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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亭赠剑
何非凡 吴君丽
唐涤生
百花亭赠剑
何非凡 吴君丽演唱
江六云
(海俊): 何非凡
公主: 吴君丽
八腊: 曾云飞
江花右: 白艳红
安西王: 简耀佳
公公:(白)阿俊爷,你饮醉咗咯噃,我带你番去我屋企休息吓,不过个处好好地方
生:(白)哈哈,公公
(慢板)一片彩云扶月上,仅余醉眼看回廊,是人间清暑殿,抑或是末世宋宫墙。
公公:(白)阿俊爷,这不是宋宫墙,也不是清暑殿,乃是咱家昔逢建造的园林,倒可以消愁解醉嘅
生:(白)呵,哈哈
(接唱)何以南枝外有鹊炉香,百花亭有梅花帐,是榻下陈藩,还是东床设案;
公公:(白)阿俊爷,休来取笑好吧,想咱家乃是四季中欠却一季之人,边处会话有东床之婿,百花亭上摆下太白经,也可作陈藩之效嘅嘛
生:(白)呵,哈哈
(接唱)从天降下留仙舫,仙槎今夕渡裴航,是巫山有意留佳客,何妨暂作襄王。
(白)阿公公,我醉欲眠陈藩之榻,下官可能受用呢?
公公:(白)受用得,受用得
生:(白)如此说,公公请回请回
公公:(白)阿俊爷请便
生:(白)请
公公:(白)阿俊爷,咩你何以上得亭来还不及早唞睡,你下来做甚啊?
生:(白)公公,你、你颇欠老实噃,公公:(紧张白)点解啊?
生:(白)想我上得亭来,手按牙床,哇,我只觉得
公公:(白)你觉得怎样呀?
生:(白)我觉得呀,(平湖秋月)软绵绵,复细看,一缕一线,用尽银丝织珠网,熏香金镶梳妆,有云雀傍,斜倚青纱帐,莫非错登官宦淑女闺房,逾墙若妄为贪花汉,破坏了清操,暗惊待罪衙堂,会把风流枉,难登、难攀、罗网,公公厚待、厚待哪敢当,今宵可借地为床
公公:(白)阿俊爷,起来,起来,俊爷,这不是兰房,也不是绣阁,乃是咱家所设嘅园林,睡得睡得
生:(白)既是园林,何来鸳鸯绣枕呀又?
公公:(白)阿俊爷,你来看呀,嗱嗱嗱,你见否呀
(木鱼)你见否一树桃花,种在麒麟石上;
(白)可是桃花呀?
生:(白)正是桃花
公公:(接唱)重有两只黄鹂斗弄腔。
三叠兰苔堪玩赏;
四时花草贺朝阳。
嗱,重有金鱼戏水扬波浪;
银屏深处躲鸳鸯。
铜壶滴漏声声响;
铁马叮当奏画廊。
(白)一花一草,尽是园林之景,决非闺房所有,阿俊爷,你何必多疑啫
生:(白)系公公,一花一草,决非闺房所有,哈哈,公公呀,想是我醉后糊涂,有乖盛意
(花)有花有草园林地,无忧无虑好安床。
人逢酒后意绵绵,怕被风侵和雪掠;
公公:(白)你要酒不要?要茶不要?哈哈,好个聪明伶俐嘅小俊爷,你也当真是醉了吗?
(花)这个少年亡,隐睡牙床上,一缕游魂归太上,可怜佢不见巫山见阎王,抱枕应存非非想,可惜佢不抱双飞抱无常,待等百花回锦帐,我横挥一剑醉黄粱。
杀人不用斧和刀,惯把砒霜和蜜酿;
(白)挑灯回府
花右:(花)离群痛断风筝线,每逢雁过望衡阳。
是谁踏月上天河,沉沉睡在销金帐;
(白)待我掌灯一看,唉吔,原来是六云我弟,云弟醒来
生:(银台上乐起酒醒介白)公公,酒烈风寒,恕下官不能再饮
花右:(白)唉吔,云弟佢死在目前,是谁个叫你添杯呢?你快快起来,认一认你嘅双卿姐姐呀
生:(白)哦?
(花)忽闻枕畔传娇语,滴滴莺声似银凰。
微睁醉眼看佳人,花右:(白)你?
生:(白)呀,乜你呀,唉吔,(接唱)吓得我酒意全消神清朗;
(白)你可是双卿姐姐?
花右:(白)你可是六云义弟呀?
生:(白)正是六云,姐姐,这是什么所在呀?
花右:(白)云弟呀
(花)谁叫你妄犯内廷生死例,擅登公主象牙床。
论法难饶三尺寒,何况你是风度翩翩门外汉;
(白)六云,你不在京师,你缘何到此呀?
生:(白)姐姐,我在京师,得中二甲进士,蒙皇恩重,特受正议事之职,今日奉旨前来,乃打听那安
花右:(白)安什么?
生:(白)诶,系,打听安西王谋反一事,唉,不料失计被擒,又蒙他不杀之恩,佢、佢反为封我参军之职,系呢,我不想,不想八腊公公,佢假借庆贺为题,灌酒三杯,赚我入花亭之内
花右:(白)六云弟,你既然系混入王府,当知道系险象横生嘅啦,何以你一时又贪杯狂饮呢?
