄按:有宜清不宜益者,故所論諸方皆不可執也。 )以及麻黃根、敗蒲扇、封臍藥、外撲法,皆可擇用。 他如頭汗、陰汗、心窩汗、飲食汗,方各另採,總宜多閱諸書,固難備述也。

七情

王中陽治江東富商案。 俞按:豁痰湯亦逸人自定,乃以小柴胡湯去薑、棗,加紫蘇、薄荷、羌活、厚朴、陳皮、枳殼、南星。 云治一切痰疾,為滾痰丸之副。 或以前胡易柴胡。 其泥金膏,則用陰地上蚯蚓糞三分,熟皮朴硝二分,同研細,水調敷。 杖毒活血方,則用蛇床子、光草烏、火煅爐甘石、枯礬、檳榔、花粉、綠豆粉、凌霄花、赤石脂、白石脂、大薊根葉、小薊根葉,為末,另煎大黃汁調敷。 云治杖瘡奇妙。 又治一富室子弟,因憂畏官事,忽患惡聞響聲,鞋履作聲亦即驚怖,有事則彼此耳語而已,飲食自若,舉動無差。 王令服滾痰丸二次,即能起坐應酬,再以豁痰湯,分心氣飲,相間服之而愈。 分心氣飲者,乃二陳加紫蘇、羌活、桑白皮、肉桂、青皮、腹皮、木通、赤芍也。 又治一人,因相識官員,為事猝為當道直入其室搜索,男人即驚死,其妻須臾蘇省,失志顛倒,棄衣摸空。 王令服滾痰丸二次,下咽即睡,次夜又一服,仍用豁痰湯加枳實,服數日而愈。

周慎齋治一人,六脈澀滯,脅痛吐臭痰,噁心食不下。 蓋脅者,少陽之分也。 清氣不升,濁氣鬱於少陽之絡,故痛;濁氣上逆,故吐臭痰而噁心,濁氣故臭也;食不下者,少陽清陽之氣不升,則肝不能散精也。 用柴胡、白蔻各二分,黑山梔、甘草各五分,白芍、丹皮各一錢,茯苓、廣皮各一錢五分,歸身八分,麥冬二錢。 十帖全愈。 俞按:脅痛吐臭痰,昧者必妄認肺癰等症,得此論可與石山治臭痰一案,並垂不朽。 雄按:余治一勞力男子,深秋患發熱凜寒,咳嗽氣逆,不能仰臥,痰出甚臭,嗽則左脅大痛,溺赤便閉,口渴苔黃,脈則弦滑而數。 細詢病因,其人平素嗜飲,醉飽後偏向左眠,是痰飲之積於左者,久而即臭,非內癰也。 其發熱譫語,胸悶不飢,是積痰因感而動也。 遂予石菖蒲、旋覆、竹茹、蔞仁、冬瓜子、枇杷葉、省頭草、滑石、黃芩、連翹、絲瓜絡、杏仁、蘆菔、海䖳,為大劑投之,痰更大吐,大便亦行,數劑而平。 然舌轉光紅少液,脈亦弦數而勁,隨用甘涼養液涵陰,而食進病痊。 楊曰:讀此案,可知周案立論雖高,而用藥尚不能絲絲入扣,勿謂後人不及古人也。

李集虛勞而無度,醉而使內,汗出多痰,服寬膈化痰之藥,轉覺滯悶。 李士材診其脈沉而澀,兩尺尤甚,因謂其婿曰:痰得澀脈,一時難愈,況尺中澀甚,精傷之象也。 在法不治,勉用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 二劑有小效,眾皆喜。 余曰:澀象不減,脈法無根,死期近矣。 果十餘日而沒。 俞按:此與立齋所治梁厚齋同一澀脈,而死生不同者。 彼惟尺脈浮大,按之則澀,此是六部沉澀,兩尺尤甚,輕重自別也。 況又云脈法無根,想是沉而細澀,按之欲絕耳。 不然,哮嗽門中顧明華案,(見喘門。 )亦系澀脈,何以先補養而後吐下,仍能愈之耶? 雄按:汗出精傷,脈法無根,固是死證,然不宜用此等藥矣。 楊曰:尺中既虛,何故復用升提?既患汗出,何故又用升、柴? 又治秦景明素有痰飲,每歲必四五發,發即嘔吐不能食,此病久結成巢囊,非大涌之弗愈也。 須先進補中益氣,十日後瓜蒂散頻投,湧如赤豆沙者數升,已而復得水晶色升許,如是者七補之七湧之,百日而窠囊始盡,專服六君子、八味丸,經年不輟。 (雄按:脈證皆未詳述,不知何故。 ) 俞按:人身本無所謂痰,痰因病而生耳。 惟治其所以生痰之病,則痰自除。 至方書所載,有風痰、寒痰、火痰、濕痰、燥痰、清痰、老痰、味痰、酒痰、郁痰、頑痰、驚痰、虛痰種種名色,而變現諸症,千態萬狀,又似種種雜病,此又不得以種種雜病法治,但治其痰則病自去。 蓋標而本之,本而標之,總在醫家之變通也。 雄按:黃錦芳云:鉛山張敬亭患痰喘,反覆顛倒,夜不能寐,不思飲食,舌苔甚滑,診其脈洪數有力,而左獨甚,醫者謂其痰白為寒,進廣、半、川樸,餘力止之曰:凡審病須兼眾證與脈並審,不可專指痰色一證為據。 若痰白而見氣緩不促,脈數無力,或軟滑,其白應作寒看,今則六脈皆數,皆數非火而何?又痰白而胸腹不熱而和,其白亦作寒看,今自臍至胸,有如火烙,非火而何?又氣喘不急,痰出舒緩,其痰之白亦作寒看,今喘如雷鳴,急迫已極,非火而何?正如釜下火急,釜中之水,被火逼迫上沸,滾為白沫,宜乎其痰白如銀也。 遂以六味地黃湯投之,兩劑而沸略減,多劑而沸始平。 (雄)謂世人但以痰色辨寒熱,每多誤治,何氏《醫砭》嘗論之矣。 而此案審證須兼眾證與脈並審一語,尤為臨證要訣,不僅為辨痰而發也。 第案中未辨其溲便如何,則兼證尚欠詳晰。 如兼見小溲短赤者,六味湯送下滋腎丸,必奏效更捷。 楊曰:痰證極多,而古今方書所載,不過燥濕健脾而已。 至治熱痰之方,已不多見,若陰虛生痰,則絕無論及者。 喻氏稍引其端,而不肯暢明其旨,致後人無徑可尋,誠憾事也。

痞滿

孫文垣治陳松弈,五更胸膈脹痛,寒熱溫涼遍嘗不效。 診之右寸軟弱,左平,兩尺亦弱。 孫曰:此肺腎二經之不足也。 補而斂之,可無恙矣。 以人參、破故紙、山茱萸各三兩,鹿角膠、鹿角霜各五兩,杜仲、巴戟、茯苓、車前各一兩五錢,山藥二兩,鹿膠酒化為丸,空心淡鹽湯送下。 又以御米殼三兩去筋膜,蜜水炒訶子麵煨去核一兩,陳皮一兩五錢,蜜丸,五更枕上白湯送下一錢,服一月病不再發。 俞按:人參、鹿膠之丸,人猶能用,粟殼、訶子之方,夢想不到矣。 與陳武塘噙化丸,可比熊掌猩唇,各一異味。 雄按:此條不但脈象屬虛也,膈脹只在五更,則余時不脹,顯為虛證。 人參、鹿角之丸,佐以茯苓、車前,是導之下行,以斂虛氣之上逆,故不用蜜丸,而送以鹽湯。 粟殼、訶子之方,丸之以蜜,服於枕上,是使其留戀胸膈,收斂肺化痰之積,用藥之法,真絲絲入扣也。 楊曰:注語精極。 又治李古愚,每食後即大便,腹皮稍脹急,胸膈滿悶。 醫與參、術則痞悶愈甚,小水清而長。 孫脈之左寸澀,右寸滑,按之如黃豆大,且鼓指,關尺之脈皆弦小,左尺迢迢有神。 楊曰:列脈象甚明晰。 據脈,乃積痰鬱滯於肺莫能出,以致大腸之氣不固也。 法當效丹溪治乃叔用吐以去上焦痰積,而大便自實矣。 先用苦梗、蘆菔子各三錢,白蔻仁、橘紅、山梔各一錢,川芎五分,生薑三片,蔥白三莖。 煎服探吐,不能盡出。 又以蘆菔子一合擂漿水,加蜂蜜與半碗飲之,始吐膠痰二碗。 平日每小水則大便並行,吐後小水始能獨利,連行三四次,而胸腹寬舒。 初亦以吐為懼,至是豁然稱快,大便亦不頻下矣。 再以二陳湯加白朮、旋覆花、麥芽調理全安。 俞按:右寸滑而有力,故知肺有積痰,左尺迢迢有神,故可吐而不傷。 陳武塘曰:余長子揆,向患遺精,於天啟丁卯冬,遺證大作,腎竅漏氣出如煙霧,時作時止,眠食漸減,形瘁骨痿,大便艱澀,其色頗黑。 用豬膽汁入大黃、皂角末導之。 初用甚快利,並上部諸火亦覺清息,延至戊辰六月,則愈導愈秘。 因思膽汁、大黃苦寒,皂角刮削脂膏,故求潤而彌燥,乃以豬膽去汁入蜜同溫水滿之以為導,導久而便始不艱。 然八月後不能起床,至己巳五月,肌肉愈瘦,眠食愈減,胸膈如有物踞之,腹則空虛,上則痞悶,每食少許,輒停留不下,隔六七時猶噯,呼吸之氣亦礙而不暢。 以為因虛致滯,則服人參必增懣;以為稠痰蓄血,用疏快之劑,又無寸功。 身常畏寒,夏令猶掩重幃,惟身不熱,口不渴,聲音雖輕而不變,面色白而不赤不黑,每日僅用粥餌二盞,或終日不食,旁人疑在旦暮,卻已綿延兩載。 時名醫高果哉、孫見心晨夕診視無功,又延姑蘇柯生,柯大言人也,乍聞其論不勝喜,及治罕效。 乃追憶從前大腸氣數不禁,遂覺胸膈痞悶,繼因過防衄證,日飲童溺,及滋清藥過多,大便漸潤。 然大便後即覺腹中虛怯,而胸膈分毫不寬,若大便所下甚多,則胸膈痞悶愈甚,於是疏上補下,茫無措手。 遠延鎮江張承溪至,張診二次,曰:男子久病,以太谿、衝陽脈決其死生,今六部無險,太谿、衝陽有根,必不死之脈也。 其證名為下脫。 凡陽氣上絕,陰氣不得上交於陽,則為下脫,陰竅漏氣是也;陰氣下絕,陽氣不得下交於陰,則為上脫,耳中出氣是也。 方家以失血之證為錯經妄行,而不知氣證亦有錯經妄行者。 蓋腎納氣,過瀉成虛,則腎氣不能自納,遂錯行而妄漏。 經云醉飽入房,五臟反覆。 五臟部位寧有反覆之理?正謂其氣錯亂也。 今未能提其氣復使歸經,所以時漏不止,漏則氣虛,氣虛於下,則痰結於上,故飲食難化而成鬱結痞滿之證。 今用藥疏導鬱滯,不宜誤用滋陰;宜有提有降,合成疏通,不宜專用順氣,若認此為陰虧之證,遂謂虛不受補者不治,則大誤也。 陰虛生內熱,豈有陰分大虧,臥床年半,而不發骨蒸潮熱者乎?(雄按:可治之機在此。 )滋陰之藥,不惟無功,且於開胸膈進飲食有大礙。 今但使膈間日寬一日,穀氣日增一日,則陰不補而自補矣,(雄按:論證論治,句句名言。 )起色可指日而待。 煎方用蘇子、山楂各二錢,橘紅、半夏曲各一錢五分,茯苓、烏藥、香附、五穀蟲各一錢,升麻八分,柴胡四分,臨服入韭汁二匙。 此方疏郁為主,而升降互用,其旨頗精。 服二十劑,雖不大效,然視向之服一藥增一病者,則霄壤矣。 秋初張別去,余因其疏郁大旨,為之推廣通變,自定噙化丸,用人參六錢,醋製香附、橘紅各四錢,貝母、桔梗各三錢,松蘿茶二錢,白蓬砂、西牛黃、乾蟾炙存性各一錢,薄荷葉三分,以烏梅肉二錢蒸爛,同竹瀝梨膏為丸,每丸一錢。 余因胸中結塊,原起於午食後即臥,用噙化丸,使睡中常有藥氣疏通肺胃之間,彼將欲結藥往疏之,新結不增,舊結漸解。 臥時成病,以臥時治之,且病在膈上,不用湯之盪滌,丸之沉下,(雄按:胸膈痞塞者,堅硬之丸並不能沉下,徒增其病耳。 而用噙化丸徐徐沁入,日計不足,月計有餘也。 )服六七十丸後,膈間漸寬。 爾時醫家疑氣墜之證,恐深秋逾劇,以秋金主降也。 余謂肺主氣,氣得其令,則降者自降,升者自升,各得本職,非謂有降而無升也。 能使清升濁降,則氣墜之病,正宜愈於深秋。 (雄按:陳公因承溪之旨而推廣變通,可謂善得師矣。 )其噙化丸中不用升藥,洵為青出於藍。 論氣數言,尤推卓見。 至八月病人偶傷麥粉,下以沉香丸,忽去膠痰數升,胸膈頓爽,殆藥力漸到,而元氣漸回,邪無所容,而乘勢自下也。 然氣弱形羸,長臥不起如故。 冬底醫家又防春來木旺,脾病轉劇。 余曰無憂。 凡脾受肝克,則畏木氣來侵,今乃脾困而非脾弱,冬氣閉塞,脾困所畏,幸喜及春,方藉木氣疏通之,已而食果稍增,肌亦漸澤,五臟之情變化如此,執生克之常,幾何而不誤人。 (雄按:即《內經》土得木而達也。 )庚午四月,張公復至,曰膠痰去,病根拔矣。 骨痿不能自行立者,濕氣留伏脾經故也。 投以白朮煎,用白朮一斤,蒼朮四兩,作膏服之,未終劑而起。 此病奇而久,約費千日之醫治,竟得全生,故備識之。 俞按:陳公以縉紳先生而講醫理,卻極精深。 所論噙化丸治法微妙,切合病機,雖老醫見不到此。 (雄按:《廣筆記》莊一生曾用此法,宜參。 )至於張承溪之用術煎,不認骨痿為腎虛而為脾濕,見亦高人數等矣。 (雄按:張公早洞悉其病源也。 蓋濕痿與陰虛痿見證相似,而病源迥異,須參脈色舌苔及便溺,自有分別。 )

嘈雜

孫文垣治葉潤齋案。 俞按:嘈雜證,丹溪謂是痰因火動,乃噎膈之漸,故多用黃連、山梔、蒼朮、半夏、白芍之類。 然亦有思慮傷血者,有腎陰虛而胃火旺者,又宜用生地、阿膠、柏子仁、麥冬、石斛、蘆根之類。 若此案乃蟲蝕脂膏,嘈雜門中所未載者。 (雄按:魏選列諸蟲門。 )昔年曾見天士先生治一婦人,胸痞心嘈,用鹽水煮石決明三錢,經霜桑葉二錢,丹皮一錢,黑梔一錢,三角黑胡麻二錢,細生地三錢,四帖而愈。 此又肝火鬱於胃之嘈雜也。 雄按:余治高雋生孝廉令堂,嘈雜便溏,腸鳴少納,脈至虛弦軟滑。 雖肝炎火而痰飲動,然脾臟受戕,舌色淡而無液,苦燥涼潤,皆不可投,與潞參、九蒸白朮、甘草、木瓜、薏苡、白芍、竹茹、建蘭葉、茯神、鹽水炒橘紅、牡蠣為方,數劑而愈。

嘔吐

李士材治兵尊高元圃,久患嘔吐,診脈氣口大而軟,曰此藥氣多而穀氣少也,且多犯辛劑,可以治表實,不可以治中虛;可以理氣壅,不可以理氣弱。 用熟半夏五錢,人參三錢,陳倉米一兩,白蜜五匙,甘瀾水煎服,十劑而愈。 又治孫瀟湘夏月食瓜果過多,得食輒嘔,二十日勿止,困頓床蓐,手足如冰,舉家驚惶。 李曰:兩尺按之有神,胃氣縷縷不絕,只因中氣本弱,復為寒涼所傷耳。 遂用紅豆丸,連進三服,至明日便能食粥,兼與理中湯加丁香、沉香。 旬日之間,飲食如常矣。 孫文垣治邵姓者年五十,嘔吐物如爛豬肺狀,胸背脹,前醫以翻胃治不效,反加潮熱煩躁,飲食不入,因謂肺壞,辭不治。 孫診兩寸滑數,左關尺澀,乃曰:若果肺壞,聲音當啞,今音朗而獨胸背作脹,由於酒後忿怒,瘀血痰飲,積於胸膈為病耳。 以滑石、茜草、桃仁、小薊、歸尾、香附、貝母、梔子、枳殼、甘草,十帖而愈。

噎膈

周慎齋治一人,年五十五,胸前微痛,無休息時,六脈俱無胃氣,惟胃脈略緩。 蓋胸中受氣于丹田,時時心下微痛,乃丹田陽氣不到胸中,隔氣無疑。 脾脈微緩,調理脾胃,猶可遷延。 保元湯加山藥、沉香。 又治一女,喉間常起噎鯁,飲食難消,舌上乾燥,胸前痛如有所傷,兩腰無力,面上肉緊,六年矣。 用六味湯加白芷、細辛。 又治一人飲食能進,遇子時則吐瀉交作。 慎齋謂其人必苦憂思,思則脾氣結,不能散精於肺,下輸膀胱,故津液直走大腸而瀉也;吐者脾不健運,不能傳化幽門,宿食積於胃中,子時陽升,衝動陳垢,故吐也。 宜扶脾為主,用人參、白茯苓、山藥各一錢,炙草五分,附子、制烏藥三分,姜一片,煎服愈。 俞按:此三條非真膈證。 (雄按:首條是胸痹,治宜通陽,次條是水不涵木,宜從魏玉橫峻補肝腎,末條是吐瀉,治法頗合,皆不當列入膈症門。 )然治法新奇,可與喻氏分道揚鑣。 西昌載膈證三案,亦非真膈證,李思萱室,是胎前嘔噦洞泄也;黃咫旭室,是胎前大嘔痰沫,二便不通也;倪慶雲是嘔吐黑臭水及噫氣不絕也。 此皆暴病,形似關格,與由噎而膈,以漸加重者懸殊。 張石頑治膈諸案。 俞按:石頑治病,喜用古方雜以新藥,能開後學之智慧。 如此數條,雖皆昔賢成法,無甚精義,亦足以廣識見。 然《金匱》只有反胃湯藥,不載噎膈情形,豈真正膈證,雖醫中之聖,亦無法以治之耶? 楊曰:噎膈一證,昔人皆與反胃混同立論,其實反胃乃納而復出,與噎膈之毫不能納者迥異,不容強合也。 即噎與膈亦有辨,噎則原能納穀而喉中梗塞,膈則全不納穀也。 至為病之源,昔人分為憂、氣、恚、食、寒,又有飲膈、熱膈、痰膈、蟲膈,其說甚紛。 葉天士則以為陰液下竭,陽氣上結,食管窄隘使然。 其說原本《內經》,最為有據。 徐洄溪以謂瘀血頑痰逆氣阻隔胃氣,其已成者無法可治,其義亦精。 然以為陰竭而氣結,何以虛勞證陰竭致死而陽不見其結,以為陰竭而兼憂愁思慮,故陽氣結而為噎,則世間患此者大抵貪飲之流,尚氣之輩,乃絕不知憂者,而憂愁抑鬱之人反不患此,此說之不可通者也。 以為瘀血頑痰逆氣阻傷胃氣,似矣。 然本草中行瘀化痰降氣之品不一而足,何以竟無法可治,此又說之不可通者也。 予鄉有治此者,於赤日中縛病人於柱,以物撬其口,抑其舌,即見喉間有物如贅瘤然,正阻食管,以利刃鋤而去之,出血甚多,病者亦困頓累日始愈。 以其治甚險,故多不敢嘗試。 又有一無賴垂老患此,人皆幸其必死,其人恨極,以紫藤鞭柄探入喉以求速死,嘔血數升,所患竟愈。 此二人雖不可為法,然食管中的繫有形之物阻扼其間,而非無故窄隘也,明矣。 又河間獻縣人患此,臨危囑其妻剖喉取物以去其病,比死,其妻如所誡,於喉間得一物,非骨非肉,質甚堅韌,刀斧莫能傷,擲之園中樹上,經年亦不損壞,一日其子偶之園中,見一物黏綴草間,栩栩搖動,審視則其父喉中物也。 異而佇目半日許,物竟消化,遂採其草藏之。 有病噎者,煎草與飲,三啜即愈,遂以治噎擅名,如是十餘年,後其草不生始止,是世間原有專治此證之藥矣。 余臆度之,此證當由肝過於升,肺不能降,血之隨氣而升者留積不去,歷久遂成有形之物,此與失血之證同源異脈。 其來也暴,故脫然而出為吐血;其來也緩,故流連不出為噎膈。 湯液入胃,已過病所,必不能去有形之物,故不效。 其專治此證之藥,必其性專入咽喉,而力能化瘀解結者也。 昔金溪一書賈患此,向余乞方,余茫無以應,思韭葉上露水善治噤口痢,或可旁通其意,其人亦自知醫,聞之甚悅,遂煎千金葦莖湯,加入韭露一半,時時小啜之,數日竟愈。 後未嘗以治他人,未知其果能累試輒驗否?偶舉此以告孟英,以為可存,因附錄之,以質世之深於此道者。 雄按:近得一方,以新生小鼠新瓦上焙乾研末,醇酒沖服,極有效。


卷三

呂元膺治一僧案。 丹溪治一中年男子案。 又治一五十餘歲嗜酒吐血,舌不能言案。 俞按:三條皆治舌瘖,非喉瘖也。 首條化痰通竅是實證。 次條傷寒五七日神昏而瘖,豈無實熱證用大黃、黃連、石膏者耶?而猥云作體虛有痰治也。 魏注云:恐熱傳少陰心經,此案未可為訓,極是。 但細讀之,案中不載舌乾、苔黑、便秘、煩躁等證,則所謂神昏者,身熱人靜而默默耳,豈必有欲言不能言之狀也?其脈必濡滑無力也。 參、耆、術服之數日,病無迸退,即可知其對證。 觀於十二日舌始語得一字,又半月而舌能言,熱乃退,全繪一虛證情形矣。 凡遇傷寒舌瘖者,宜以此條尋繹之,勿竟以陶氏熱傳手少陰心經,儱侗為治。 第三條吐血後不食,舌不能言,是虛證無疑矣。 渴飲水,脈帶數,不與滋陰,而與參、術,見識豈不高哉! 又治一人遺精後失音案。 一男子年近五十,久病痰嗽,忽一日感風寒,食酒肉,遂厥氣走喉,病暴瘖。 與灸足陽明別之豐隆二穴各三壯,足少陰照海穴各一壯,其聲立出。 信哉!聖經之言也。 仍以黃芩降火為君,杏仁、陳皮、桔梗瀉厥氣為臣,訶子瀉逆,甘草和元氣為佐。 服之良愈。 一鄉人力田辛苦,復飢甚,飲食驟飽,倦臥半晌,醒後忽瘖啞不言,如是者二旬余矣。 高鼓峰診曰:勞倦傷脾,飢飽傷胃,陽明之氣遏而不升,津液不行,賁門壅澀,故語言不能出也。 以補中益氣湯十大劑與之,偶午睡覺,通身汗下,言語如常。 雄按:脾足太陰之脈連舌本,當云飢飽傷胃,賁門壅澀,勞倦傷脾,脾氣陷而不升,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故語言不能出。 補中益氣,升舉脾陽,則津液行而汗出周身,瘖亦遂愈也。 張路玉治王惟一案。 俞按:此四條皆是喉瘖,而治法各異,其異處仍合於古訓。 切於病情,故能取效。 若今人之用叫子、蘆衣等物,雖若新奇,而與病無涉,效何由得?

咳嗽

李士材治史明粦,經年咳嗽,歷治無效,自謂必成虛勞。 李曰:不然。 脈不數不虛,惟右寸浮大而滑,是風痰未解,必多服酸收,故久而彌盛。 用麻黃、杏仁、半夏、前胡、桔梗、甘草、橘紅、蘇子。 五劑止,十劑全愈。 孫東宿治許卓峰,多酒、多怒人也。 上吐血,下溲血,咳嗽聲啞,醫皆以為瘵。 孫診其脈,左關弦大,右寸下半指累累如意珠。 乃曰:此有餘證也。 病由嗜酒,酒屬濕熱,助火生痰,火性炎上,迫肺不降,積而生痰,壅於肺竅,以致失音,此痰壅之啞,非肺痿之啞也。 性又善怒,怒氣傷肝,故血妄行而不歸經,以致吐血溺血。 法宜清熱開鬱化痰,導血歸源,若滋陰之藥,反助其塞而益其熱,聲音何由而開?況血隨氣行,氣不清,血又何得歸原哉?(雄按:此與承溪之論錯經妄行,可以互相發明。 )乃用滑石、青蒿解酒熱為君,貝母、鬱金、梔子、香附開鬱為臣,杏仁、桔梗、丹皮、丹參、小薊、甘草化痰清血為佐。 服十帖,血果止。 又以貝母一兩,童便浸一日為末,柿霜等分,時時抄舌上化下,五日而聲音爽矣。 張路玉治吳佩玉次女案。 俞按:張公此論,曲盡時醫醜態。 然謂表藥必兼桑皮、芩、粉,血證必用犀角、地黃,恐不致眾人皆醉如此。 至於病隨藥變,實有其事,所以古有不服藥為中醫之說。 若欲見病知源,投藥輒效,隨其寒熱虛實,應以溫涼補瀉,不執一法,不膠一例,變化生心,進退合轍者,其惟丹溪乎?丹溪則藥隨病變,病隨藥愈,寧有病隨藥變,藥為病困之理哉?《臨證指南·咳嗽門》方法大備,溫涼補瀉皆全,而輕鬆靈巧處,與丹溪未易軒輊也。

孫文垣治凌繹泉,年已古稀,原有痰火之疾。 正月初旬,因勞感冒,內熱咳嗽,痰中大半是血,鼻流清水,舌苔焦黃芒刺,語言強硬不清,二便不利,喘急礙臥,亦不能仰,以高枕安桌,日惟額伏枕上而已。 醫治半月不效。 孫診之:兩手脈浮而洪,兩關脈滑大有力。 知其內有積熱,痰火為風邪所閉,復為怒氣所加,故血上逆。 議者以高年見紅,脈大發熱為懼。 孫曰:此有餘證,諸公認為陰虛而用滋陰降火,故不瘳,法當先驅中焦痰火積熱,後以地黃補血等劑收功可也。 乃以栝蔞、石膏各三錢,半夏曲、橘紅、桑皮、前胡、杏仁、酒芩、蘇子水煎,沖蘆菔汁一杯。 一劑而血止。 次日診之,脈仍浮而洪大,尚惡寒,此因先時不解表,竟用滋陰,又加童溺降下太速,以致風寒鬱而不散,故熱愈甚也。 改以定喘湯,一劑而喘減,二劑而熱退不惡寒。 再診之,兩手浮象已無,惟兩關脈鼓指,此中焦痰積膠固,不可不因其時而疏導之。 以清中丸同當歸龍薈丸共二錢進之,其夜下稠黏穢積甚多。 余憶丹溪有云:凡哮喘火盛者,白虎加黃連有功。 正此證對腔法也。 與十劑,外以清中丸同雙玉丸夜服,調理而安。 俞按:此人以富貴之體,古稀之年,不能臥又半月之久,亦甚危矣。 乃竟用消痰發表清火行滯重劑收功,可見病無一定之局,只恐棄活著而走死著,又防活著認得不清,必以半攻半補、不攻不補為持重之法,仍是死著也。 張路玉治孫起怕肺脹案。 又治一尼案。 俞按:此方加減最巧。 上案用七氣湯成方亦巧。 觀其論脈溯因,而細心體貼之,乃知其巧。 繆松心治嘉善範某,哮喘已久,向服金匱腎氣,時效時不效。 繆曰:伏飲內踞有年,明是陽衰濁泛,但綿延日久,五旬外痰中雜以血點,陰分亦漸損傷,偏剛偏柔,用藥兩難措置。 仿金水六君煎意,用熟地炭四錢,當歸炭、青鹽制陳皮各一錢,茯苓、淡菜漂、杏仁去皮尖鹽水炒各三錢,炙草四分,川貝一錢五分。 半月後復診:晨用金匱腎氣丸以治本,晚用苓桂術甘加味以治標。 生於術米泔浸切片曬,茯苓、鹿脊骨用麻黃四錢煎湯炙各三兩,粗桂木曬八錢,半夏炒二兩,炙草六錢,杏仁霜一兩六錢,北細辛三錢曬。 水泛丸。 此證向來背脊惡寒,甚則哮發。 服此方而畏寒除。 隔三年忽起淋濁,莖中脹痛。 繆曰:此新病,以瀉丙出壬為正治,但素有痰飲,滋膩之品,傷陽助濕,究非所宜,當變法治,庶與本證無礙。 羊脊骨五錢,小木通一錢,鹽水炒黃柏三分,赤白茯苓各一錢半,甘草梢、水飛辰砂調各五分。 三劑淋濁即愈。 半年後改定丸方。 曰:飲踞中焦,歷年已久,前主溫煦太陽寒水之臟,與病機極合,用藥可無事更張。 第溺管有精淋,由來已非旦夕,雖云腎氣不堅所致,其降多而升少,亦非所宜。 (雄按:然則前云三劑即愈者,雖愈而未全愈也,未必不是多服桂附所致。 )今造一方,以兼顧之:嫩毛鹿角鎊二兩,羊脊骨炙黃打碎、生菟絲子曬、生於術米泔水浸曬乾、茯苓曬各三兩,北細辛曬、蜜炙麻黃各三錢,生黃耆皮曬、杏仁霜、炒黃半夏各一兩五錢,粗桂木七錢曬,炙黑甘草五錢,橘紅一兩曬。 為末,用薏苡仁煮漿糊丸。 後隔數年,已六旬余,換丸方:用熟地水煮四兩,歸身、嫩毛鹿角、澤瀉炒、半夏炒黃各一兩五錢,茯苓、生白朮米泔浸曬乾、羊脊骨炙黃打碎、杏仁霜各三兩,橘紅曬一兩,炙黑甘草五錢,熟附子七錢,淮牛膝一兩四錢,生左蠣研細水飛二兩,北細辛曬三錢;蛤蚧兩對,去頭足炙為末。 薏仁煮漿搗丸。 俞按:所用諸方,攝納腎陽,溫通督脈,疏刷肺氣,開豁濁痰,標本悉能照顧,巧更極矣,宜乎服之而宿疾全瘳也。 (雄按:哮喘屬虛寒者,可仿此案設法。 )

喘脹

羅謙甫治一貴婦年逾五十喘案。 程明佑治張丙案。 王中陽治富翁喘而囊餒腫案。 江選列痰門。 俞按:喘而兼脹,病勢亟矣,必非輕劑所能治。 此三條是實證治法,若虛寒證,當重用桂、附,如天真丸、黑錫丹、金液丹之類,皆可類推,不得以五子、五皮、沉香、椒目等為穩當法也。

腫脹

俞東扶曰:《千金方》云,凡水病,忌腹上出水,出水者一月死。 故水分穴可灸不可針,惟水溝穴可針也。 而今有專門治腫脹者,用銅管子從臍下刺入,出水如射,頃刻盈缶,腹脹即消。 以此水露一夜,明晨視之,浮面者是清水,中央者是淡血,沉底者是脂膏。 蓋病者清濁不分,氣血皆變為水,決而出之,去水即去其氣血也。 雖一時暫快,或半月,或一月腫脹仍作,再針之亦死,不針之亦死矣。 孫真人之言,預知有此詭術耳。 楊曰:曾親見一人如此而死。 孫一奎治馬二尹,年五十五,過食鰻肉捲餅,心腹脹痛。 市醫遽用硝、黃下之,大便不行,脹痛愈增。 繼至者以木香檳榔丸、大小承氣湯連服十日,脹痛益甚,粒米不進,大便並不行,小水亦僅點滴。 後醫以硝、黃不效,雜進備急丸、白餅子、十棗湯、黑白醜之屬,服數日,不惟大便不行,並小便點滴亦無矣,脹不可言。 眾醫大叫稱怪。 一人為灸中脘三十壯,毫不為動。 因斷三日當死。 孫至,觀其色蒼黑,神藏不露,聲音亮,腹大如覆箕,不能反側。 診其脈,兩手皆滑大,兩尺尤有力。 詢其病源,閱其前方,駭然以為未聞未見也。 因思一治法:先進香砂六君子湯,參、術各用二錢。 眾醫皆驚,謂中滿脹痛,二便俱閉,如何用補?況蒼黑之人,尤忌參、術乎!孫曰:此非鼓脹證,乃內傷證也,當始傷時,猶在上膈,法當用吐。 經所謂在上者,因而越之也。 不用吐而用下藥以傷其脾,脾傷則失運動之職,是以愈下愈傷,愈傷愈脹,脾氣全然不動,藥亦全然不行矣。 故用六君子以醒其脾,香砂以助其運動,再用吐法吐出前藥,始有生機,此方非治病,乃治藥也。 且余非慮其大便不行,獨慮行之不止耳。 醫謂求其行而不得,何以不止為慮?孫曰:君試思常人能服硝、黃幾何?巴豆、牽牛幾何?今幸其未行,藥性未動,尚可為計,一行而諸藥性動,譬水底漏,其中能蓄點滴否?醫又云:多服下藥而大便不行何也?孫曰:此易知之,始為食傷,繼為藥傷,所傷在上、中二焦,下元未損,故兩尺脈尚有神氣。 《難經》曰:人之有尺,如樹之有根也。 《內經》曰:腎者胃之關。 蓋腎主二便,觀其色蒼黑,神藏氣固,皆由根本未動,賴此猶可為耳。 服藥後腹中大痛,孫謂藥力已動,改用參蘆、防風蘆、升麻、桔梗各三錢煎服,少頃用鵝翎探吐之,前服藥物一湧而出數十碗。 病者喜曰:目前有光矣,此已時也。 孫曰:酉時大便必行,可多備人參,以防不虞。 至午進至寶丹一帖,以溫中氣,未申間腹中汩汩有聲,濁氣下滾,頃刻腹中寬數寸,至晚大便行一次,小水略通。 孫即用人參、白朮各五錢,炮姜三錢,茯苓二錢,陳皮一錢,木香、甘草各五分。 令急煎服。 四鼓又大便一次,小水繼至,脹痛漸減。 次日大便瀉十餘次,因以是方煎丸並進,計瀉七十二日,服人參二斤余而收功。 俞按:喻氏治袁仲卿子,以理中湯運轉前藥,可與此案頡頏。 張路玉治王庸若案。 李瀕湖治士人妻案。 俞按:金液丹、神秘湯,人所罕用,而善用之則各奏奇功。 因思古方具在簡策,特患尋不著對頭帽子耳。 又按:神秘湯乃生脈散合二陳湯,去麥冬、茯苓,加紫蘇、桑皮、桔梗、檳榔,以生薑三片為引,施於此證恰好。 加麻黃更好,並非八寸三分通行之帽也。