生:(白)唉,想我初入王府,不能不买结人心嘅,系喇,但不知姐姐你早年失落,缘何会避养于深宫呢又?
花右:(白)你问我呀,回想我五年之前,归宁之日,唉,我好比
(龙舟)哀鸿一夕投罗网;
生:(白)哦,如何得保残生呢?
花右:(接唱)幸逢公主肯怜香。
生:(白)咁近况如何呀?
花右:(接唱)捏翠拈花我惯向妆台傍;
生:(白)咁晚上呢,晚上呢?
花右:(接唱)晚读兵书十五行。
生:(白)哦,倒也逍遥自在呀
花右:(接唱)有道池中缺水鱼难养;
由来好马不离鞍。
(白)弟郎,(接唱)你可曾见过邹者像;
生:(白)姐姐,者像在京,得中一甲进士,钦赐状元,今日统领十二路兵师,侦察叛国,权握帅印,与我同来,屯兵在衡山之下
花右:(接唱)何日至得化为织女会牛郎。
生:(闻鼓声惊口古)唉吔,姐姐,何以忽然鼓奏声声,惊起春莺翻柳浪呢;
花右:(口古)六云,百花公主当在破晓之时闻鸡起舞,习以为常。
生:(口古)唉吔,死啦,你快得带我离开此内廷,否则公主来时,我就难逃罪状;
花右:(口古)铜墙铁壁难飞越,不若麒麟石后把身藏,随我来。
旦:(正线风吹荷叶煞)欲曙天会合,舞青霜龙腾凤翔,欲剑欲扬共戏共舞,飒飒生光,似天兵驾风降,增光了破晓西厢,众:(接唱)进退在两厢,退集柳底学朝阳,把玉台傍,剑下织胭脂网,在云壤看黛眉尽素妆,装木兰样,淡淡素妆,一心共同为国争光,百花吐香,漫歌漫唱气韵铿锵,旦:(接唱)一挥剑光,一挥剑光,好似天灯挂在那撩人月亮,众:(接唱)不负期望,一朝同盟在坝上,在坝上,烧炷香,向天暗求样,盼早归故乡,心底寄望,误教养,负众望,负众望,莫为何日致有希望,旦:(接唱)大胜不听傲雪霜,再挥战场上,望百花有力量,我为报父王,愿作剑下丧,众:(接唱)不见不见方向,自愿作郎练郎为雪旧账,自愿化百造百意愿降,旦:(接唱)掀气概剑底飞霜
花右:(白)公主在上,江花右叩见
旦:(白)江花右,你缘何今早不来会操?
花右:(白)唉,只为身中有病呀
旦:(白)既是身中有病,不来早操,咁你在养息之余,可曾把兵书熟习?
花右:(白)也曾熟习
旦:(白)花右,何以你今早见到哀家,也有神不守舍呢?哦,想是怀春有意,承教无心嚟
花右:(白)唔系呀公主
旦:(白)唔系?咁你可否把十五行孙武兵法,重头念起?
花右:(白)念呀?念,孙武曰,孙、孙、孙武曰,孙、孙、孙武曰,神龙见尾而不见首,故藏其尾而不露其首,露其首者,人得而斩之也
旦:(白)胡说
(快板)兵家语一字系兴亡。
翻开战策你从头看;
哪有神龙露尾行。
花木兰,得意疆场上;
秦梁玉,征锋在外扬。
不正是娥眉气概凌霄汉;
怕见病态恹恹苗条娘。
(花)我不留弱质在宫廷,你捧心如何堪依傍;
(白)翠云,将花右推出斩
生:(白)慢,慢,公主饶命
旦:(口古)想哀家禁卫森严,百花亭中从不许有男儿擅入,来者若不是聂政荆柯,定是采花之汉;
花右:(口古)唉吔,公主呀公主,想荆柯不杀有道明君,聂政不伤百花公主,何况小儿郎佢手无寸铁,而且佢嘅态度系安详。
旦:(口古)好一个勾三搭四嘅江花右,江花右,莫不是你把花亭借作武陵源,暗渡渔郎归陌上啩;
花右:(口古)千祈唔好咁讲呀公主,就算我系有心求偶了噃,我亦配唔起呢个潘安貌美嘅小儿郎。
旦:(白)哪一个潘安貌美嘅小儿郎?
花右:(白)喏喏喏,就是呢个不知王法嘅叩头虫
旦:(爽慢板)柳眼暗窥人,盈眸重一看,只见佢阶前低首,似是个七尺昂藏。
(白)花右,令他抬头相见,花右:(白)咦?我睇公主佢态度安详,唉吔,似乎唔系有心杀害佢噃,呔,公主有命,快的抬头相见呀
生:(白)领命
旦:(怒白)花右
(接唱)谁叫你搀扶,哀家要根查,快令佢下跪阶前,待哀家问明真相;
花右:(花)公主你殷殷垂问,显见态度慈祥。
你若有难言,也不妨直讲;
生:(花)公主呀我好比鱼儿上钓,并非窃玉偷香。
被人赚入百花亭,只为贪杯投罗网;
旦:(花)你既非偷香韩寿,便不用胆战心寒。
快把帮族言明,待哀家审查你嘅罪状;
生:(白)公主
(汉宫秋月)江浙被解,移民在镇阳,江右:(白)唉吔,原来系公主同乡嚟噃
生:(接唱)我无父母,单身一个童年渡远航,四海是吾家,堂族已经忘,混迹寄江湖,我是个流浪汉,江右:(白)唓,天地生人,哪有无名无姓之理呢?我地公主纵有招贤之心,也不纳那无名之士
生:(白)系系,公主,因为我四海为家,故而姓海,自负俊才,单名叫做阿俊
江右:(白)原来你姓海名叫做阿俊,咁你因何来到王府呢?