不寐

俞東扶曰:肝膽之不寐易治,心之不寐難瘥。 蓋心藏神,腎藏精與志,寐雖由心,必賴腎之上交,精以合神,陰能包陽,水火既濟,自然熟寐。 《內經》謂陽氣滿則陽蹻盛,不得入於陰,陰虛故目不瞑。 又云:陰蹻陽蹻,陰陽相交,陽入陰,陰出陽,交於目銳眥,陽氣盛則瞋目,陰氣盛則瞑目。 此是不寐要旨,非肝膽之不寐也。 如人並無外邪侵擾,亦無心事牽掛,而常徹夜不寐者,其神與精必兩傷,大病將至,殊非永年之兆,雖投補心補腎之藥,取效甚難,即《內經》秫米半夏湯,亦有效有不效,或初效繼不效,而病者輾轉床蓐,必求其寐,愈不肯寐,更生煩惱,去寐益遠。 慈山先生《老老恆言》云:寐有操、縱二法。 操者,如貫想頭頂,默數鼻息,返觀丹田之類,使心有所著,乃不紛馳,庶可獲寐;縱者,任其心遊思於杳渺無朕之區,亦可漸入朦朧之境。 此誠慧心妙語,可補軒岐所未逮。 楊曰:二法最妙,確實可行,非懸揣之談。

怔忡

滑伯仁治一人,病怔忡善忘,口淡舌燥多汗,四肢疲軟發熱,小便白而濁,眾醫以內傷不足,擬進茸、附等藥未決。 脈之虛大而數,曰:是猶思慮過度,厥陰之火為害耳!夫君火以名,相火以位,相火代君火行事者也。 相火一擾,能為百病,百端之起,皆由心生。 越人云:憂愁思慮則傷心。 其人平生志大心高,所謀不遂,抑鬱積久,致內傷也。 服補中益氣湯、硃砂安神丸,空心進小坎離丸,月餘而安。 高果齋治鐵塞庵,怔忡不寐,心脈獨虛,肝脈獨旺。 因述上年驛路還鄉,寇盜充斥,風聲鶴唳,日夜驚懼而致。 遂用生地、麥冬、元參各五錢,人參三錢,龍眼肉十五枚。 服數劑,又用夏枯草、羚羊角、遠志、茯神、甘草、人參大效,仍以補心丹常服全愈。

顛狂

葉天士治嘉善米懷音,初患顛狂,醫用清痰、清火藥而愈。 越三年復發,消痰清火不應,用天王補心丹而愈。 越二年又發,進以前二法皆不應,用歸脾湯而愈。 越一年又發。 發時口中哼哼叫號,手足牽掣搐掉,如線提傀儡,臥則跳起如魚躍,或角弓反張,其喊聲聞於屋外,而心卻明白,但以顫掉之故,口欲語已將唇舌嚼壞,如此光景,半刻即止,止則神識昏瞀,語言謬妄,又半刻而發如前矣。 吳某用人參、鹿茸、肉桂、熟地、龍齒、青鉛、遠、茯等藥,服之甚相安,然匝月不見效。 葉診曰:渠用貴重之藥,必自信為名醫,但多費病家之財,與病毫無干涉,即庸醫也。 吾以輕淡藥二十劑當減半,四十劑當全瘳矣。 因叩其掣掉則心明,止則神昏之故。 曰:操持太過,謀慮不決,肝陰膽汁兩耗,陽蹻陰蹻,脈空風動,非虛寒也。 用白芍、萸肉各一錢五分,白石英、小麥、南棗肉各二錢,炙草五分。 病人見其方,殊不信,旁人亦以藥太輕淡,並兩帖為一帖,服十日,病減半,二十日果全愈。 後遂不發。

夢遺

葉天士治項某夢遺,色黃食少,腹脹便溏。 用生菟絲、覆盆、蛇床、五味、韭子、益智、補骨脂、龍骨,以蓮子粉丸,服之而愈。 又治一人遺滑,月五六作,兼有腹痛,觸冷即痛,痛極昏暈,初以荊公妙香散不應,乃用鹿茸二錢,人參一錢,雄羊腎十枚去膜研,茯神、龍骨各一錢五分,金櫻膏三錢。 十劑而愈。 俞按:醫書咸云:有夢而遺者,責之心火;無夢而遺者,責之腎虛。 (楊曰:「虛」字、「火」字可刪。 蓋心熱而遺,未有不虛者,腎虛而遺,未有不熱者。 正不如責之心、責之腎之為簡明無弊也。 )二語誠為括要。 以余驗之,有夢無夢皆虛也。 不虛則腎堅精固,交媾猶能久戰,豈有一夢即遺之理?故治此證者,惟濕熱鬱熱二項,勿以虛治。 而二項又各分二種:曲糵之濕熱宜端本丸;膏粱之濕熱宜豬肚丸。 積痰之鬱滯宜滾痰丸、神芎丸;伏火之鬱滯宜滋腎丸、豬苓丸。 除此二項,必須人參。 (雄按:此不可執,如陰虛水不涵木,肝陽盜泄母氣而遺者,宜純陰壯水之中,佐連、柏以堅陰和陽,人參、遠、茯皆忌。 )如荊公妙香散以治心虛,桑螵蛸散以治腎虛,三才封髓丹以治陰虛,固精丸以治陽虛。 或分用,或合用,再參之以熟地、萸肉、湘蓮、芡實、五味、牡蠣、線膠、金櫻膏,而已無餘蘊矣。 然亦有效有不效,則因虛者之有小虛、有大虛,而虛者之心或有嗜欲,或無嗜欲也。 人若於欲事看得雪淡,更極畏怕,則熟寐時亦能醒覺。 先賢云:醉猶溫克方稱學,夢亦齋莊始見功。 此為上乘。 (楊曰:此說不的,余見愈畏愈遺者多矣,其人皆苦志讀書之士也。 )若欲事過多,精滑而遺者,補之澀之,即可致愈,非難事也。 其次則用劉海蟾吸、撮、提三字,做運想工夫。 先以一擦一兜,左右換手,九九之數,真陽不走之訣。 繼以一吸便提,氣氣歸臍,一提便咽,水火相見之訣。 久久行之,功成可以不泄。 (楊曰:此法頗穩,而取效甚遲。 )尚有欲念,再於上床臨睡時,以兩手大肉擦熱,反向背後擦腎俞三十六次,腎俞熱則相火不作,夜無淫夢。 (楊曰:陰虛火盛者用此法其遺更甚。 )斯皆應驗之金丹,殊勝㕮咀之草藥,故不憚饒舌以言之。 楊曰:一吸便提四語中有口訣,須於密室中澄心定慮,使氣息調勻,然後大張其口,則真氣自滿,切勿吸氣致令風入,則為患不小。 隨即閉口用力嚥下,以意送至丹田,降至兩足,隨即提起,從脊後升至泥丸,仍降至口中,放歸丹田,此為一度,名曰火煉。 隨即漱津滿口,用力嚥下,照前提放,名曰水煉。 如此四次而止。 凡提氣時,即握拳曲股聳肩,使氣易上,降氣時以漸舒放,使氣易下,且用功完後,須用枕墊脅下,倚臥良久,左右更換,使氣周流不滯。 若覺火衰則多用火煉,水衰則多用水煉,每日按時為之,其功甚巨。 然或誤用,其患亦深,不可不防也。 雄按:白鬢老人云:遺失之證,須用牽轉白牛之法。 其法不拘布帛,做一小兜,將外腎兜起,拴在腰後褲帶之上,此病自免。 道家謂之張果老倒騎驢。 楊曰:塞海底法,較此尤捷。 其穴在穀道前有小坎,用手揣之即得。 每早晚用指向後推百十下,即不遺泄,隨用隨效,真妙法也。

便濁

俞東扶曰:醫書向有精濁、溺濁之分。 以余驗之,濁必由精,溺則有淋無濁也。 凡患濁者,竅端時有穢物黏滲不絕,甚則結蓋,溺時必先滴出數點,而後小便隨之,小便卻清,惟火盛則色黃,亦不渾濁。 古云:漩面如油,光彩不定,漩腳下澄如膏糊,此是膏淋與下消證,非白濁也。 白濁之因,有欲心萌而不遂者,有漁獵勉強之男色者,有醉酒及用春方以行房忍精不泄者,皆使相火鬱遏,敗精瘀腐而成,故白濁多有延成下疳重候,豈溺病乎?《內經》謂:水液渾濁皆屬於熱。 熱甚則為赤濁。 或白濁久而血不及化為精,亦變赤濁,此則危矣!治法不外養陰清熱,佐以堅腎利水,蓋癸竅宜閉,壬竅宜通也。 初起者,當兼疏泄敗精之品,如滑石、冬葵子、牛膝、萆薢之類;日久者,當兼補元實下之品,如人參、熟地、湘蓮、芡實之類,即濕痰濕熱為患,雖非精病,然濕熱內侵腎臟,則精不清而為濁。 孫文垣治潘見所案及世人用腐漿沖滑石或白果漿者,去其濕熱,精自固也。 濕痰下注腎臟,則精不寧而為濁。 丹溪治一婦年近六十之案、李士材治武科張姓案,消其濕痰,精自駐也。 若系溺病,何以不用淋證門石韋散、八正散等方耶?即日久而元氣下陷,有用補中益氣湯者,亦以元氣得補,才能升舉其精,不使滲漏耳。 惟夏月當暑便濁,用辰砂六一散,及筋疝之白物如精隨溲而下,用龍膽瀉肝湯。 二條方是溺病,然與赤白濁情形原有別也。

五淋

孫文垣治丁耀文母案。 (魏選列郁門。 ) 又治侄孫淋痛案。 俞按:上條不用補,次條不用養陰,認證最清。 設效立齋、景岳,狃於歸脾湯、補中益氣、六味、生脈者,必為二證之戈矛矣。 又治李寅齋患血淋,幾二年不愈,每發十餘日,小水艱澀難出,竅痛不可言,將發必先面熱牙疼,後則血淋。 前數日飲湯水欲溫和,再二日欲熱,又二日非冷如冰者不可,燥渴之甚,能飲井水二三碗。 其未發時,大便燥結,四五日一行,發則瀉而不實。 脈左寸短弱,關弦大,右寸下半指與關皆滑大,兩尺俱洪大。 據此中焦有痰,肝經有瘀血也。 向服滋陰降火及淡滲利竅之劑皆無效,且年六十三歲,病已久,血去多,何可不兼補治?當去瘀生新,提清降濁。 用四物湯加杜牛膝補新血亦祛瘀;桃仁消其瘀血;枳實、貝母以化痰;山梔仁以降火;柴胡升提清氣。 二十劑而諸證漸減,再以滑石、知母、黃柏各一兩,琥珀、小茴、肉桂各一錢五分,元明粉三錢,海金沙、沒藥各五錢,茅根汁熬膏為丸。 每服一錢,空心及晚茅根湯送下而愈。 又治祝芝岡案。 俞按:前案云:何可不兼補治。 而所謂補者,不過四物湯耳,其餘則皆消瘀及清利藥也。 次方以滋腎丸加味,而重用滑石、元明粉、沒藥、海金沙,以茅根汁為丸,仍是清利兼消瘀。 以六旬之老,二年之久,治法如此,信乎血淋之宜通不宜補矣。 後案用腎氣丸加黃柏、琥珀、海金沙,以杜牛膝汁熬膏為丸,是於溫補下元藥中佐清利濕熱、疏通瘀竅之法,較前案稍異。 而煎方之芎、歸、杜牛膝,末藥之滑石、海金沙、桃仁、麝香、韭汁、藕汁,仍是行瘀通竅,並無參、耆、熟地等藥,大旨約略可見。 張路玉治沈韓倬案。 俞按:治淋如文垣諸案,經也;此案之治法,權也。 經權合宜,皆審脈以為辨。 莊子云:匠石覺而診其夢。 夢何以診?診之為言審也。 向來但云診脈,未達診字之意。 不知善診即是善審,審得明白,病自顯然。 推之望、聞、問、切,素稱「四診」,可見四件都要細審也。


小便不通

李士材治袁啟莘平素勞心,處事沉滯,時當二氣,小便不通,用六一散不效,再用苓、瀉、木通、車前等又不效。 李診脈兩寸洪數,知為心火刑金,故氣化不及州都也。 用黃連、茯神、牛膝、人參、麥冬、五味,一劑而愈。 孫文垣治一富家婦,當中秋,大小便秘者三日。 醫以巴豆丸二服,大便瀉而小便愈秘,脹悶,臍突二寸余,前陰脹裂,不能坐臥,啼泣欲自盡,此轉胞病也。 桕樹東行根皮一寸,滑石三錢,延胡、桃仁、當歸、瞿麥各一錢,水煎入韭汁半杯。 服後食頃而小便稍行,玉戶痛甚,小便非竭力努之則不出。 改用升麻、桔梗、枳殼、延胡,煎成調元明粉二錢,乃提清降濁之意,二便俱行而愈。 慎柔治一婦,年五十,小便時常有雪白寒冰一塊塞其陰戶,須以手摳出方溺,否則難。 慎柔曰:此胃家寒濕,因脾胃虛寒凝結而下墜,至陰戶口而不即出者,脾胃之氣尚未虛脫,但陷下耳。 用六君加薑、桂,二十劑全愈。

小便不禁

張路玉治閔少江案。 俞按:寤則淋澀,寐則溺遺,原與不禁有別,故以胞痹證治。 其論藥病不合處,理精義確。 後來葉氏處方,最講此旨,再觀其治黃元吉、亢仁軒二案,病情同而治法不同,用藥俱有妙解,能細參之,庶不犯枳、樸、歸、芩,到手便撮之消。 孫文垣治南都大司馬衷洪溪,沖暑理事,致發熱燥渴,因食冰浸瓜梨新藕,(楊曰:又傷中氣。 )遂成泄瀉,小水短少。 醫以胃苓湯加滑石、木通、車前子利之而瀉止,(楊曰:去濕熱而未照顧中氣。 )大便又因之結燥,艱澀不堪,乃用潤腸丸,復瀉不止,又進以前通利之劑,瀉雖止而小水不能流通直遂,臍下脹急,立起解之,則點滴不出,臥則流之不竭。 (楊曰:通利太過,則中氣愈陷。 )以頻取溺壺,致通宵不寐。 治半月餘而精神削,寢食廢,諸醫俱不識。 將認為癃,則立解時點滴不出;認為閉,則臥時涓涓而流。 謂氣虛下陷,心血不足,而補中益氣與安神丸服皆無效。 孫診之兩寸短弱,關緩大,兩尺洪大。 曰:此余暑未解,而素善飲,濕熱流於下部也。 今已下午,恐脈未准,俟明早細察定方。 司馬曰:望子久矣,姑求一劑,以邀夜間一睡。 孫不得已,用益元散三錢,香薷湯調服,略無進退。 次早復診,六脈如昨,思之而恍然悟曰:此由溺竅不對也。 (楊曰:英雄欺人語。 )司馬曰:名出何書?孫曰:《內經》云:膀胱者,脬之室也,脬中濕熱下墜,故立解而竅不對,小水因不得出;臥則脬不下墜而溺滲出膀胱,亦以竅不對,雖涓涓而流,終不能通達直遂,故了而不了也。 治惟提補上、中二焦元氣,兼清下焦濕熱,斯得矣。 又有一法:今氣虛下陷已久,一兩劑未能取效,安得睡耶?但此不寐非心血不足,因著意防閒小便而不敢寐也。 暫將布袋襯於席上,任其流出而不必防閒,免取溺器,自然能寐矣。 方用補中益氣湯加黃柏、知母,如法果愈。 俞按:立則溺閉,臥則不禁,與石頑治案證因又別。 溺竅不對之說,從唐與正治吳巡檢案悟來。 楊曰:膀胱有上口無下口,與溺管相連,並非二物,豈有不對之理?仍是氣虛下陷之證。 所以服補中益氣不效者,以遺卻下焦濕熱也。 觀其仍用此方加知、柏即愈,可見矣。

小便澀數

俞東扶曰:此證有熱有虛。 數而少為實熱,宜滲之;頻數不可略忍,又復短少,日數十次,或有餘瀝,為腎大虛之候,數而多色黃者為陰虛,宜滋陰;數而多色白體羸者為陽虛,升者少而降者多,宜補火,立齋諸案,具備諸法。

二便不通

俞東扶曰:此證脈實者八正散倍大黃,或倒換散亦妙。 若形弱及老人,或病後、產後有此,悉從虛秘治,潤燥養陰為主,下用導引法。 (雄按:未嘗無實證,須以脈候參看。 )若體健神旺,二便秘澀者,必脾胃氣滯不轉輸,加以痰飲食積阻礙濁道,脈沉實者,升柴二陳二術湯。 他如王中陽治一人,九日便溲俱不通,用外治法;及李瀕湖治外甥柳喬案,並皆佳妙,可與東垣滋腎丸相為鼎足。

大便秘結

高果哉治溫體仁初謝政歸,患大便燥結不通,胸膈塞悶而有食,腎脈沉小而無神,以枳殼五錢,蓯蓉二兩洗淨,水煎服即效。 後又秘結,以當歸、生首烏大劑煎服,遂全愈。 李士材治顧以貞,素有風疾,大便秘結,經年不愈。 李曰:此名風秘,治風先治血,乃大法也。 用十全大補湯,加秦艽、麻仁、杏仁、防風、煨皂角仁。 半月而效,三月以後,永不患矣。 俞按:花溪峻藥緩攻,妙在臘丸穿竅,(治一婦年五十餘,身材瘦小案。 )而香油解毒,妙在上吹下吹,(治一男子痘後案。 )薛案(治一婦年七十三)。 汪案(治一婦改醮)之用補,輕重不同。 高氏、李氏之用潤,淡濃微別,瀕湖之牽牛、皂角,疏通迥異硝、黃。 (治宗室夫人。 )景岳之薑、附、參、歸,辛熱遠殊寒滑。 (治朱翰林夫人案。 )法云備矣,學者明之。

交腸

俞東扶曰:余初習醫時,有金姓縫人,年二十餘歲,雨途道滑,臂僕坐地,亦無痛苦。 次日腹中欲去大便,而矢氣從前陰出,自覺大便不往後去,轉向前走,莖中痛苦不堪,其糞逼細如稻稈而出。 余師金尚陶先生用補中益氣湯,一服即愈。 四五日病復再發,用此湯不效矣。 溺行並不帶糞,糞來亦不雜溺,溺孔漸為干糞撐大,痛苦莫可名言,大腸竟廢而不用。 是時吳郡王、葉、薛諸公皆在,遍求之皆不能療,吾師斷其次年三月當死。 屆期人已羸脊不堪,然猶能飲食。 二便之轀­從陽道出者,反習以為常,痛苦亦減,似可未死。 忽一日小便頓閉,大便仍來,閉三日而小便從鼻孔湧出,其色黑,立死。 似與喻氏論姜宜人證,病機彷彿。 余近日治一舟人,蛔蟲從陽具出,蛔活,有一折疊而出者,痛不可言,三日出蛔五條,從此陰吹甚喧,投以補中益氣湯得愈。 雄按:此證雖與姜宜人相似,然彼成於漸,此起於暴;彼為血枯,此為氣錯。 病機大不同也。 魏柳洲謂姜病宜用集靈膏以濡其血,而大腸之故道可通。 余謂此證初宜理氣,繼則亦當參以濡陽明之燥。 蓋氣錯既久,則血液不能循經而下,潤於大腸也。 潤其腸可冀大便漸通,縱不能漸通,則潤藥頻溉,糞必稀溏,雖從溺竅而出,亦可減其痛苦。 觀仲聖治陰吹用豬膏發煎,其義自見。 蓋轉矢氣之由前陰而泄,實因大腸之燥,而轉趨於前也,當時王、葉、薛諸公,不知用何治法,然其敗也。 小便頓閉,逆湧而從鼻出,則漸延枯燥可知。 喻氏所謂有肺者有溺,無肺者無溺。 鼻為肺竅,肺為水之上源,而大腸者,肺之府也。 大腸既久閉而不用矣,府不通則藏不安,藏不安則失其肅化之權而不降,肺不降則水源絕而溺閉,遂致潰敗決裂,而溺由鼻湧以死也。 丁未春,一童子十餘歲矣,登梯失足,墮騎梯檔,扶而下,尋患小便不通,少腹漸以痛脹,多醫治之,溺僅滴瀝如癃。 既而於肛前囊後之間,另闢一竅,溺雜脂血涓涓而漏。 自此溺竅復閉,而別無痛苦,仍能飲食。 惟形日尪羸,以血液雜溺而漏泄也。 數月後始就診於余,已脈細色奪,奄奄一息,不能措手矣。 又閱半月而斃。 此與金縫人病因相同,而見證稍別,皆由卒然震跌,經氣錯亂所致。 張承溪所謂氣亦有錯經妄行者,故便溺遂失其故道也。 楊曰:懷抱奇云:交腸者,大腸與膀胱破裂也。 必大腸所破之孔,與膀胱破孔相對,始成此證,云曾見一輿人,少腹生瘡,潰出大腸而成此證。 今觀此二案,前一人似是大腸與膀胱俱破,後一人似是膀胱破而大腸無恙,故傾跌同而見證各異。 雄按:《星甫野語》云:廬江姬氏婦,母女皆無穀道,便遺悉由前陰,而不害生育。 其女嫁後,婿家因此涉訟,邑宰劉為干據其母供,麾令入內堂夫人質驗而訟遂息。 劉判有尾閭偶闕,無虧種玉之田云云。 此雖異稟,醫亦不可不知。


卷四

骨鯁

竇夢麟曰:隆慶三年正月,鹽商胡小溪家人媳婦,年二十三歲,懷妊九月矣。 一日食魚,魚鯁喉間,至半日嘔吐,繼之以血碗許,魚骨尚在喉中。 忽吐出一條,約有二尺余,形如小腸,闊五分,內有所食魚菜粉皮飯未化,家人為推入口中,尚餘五寸,其夫復納入之,遂昏倦。 自此嘔吐不止,湯亦不能進。 延余治之,即將炭火一盆放病榻前,以醋一碗沃之,使醋氣盈其室,以清其神,用牛黃清心丸,一服覺腹有微疼,再用四物湯加人參、阿膠、紅花、丹皮,五六帖病全愈。 蓋此婦所吐之腸,有類於腸耳。 若腸出而斷,頃刻立斃,豈有得生之理?此吐出者,肺之系也。 因嘔吐太甚,被氣衝逆而斷,其連肺之一頭,隨吐而出,今既納入,復吐不已,氣不平耳。 故用醋湯以醒其神,牛黃丸以清其心,煎劑以補其氣血,自然安妥。 醫者意也,全在活法,書此以為世勸。 俞按:此條活法雖佳,但云吐出者為肺系則謬。 (楊曰:誠然。 )夫穀肉果菜,由食管入胃,豈由肺系入肺?即如刀傷者斷食管可治,斷氣管必死。 今云斷其連肺之一頭,則其人安能活哉?既能推納入口,則原未斷也。 然究系何物,或即食管那,(楊曰:是也。 )又不詳明骨鯁何以脫去,殊多疏漏,因類案骨鯁門無有義理可取者。 所載橄欖細嚼,及核磨汁,與貫眾煎汁,或白餳糖吞嚥之,治魚骨鯁,俱敘其方之所自來耳。 南蓬砂含咽,治火肉骨鯁亦然。 然以此種入集,又不勝收矣。 故魚骨鯁者,有楮葉搗汁頻咽,水老鴉翅羽燒灰水服,及其干矢研末水服,並以水和塗喉外,水獺爪爬喉嚨下,皆妙法也。 而皂角末吹鼻中得嚏即出為尤妙。 昔賢云,凡諸骨並竹木刺鯁塞咽喉不出者,不可頻以乾物壓下,若刺骨堅利者,愈壓愈深矣。 惟以鵝翎微蘸桐油入喉探吐,則刺必隨吐順拔而出,為勢最順。 或以韭菜勿切,煮半熟,略嚼嚥下,少頃探吐,勢必牽掛而出。 竇公所治之證,其鯁骨諒亦隨嘔吐去,只存嘔吐所傷之病,故如是治。

頭痛

孫文垣治蔡樂門令眷,頭痛如破,髮根稍動,則痛延滿頭,暈倒不省人事,逾半時乃蘇,遍身亦作疼,胸膈飽悶,飲湯水停膈不下。 先一日吐清水數次,蛔蟲三條,原為怒起,今或惡風,或惡熱,口或渴或不渴,大便閉,脈則六部皆滑大有力。 孫曰:此痰厥頭痛也。 先以藿香正氣散止其吐,繼以牛黃丸、黑虎丹清其人事,頭仍疼甚;又以天麻、藁本各三錢,半夏二錢,麻黃、薄荷、白芷、陳皮、生薑、蔥白煎服,得少汗而頭痛少止,至晚再服之,五更痛止大半,而人事未全清。 孫謂此中焦痰盛,非下不可。 乃用半夏五錢,巴霜一分,麵糊丸,每服三十丸,生薑湯送下。 午後大便行三次,皆稠黏痰積也。 由此飲食少進,餘證差可。 惟遍身仍略疼,改用二陳湯,加前胡、藁本、薄荷、黃芩、石膏、枳殼、石菖蒲,調理而安。 僧慎柔治一貴介,年三旬,因齒痛服石膏三錢,即滿頭皆腫痛,牙齦上齶腫勢尤甚,天明稍退,蓋得陽氣故也。 診之右關細澀,左關洪,左尺亦澀。 曰:此須納氣下達,方得脈和。 定方名羌活散火湯。 (楊曰:既欲納氣下達,何故又參入風藥。 )酒炒羌活五分,防風三分,酒連一分,酒芩二分,茯芩一錢,人參二錢,甘草五分,半夏一錢,破故紙一錢,枸杞一錢。 二劑脈漸粗大,是陽氣下行矣。 頭痛稍止,可見前因下焦無陽,陰火上衝而痛劇也。 服至八劑,頭痛全止,齦腫未退,脈則漸和。 曰:將愈矣,此陽氣已至恙所。 果四五日出膿少許而瘳。 俞按:《類案》謙甫治柏參謀是氣虛頭痛,戴人治一婦偏頭痛五七年是積熱頭痛,立齋治劉尚寶是肝火頭痛,士材治蔣恬庵是腎虛頭痛,文垣案是痰厥頭痛,慎柔案是陽升不降頭痛。 六種之外,又有因風痛者,抽掣惡風,鼻塞眼脹;因寒痛者,惡寒戰慄,面慘肢冷;因濕痛者,痛而且重,天陰轉甚,或四肢疼重,面目浮腫。 此皆外因也。 (雄按:暑熱為痛,亦是外因也。 )內因則氣虛之外,血虛更多,積痰之外,積食亦有。 丹溪云:肥人頭痛,多是濕痰;瘦人頭痛,多是血虛有火,斯誠要言。 然因雖數端,靡不兼風,無風入,但作眩,不作痛也。 (雄按:外風由於風入,內風由於火升,若內風及暑熱頭痛,均忌風藥。 )故古方中川芎茶調散、大追風散,頗易取效。 痛久則成頭風,其方更繁,不能縷述。 真頭痛乃死證,外灸百會穴,內進參附湯、黑錫丹,或冀挽回,實未試驗。 尋常頭痛亦有死者。 高陽生云,頭疼短澀應須死,生平曾見之矣。 頭與腹俱痛有五證:臭毒、傷酒、傷濕、不伏水土、瘡毒入腹也。 有頭痛止則腹痛,腹痛止則頭痛,此屬脾陰虛,胃火隨氣上下,芎、歸、芍藥、木香、香附、黃連、蔥白。 又有頭痛諸藥不效,其痛更甚者,或因督脈為病,宜用茸珠丹,或香茸八味丸。 復有雷頭風,另是一項,乃內郁痰火,外束風熱。 大頭風即大頭瘟,或痛或不痛,或潰或自消,死生反掌。 至於眉稜骨痛,系足少陽風熱與痰,最能傷目。 若兩耳出膿則危矣,宜以濃茶一碗探吐之,次用清上藥,如選奇湯、清空膏之類。 婦人注目針繡,往往眉骨痠痛,此宜滋陰養血。

心脾痛

(雄按:系胃脘痛也) 丹溪治一人以酒飲牛乳,患心疼案。 又治一婦春末心脾疼案。 俞按:二人脈象俱是虛寒,而皆以濕熱治者,上條屢服熱藥不效,且年久飲食無礙,大便或秘或泄,知其為停飲也。 後條以胸前畏熱喜涼,及脈沉細澀為據。 所謂稍重則絕者,以細澀故也,與闊大而軟之虛寒不同矣。 故加黃連、滑石。 遍觀丹溪案,凡脈弦細澀者,俱不用溫藥,想其閱歷多而認得真也。 遊以春治一嫠婦,年三十餘,忽午後吐酸水碗許,至未時心前作痛,至申時痛甚暈去,不知人事,至戌方蘇,每日如此,屢治不效。 遊用二陳下氣之劑亦不效。 熟思之,忽憶《針經》有云:未申時,氣行膀胱。 想有瘀血滯於此經致然。 遂用歸尾、紅花各三錢,乾漆五錢,煎服,吐止痛定,暈亦不發。 次日復進一帖,第三日加大黃、桃仁飲之,小便去凝血三四碗而痊。 俞按:先吐酸水,然後心前作痛,醫者必認胃病,而以痰氣兼濕熱治,或兼寒濕治耳。 乃從所發之時,想到氣行於小腸膀胱,果得小便去凝血而愈。 《內經》所謂病在上求之下也。 此豈庸手所能辨? 雄按:還當以脈象別證兼參,未可謂未申時之痛厥,即是瘀滯膀胱,而可用峻藥也。 讀者慎毋印定眼目。 吳人峰之室,胃脘作痛,兩脅脹急,痛一陣則汗出一番,兩顴紅,唇口亦紅,飲食入口即吐者三日夜矣。 孫文垣診之,兩寸脈洪大,兩尺沉微。 孫以井水半碗,百沸湯半碗,名曰陰陽湯,調元明粉一錢五分服之,不惟不吐,痛減半矣。 少頃大便行三次,因食豆腐及粥太早而痛復作,唇臉皆紅,此必有蟲,故如是也。 與桂枝、白芍、甘草、烏梅、川椒、五靈脂、杏仁,水煎服,痛定大半,再以蒼朮、厚朴、山楂、枳實、茯苓、延胡、香附,一帖痛全止。 但心背皮膚外疼,不能著席而眠,以芎、歸、苓、朮、橘、半、厚朴、腹皮、香附、甘草,調養全愈。 李士材治章魯齋,暑月心中大痛,服香薷飲痛尤甚,寸口弦急,乃痰食交結也。 服香砂二陳湯兩帖,痛雖略減,因苦煩悶,更以胃苓湯加半夏二錢,大黃三錢,下黑矢數枚,痛減三四,再加大黃一錢,下膠痰十數碗始安。 嘉善一人胃脘痛,胸膈痞塞,向作痰治氣治,均不效。 後服控涎丹,數日大瀉不止,上稍舒而體倦甚,遂以六君子湯數帖,精神漸復,而痛脹如前矣。 (雄按:先攻後補,原是治病法程,但中虛停飲,宜攻補並用。 余治黃某久患此症,諸藥不效,以六君去甘草送服控涎丹,數劑而瘳。 )薛生白用千金子煎湯,磨沉香、木香、檀香、丁香,服一月而全愈,服時亦作瀉,薛云無妨。 故守其法而收功。 (雄按:此方可名千金五香飲,服此能痊,蓋氣鬱飲停之病也。 ) 杭州葉醴醇少年時脘痛不能食,身極羸瘦,上海杜良一用綱目厚朴煎丸,每晨以人參二錢,煎送丸藥三錢,服一月而痛除根,食大進,身遂肥碩。 (雄按:此攻補兼施法也。 ) 俞按:《臨證指南》治脘痛,大半是肝邪犯胃,或挾痰,或挾瘀,或兼寒,或兼熱,再辨胃之虛實,肝之寒熱,而錯綜參伍以為治。 即紫金丹、栝蔞薤半桂枝湯、瀉心加枳實汁、異功加歸、芍,總皆古法,不立新方。 其用石決明、桑寄生、阿膠、生地、杞、苓、石斛等以養胃汁,即鼓峰滋腎生肝法也;其用蘇木、人參、桃仁、歸尾、鬱金、柏仁、琥珀、茺蔚,以紅棗肉丸,即孫文垣治查良川法也。 惟緩逐其瘀,或用蜣螂、蟅蟲、靈脂、桃仁、桂枝、蜀漆、韭白汁丸,以蟲豸入血搜逐為最巧。 又陽微濁凝,用川椒、乾薑、烏、附,大劑辛熱驅寒,不加監製之藥為最猛。 惟此二方有大力量。 然《指南》全部,亦僅數年之醫案,豈足概先生之一生。 自刊行以來,沾溉後學,被其惠者良多。 而枵腹之輩,又藉此書易於剿襲,每遇一證,即抄其詞句之精華,及藥方之纖巧而平穩者以應酬,竟可懸壺。 無論大部醫書畏如望洋,即小部醫書亦束之高閣,惟奉《指南》,樂其簡便,而不知學之日益淺陋也。 嗟乎!豈《指南》誤人耶?抑人誤《指南》耶?

腹痛

丹溪治一人投淵取魚案。 俞按:小腹痛甚大汗,脈如循刀責責,昧者必認為真臟脈矣。 否則認其病因是寒,惟用桂、附耳。 丹溪連以溫藥下之,殊不可及。 最難者,痛止復作,不改前方,陡加桃仁,迨瘀下痛止,仍不改前方,又加附子。 至愈後傷食復痛,忽變前方而用建中,總由指下認得真,故攻補毫無疑惑也。 虞天民治一人冬月入水網魚案,因受寒深重,又誤於寒下,故先投溫補及艾灸,而後進溫下之藥,與此皆確切不移,彼此難換。 若認脈不清,必至兩誤。 虞天民治一婦,年五十餘,小腹有塊作痛二月餘案。 俞按:尺脈沉實,則為下焦結糞。 今兩尺絕無而斷結糞,又見取脈之巧,非出一途。 若死血則脈必澀,前已歷載多案矣。 汪石山治一人,年五十餘,瘦黑理疏腹痛案。 俞按:汪公之察病情,講病因,精細無比,故參、耆、歸、地、麥冬、知、柏、乳、溺,並非腹痛門所列之方,而竟能奏功。 愚者遇某病,即於某病門檢方以治,一望迷津,何嘗得濟。 況諸書所載方法,此有彼無,彼詳此略,將恃何種為寶筏耶? 嘉言治葉茂卿男案。 周慎齋治一人年二十餘,房事不節,因食酒店飲食,遂火挾臍起,上入胸膈,腹內痛,外皮抽進,如有物閉住胸中。 用消導者有之,用溫補者有之,服藥愈多而病愈凶,自分必死。 周診之,思相火自下衝上,直至頭回,今火起於臍,至胸而止,乃色欲過度,真陽不足,丹田有寒也。 作痛者脾虛有寒,土無火生也。 用烏藥二錢,以製附子一枚,每用附子三分,水煎服。 蓋附子扶陽,烏藥破滯,只此一味,煎湯極清,清則下行甚速,故五日見效,服附子百枚而愈。 (雄按:既能五日見效,何待百枚始愈?「百」字疑誤。 ) 俞按:喻氏以黃芩、阿膠日進十餘劑,周公以烏藥、附子每次用三分,皆五日見效,可稱絕對。 然服附子至百枚,以每次三分計之,功程毋乃太遠乎?