生:(接唱)乞见谅,为才难鸣世,仙、仙庵叫嚷,颠颠、颠颠废废妄发书香,哪知已经犯罪拿回落网,得太上皇念我,七尺也轩昂,拜参军,一朝攀上白玉堂,旦:(白)哼,分明是胡言乱语
(接唱二段)金闺咫尺,有例哪可闯,青霜宝剑雪亮,任谁个干于法例,注定要剑底殇,既为臣伴帝皇,国规哪能忘,复哪堪再逾墙,你卑劣世间罕,扑火追灯,深宵展翅过玉墙,生:(白)公主,(接唱三段)公公欺骗我入罗网,旦:(接唱)我真未信公公会将君冤枉,生:(接唱)佯贺我,三杯饮醉后,暗中扶摇直往到宿销金帐,旦:(接唱)你深宵里曾梦魂入绣帏,生:(白)系呀
旦:(接唱)乜你偷偷上凤床,生:(接唱)我醉中抱枕贴面庞,魂魄归太上,见到嫦娥,念我念我心清朗,故把鸡声晓,唱破黄粱,实迷惘,旦:(四段)我暗窥望,唉吔看一看,我又重复看,看他相貌,几分似潘安,更兼意外缘结,挥剑自惭力竭,不忍杀瘦腰郎,叫宫女,不须此际侍立两旁
江右:(白)呔,公主有命,两厢退下
宫女:(下介白)从命
江右:(白)海卿,你还不上前,谢过公主不斩之恩?
生:(白)哦,谢公主
(爽中板)谢公主不斩之恩,谢彩凤不嫌鸦噪,寸恩能复活,片义可还阳。
我似醉后一灯蛾,若非玄女醒南柯,自怎脱得火中焚,跳出仙人掌;
飒飒木兰威,冷冷吴钩剑,不伤亭畔客,反护醉刘郎。
我愿化为萤,长躲水晶帘,微照百花宫,冷向妆台傍;
我愿化为蝶,匍匐枝枝叶叶,待年年樱花节,得伏绣裙旁。
(花)难求寸德暗徘徊,唯把隆情留心上;
旦:(白)好说了
江右:(花)我五年常对冰霜面,今宵才见黛眉扬。
何以更无一语醒痴迷,敢问是留还是放;
旦:(反线中板)百花宫本是森严地,见否哀家凛若冰霜。
手操生杀之权,海俊闯入禁宫,皇法无情难擅放;
姑念佢无知,免汝一死,花右你快带佢出宫墙。
(花)去去去,带佢暗渡梅林,将那檀郎放;
江右:(花)正是倩女有心留佳客,公主呀人无双翼又焉可以飞渡粉墙。
六云你当谢不斩之恩,然后你再离宫往;
(白)你好走了噃
生:(白)正是闭门推出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旦:(白)海卿呀,花右已去,待哀家送你离开亭中便了呀
生:(白)哦,有劳公主,旦:(白)好说了,(长句二王)世外花亭似梦乡,瑶台非隔红尘上,仙凡两地隔东墙,崔郎误入桃花港,凡胎欲换少仙方,仓猝难求青雀舫,我好比九华仙鸟,渡你再返松岗。
固知蜀道难行,倒不若攀梅而往;
(寄生草托白)海卿,百花宫禁卫森严,难许有儿郎出入,不若、不若你在此攀梅而过啦
生:(白)是,是,是
旦:(白)海卿请
生:(白)公主请
旦:(白)呀,海卿转来,海卿呀,所谓梅花冷艳应怜爱,你休把花魂践踏伤呀
生:(白)听罢诗词两句,公主分明有爱我之心,只是难于启齿,不若躲在梅林之中,静观其意
旦:(白)咦,海卿,海卿去了呀,唉,所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寒
(长花下句)潇洒少年郎,隽逸人间罕,自怜独把兵符掌,镇日消磨在校场,当日木兰有汉妆,红玉思春嫁姓韩。
我百花公主嫁何人,舍却海卿无对象;
(白)唉吔,好一个海卿呀,点解你咁快走啫,海卿,海卿呀,海卿
生:(白)在
旦:(白)唉吔,海卿,哀家命你攀梅而过,何以你在此流连不去呀?
生:(白)系,系,公主,因为你吩咐过,不许践踏梅花,故而难于举步呀
旦:(白)海卿,咁适才你在于梅林之中,可曾听见我在梅边说话呢?吓,你听唔到呀呵?
生:(白)唉,公主呀,我,我听到哂喇
旦:(白)唉吔,你,你见啲乜嘢呀?