腰痛

丹溪治徐質夫腰痛案。 俞按:跌傷有瘀,似宜先逐瘀而後補。 丹溪則以年之老,脈之散大,反先補而後逐瘀,是其學問之高也。 昧者必以為補住惡血,懼不敢補,則盡力逐之,瘀終不去,而變端起矣。 損傷且然,況內傷乎!觀此案及葉先生痢疾案,而知補住邪氣、補住惡血之為謬談也。 大抵元氣果虛,則補藥惟元氣受之,而或邪或瘀不相干涉,或元氣不虛,則補藥為邪助長,為瘀增痛,誠非所宜,要在能辨其虛與不虛耳。 雄按:亦當審其虛之微甚,邪與瘀之重輕,而後斟酌其先攻與先補之宜也。 如此案雖宜先補,而以蘇木駕馭,參、耆自無補住惡血之虞。 葉先生痢案,以陳皮、芍藥輔參、術,亦非蠻補留邪之劑也。 李士材治方魯儒精神困倦,腰膝異痛不可忍,皆曰腎主腰膝,而用桂、附。 綿延兩月,愈覺四肢痿軟,腰膝寒冷,遂恣服熱藥,了無疑懼。 李診之,脈伏於下,極重按之,振指有力。 因思陽證似陰,乃火熱過極,反兼勝己之化,小便當赤,必畏熱湯,詢之果然。 乃以黃柏三錢,龍膽草二錢,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加生薑七片為嚮導,乘熱頓飲,移時便覺腰間暢快,三劑而痛若失矣。 用人參固本丸,日服二兩,一月而痊。 祝茹穹治張修甫腰痛重墜,如負千斤,惟行房時不見重,服補腎藥,總不效。 祝曰:腰者腎之府,腎虛斯病腰。 然何以行房時不重,必瘀血滯之也。 蓋行房時腎搖而血行,行即不瘀,遂不見其重也。 以知、柏、烏藥、青皮、紅花、桃仁、蘇木、穿山甲、木通各一錢,甘草五分,薑棗煎,二劑愈。 俞按:瘀血腰痛,古人原有治法。 而想到行房時腎搖血即不瘀,豈非明哲乎?然行瘀多用肉桂,此反用知、柏,豈於脈中見相火之強耶? 雄按:血因寒而瘀者,宜散以熱。 苟因熱而瘀者,豈可謂必須肉桂乎?俞君固矣。 楊曰:總因熱則流行一語,印定眼目。 孫文垣治吳東星案。 俞按:此條病情反復,孫公能隨其病機曲折以赴之。 就所錄者,已有七次治法。 惟始終匯載,方知其中間有效有不效,而終底於效,乃可垂為模範。 苟逸其半而存其半,則不知來路之淵源,未明結局之成敗,何以評騭其是非乎?因不禁慨然於《臨證指南》矣。

背痛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季夏日午行房多汗,晚浴又近女色,因患白濁,醫用胃苓湯,加右眼作痛,用四物湯入三黃服之,睡醒口愈加苦,又加左膝腫痛,仲冬不藥濁止,漸次延至背痛不能轉側,日輕夜重,嚏則如繩索撮腰脅,痛楚不堪,呵氣亦應背痛,時或夢遺。 次年正月,汪診之,脈皆緩弱無力,脾虛可知,左脈滑者血熱也,遂以參、耆各二錢,苓、朮、歸身、麥冬各一錢,牛膝、神麯、陳皮、黃柏各七分,甘草、五味各八分。 煎服三十餘帖,再以龜板、參、耆、黃柏各二兩,熟地、萸肉、枸杞、杜仲、歸、茯、牛膝各一兩,丸服而愈。 盧不遠治張二如病瘠膂痛,艱於起拜,形傴僂楚甚。 曰:此房後風入髓中,骨氣不精,故屈伸不利。 用龜鹿二仙膠,服三月以填骨髓,佐透水丹二十粒,以祛腎風,遂愈。 祝茹穹治一人,患心重如千斤下墜,背彎不能直,每發時疼痛難忍,眼珠直出,舌皆咬碎,無藥可療。 祝曰:此必打銅鐵生理,終日用力,傷於飢飽,間以欲事;或因偷情為人所驚,精不得泄,用槌則彎背,驚則心血走,不泄則腎氣逆,以氣裹血,滲溜包絡,遂成是證。 究之果打銅匠也。 乃以麻黃、羌活各一錢,茯神、香附、歸尾、赤芍各八分,甘草四分。 兩劑發汗而心輕,再以熟大黃三錢,赤芍、檳榔、枳實、黃柏、黃芩各一錢。 兩劑便通而背直,服八味地黃丸一料,而用力生理如常矣。 俞按:汪案養陰益氣,盧案補精搜風,祝案汗下以通經,溫納以固腎,俱真實學問,非膚淺伎倆。 再論背屬太陽,若暴痛,則審其脈浮緊為傷寒,脈沉緩為寒濕,麻黃湯、羌活勝濕湯可酌用也。 脊系督脈,若久痛,則審其熱而痛為陰虛,寒而痛為陽虛,麋茸六味、鹿茸八味,可分用也。 若肩背痛則兼肺經,腰背痛則兼腎經,又當各求其因而治之。 更有胸與背互換作痛,項與背牽連作痛,背痛徹心,心痛徹背,散在諸書,均宜博考。

脅痛

張戴人治一人危篤脅痛案。 俞按:脅下結硬如石,的系積塊,若宗養正積自除之說而用參、術,何異助紂為虐耶?幸遇戴人以湧法起其沉疴,亦賴脈之沉實有力耳。 因知善於切脈者,則如禮樂與干戈,俱能戡亂致治也。 王宇泰曰:秦文山掌教每患脅痛,遇勞忍餓則發,因來求方。 余以參、耆、朮、地、芎、歸、萸肉、棗仁、牛膝、木瓜、石斛、苡仁、柏仁、桃仁之屬,令常服之。 後來謝云:自服藥後,積久之疾,一朝而愈,不復發矣。 聞魏崑溟吏部,亦以勞餓得脅痛,無大病也,誤服枳殼、青皮破氣之藥,痛愈甚,不數日而殞,可不鑑哉! 孫文垣治李悅齋夫人,胸脅大腹作痛,譫語如狂,寅卯辰三時少輕,午後及夜,痛劇咬人,晝夜不睡,飲食不進者十八日。 究其故,原有痰火與頭疼牙痛之疾,又因經行三日後頭疼發寒熱,醫以瘧治,因大惡熱,三四人交扇之,而兩手浸冷水中,口噙水而不咽,鼻有微衄,又常自悲自哭,目以多哭而腫,小水直下不固,喉梗梗吞藥不下,脈則左弦數,右關洪滑。 孫曰:熱入血室也。 誤服剛燥之劑而動痰火,以致標本交作。 諸人猶謂熱入血室,惟夜間讝語如見鬼,何至胸脅疼劇咬人耶?孫曰:仲景云,經水適來適止,得疾皆作熱入血室治。 痛極咬人者,乃胃虛蟲行求食而不得,故喉中梗梗然也。 以小柴胡加桃仁、丹皮而讝語減,次日以安蛔湯與服,而疼止食進。 俞按:痛極咬人,合以喉中梗梗,認為蛔飢求食,亦屬偶然應驗。 若欲據以辨證,恐不可執。 雄按:此證究屬肝陰大虧為其本病,善後之法,必用滋養肝腎為宜。

腳上諸證

孫文垣治一貧士,兩足不痠不痛,每行動絕不聽其所用,或扭於左而又墜於右,或扭於右而又墜於左,之玄而行,不能一步正走,此亦目之希覯,書所未載。 余憶度之,由筋軟不能束骨所致,故行動則偏斜扭墜也。 夫筋者肝之所主,肝屬木,木縱不收,宜益金以制之。 用參、耆、白芍以補肺金,苡仁、虎骨、龜板、杜仲以壯筋骨,加鐵華粉以專制肝木,煉蜜丸,早晚服之而愈。 孫文垣治一人,生黴瘡後,偶遭一跌,環跳脫出,不能復入巢臼,疼痛殊堪,兩足因長短不齊。 余思不能復入窠臼者,以瘀血流入窠臼,佔滿故竅,致骨不能復入也。 今宜消去瘀血,必以行氣活血之劑為主,以下行嚮導之劑佐之,庶可復原。 用陳年窖中磚瓦,洗淨煅過四兩,生地、杜牛膝、骨碎補、丹參、赤芍各一兩五錢,自然銅三兩,蒲黃、車前子、蘇木各一兩,鹿角二兩,元明粉五錢,各為末,以茅草根一斤,紅花四兩,煎膏拌曬前藥,再以蜜丸。 服之尋愈。 施笠澤治張侗初患足脛痛三年矣。 診之脈沉細而澀,曰:此下焦元氣不足,不能榮養筋骨,當用滋補舒筋之劑。 服後微效。 因勞旋作,再診之脈兼浮數,元氣愈耗矣。 為制人參膏,及河車天乙丸間服,元氣漸壯,獨兩脛作楚不能忍,因制萬靈膏,去樟腦加韶粉、蘇合、麝香,以軟帛緊繫兩脛,仍令飲甘草湯,不頃刻而痛若失。 此膏良驗,方載《本草綱目》。 後用黃耆建中湯加參、歸,調理全愈。 何嗣宗治鍾滄柱少年得腳弱病,痠酸楚無力,兼小便艱難,欲溺必久立之始通,大補肝腎藥不應,何用六味地黃丸加黃牛腿骨髓一具而愈。 以之治此者,道在邇而求諸遠也。 雄按:秀水沈岷源《奇證匯》云,一男子患腳跟骨脫落,動之則痛,艱於行步,葉天士先生視之曰:此濕傷筋絡也。 以苦葶藶四兩炒,防己、木香、茯苓、木通、人參各二錢五分,為末,棗肉丸如桐子大,每三十丸,桑皮湯下,名聖靈丹。 服之果愈。

面病

羅謙甫治一婦,三十餘歲,憂思不已,飲食失節,脾胃有傷,面色黧黑不澤,環唇尤甚,心懸如飢,飢不欲食,氣短而促。 羅曰:人身心肺在上,行營衛而光澤於外,色宜顯而不宜藏;腎肝在下,養筋骨而強壯於內,色當隱而不現;又必賴脾胃在中,傳化精微以灌四旁,沖和而不息。 若其氣一傷,則四臟失所。 今憂思不已,脾胃氣結而不行,飲食失節,脾胃氣耗而不足,故使陰氣上溢於陽中,而黑色見於面。 又經云:脾氣通於口,其華在唇。 今水反侮土,故黑色見於唇,此陰陽相反,病之逆也。 「上古天真論」云:陽明脈衰於上,面始焦。 可知陽明之氣不足,乃用沖和順氣湯,以葛根一錢五分,升麻、防風各一錢,白芷、黃耆各八分,人參七分,甘草四分,白芍、蒼朮各三分,以薑棗煎,己午時前服,取天氣上升之時,使人之陽氣易達也。 數服而愈。 此陰出乘陽治法也。 雄按:羅氏此論雖精,但此證乃脾胃虛而清陽不升,故面無華色,並非陰氣上溢於陽中之色黑也。 如果陰出乘陽,亟宜驅降濁陰,豈可再服升劑,以助其逆哉?更有多服溫補之藥,火氣上升而面黑者,宜清解化毒為治。 楊曰:議論與方不相照顧,古案多有之,當是病愈後補敘之案,故參差如此,非孟英發明其旨,幾何不貽誤後學耶!

祝茹穹治遊成宇患一證,遍身畏寒,夏月亦須棉襖,夜即烘火,鼻中全然不聞香臭,鼻孔有一物,如豆大,癢極,若以手搔之,則又痛極,惟以黃泥入鼻,知為土氣,常半月不開口,無醫能治。 祝曰:證有奇證,治有奇法。 令覓一間極小房,四面砌磚,不許漏風,而四面俱錐一孔,地下掘一小坑,僅盤大,可容人面,然後鎖閉病人於房內。 用艾百斤,漸從四面孔內燒入,自辰至午,燒至三四十斤,煙塞滿房,不能容鼻,遂伏地而尋空隙,得盤大之小坑,以鼻抵之,須臾覺鼻息通暢,自午至子,遍身熱極,棉衣盡卸,天明開視,其鼻中贅疣已落,不畏風寒,服補中益氣湯十劑全愈。 究此病所以,因居樓上,木氣太甚,冬月用火太多,無縫可泄,木又生火,積入成錮,熱在藏府,寒在皮膚。 用艾以灸皮膚之寒,而通藏府之竅。 木入土而朽,火入土而燼,觀其病時,惟聞有土氣,固已得治法矣。 俞按:此法固奇,然亦甚險,不可學也。 夫人生於氣,如魚生於水,若以十笏小房,閉人於內,四面糊之,不通一竅,半日而人死矣,以其與天地之氣隔絕也。 今雖四面有孔,孔既極小,又以艾葉熏入,掘地之坑,僅容人面,恐呼吸皆煙,悶極無逃,豈不危殆? 雄按:祝氏諸案,立論頗新,然有意矜奇,不無過實。 讀者但師其意,毋泥其跡可也。

丹溪治一女子,十七八歲,發盡脫,飲食起居如常,脈微弦而澀,輕重皆同,此厚味成熱,濕痰在膈間,復因多食酸梅,以致濕熱之痰隨上升之氣至於頭,熏蒸髮根之血,漸成枯槁,一時脫落。 治須補血升散,乃用防風通聖散去硝,其大黃酒炒三次,兼以四物合作小劑與之。 月餘診其脈,知濕熱漸解,乃停藥,淡味二年,髮長如初。 俞按:發落補腎,宜兼補心,若眉落宜兼補肝,以眉稟木氣而側生也。 但肝為風臟,眉落多是患風之徵,防成癘風。 至於須落,必系腎虛,以須稟水氣而下生也。 《魏書》李元護為齊州刺史,姬妾十餘,聲色自縱,情欲既甚,肢骨瘦削,鬚鬚長二尺,一時落盡。 又《北史》載王頒痛父僧辨為陳武帝所殺,至隋滅陳後,召父時壯士潛發其陵,剖棺見陳武帝須皆不落,其本皆出自骨中,此雖賦形不同,亦可見腎氣之獨厚,故勇略殊常也。

孫真人奉旨治衛才人眼疼,前眾醫不能療,或用寒藥,或用補藥,加之藏府不和。 孫診之,肝脈弦滑,非壅熱也,乃年壯血盛,肝血並不通遂,問宮人月經已三月不通矣。 用通經藥,經行而愈。 俞按:肝脈弦滑,能不誤認為風痰病眼乎?因肝藏血而知其血盛不通,誠切當矣。 然猶問宮人,始得停經三月之信,並不先言據脈當停經也。 真人尚如此,奈何諱疾者,每不言以責其斷病耶?此正犯東坡所云:我欲困醫,而我病亦適為醫所困耳。 孫東宿治孫如亭令正,年過四十,眼偶赤腫,兩太陽疼痛,大便不行者三日。 平時汛期一月僅兩日,今行四日未止。 眼科治之,逾候腫赤不消,而右眼內眥突生一白疱,垂與鼻齊,大二寸余,醫見而駭走,以為奇疾,莫能措劑。 又見其嘔吐眩暈,伏於枕上,略不敢動,稍動則眩愈甚,吐愈急,辭不治。 孫診之:兩寸關脈俱滑大有力,兩尺沉微。 孫曰:此中焦有痰,肝膽有火,必為怒氣所觸而然。 《內經》云:諸風掉眩皆屬於木;諸逆衝上皆屬於火。 蓋無痰不能眩也。 眼眥白疱,乃火性急速,怒氣加之,氣乘於絡,上而不行,故直脹出眼外也。 古壯士一怒而目眥裂,與白疱脹出理同。 肝為血海,故血亦來不止。 治當抑其肝木,清鎮痰火,則諸證自瘳。 先用薑汁益元丸壓其痰火,以止嘔吐;再以二陳湯加酒連、酒芩、天麻、滑石、竹茹、枳實、吳茱萸。 一帖眩吐俱定,頭稍能動,改用二陳加芩、連、穀精草、夏枯草、香附、苡仁、吳茱萸。 四劑目疾全愈,血海亦淨。 俞按:此案見證甚怪,治法甚穩,因知醫病只要明理,毋庸立異也。 張石頑治澄和尚案。


咽喉

馬銘鞠治倪仲昭案。 李昆陽治許某初起外感發熱,繼則左耳門生小癤潰腐,認為聤耳,敷以藥,潰腐不退,通耳腫赤,延及頭面皆腫赤痛極,汗大出,身熱反得涼,頗能進食,似覺稍安。 越三日,忽又發熱,左耳前後連頭面腫痛更甚,漸神昏譫語,蓋因連日出門登廁厠,復受風邪所致。 內外科皆以脈小而數,按之無力,慮其虛陷。 李曰:此耳遊風也,非致命之瘡,重複冒風,故現險象。 外敷以藥,內用大劑風藥散之,而腫痛身熱俱退,惟神昏譫語不減,兩日後昏譫更甚,湯粥入口即吐,手足厥冷,呃逆不止,勢又危極。 李以箸抉其口視之,則咽喉腐爛,懸雍赤紫,腫大如茄子下墜,脈仍細數,右手尤軟。 乃曰:連日不食,胃氣大虛,故嘔且呃,命以白米三升淘淨,大鍋煮粥,取鍋麵糰結之粥油與食,(雄按:趙恕軒云:粥油能補人精。 )遂納而不吐;復用藥攪洗喉間之腐穢,(雄按:以錫類散糝入更妙。 若未腐者,諸葛行軍散亦佳。 )隨以石膏四五兩,竹葉一大把煎湯與漱且服,服之竟夜,神昏始醒,呃止厥回。 又進大劑芩、連、白虎、梔、翹等藥,數日而全愈矣。 俞按:此與景岳治王蓬雀案,冰炭相反。 然蓬雀能受溫補,故一劑即效。 亦有證如蓬雀,雖投溫補而不效者,即陽證陰脈之死候也,未可謂景岳之法概能活人。 況許證之脈雖軟小,而病非格陽,設從景岳之言,尚待問哉。 故為醫者,讀古人書,斷不可執其一說,自以為是也。

高果哉治魏子一未發時,常患嘴唇乾燥,自服麥冬一兩,生地四錢,元參二錢,五味一錢,甘草六分,烏梅三個,雖有小效,而病根不去。 果哉云:此證宜用神水。 其法以鉛熔化,散澆於地成薄片,取起翦作長條數塊,以一頭鑽眼,懸吊於鍋,鍋內置燒酒,燒酒之上,仰張一盆,與鉛片相近,使酒沸而氣上衝於鉛片,鉛片上有水滴下盆內,謂之神水。 取服之,以此水從下而上,能升腎中之水,救上之乾燥也。 俞按:神水亦古方所載,得高公之釋,其義始明。 雄按:何西池《醫碥》所云甑氣水之功,似勝於此,而取之亦較易也。

易思蘭治一人患齒病案。 俞按:此案醫理講得最精。 由於脈象診得的真,而更運以巧思,斯發無不中矣。 清胃散之庸,誠不足責,即泛用滋陰藥,亦難應手。 只此三味,詮解甚明,信乎缺一味不可,多一味不必也。 余鄉有患齒痛數年,諸藥不效者,葉天士先生用山萸肉、五味子、女貞、旱蓮各三錢,牛膝、青鹽各一錢而全愈。 此取酸鹹下降,引腎經之火歸宿腎經,可與易公之方並垂不朽,而其義各別。

黃疸

仲淳曰:顧仲恭遭鼓盆之戚,復患病在床。 一醫診視,驚訝而出,謂其旦晚就木,因延余診之,左手三部俱平和,右手寸尺亦無恙,獨關部杳然不見。 諦視其形色,雖尪羸而神氣安靜。 余詢之曾大怒乎?曰:然。 余曰:此怒則氣並於肝,而脾土受邪之證也。 經云大怒則形色絕,況一部之脈乎?甚不足怪。 第脾有積滯,目中微帶黃色,恐成黃疸。 後果遍體發黃。 服茵陳利水平肝順氣藥,數劑而痊。 俞按:《金匱》云:病疸當以十八日為期,治之十日以上瘥,反劇者為難治。 就餘生平所驗,分毫不爽。 有先因他病而後發黃者,有先發黃而後現他病者,必於半月一月之內退盡其黃,則他病亦可治。 設或他病先瘥而黃不能退,至一年半載仍黃者,必復現他病以致死。 大抵酒傷及有鬱結與胃脘痛,皆發黃之根基,而泄瀉腫脹不食,乃發黃之末路。 若時行病發黃,亦多死證,諺曰瘟黃也。 惟元氣實者,審其為瘀血,為濕熱,逐之清之,得黃退熱亦退乃可無虞。 古人醫案,俱未有說及久黃者,可為余言之一證。 即如此條關脈不見,亦云數劑而痊,要知因於大怒,偶然不見耳。 若並未動怒,關脈連日不見,目中微帶黃色,即為脾絕之徵,死無疑矣。

麻木

俞東扶曰:麻多在於手足者,以四末道遠氣餒,則衛行遲而難到也。 故麻不兼木,必屬氣虛,否則風痰。 凡脈浮而軟,或大而弱者,氣虛也;脈浮而滑,按之不衰者,風痰也。 若麻木兼作,則有寒濕、積痰、死血之殊,其脈有沉遲滑實與沉澀而芤之分矣。 楊曰:語語精當,宜熟識之。

痛風

韓飛霞治一都司案。 俞按:此證甚危,此論甚佳。 乃以清燥湯一方收功者,蓋五志過極,皆為火鬱,此方連、柏以清火;蒼、曲以散郁;鬱熱能蒸濕,二苓、澤瀉以滲濕;濕熱甚則脾土衰,二朮、人參以助脾補元;濕熱勝則肺金困,參、耆、麥冬、五味助金以制木,使不生火;又火亢者水必虧,故兼歸、地養血;再合升、柴之升清,苓、瀉之降濁,恰與經絡奇邪吻合。 所謂奇邪者,乃奇經之邪,故云非十二經中正疾也。 楊曰:凡用成方,必須與病吻合,如此乃佳,否則必須加減。 孫文垣治孫質庵案。 俞按:此案論治處方,俱極精當,葉案有藍本於此者。 祝茹穹治閩闈典試,半月前忽腿疼,兩腳筋縮,腳根縮黏至腿,寸步不能行,將一月,屢藥無效,咸以此為痿痹證。 祝曰:非也。 察其脈左寸忽洪忽澀,遲數無定棲,因其好飲冷酒,酒新則性熱燥,冷飲又犯寒濕,寒熱相搏,遂有此病。 乃以川烏二錢去皮臍,麻黃二錢,兩股梢,一股根,蒼朮一錢,以甘草汁拌炒,白蒺藜一錢,去刺,酒蒸熟焙乾。 同為末,每服一錢二分,用老酒熱服,蓋被出汗。 一服即能行動,三服而痊。 葉天士治嘉善周姓,體厚色蒼,患痛風,膝熱而足冷,痛處皆腫,夜間痛甚,發之甚時,巔頂如芒刺,根根發孔覺火突出,遍身躁熱不安,小便赤澀,口不作渴,脈沉細帶數。 用生黃耆五錢,生於術三錢,熟附子七分,獨活五分,北細辛三分,防己一錢五分。 四劑而諸證皆痊,惟腫痛久不愈,陽痿不舉。 接用知、柏、虎膝、龜板、蓯蓉、牛膝不應。 改用烏頭、全蠍各一兩,穿山甲、黃柏各一錢,防己一兩五錢,麝香三錢,生馬料豆二兩,茵陳湯泛丸,每服一錢,開水下而愈。 俞按:此與《指南》所載治鮑姓周痹,用蜣螂、全蠍、地龍、穿山甲、蜂房、川烏、麝香、乳香,以無灰酒煮黑大豆汁法丸者,各有妙義,非淺見寡聞者所能窺測。

滑伯仁治一婦瘧後善飢成痿案。 俞按:東垣長夏濕熱成痿法,即清燥湯也,用於此證最妥。 合丹溪治一人春病痰氣至夏月足弱案觀之,可為善用辛燥熱藥者戒。 石山治一人久坐腰痛案。 俞按:此條講病最精,用藥則未敢深信。 既云熱多者筋急而痛,且現右齒面痛,何以重用參、耆甘溫之藥?其些微之知、柏,寧有益耶? 葛可久治同郡富人女案。 俞按:香為脾臭,何以蝕脾?意者香能開竅,香極則諸竅大開,脈緩筋弛,關鍵盡撤,故身軟目瞪不食也。 畀入土坎者,諸毒得土而化。 且土為萬物之母,四肢百骸得土氣,則生氣自復也。 仍合治痿獨取陽明之義。 雄按:香能開竅,氣太發泄,發泄既久,脾氣乃虛,故曰蝕也。 蓋脾胃主四肢,不但脾虛四肢不用,胃實亦有之。 (楊曰:凡病虛實寒熱,俱有對待之證。 )余治朱茂才瘧愈之後,已服補劑,且能食肉,忽然臥床不起,四肢痿痹,不能自食,目瞪不語,醫治四日,病如故。 余診之,脈弦細而軟,苔薄微黃,大便不行,察其胸腹皆柔軟,神氣亦清,耳不聾,與之食亦食。 此補之太驟,痰阻樞機,氣鬱不舒,非痿症也。 予菖蒲、遠志、膽星、枳實、茯苓、半夏、竹茹、橘皮、旋覆為方,蘆菔湯煎服。 一劑而更衣起榻,談笑如常。 故余先曾祖《隨筆》中謂治痿獨取陽明,不專指虛證說。 由此推之,即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亦不可泥不足為虛也。 如濕熱痰食,皆能阻滯脾胃,而中氣窒礙,不足轉輸,致溲便變其常度,豈可概視為虛證乎?故讀書必悟兩面,臨證庶免執一。 李士材治朱太學、倪文學、高兵尊三案。 俞按:此三案精妙絕倫,以藥對脈,確切不移。 首案連用承氣,繼用參湯送寒下藥,皆是獨取陽明治法。 末案補中益氣與大黃補瀉不同,總歸乎取陽明也。 又按:《臨證指南·痿門》首列輕清治肺二方,實宗肺熱成痿之旨。 第恐力薄難效,其用二妙、茵陳、萆薢、茯苓皮、蠶砂、海金沙、防己、龍膽、寒水石等,直清濕熱,較之清燥湯反勝一籌,不涉虛者,允宜仿此。 又有治下虛上實,而用犀角地黃湯去芍藥,加元參、連翹、桑葉、鉤藤,似乎專理上實,不顧下虛。 然雲頭目如蒙,入夏陽升為甚,議清營熱以息內風,想其人脈必弦數,有熱甚生風之象,未可兼顧下虛,或他日再診而後滋填下焦,亦未可知。 至於滋填下焦方,有用虎潛加減者;有用四物金剛健步及地黃飲子加減者;有用熟地、蓯蓉、巴戟、遠志、鹿角霜、桑椹、蒼朮、小茴,以狗脊酒蒸,熟水熬膏為丸者;有用蓯、戟、杞、膝、青鹽、線膠、茯苓、沙苑、鹿筋膠、羊肉膠、牛骨髓、豬脊髓者,卻元參、術補陽明法,亦無承氣瀉陽明法。 惟脾腎雙補丸有人參,然其案重在暈麻瘕泄,尚未痿厥,非以治痿也。 統觀之,不外清濕熱、益肝腎,豈二種病情偏多耶?或案有遺逸,未能詳備耶?

癥瘕

倉公治臨菑女子薄吾案。 俞按:此條辨證最佳。 上膚黃粗者,腹大而腹上膚黃粗也;循之慼慼然者,如以手摸老松樹皮之枯燥也;其尺索刺粗者,亦是枯燥之象。 然眉發皆潤美,面色又光澤,知為蟲病也。 又按:《類案》所載偏嗜成瘕諸案,可助麈談,難充診則,惟諸病名亦所當知。 但嗜酒嗜茗,尚非怪異。 如鮮于叔明嗜臭蟲,權長孺嗜人爪,劉邕嗜瘡痂,唐舒州刺史張懷肅左司郎中任正名李棟服人精,賀蘭進明好啖狗糞,明初僧宗泐嗜糞浸脂麻雜米煮粥,駙馬都尉趙輝喜食女人陰精月水,南京祭酒劉俊喜食蚯蚓,吳江婦人喜食死屍腸胃。 此種癖疾,惜無能治之者,遂作小說,傳流至今,令人絕倒耳。 春夏間蛇精及液沾菜上,誤食之,腹內生蛇,須用赤頭蜈蚣一條,炙為末,分二服酒下。

積塊

陳自明云:余族子婦腹中有大塊如杯,每發痛不可忍,余診之知為血瘕,投黑神丸,盡三丸,塊氣盡消,終身不復作。 俞按:黑神丸載在《濟陰綱目》,以彈子大一丸,分四服。 據云痃氣十服,膈氣癥瘕五服,血瘕三丸,當瘥。 想系神效之方,並注漆有飛補之力,但世間有一種人,沾染漆氣,即患漆瘡者,若誤投之,寧不為害?所當慎也。 余又見一婦,先因痞塊經閉,里醫用生漆濃塗紙上,陰乾煅灰,同諸行血藥服之。 數服後,頓下鮮血盈桶,遂困憊不堪,就余治,雖大進補劑,終淹成弱證而死,所謂飛補者安在哉? 張三錫治一少年,體薄弱,且咳血,左邊一塊,不時上攻作痛,左金、蘆薈俱不應,診其脈三部雖強,而細澀不流利,因作陰虛治,四物加知、柏、無參、丹皮。 不六劑頓愈。 此陰虛似肝積也。 雖因部分名積,診視之際,尤當詳審,惟圓機者乃不昧此。 雄按:此血中氣滯,鬱而成熱,熱復耗營,氣愈不宣,而成此證,故如此用藥。 血虛亦屬陰虛,然與真陰虛者有別,學者辨之。 喻氏治袁序東案。 俞按:此人克伐太過,換以溫補,未足為奇。 惟兩尺脈洪盛,非此詮解,誰不面牆?至於桂、附、河車,同補腎藥為善後計,則與腎氣傳膀胱之論,緊切不泛,非通套治痞成法可比。 李士材治於鑑如,每酒後腹痛,漸至堅硬,得食輟痛。 李診之,脈浮大而長,曰:脾有大積矣。 然兩尺按之軟,不可峻攻,令服四君子湯七日,投以陰陽攻積丸三錢,但微下,更以四錢服之,下積十餘次,皆黑而韌者。 察其形不倦,又進四錢,於是腹大痛,所下甚多。 仍服四君子湯十日,又進丸藥四錢,去積三次,又進二錢,下積六七碗,脈大而虛,按至關部豁如矣。 以補中益氣湯調補一月而痊。 俞按:脈浮大而長,為脾有大積,較之丹溪諸案,或沉澀而小且數,或微而短澀,或虛微短澀,或脈澀而弱者,大不同矣。 須於臨證時,能以古人各種脈法,俱為我之正鵠,庶期中的。 若兩尺按之軟,不可峻攻,固是正理,然亦要看得靈變。 蓋兩尺軟為虛,則喻按之兩尺洪盛,寧不認為實而峻攻之耶?故又當以色形及病情參討也。 又治侯啟東腹中嘈痛,按其左脅,手不可近,凡飲食到口,喉間若有一物接之者。 然脈大而數,腹痛嘔涎,面色痿黃,此虛而有濕,濕熱相兼,蟲乃生焉。 當煎人參湯送檳黃丸以下蟲積,蟲若不去,雖補何益乎!病者畏不敢用,後竟不起。 俞按:此是蟲積,猶之飲積,俱無塊者也。 彼肯服攻積丸而愈,此不肯服檳黃丸而死,因知病之宜補宜攻,總貴用其所當用,誠不可專守潔古之說為穩著也。 周慎齋治一婦素善怒,左脅下有塊,身肥大,經將行,先一二日必吐下,此肝木乘脾,脾虛生痰不生血也;善怒脅塊,肝氣亢也;吐下者,脾氣虛也。 身肥則多痰,痰盛者中焦多濕,故經行時氣血流通,衝動脾濕,且吐且下也。 久而不治,必變中滿。 宜理脾燥濕:白朮一兩,半夏五錢,生薑七錢,沉香二錢,共研末,白糖和服。 又一人左脅下有塊,右關脈豁大。 用烏藥一兩,以附子五錢,濃煎制透,將烏藥日磨二三分,酒送下。 俟積行動,乃以補中益氣湯加附子服之。 後用六君子丸服全愈。 俞按:慎齋云:凡積不可用下藥,徒損真氣,病亦不去,當用消積藥使之熔化,則除根矣。 積去須大補。 誠格言也。 即此二案,亦平淡之神奇矣。 葉天士治一婦產後惱怒,左邊小腹積一塊,每發時小腹脹痛,從下攻上,膈間乳上皆痛,飲食入胃即吐,遍治不效。 葉用炒黑茴香一錢,桂酒炒當歸二錢,自制鹿角霜、菟絲子各一錢五分,生楂肉三錢,川芎八分。 水煎送阿魏丸七分。 八劑而愈。 次用烏雞煎丸原方半料,永不復發。 又一人患瘧補早,左脅成痞,連於胃脘,按之痛甚,用炒桃仁為君,佐以阿魏、穿山甲、鱉甲、麝香,丸服,全消。 俞按:消積之方,如桃仁煎,用大黃、虻蟲、芒硝;黑神丸,用生漆、熟漆;東垣五積丸,俱用川烏、巴霜;局方聖散子、三稜煎丸,俱用硇砂、乾漆。 此皆峻厲之劑,用而中病,固有神效;若妄試輕嘗,鮮不敗事。 千金硝石丸,人參、硝黃並用,丹溪猶以為猛劑。 治婢一案,每與補藥迭進,此真善治病者也。 丹溪治積聚諸案,輕重曲折,適至病所。 如治方提領,用參、朮、歸、芍等煎湯,下保和丸二十五,龍薈丸十五。 治馮氏女,先用左金丸、青六丸,復用參橘桃芍丸。 治盧子裕瘧後食酒肉而成塊在左脅,用參、朮、柴、苓、枳殼煎湯,下阿魏五、保和十、抑青十、溫中五、攻塊五。 攻塊者,青皮、三稜、桃仁、桂枝、海藻,醋調神麯為丸也。 治下邳錢郎,用保和二十、溫中二十、抑青十,以白朮、木通、三稜湯下。 此等方法,皆補藥與磨積相半,而必兼清肝之藥,大抵因怒成塊者多也。 又治陳里長男,飽食牛肉豆腐成塊在右脅,脈弦而數,即明告以此人必性急,塊上不可按,按則愈痛,痛則必吐酸黃苦水,而用荔核、山楂、枳實、山梔、茱萸、人參、薑汁以止痛,繼用皂角煎汁製半夏合黃連、石鹼,用糖球膏為丸以消塊,仍是治肝為主,磨積為助。 學者能逐案細繹,自有悟處。 再閱葉案積聚門,只用雞肫皮、萊菔子、蛤粉、芥子、蜣螂、蟅蟲、青、樸等,並無古方狠藥,其理尤可想見矣。 又余目擊杭州一婦患痞塊,用黑神丸大效,每痛作嘔脹不堪,服此即愈,數十服後,百苦皆除,半年外以他病暴亡,因思漆身為癩之言,藏府豈能常漆耶?清純沖和之氣,耗喪於此藥而不覺也。 再按阿魏丸方甚多,如《醫林》阿魏十四味,內有石鹼、風化硝;小阿魏丸七味,乃稜蓬、胡椒、青皮、木香、麝香;《心統》消積阿魏丸,共八味,內有三稜、莪朮、牽牛、穿山甲;丹溪阿魏丸治肉積者只四味。 又《醫林》小阿魏,即丹溪治陳星長男之三味,欲無阿魏,猶之琥珀膏只大黃、朴硝各一兩為末,以大蒜杵膏貼之,並無琥珀也。 總須對證擇用耳。