生:(白)公主你话,(长句二王)你话娥眉生就木兰妆,娇艳更如红玉样,独少个妆台调粉客,阵上锦衣郎,你话岁月消磨胭脂将,又话东王辜负、辜负女儿香,春宵若向、若向银河看,乍见双星浮碧落,才觉得翡翠衾寒。
(白)公主呀,旦:(白)吓?
生:(接唱)剑铸鸳鸯,镜号阴阳,人间百事总成双,何必闺帏寂寞,自是孤言难耐怆;
旦:(花下句)鸳鸯宝剑同一铗,故将一把赠于郎。
好一句人间百事总成双,怕只怕痴心却遇无情汉;
生:(白)多谢
(诗白)好把青锋盟素愿,若效王魁化血光
(剑盟)公主赠我好青霜,赐我姻缘共配双,皇天后土同鉴谅,表明社稷与三光,他朝若作无情汉,青锋三尺刺胸膛
旦:(白)言重了
王爷:(口古)好剑,好剑,王儿,百花官乃金闺禁地,从来未见有儿郎踪迹,何以你又特许海少卿踏入百花亭上又;
生:(口古)王爷,微臣得进百花亭,并不是公主嘅殊恩,呢呢,乃是公公嘅好意,容臣趋前一谢,再谢,三谢,多谢呢位多情官监,桃园引渡,使我得来独占百花香。
公公:(口古)唉吔,阿海俊阿海俊,你万不能持面容玲珑,得些好处便口齿轻佻嘅噃,须知公主乃西府明珠,权掌八十四营,手握三十二位,例不能下嫁卑微参将;
旦:(口古)住口,公公,想你位居内侍,出言应有轻重之分,哀家雀屏选婿,从无尊卑之限嘅,只要谁个占得芳心,便谁可招为附马,你在此妄操权柄,哦哦哦,莫非你有意想僭夺父王啩。
公公:(白)奴才不敢不敢
王爷:(花)海卿才堪能大用,荣封驸马订鸾凰。
坤宜殿上赐良缘,美人自当配名将;
生:(白)哦,参见岳王
王爷:(白)好驸马,生:(白)好岳王
王爷:(白)好驸马,生:(霸腔花)感谢王爷龙凤配,花亭赠剑结鸳鸯。
荣归团圆
任剑辉 吴君丽
白兔会
唐涤生
白兔会之荣归团圆
任剑辉 吴君丽演唱
1959 年电影版本
王爷:(口古)平辽王,幸喜你平蛮有功,位列封王,真系老夫都光耀不少,更喜小女与贤婿成婚,真系令我老怀欢畅;
不过你近日眉宇间好似闷闷不乐咁,到底你有乜嘢心事,能否与我直说端详呢。
志远:(口古)唉,想我屡次令人回乡访妻,怎奈兵燹年年,佢,踪迹渺然,今日我虽是位列王封,但系糟糠之妻,都未能把荣华共享;
二郎:(口古)三妹夫,你又驶乜嘢难过呢,我相信你与三妹总有相逢之日嘅
郡主:(口古)系啰,况且外甥咬脐都经已长大咯,亦有人侍奉在你身旁啦。
志远:(白)讲起咬脐郎,佢真系顽皮极意,前日出外打猎,至今三日都未归
王爷:(白)细路哥系咁叻
咬脐郎:(上白)拜见公公,二舅父,二舅母,拜见阿爹
志远:(口古)哼,畜生,一去三日不回见父面,你可知罪状;
咬脐郎:(白)孩儿知罪
(口古)爹呀,我想问吓你叻,咁如果有人身为人夫嘅,十二载不归家会妻,咁又算唔算丧尽天良呀。
志远:(白)吓?乜你会咁讲呢?咬脐,唔通你见到你阿妈?
咬脐郎:(白)爹,我去打猎,因为追一只白兔,去到一个村庄,见到琉璃井旁,有一位大婶,佢,佢唔知系唔系我阿妈呢?
志远:(白)你点会以为佢就系你阿妈呢?
咬脐郎:(滚花下句)大婶佢有夫离别去,生儿亦唤咬脐郎。
佢话钗分镜破十二年,都未见有鱼鸿回庄上;
志远:(白)咬脐,琉璃井隔呢度有几远呀?
咬脐:(白)隔呢度东行三十里
志远:(白)咁个大婶住响边处你知唔知呢?
咬脐郎:(白)佢住响琉璃井无几远个间酒铺嘅后门,隔离有间小茅寮,佢喺个度住叻,爹呀,我谂嗰个会系我阿妈都唔定叻
志远:(白)哎吔,系都唔定叻
(滚花下句)望天能佑钗重合,好待我琉璃井畔会妻房。
(到琉璃井介左望右望白)咬脐佢话过,佢话间酒铺后门,侧边有间茅寮就系叻,呢间唔知系唔系呢?等我问吓至得
(敲门介) 开门开门
三娘:(闻拍门声自语白)经已入夜叻,边个敲门呢?
志远:(白)三姐,三姐,记否我临别之时,我讲过有三不回之语呀?
三娘:(白)哪三不回?
志远:(白)我话过不发迹不回,不做官不回,不报得李洪一嘅冤仇不回
三娘:(白)此语出自七月七日瓜园别,夜半无人私语时,十二载仳离,莫非真是儿夫归矣
(小曲香山贺寿)挑灯半掩偷向稻田望,凭篱斜斜望,见他英伟状,渐渐渐觉,姿态如同梦里郎,知心偷悲怆,偷借烛光重复再三望
(白)刘郎
志远:(白)三姐
(食住转白牡丹)天折痴心刘好汉,痛鸳鸯劫夫妻分两方,哭抱娇妻重新看,痛沧桑劫枕边花褪香,乞借烛光,细看冷落梨涡再泪流,待夫君赏,玉腮刻铸泪两行
(悲咽白)三姐,我真系对你唔住咯
三娘:(白)妾貌为郎愁,且看郎君可曾为侬瘦
(起仙女牧羊)万般创痕留在笑涡上,见君消瘦无庸用尺量,志远:(接唱)为了风与霜,抛故乡,不该抛低妻你求名渡远航,三娘:(接唱)最最悲生养在磨房,嫂兄刻薄实难养,送他方,抱别柳江上,志远:(接唱)远隔万里,风送二郎渡柳江,一朝相见,父子两无恙
三娘:(白)吓,刘郎,当日二郎送子,你哋父子也曾相会叻咩?
志远:(白)在十二年前,早已相会叻
三娘:(白)刘郎夫,今日我打水井旁,遇着一孩童佢找寻白兔
志远:(白)三姐,三姐,那孩童便是你亲生骨肉咬脐郎叻
三娘:(白)吓,咬脐郎?咬脐郎,何以佢在我跟前,又认系九州按府之子呢?呀,莫非你
(起陈姑追舟)父子乖离在他乡,自己骨血偷廉让,卖他作仆童或按当,十月怀胎真太枉,心悲伤,志远:(接唱)莫个泣孤雏,泪频降,伦常未有忘,三娘:(接唱)泣怨问句郎,志远:(接唱)你为何泪满腔,三娘:(接唱)夫婿卖妾儿,志远:(接唱)经已携回在故乡,三娘:(接唱)不须说谎,(白)如果你未将咬脐转让他人,何以在井畔相逢,佢佢又认系九州按府之子呢?
志远:(白)哈哈,哦,三姐,你认一认我是谁人?
三娘:(白)我认得你系当年嘅刘大啰
志远:(白)三姐,当年刘大便是今日之按府,今日按府便是当年刘大
三娘:(白)夫郎,呢句说话点解呀?
志远:(接唱)我今称霸天一方,八州兵将尽拜降,势敌汉皇,三娘:(接唱)咪再度说谎,这般作状,几见落雪有雷行轰天响,志远:(接唱)险些钦赐郡马郎,三娘:(接唱)你卖爱求荣不馨香,志远:(接唱)我嘅情未变,宁甘牺牲作抵抗,再将婚配让舅郎,共去荡平一方,昔日流浪汉,凌烟功高压卿相,三娘:(白)真嘅?
(接唱)一朝尽变多福相,无须兄嫂养,这样荣耀世间罕
志远:(秃头滚花下句)三台自有黄金印,暂存三姐代收藏。
(白)三姐,因为我平蛮有功,而家位列封王叻
三娘:(白)你,你真系封咗王呀
(大嫂拉洪一上介)洪一:(白)唓,连训都唔俾人训,你拉我出嚟做乜嘢得?
大嫂:(细声白)三姑娘同一个陌生男人响度倾紧计呀
洪一:(白)吓?敢去勾佬呀?捉佢
(上前拉住志远白)岂有此理,原来你、你
大嫂:(白)系系三姑爷呀
洪一:(白)哦,原来三妹夫
大嫂:(白)老大,金嘅噃,金印噃
洪一:(白)黄金印呀?咦,唔通三妹夫你做咗官?
志远:(白)冇错叻
(秃头花下句)望你今宵重认刘穷汉;
洪一你听妇言乖骨肉,当年旧债我要清偿。
(挥洪一夫妇与三娘同下介)(白)下跪可是李洪一夫妇?