陽痿

周慎齋治一人,年二十七八,奇貧鰥居,鬱鬱不樂,遂患陽痿,終年不舉。 溫補之藥不絕,而證日甚,火升於頭不可俯,清之降之皆不效,服建中湯稍安。 一日讀本草,見蒺藜一名旱草,得火氣而升,能通人身真陽,解心經之火鬱。 因用斤余炒香,去刺為末,服之效。 月餘諸恙皆痊矣。 景岳治一少年,遭酷吏之恐陽痿案。 俞按:《巢氏病源》以腎間動氣為人之根本,故老年能御女,七十歲至八十歲猶生子者,其動氣之稟於生初者獨厚也。 厚則剛,陽自不痿。 亦有未老而陽即痿者,必不能至大壽,須任其自然,絕意淫欲,尚可延齡。 設以興陽藥內服外洗,求為御女之事,不數年而死矣。 若壯年無病而陽痿,其人多夭。 少年虛損而陽痿,其死立至,皆由腎間動氣早衰也。 動氣即命門真火,所以生長元氣,煦燠元陰,故氣曰陽氣,精曰陽精。 其盈虧俱得於先天,盈者雖斫喪而無傷,虧者雖葆養而不足,並非藥石所能擴充。 乃扁鵲新書載王超老淫故事,而云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藥第二,附子第三,此說荒唐,斷不可信。 又考宗筋聚於前陰。 前陰者,足之三陰,及陽明、少陽、沖、任、督、蹻九脈之所會。 而九脈之中,陽明為之長。 《內經》云:陽明者,五藏六府之海,主潤宗筋。 (雄按:經言有極可徵者,如馬之鼻黑者,陰莖亦黑;若鼻白者,陰莖必白。 蓋鼻雖為肺竅,而位鎮中央,實陽明脈之所鍾也。 )所以胃強善啖之人,其於欲事必強,反是則痿而不舉,或舉而不堅,是胃氣能為腎氣之助。 古云:精生於穀。 又云:男子精盛則思其色。 其道理可喻矣。 新書之言,不過如宋人揠苗耳,況丹藥之害,可勝言哉! 楊曰:先天虧損者,非藥石所能充。 此語良是,然未始無葆養之法。 人若於閒暇時,即靜坐數息,綿綿降下丹田,則腎氣自然強固。 於靜中或睡臥時,覺陽具自舉,即正坐撮提穀道,使氣從夾脊上升泥丸,仍復降至丹田,如此數次,陽氣自回。 每行一次,則精神增長一次,此元門不傳之秘也。

脫肛

俞惺齋治一人脫肛,腫痛出水,尺脈洪數,用樗根白皮、川柏、訶子肉、沒石子、鱉頭灰而愈。 其人好酒形實,乃濕熱下注,非氣虛下陷也。

俞惺齋治徐某,先患內痔,復生外痔,則腫痛出膿血,內又脹痛異常。 每登圊後,內痔墜出,欲捺之進內,礙於外痔,欲俟其自收,則相抵痛極,以致行坐不得,晝夜側臥而已。 內服芩、連、槐花等藥,外抹熊膽及冰片、田螺水等法,總不應。 痛甚汗多困乏,稍進人參則痛益加。 余診之,右關尺沉大有力,令以蕎麥麵、豬膽汁為丸服。 凡服豬膽二十枚,而內外之痔皆泯跡矣。 俞按:酒煮黃連丸及臟連丸,皆治痔痛下血之正法。 余如干柿燒灰飲下,四時取其方柏葉燒灰調服亦佳。 慧禪師云:平直量骨脊與臍平處椎上灸七壯,年深者更於椎骨兩旁各一寸,灸如上數,無不除根者。

女科

葉杏林《指掌賦》曰:醫學之傳,首自黃、農;女科之始,則由扁鵲。 邯鄲為帶下之醫,史遷所載;《產寶》著愈風之散,華佗所傳。 病機不等,巢元方之立論最詳;精血攸關,褚侍中之遺書最善。 熱入血室,臟燥悲傷,胃氣下泄而陰吹,(雄按:陰吹乃婦人常有之事,別無所苦者,亦不為病,況系隱疾,醫亦不知。 相傳產後未彌月而啖蔥者必患此,不可謂之病也。 惟吹之太喧,而大便堅燥者,乃稱為病。 然亦但治其燥,不必治其吹。 )非張長沙孰能辨此;三十六病,轉女為男,巧奪造化之樞機,舍孫真人其誰與歸。 唐白敏中訪咎殷備集驗方三百七十八首而為《產寶》;宋郭稽中補濮陽李師聖產論二十一篇以為《產方》。 作大全,陳自明之勳最;補醫案,薛立齋之功多。 高賓刻《便產須知》,杜荍著《產育寶慶》,朱丹溪之《百問》可傳,陳無擇之《三因》宜讀。 蒐羅眾善,王宇泰之《女科準繩》;分晰群芳,武叔卿之《濟陰綱目》。 議論具備於經綸,方法謹承夫家秘,東垣、河間各有名言,春甫、養葵亦多妙義。 諸書悉當誦習,臨證自探淵微。 學問思辨,不辭人十而己千。 補瀉寒溫,可即一隅而反四。 功行滿則青城有望,怠惰久則白首無成。 雄按:轉女成男之術,驗者甚少,惟有一法,每試有效,且甚簡易:若停汛而確知其為受孕,即取紅紙一張,本夫親書:「五更露結桃花實,二月春生燕子巢」十四字於上。 書時,心中須默誦:「旡思也,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四句。 書畢貼於臥床隱處。 凡書時、貼時均不可令人見,並令人知,驗後始可傳人也。 經水 丹溪治一婦年二十餘,形肥痞塞不食案。 俞按:飲薄粥一碗,必吐水半碗,臥不能起,將認作大虛證矣。 其辨在於痞塞及經停之前,雖通而黑色也。 此怒火食積,郁成濕熱,上則飲停,下則瘀阻,實證似虛耳。 辰時寸關脈滑有力者,辰為氣血注胃之時,胃滿甚而連及上焦;午後惟關脈滑,獨顯胃實之象矣。 方主消痰消食,破氣破血,加黃連、滑石以清濕熱,仍兼人參以鼓舞胃氣,使諸藥得行其疏通之力,再佐薑汁之辛以開道路,又治嘔吐,此真紀律之師,有勝無敗者也。 然猶有病深藥淺之慮,隔三日以二丸微下,則直搗賊巢,病根可拔矣。 石山治一人年逾四十,形色頗實,常患難產,經不調案。 俞按:人有一手無脈者頗多,若兩手無脈者則少,此乃母胎中或襁褓時蹙銼其經隧,致脈不通,原非病也。 石山又診一婦,左手無脈,而動於腕臂外廉陽谿、偏歷之分,是即今所謂反關脈也。 汪乃曰:左脈離其部位,其病難以脈知。 誠然,反關脈多洪大,且可推動,果不足以審病情。 又丹溪治一婦,久瘧食少經閉,兩手無脈,每月以三花神祐丸十餘粒,津咽之,月餘食進脈出,又半月脈愈,又一月經行,此則因病而無脈,非向來無脈也。 孫文垣治馬二尹媳,每月汛行,子戶旁轍生一腫毒,脹則不痛,過三五日,以銀簪針破,出白膿盞許而消,不必貼膏藥而愈,略無瘢痕,但汛行即發,或上下左右無定所,第不離子戶也。 內外科歷治數年不效,且致不孕,因詢於孫。 沉思兩日而悟曰:此中焦濕痰,隨經水下流,壅於子戶也,經下而痰凝,故化為膿,原非毒,故不痛,用白螺獅殼火煅存性為君,南星、半夏為臣,柴胡、甘草為佐,麵糊丸,早晚服之遂愈。 俞按:孫公穎悟殊不可及,原非毒故不痛,亦格致名言。 沈堯封治一寡婦,體素弱,每逢月事聲啞,蓋肝腎之絡,俱上連肺,精血下注,肺中必枯故啞,用地黃、天冬、肉蓯蓉、歸身等大補精血,病反甚,加細辛五分,通厥少之絡,才入口聲即出,後用八味丸調理,經來不啞。 俞按:今人稱月事為天癸者謬也。 經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 又云:男子二八而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 若天癸即月事,丈夫有之乎?顧名思義,謂之天一之真水,乃精血之源頭也。 蓋男女皆有精,《易》云男女構精可據。 然指天癸謂精亦不妥,天癸為精,不該又云精氣溢瀉矣。 後賢講受孕之道,有陽精陰血先至後沖等說亦謬。 夫男女交接,曾見女人有血出耶?交接出血是病,豈能裹精及為精所裹哉?大約兩情歡暢,百脈齊到,天癸與男女之精偕至,斯入任脈而成胎耳。 男胎女胎,則由夫婦之天癸有強弱盈虛之不同也。 任脈督脈,皆起於前後兩陰,交之會陰穴。 督總諸陽,任總諸陰。 任隸足少陰,沖隸足陽明,所謂沖為血海,任主胞胎也。 經云前陰總宗筋之所會,會於氣街,而陽明為之長。 陽明水穀之精華,變化成血,以灌輸太衝,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矣。 既孕則血聚以養胎,不能輸入太衝,故月事不下。 由此辨之,任脈通而天癸至,衝脈盛而月事下,明系兩項矣。 雄按:此說藍本於沈堯封而加詳者也。 崩漏 江汝潔治葉婦案。 俞按:脈大而無力,乃氣虛之確據,何可指定為血虛?況麻屬氣虛,先哲之成言也。 氣虛不能攝血則崩,參、耆在所必用。 惟左脈舉之略弦,似有風邪,少加荊、防亦是。 第其議論拖沓,借司天運氣以張大其說,反覺浮泛矣。 孫文垣治潘敬齋媳,經水不調,醫投安胎之劑,越七月經水忽大行,內有血塊筋膜如手大者一二桶,昏冒困憊。 其脈右關洪滑,左寸洪數,兩尺皆洪大。 病交夜分,咬牙亂語,手心熱,口噤時手足皆冷,心頭脹悶不快,面色青。 諸醫皆謂難治,孫曰:無恐。 此濁痰流滯血海,以誤服安胎之藥,益加其滯,血去多故神昏無依,痰迷心竅,故神昏語亂。 其發於夜半者,乃熱痰在心包絡與膽經,故每至其時而發。 為之調氣開痰,安神養血可愈也。 (楊曰:識力絕高。 )即以溫膽湯加石菖蒲、酒芩、天麻、棗仁、丹參與服,其夜證即減半,次日再服,每帖加竹茹五錢。 (雄按:此經產及諸血證要藥,故宜重用,即《金匱》之竹皮也。 )臨睡又與黑虎丹數粒,諸證悉愈。 俞按:此證不用脫血益氣之法,其察脈審證高矣。 然此時著眼在昏冒脹悶等證,非血去多而猶不止也。 雄按:產後亦有此證,沈堯封《女科輯要》中論之頗詳。 施笠澤治祁君萬之內崩中,服地榆、續斷等藥不效。 診其脈,沉而結。 曰:蓄血證也,得之汛至而怒。 祁曰:然。 因怒經止,半月後即患崩證,今一月矣。 乃用桃仁、大黃行血破瘀。 或謂失血復下,不導其勢乎?施曰:血隨氣滯,蓄積不散,壅塞隧道,溢而妄行,決壅去滯,則血自歸經矣。 不然舍其本而治其末,何異隨流塞水耶?服二劑果下衃血,汛亦旋至。 雄按:治病總須察脈辨證,而後議治。 設泥成說,但執暴崩宜補,必致釀成錮疾矣。 帶下 俞東扶曰:婦人患此者十居八九,而此病之虛證亦十之八九;虛證挾肝火、挾濕熱者又十居八九;若不虛而但因肝火濕熱者,僅十之一二而已。 惡阻 俞東扶曰:此證《千金》半夏茯苓湯最佳,二陳加生地、芎、芍、旋覆、桔梗、細辛、人參、生薑也。 有寒者,《千金》茯苓丸可用,六君加枳實、桂心、乾薑、葛根也。 橘皮竹茹湯治胃熱,抑青丸治肝火。 若諸法不應則停藥,《金匱》所謂加吐下者則絕之也,過八十日自愈。 (雄按:雖挾寒,薑、桂不可輕試。 ) 墮胎 孫文垣治侄婦戴氏,孕已五月,忽血大下,午後發戰,六脈俱數,左寸滑大,右關搏指,左關軟弱。 予以白芍二錢,生地、阿膠、人參、蒲黃各一錢,柴胡、香附、地榆、荊芥各七分,甘草五分煎服。 午後發寒熱,每夜凡三次,頭痛惡心,腹中硬塊,所下血塊甚多,心下怯力,此虛無疑也。 以補中益氣加阿膠、炮薑、白芍、烏梅。 下午右眼白珠發一白泡,先腫下垂,而面亦腫,此虛火遊行無制之證。 其夜大發寒熱,指爪皆黑,唇白,汗大出,腹中作痛,牽引兩乳皆痛。 仍以補中益氣加阿膠、白芍、桂枝、五味、麥冬。 服後熱退汗止渴除,神氣少定,乃有生意。 次日咳嗽而胎墜,即以獨參湯繼服。 其夜腸鳴,瀉二次,以參、術各三錢,炙草錢半,炮姜一錢,桂心、茯苓各五分,陳皮七分,蓮子、大棗煎服。 後因咳嗽,以四君加炮薑、五味、紫菀,調理而愈。 俞按:胎甫墮而即進獨參湯,一見瀉即用參、術至三錢,蓋因未墮之前,已是虛證,新墮之後,何妨驟補。 若庸流必主停參,且與消瘀矣。 雄按:黃錦芳云,杜仲、續斷二味,舉世用以安胎,而不知續斷味苦,專入血分,活血消腫,故乳痛、癥結、腸風、痔瘻、金瘡、跌僕一切血瘀之證,皆可用也。 雖稍有澀性,行不至泄。 然誤施於氣弱氣陷之婦,則順流而下,奔迫莫御,而有排山倒海之勢,豈區區澀味所能止其萬一者乎?杜仲色紫而潤,辛甘微溫,性專入肝,補氣強筋,筋強則骨亦健。 凡腎虛腎寒腳弱之病,用之最宜。 若氣陷氣弱之輩,斷不可服,以其性最引氣下行,而無上升堅固之意也。 夫胎墜本忌血行氣陷,其服此二味亦有奏效者,以人身氣血貴乎溫通,墜胎之因不一,亦有因腎氣不溫,經血凝滯,而胞胎失蔭者,得此二味,則氣煦血濡,不滯不漏,而胎自安矣,非為下虛上實之證設也。 故胎墜而尺強寸弱者、動作少氣者、表虛惡風汗時出者、心下懸飢得食則止者、一身之氣盡欲下墜者,皆在禁例。 奈作湧者既不分辨明晰,流傳既久,遂以為安胎聖藥,總緣醫理不明,藥性不曉,證候不知,見方號為神驗,滑脫之婦,亦爾通用。 豈知杜仲、續斷,原或因於跌僕,或下寒挾瘀而胎動者之妙劑乎?苟不知審顧區別而妄用之,則不但不能安胎,反能催胎墮胎,甚有殞其母命者,可不戒哉!(雄)謂不察證因而執一方以治眾病者,多犯此病。 杜仲、續斷二味,世人皆視為補藥,而不詳察其功用,黃氏此論,洵是發人未發。 黎西野治一婦,半產胎衣不下,連服行血催衣之劑,點血不行,胸痛瞀亂。 黎曰:此脾失職也。 先與黃耆、當歸各一兩,下咽而瞀亂頓減,隨用大劑參、朮、歸、芍、苓、甘等藥,一服而惡露漸至。 眾皆驚曰:惡露不行,胞衣不下,女科書中並無參、耆之方,君獨以補奏功,何耶?黎曰:君等憂血之不下,吾正憂血之不止,故相反耳。 蓋此病本氣血大虧而致半產,脾失統血之職,水湮土崩,沖決將至,故生瞀亂,不為之修築,而反加穿鑿,是虛虛也,烏乎可?曰:今從子法,遂得免乎?曰:不能也。 穿鑿過當,所決之水已離故道,狂瀾壅積,勢無所歸,故必崩,急服吾藥,第可固其堤岸,使不致蕩沒耳。 至第三日,診尺內動甚,曰今夜子時以前必崩。 用補中益氣加參、耆各二兩,囑以血至即服。 至黃昏果發,如其言得無恙。 次用調補脾腎而愈。 俞按:惡露不下,用參、朮、歸、附等藥而下者,生平經手頗多,然必脈象細軟,口不燥渴,內不煩熱,方為合治。 此案不言脈象,但曰脾失其職,諒此婦平昔怯弱,以致胎墮,且連服行血催衣之藥四帖,寧不反其道以治之耶? 產後瘛瘲 孫文垣治潘大司馬媳,年二十五,體素弱,語言端謹,因難產傷力,繼以生女拂意,後又女死悲慼,即時暈厥,醒而神思迷昧,手足瘛瘲,不可診脈,目上視。 細問之,自女落地,惡露絕無,有女醫時與人參干嚼,及獨參湯並粥亂進,參與粥皆壅塞膈上不下,以故神昏瘛瘲不已也。 孫教以手於喉中探而吐之,喜其隨手吐出痰飲粥藥盈碗,瘛瘲方定,乃與川芎、山楂、澤蘭、陳皮、半夏、茯苓、香附進之,稍得睡。 不虞女醫又私與補藥二帖,子丑時陡然狂亂,如降神之狀,漢聲官話,問答如流,其聲壯厲,迥異平時,其家咸謂神附,禳禱百端。 孫曰:此惡露不盡,乃蓄血如見鬼之證,非真有神佛相附也。 以歸尾四錢,川芎一錢五分,澤蘭、益母、滑石等煎,和服熱童便。 連投二帖,狂亂少定而未除,意其胸中必有餘痰作滯,前方無佐使之品,故藥力未行也。 大加山楂為引,惡露稍行,神思既靜,嗣後稍睡片時,手足微動,或自以手掌其面,或自以手捶其胸,昏亂不息,診其脈近虛,早間面紅而光,申酉時面色白,此血行火退,故脈虛而當補矣。 與人參、川芎、澤蘭各一錢,當歸、山楂各二錢,茯苓、陳皮各八分,卷荷葉一片,琥珀末五分,服後噯氣二聲,孫喜曰:此清陽升而濁陰降矣。 自茲安靜,惡露行,大便通,而索粥飲矣。 俞按:此條前半段治法不難,蓋得其參粥雜進之病情,自有消瘀及消痰食之方法,但探吐法尤捷耳。 畜血如見鬼,知者亦多。 後半段惡露稍行,神思即靜,略睡片時,昏亂不息,仍是畜血形狀,乃於輕劑消瘀之中,復用人參,並不以前曾誤用而畏蹈故輒,此為高手。 其講脈與面色極是,但產後譫語昏狂,有純因於痰者,又不可不知。 (雄按:《女科輯要》論之最詳。 ) 雄按:此證總不宜用川芎,而方方用之,是白璧之暇也。 至於噯氣謂為清陽升而濁陰降,則誤矣。 其證既因痰瘀阻滯,氣窒不行,故用多方通降而得愈,則是濁陰降而清陽始得升也,何可顛倒其詞哉! 程石洲室,因產難子死憂悶,小腹有塊作痛,下午發熱,不思飲食。 文垣診之,脈右大於左者三倍,且數,與芎歸湯加山楂、澤蘭、肉桂。 次日下午,腰腹脹痛,詰之,晌午食龍眼一斤矣,從此小腹漸脹,大便三日未行,早晨鼻衄,夜間極熱口渴,脈大無緒,勢甚危急。 用芎、歸、紅花、桃仁、青皮、檳榔、莪朮、山楂,水煎,調元明粉二錢。 服後下結糞二枚,安而就寢,醒後進粥稍多,又復脹痛,腹大如斗,堅如石,氣促不安,勢危之至,乃與五靈脂、山楂各四錢,凌霄花二錢,赤芍一錢。 服後大便通,腹軟氣定,始可進粥,漸有生氣,但脈仍鼓指,此腹中積滯尚多,不可不因其時而驅去也。 用山楂、大黃各三錢,桃仁二錢,桂心、紅花各五分,炙草七分,煎調元明粉一錢五分,其夜下黑糞四次,熱始退,上腹雖消,臍下仍大,仍以桃仁承氣加山楂、滑石、紅花煎服。 五更大便行,臍腹脹又減,復與積塊丸調理全消。 是役也,女科於初起發熱腹痛之時,即以常套十全大補湯投之,豈知龍眼入腹,漸漸脹開,故腹亦因之大脹,且其味甘,尤能作滯,復加地黃、參、術,寧不塞其塞哉?由是而成大堅之證。 《內經》謂中滿者,瀉之於內。 良以此夫,彼亦泥乎丹溪產後須大補氣血之誤也。 馬元儀治王氏婦,產後二月,神氣昏倦,胸滿中痛,咳嗽喘促發熱,服藥反漸加重,勢將治木,診脈兩手沉澀兼結,曰:此胎前已有伏邪,產後氣血既虛,邪益內結,法宜表裡兩和,使邪從外達,氣從內泄,病自愈矣。 用桂枝、柴胡、蘇梗、枳殼、半夏曲、菔子、杏仁、廣皮透邪達滯之劑,服後病勢偏安,脈亦稍舒。 前醫尚以氣血兩虛,遽投生地、歸、芍斂滯之品,遂致徹夜靡寧,如喪神守,不知邪結於中,反行補法,如欲盜之出而反閉其門也。 急改透邪散結法,用桂枝、炮薑、黃連、枳實、厚朴、廣皮等,一劑而胸滿中痛之證釋。 復用栝蔞實、柴胡、桂枝、半夏、枳實、杏仁、蘇子、桔梗等,再劑而表熱喘嗽之證平。 但大便不行,此久病傷津液,腸胃失養之所致也。 加生首烏一兩,大便得解,餘邪盡去。 然正氣大虧,繼進滋補氣血之劑而安。 蓋病有虛邪內結,而正氣積虧者,當補正以托邪,而不知者,反治邪而傷正;有正氣未傷,而邪勢方張者,當去邪以安正,而不知者,反用補以滯邪,虛實莫辨,多致冤沉無訴而尚不覺也,豈不謬哉! 產後驚 戴元禮治樂元忠妻,產後病驚,身飄飄如在浮雲中,舉目則旋轉,持身不定,四肢痠軟,醫以安神補虛治之轉甚。 戴診左脈芤澀,神色不變,是因驚致心包絡積血耳,乃下血如漆者一斗遂愈。 古云大實似羸者此也。 俞按:此證必共認為虛矣。 苟不辨其左脈之芤,豈能測其心包之血積耶?人但知驚是病,不知因驚而又致病,則治病無益也,可舉此案,以例其餘。 產後泄瀉 金大文治一婦,產後三日發疹,細而成粒,不稀不密,用荊芥、蟬蛻、鼠黏等藥,一劑頭面俱退,越一日漸有回意,忽大便溏瀉數次,即神昏不寧,問其所苦,曰熱日渴,語言顫怯如抖出者。 脈來微細數有七至,外露但欲寐,少陰證據,曰陽脫證也,屬少陰。 用生附子三錢,水洗熯如炒米,炒乾姜八分,炒甘草一錢,炒白芍一錢半,水煎和入人溺一杯,青魚膽汁四小茶匙,以代豬膽汁,服畢即睡,覺來熱渴皆除。 續用黃耆建中湯,加丹參、蘇木,二帖而安。 沈堯封治一婦,產時去血多,隨寒戰汗出,便瀉不止,用大劑真武湯,以乾薑易生薑。 兩劑戰定,而汗瀉如故,又服兩日,寒戰復作,再用補中湯,無人參、加附子兩帖。 病者云我肚裡大熱,口渴喜飲,然汗出下利,寒戰不減,沈方疑思其母云彼大孔如洞,不能收閉,又無力服參,諒無生理。 沈用黃耆五錢炙,北五味四錢杵碎,白芍、茯苓各二錢各炒,歸身、甘草各錢半各炒,大棗三枚,一劑病減,四劑全愈。 俞按:此二案有大見識,大力量,故能起死回生。 雄按:觀沈案,則可見氣虛不能收攝者,宜甘溫以補之,酸澀以收之,不可以辛熱走泄助火食氣也。 汪石山曰:餘一日莊居,一鄉人踵門哀懇,道其妻產後數日,喘促不能臥,痰與血交湧而上,日夜兩人扶坐,稍側身壅絕,乞救療之。 余以意度,新產後血氣脾胃大虛頓損,故虛痰壅盛,而敗血乘之,犀角、六君子加失笑散,一服痰血俱下,喘亦立止。 次日來謝云,諸病皆去,止不能食耳,與參苓白朮散調理全愈。 俞按:此證甚危,此方甚巧。 若用六君而不加犀角、失笑散則不應,用犀角、失笑散而不合六君亦不應。 但意度之,不憑脈象,固由汪公熟能生巧,而其病機在痰與血交湧而上,才側身便壅絕,顯系敗血隨痰上升。 然非血氣脾胃之大虛,敗血何由隨痰上升耶?此方所以恰對也。 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先生之謂歟! 又按:產科奇病甚多,奇方不少,如遇怪異證候,當於葉杏林所述諸書檢求之。 夫學醫何難,不過多讀書耳。 《金史》載張潔古學醫,夜夢有人用大斧長鑿鑿心開竅,納書數卷於其中,自是洞徹其術。 因思天使此人為良醫,尚須納之以書,我儕既不夢斧鑿開竅,必從目從口,將書納之於心,納之誠多,寧讓潔古獨步耶?設遇奇病,自有奇方,可向腹笥檢求矣。