洪一:(白)正是
志远:(七字清中板)莫道清官难审家庭案;
藩王自可判伦常。
李洪一不把亲妹养;
李大嫂迫惨咬脐郎。
今日讨还昔日账;
道场仍可改刑场。
(滚花)传令一声,把犯人捆绑;
大嫂:(惊白)三姑娘,救命呀
洪一:(惊白)妹夫,救命呀,乜揾的咁嘢搅
二郎:(白)妹夫,请念在我同大哥有骨肉之情,饶他一命啦
郡主:(白)刘王爷,所谓君子不念旧仇,你应将佢两个从轻发落啦
洪一:(白)三妹,你同我求吓情啦,唔系我就瓜老衬我
三娘:(白)夫郎,郡主讲嘅说话系啱嘅
志远:(白)人嚟,原命追回,从新发落
(滚花下句)我要把三叠高楼重新起,洪一:(白)三叠高楼重新起,一叠系三妹嘅,一叠系老二嘅,嘻,咁重有一叠呢?呀,个叠梗系我同你嘅叻,掉空系处嘛
大嫂:(白)系?多谢多谢
志远:(白)哼,你就想叻,一叠就系我自己用嘅,一叠就畀二舅兄嘅,一叠就俾伙公养老嘅
(接唱)你夫妇更无寸土把身藏。
送你一张麻席一萝糠,夫妻渡活瓜园上;
洪一、大嫂:(同唱沉花下句)哎吔吔,为人开墓冢,自己作坟场。
三娘:(苏武牧羊)夫郎,志远:(接唱)受冤要酬偿,二郎:(接唱)归去醉一双,郡主:(接唱)两对好鸳鸯,三娘:(接唱)今日夫归,志远:(接唱)再拥娇妻,王爷:(接唱)重有一个咬脐郎
团圆
文千岁 梁少芯
白兔记
唐涤生
白兔记之团圆
文千岁 梁少芯演唱
任剑辉 吴君丽原唱白兔会
生:(白)三姐,你要开门
旦:(白)啊,原来是奴夫归返
(香山贺寿)挑灯半遮偷向麦田往,凭栏斜斜望,见他英伟状,渐渐渐觉姿态如同梦里郎,私心偷悲怆,我偷借烛光重复再三望
(白)唉吔刘郎夫
生:(插白)三姐
旦:(白)真系你呀
生:(插白)系呀
旦:(白)唉吔刘郎夫呀
生:(接白)三姐
旦:(接白)我,我想得你好苦呀
生:(接白)你消瘦了咯
(白牡丹)天折痴心刘好汉,痛鸳鸯劫夫妻分两方,哭抱娇妻重新看,痛沧桑劫枕边花褪香,乞借烛光细看,冷落梨花,带泪流待夫君赏,妻呀你玉腮刻铸泪两行
旦:(浪白)哎,妾貌为郎愁,且看郎君可为奴消瘦呀,生:(接白)三姐
旦:(起仙女牧羊)万般创痕留在笑涡上,见君消瘦无庸用尺量,生:(接唱)起了风霜抛故乡,不该抛妻你求名渡远航,旦:(接唱)最最最悲生养在磨房,嫂兄刻薄实难养,送他方,送别柳江上,生:(接唱)远隔万里,风送二郎渡柳江,一朝相见,父子两无恙
旦:(插白)唉吔,真嘅
生:(接白)真
旦:(插白)刘郎夫,今日二郎送子,咁你父子都也曾相会?
生:(接白)八年前早已相会啦
旦:(插白)刘郎,我今日打水井旁,见一小孩童,寻找白兔者
生:(接白)哦,个一个就是咬脐郎啦
旦:(插白)吓?
(陈姑追舟)父子乖离在他乡,你自己骨肉偷廉让,卖他作仆童或按当,我十月怀胎真太枉,心伤,生:(接唱)莫过泣孤雏你泪频降,伦常未有忘,旦:(接唱)我泣怨骂句郎,生:(接唱)你为何泪满腔,旦:(接唱)夫婿卖妾儿,生:(接唱)经已携回在故乡,旦:(接唱)不须说谎,(白)你欺骗我,井旁个个唔系咬脐郎
生:(白)呀?
旦:(白)如果系咬脐郎,佢点会认是九州按府之子呢?
生:(白)哈哈,三姐,你看吓我是谁人?
旦:(白)我认得你,你系当年刘大咯,生:(接唱)我今称霸天一方,八州兵将尽拜降,势敌汉皇,旦:(接唱)哼,你咪再一度说谎呢,你这般作状,几见落雪有雷行,轰天响,生:(接唱)险些钦赐做郡马郎,旦:(接唱)你卖爱求荣不馨香,生:(接唱)我嘅情未变,宁甘牺牲作抵抗,再将婚配让舅郎,共去荡平一方,呢个流浪汉,凌烟功高压卿相,旦:(白)真嘅?
(接唱)一朝尽变多福相,无须兄嫂养,这样荣耀世间罕
相遇
文千岁 梁少芯
白兔记
唐涤生
白兔记之相遇
文千岁 梁少芯演唱
任剑辉 吴君丽原唱白兔会
旦:(贵妃醉酒头段)夜寒风吹金马,雨光掩月华,寂寞银檐下,夜静雨风声,真真可怕,怕雨打风侵欺绿芽,荼薇架,金针彩线度岁华,愁怎罢
(金线吊芙蓉板面)独个徘徊魂惊诧,绿帕掩红霞,偷偷看一下,佢失意暂寄人篱下,毁葬了才华,似风尘辱司马,我慧眼怜才重,心中惊慕佢才华,温文又风雅,我似玉珠还未嫁,慕他情未化,好一对鸳鸯也,少个接线与牵芽,羞答答醉风华,欲暗里向他垂爱怜,怎奈礼教藩篱防风化
(顺三捶白)夜梦正惺忪,莺啼惊醒梦,借一借半灭银灯,照一照花前月下
生:(白)三姑娘,你嘅说话我听到哂啰
旦:(反线到春来)唉吔,一语道破我心慕爱他,问君两句话,为乜要自贬千金价,慰君在檐下,生:(接唱)相看似梦也,莫非为怜落魄人,伏在柳庄下,旦:(接唱)非关我怜才在柳衙,闺里人都未离父母家,怕他只怕,一朝招蜂惹蝶去恋花,生:(接唱)何以偷送柔情动爱芽,凤凰夜里惊栖鸦,旦:(白)刘大哥,可曾听过彩楼择配之事么?