外科

疿痤 孫文垣治查景川遍身疿痤,紅而焮癢,諸人以蒺藜、荊芥、升麻、葛根、元參、甘草、石斛、酒芩與之,不愈。 又謂為風熱,以元參、蟬蛻、羌、防、赤芍、甘草、生地、當歸、升麻、連翹、蒼耳。 服之飲食頓減,遍身發瘡,痛癢不可言。 孫診之,兩手脈皆緩弱,以六君子湯去半夏,加扁豆、砂仁、薏苡仁、山藥、藿香、黃耆。 一服而飲食進,四帖而痛癢除,十帖瘡疥如脫。 楊曰:俱治此證之藥,而服之益甚者,以未審其脈,故與其人之體氣相違也。 肺癰 王宇泰治一婦,感冒風寒,或用發表之劑,反咳嗽喘急,飲食少思,胸膈不利,大便不通,右寸關脈浮數,欲用通利之劑。 王曰:此因脾土虧損,不能生肺金,若更利之,復耗精液,必患肺癰矣。 不信,仍利之,虛證悉至,果吐膿。 乃朝用益氣湯,夕用桔梗湯,各數帖;又朝用益氣湯,夕用十全大補湯,各五十帖,全愈。 胃癰 石頑治談仲安案。

兒科

潛村治仙潭孫自範甥慢脾證,痰涎湧盛,咳嗽身熱,四肢抽搐,自汗嗜臥,露睛,撮空手振,屢進補脾兼消痰逐風藥不應,以方就商於楊。 楊曰:此誠風自內出,本無可逐,痰因虛動,亦不必消,但補脾土,諸證自退。 然據所示兼證,則其面必㿠白,眼必散大,舌必胖滑,色必嫩白,頸必軟而頭必垂矣。 (雄按:必如是者,乃可用此法也。 )曰:誠然。 然救虛不應何耶?楊曰:諸證皆屬寒,而諸方止救虛也。 使天柱未倒,固能取效,尚須除去逐風消痰之品。 今頸軟頭垂,則天柱已倒,而虛上加寒,確有顯據,非炮薑、肉桂,何以追已去之陽,而蘇垂絕之氣哉?乃寫參附養營湯,囑之曰:如阻以幼稚純陽無補陽之法,則百不救一矣。 服三劑竟愈。 次用五味異功,加煨薑、白芍,調理而健。 一女六歲,才發熱一日,即腰脊中命門穴間骨節腫一塊,如大饅頭狀,高三四寸,自此不能平身而立,絕不能下地行走,已半年。 人皆謂龜背錮疾,莫能治。 即以幼科治龜背古方亦不效。 孫文垣曰:此非龜背,蓋龜在上,今在下部,必初年乳母放在地上坐早之故。 彼時筋骨未堅,坐久而背曲,因受風邪,不覺其漸入骨節間而生痰涎,致令骨節脹滿而大,不急治之,必成痼疾。 今起未久,可用萬靈黑虎比天膏帖之,外以晚蠶砂醋炒絹包,於膏上熱熨之,一夜熨一次,再以威靈仙為君,五加皮、烏藥、紅花、防風、獨活,水煎服。 一月而消其半,骨節柔軟,不復腫硬,下地行,行走如初矣。 人皆以為神奇。 後三個月,驀不能行,問之,足膝痠軟,載身不起,故不能行。 余知其病去而下元虛也,用杜仲、蠶砂、五加皮、薏苡、當歸、牛膝、獨活、蒼耳子、人參、仙茅,水煎服。 二十帖行走如故。 雄按:葉氏醫案乃後人所輯,不無錯簡,且有羼雜及門之案,故多純疵不齊之處。 惟《幼科要略》一卷,為先生手定,華氏刻於《臨證指南》之後以傳世,徐洄溪謂字字金玉,可法可傳,得古人之真詮而融化之,不愧名家。 乃大方視為幼科治法,不過附庸於此集,皆不甚留意;而習幼科者,謂此書乃大方之指南,更不過而問焉。 即闡發葉氏如東扶、鞠通、虛谷者,亦皆忽略而未之及也。 余謂雖為小兒說法,大人豈有他殊,故採其春溫、夏暑、秋燥諸條,纂入《溫熱經緯》,學者舉一反三,不僅為活幼之慈航矣。 更聞其治痘多活法,嘗於肩輿中見採桑婦,先生令輿人往摟之,婦大怒詈,其夫將扭輿人毆打,先生曉之曰:汝婦痘已在皮膜間,因氣滯閉不能出,吾特激之使怒,今夜可遽發,否則殆矣。 已而果驗。 又一富家子患痘閉,諸醫束手,先生命取新潔大漆桌十餘張,裸兒臥於上,以手展轉之,桌熱即易,如是殆遍,至夜痘怒發得生。 又先生之外孫甫一齡,痘閉不出,母乃抱歸求救,先生視之甚逆,沉思良久,裸兒鍵之空室中,禁女勿啟視,迨夜深始出之,痘已遍體,粒粒如珠,因空室多蚊,借其噆膚以發也。 又汪益美布鋪夥友,壯年患痘閉,群醫不能措手,先生令取雞糞若干,以醇酒熱調如糊,遍塗其身面手足,越宿雞矢燥裂剝落,而痘已出矣。 先曾祖云:此皆神而明之之治,殊可發人慧悟。 然激之使發者,氣閉也;展轉於新漆之桌者,火閉也;假蚊口以撮之者,血閉也;塗之雞矢醴者,寒閉也。 苟欲效顰,(亦當審諦。 又徐洄溪云:痘證因時而變,不但歷代不同,隔數十年亦有小變。 余謂痘證每因時邪引動而發,萬密齋嘗言之,王清任亦論之,故不但數十年有小變,即一二年間亦有判然迥異者。 蓋痘有痘疫,瘄有瘄疫,)兒科拘守古法,但可以治常痘,此建中《瑣言》之所以為救偏良法也。 後人不知此義,輒訾其浪用石膏、大黃為偏,謂止可以救慣用熱藥之偏,豈為知人論世之言哉?若痘挾疫邪,非用費氏之法不可。 惜幼科罕讀其書,不識病因,往往闔境沿村,夭枉載道,諉諸天數,豈盡然歟!吾先慈幼時患痘,頭面雖少,遍身密布,紫黑焦枯,略無潤澤,諸醫束手。 老醫包士安曰:此名螺疔痘,用大黃、石膏多劑毫無起色,奄奄一息,已絕望矣。 偶親串中遣一越人陳媼來探疾,見而唶云:尚可圖也。 亟以銀針將遍身之痘逐粒挑出如黑豆者一顆,隨以珍珠八寶丹糝入,外用朱養心家碧玉膏一名銅綠膏,治一切癰疽瘡毒有神效。 封之,即能進粥,不勞余藥而生。 又定州楊素園大令云,阜平趙功甫邃於醫,凡一切丸散,人所不能辨其中為何藥者,趙一嗅而知之,歷試不爽,殆與離婁之明,易牙之舌,相鼎立也。 生平長於治痘,痘始萌,一望而知其結局,雖極危之證,治之無不收功。 自云一生療痘,無藥不用,而從未有用附子者,並識之以質治痘名家。 (楊曰:余見趙功甫處方極輕,嘗曰小兒之腹幾何,須令其胃氣足以運化,藥力始能取效,亦至理也。 ) 又按:《幼科要略》後,鄭望頤所述種痘之法甚詳,洄溪極為讚美。 徐氏《醫學源流論》亦云:種痘有九善,奈嗜利之徒,膽用時苗,害人不少,並令世人連種痘之法亦不信矣。 更有以水痘痂為苗者,種出之時,痘極稀朗,並無稠密棘手之候,醫者索謝而去,為父母者亦歡然放心矣。 孰知真痘未出,迨時痘流行之歲,天花陡發,病家醫家皆不預料,往往誤指別證,妄投藥餌,縱不誤治,痘必危險,較彼妄用時苗之罪更深十倍,反得脫身事外,人不知之,然天地鬼神鑑察難逃,罰及子孫,噬臍何及,梁應來謂種痘始於宋真宗朝,王文正公旦,其後各相授受,以湖廣人為最。 (吾浙以德清人為最。 )今西洋夷酋咇哈呅善種痘,法以極薄小刀,微剔兒左右臂,以他人痘漿點入,不過兩三處,越七八日即見點,比時行痘大兩倍,兒無所苦,嬉戲如常。 夷言本國雖牛馬亦出痘,恆有斃者,因思得此法。 由牛而施之於人,無不應驗,於是其法盛傳。 然又必須此痘漿方得,他痘不能,故互相傳種,使痘漿不絕,名曰牛痘,誠善法也。 邱浩川云:外洋無痘,後由他處傳染,患者滋多,惟畜牛取乳之家不染。 醫者玩牛乳旁有青藍小疱,形與痘類,於是按古針刺法取牛痘之漿,種人兩臂消爍、清冷二穴,旬日果於種處出痘數顆,按日灌漿滿綻,按日結痂落靨,無一損傷,無一復出,以後即用小兒種出之漿,遞傳其種。 嘉慶十年,由小呂宋載嬰兒傳至廣東澳門,適浩川未出天花,身試果驗,行之家人戚友,無不驗者。 於是洋行屬浩川往會館專司其事,歷十數年,種者盈千累萬,無一損失。 按銅人圖消爍穴去肩頭四寸,清冷穴在肘上三寸,幼孩大小不等,以此類推。 其刺穴種痘,用尖薄小刀長寸許,(仿洋刀式。 )其取漿用象牙小簪,兩頭尖利,刺皮僅一紙薄,闊一分許,將苗漿連刺出微血注於穴中,自然奏效,種幾顆,出幾顆;從不至多,不拘寒暑,䶀用服藥。 如痘漿必不可得,亦有取靨作苗者,簡妙無比。 又海豐張雨農司馬謂余曰:鼻孔種痘,猶或十失其一,惟牛痘萬無一失,其法傳自夷醫,由廣東而漸及川、黔、閩、楚各省。 曩三兒曼臣嘗種牛痘於先君屏南署中,欲出幾粒,則種幾粒,目擊道存,允稱神技。 而三江不行其法者,一則痘醫衣食於此,若證無平險,治無方藥,則其道不重,其酬亦薄,必多方曲說以尼之;一則漿不易得,且有子之人,愛惜過甚,聞欲刀破其皮,不肯試種。 其實微刺皮膚,殊不甚痛。 凡欲保全子女身命者,慎勿惜分許之薄皮,而貽日後之大患也。 然余近聞趙春山司馬之孫,曾種牛痘于都城,而復出天花,是必傳授不真,或奸人假託以圖利,皆不可知。 但如此鬼蜮,不僅害人,且令良法見疑於世,尤為罪不容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