生:(白)嗯,何谓彩楼择配呢?
旦:(白)彩楼择配,彩球飞向东则东,西则西,中者为郎,可以百年之约啦
生:(白)啊,原来如此
旦:(接唱)设鸳鸯花结,掷向琼楼下,良缘赖佢分真假,牡丹花,显贵贫穷莫究查,配了婚须当嫁,生:(接唱)此亦天差也,配合了不分身价,乞儿都得抱月向楼台下,旦:(白)咁就系嘅啦
生:(白)我真系羡慕佢嘞
旦:(接唱)说话太羞家,实太羞家,风送淑女针绣抛开锦绣家,或者有天意代替奴奴今生招嫁,代抛绣球下,生:(接唱)三更里夜烛照廊下,撮合定有天差也,高攀天女花,午夜怕听艳情话
(击排子头白)三姑娘
(子规啼)我一定拜揖跪向黄堂下,我话玉女思归结,马夫欲置家,旦:(插白)唉吔,刘大哥,你见到我双亲有何话说呢?
生:(插白)三姑娘
(接唱)跪拜乞婚嫁,说出蝶恋花,怕我妙想天开会遭毒打,旦:(接唱)你话莫欺少年穷,他朝得志跃龙门增声价,(插白)我双亲不是嫌贫之人呀
生:(插白)咁就好咯
旦:(接唱)你话爱惜玉女花,于归我以身赘李家
彩绫配
新剑郎 陈慧思
唐涤生
彩绫配
新剑郎 陈慧思演唱
唐涤生原作
任剑辉 吴君丽原唱白兔会
生:(首板)露冷风凄残月下;
(慢板下句)浅草困乌锥,饿虎岩前睡,叹一句尘污白羽,被人笑作寒鸦。
凛凛朔风寒,七月微霜降,小楼上玉砌银镶,小楼下寒檐败瓦;
(白)所谓驱寒只要一杯酒,恨我失运难求半碗粥,也罢,寄人篱下,世态炎凉,幸得小二哥,赠我酒一壶,饭一碗,饮饱食醉,土坑之上,小睡片时,暂避檐前风雨呀
旦:(加官头唱贵妃醉酒头段)夜来寒风吹金马,雨光掩月华,寂寞银檐下,夜静夜静,雨风声真真可怕,怕雨打风侵欺绿芽,荼薇架,金针彩线寂聊度岁华,愁怎罢
(浪白)唉吔,的风吹咗我块缎落楼下添,唉吔,乜幅缎度度都唔吹,偏偏冚住刘志远块面,(停一会) 等我落去攞番佢至得
(下楼揭缎介白)唉吔,佢好俊俏
(起金线吊芙蓉板面)独个徘徊魂惊诧,绿帕掩红霞,偷偷看一下,(才)佢失意暂寄人篱下,毁葬了才华,似风尘辱司马,我慧眼怜才重,心中惊慕佢才华,温文又风雅,我似蕊珠还未嫁,莫非是缘分也,好一对鸳鸯也,少个接线与牵芽,羞答答醉风华,欲暗里向他垂爱怜,怎奈礼教藩篱防风化
(想一想白)点呢?(停一停) 呀,有办法叻,我将幅缎冚番佢块面咪就得啰
(将缎盖刘志远面上介然后大声白)我幅缎呢?明明吹咗落嚟,去咗边度呢?
生:(花下句)唉吔,风雨檐前惺忪梦,忽觉莺啼惊破梦里鸦。
借一借半灭银灯照玉人,照得玉人原是天仙化;
(白)估道是谁,原来系三姑娘呀,三姑娘你揾紧哋乜嘢呀
旦:(口古)刘大哥,真系出乎意料叻,三尺乌丝兰,又点会无端端冚响你块面上呢?所谓风雨无知,真系近乎神化喇;
生:(口古)咁又唔系完全神化嘅三姑娘,因为三尺乌丝兰系我半睡半醒之时,我觉得第一次系被风吹嚟嘅,第二次嘛系有人送埋嚟嘅噃
(介) 所谓风力何足贵,最难得者是春莺近落霞。
旦:(白)唉吔,原来你
(反线到春来)一语道出我心慕爱他,我问君两句话,为乜要自贬千金价,慰君在檐下,生:(接唱)相看似梦也,莫非为怜落魄葡,伏在柳庄下,旦:(接唱)非关我怜才在柳衙,闺里人未离父母家,怕只怕,招蜂惹蝶去恋花,生:(接唱)何以偷送柔情动爱芽,凤凰夜里惊栖鸦,旦:(音乐托白)刘大哥,所谓情天有意,倩女无心,你知否古人有彩楼择配之事呢?
生:(白)三姑娘,何谓彩楼择配?
旦:(接唱)设鸳鸯花结,掷向琼楼下,良缘赖佢去分真假,接得牡丹花,显贵贫穷莫究查,配了婚须当嫁,生:(接唱)此亦天差也,配合了不分身价,乞儿都得抱月向楼台下,旦:(无限句托白)咁就系啦,一任风送彩球,飘向东则东,西则西,中者为郎,并以百年之约,今晚风送彩绫,不向东时不向西,偏偏落在牛郎身上,故而有感
生:(白)哦,请问感从何来呢?
旦:(白)你真唔明,抑或假唔明啫
(接唱)说话太羞家,实太羞家,风送淑女针绣抛开锦绣家,或者有天意代替奴奴今生招嫁,代抛绣球下,生:(接唱)三更里凤烛照廊下,撮合实有天差也,高攀天女花,午夜怕听艳情话
旦:(三才木鱼)三娘自有千金价;
生长沙陀百亩家。
妾非文君怜司马;
更不是朝云恋落霞。
你速向高堂谈婚嫁;
生:(白)刘穷不敢
旦:(接唱)数几个历代君王去说动他。
你话高祖微时曾牧马;
齐王甘乞食,舜帝采山茶。
生:(乙反中板下句)艳艳紫罗绸,高高银檐月,飘飘离绣户,冉冉降寒衙。
楼外有残灯,灯影照刘穷,敢抑辛酸,轩轩昂昂去论嫁;
足未踏华堂,心已浮浮荡,我未曾开口说,心已乱如麻。
(音乐停)(转子规啼引子)一定拜揖叩跪向黄堂下,(入乐)我话玉女思归结,马夫欲置家,跪叩乞婚嫁,说出蝶恋花,怕妙想天开最惊住会打,旦:(接唱)你话莫欺少年穷,他朝得志跃龙门增声价,爱惜玉女花,乞于归我以身赘李家
生:(食住转乙反中板)折得紫兰花,抱得月回衙,弄玉嫁萧三,此亦缘分也;
旭日上东篱,添我七分志,眉梢和眼角,明媚似朝霞。
(花)朝来喜鹊噪庭前,待我拜上黄堂谈婚嫁;(先锋钹)旦:(慢的的白)因何停步不去呀?
生:(白)刘穷不敢呀
旦:(长二王下句)不慕王侯富贵家,一点灵犀通司马,刘穷终非池中物,有日吐光华,女子怜才矜幽雅,此身愿随黄鹤去,不愿彩凤随鸦。
愿效得剑合珠联,不怕云寒月寡;
生:(白)多谢了
(水介二流)拜谢红颜一席话
(士),寒生何幸配仙家
(尺)。
待我雄心奋,谒高堂
(合)(合尺花)不再腆颜谈婚嫁
(上);
旦:(接唱)但愿情苗爱叶逢甘露
(士),生:(接唱)春风拂照并头花
(尺)。
采石矶前鹣鲽泪
红线女
唐涤生
采石矶前鹣鲽泪
红线女演唱
(清流映明月)寒夜朔风峭料,残月纸灯照耀,泪湿鲛绡自惨笑,惆怅恩爱尽经烟消,愁容对清波独吊,毁变心悲痛未堪一照,如若情深,苦痛实难了,无奈情深,相思两地遥,含泪远眺,似罡风断鹊桥,自零落身似飞鸟,难为储君照料,谁料个中恶兆,任君相欺自缥缈,惆怅恩爱尽经烟消,肠断我芳心已焦,悲叹、悲叹红消香渺
(胡不归引子)唉,弦断恨未消,苦痛实难描
(食描字转乙反二王)描画此情,不禁令我芳心碎了;
惨见清流碧血染,便知劫难,佢一定难饶。
此夜独燕重归,想亦再难成比翼鸟;
(梵天曲)一见青青柳万条,使我春山懒画描,银筝带泪弹故调,歌到断肠悲未了
(反线中板下句)怕见凤阁龙楼,尽被尘封蛛网,已难重听凤凰箫。
我最惊心,今日故地重临,险被那刀锋杀了;
唯望我嘅一缕芳魂,缥缈在于奈何天上,犹胜在于恨海狂潮。
(人海飘航)叹今宵,凄清一个在破桥,怕听寒雁叫,虫又叫,夜来最寂寥,芳心暗跳
(梆子慢板)一见数点疏星,一弯残月,照我孤单,今夜全无
(梆子滚花)全无欢笑;
唉,又怕碧桃花命薄,禁不住风雨飘摇。
(曲终)
乞食
李芬芳
程大嫂
唐涤生
程大嫂之乞食
李芬芳演唱
芳艳芬原唱
李翠红:(主题曲梧桐叶落秋风冷唱南音)梧桐叶落秋风冷,咬紧了牙关;
只剩得街灯照往,我两头行。
有边个愿托砵沿门,为讨饭;
我亦有爷教养,有娘生。
只为命不如人,遭遇惨;
试问一身能受,几次摧残。
(转乙反南音)公子多情,空缚茧;
才郎虽好,可惜着青衫。
我呢个巧妇,难炊无米饭;
佢积痨成病,撒手别尘寰。
再嫁伧夫,佢嘅情可赞;
庸人中厚,真系揾唔番。
可叹一夕财空,家亦散;
最惨系娇儿惨死,在摇篮。
(拉腔喊介白)奶奶,少奶,施舍吓呢个乞儿婆啦,我个仔就系咁不明不白死咗叻,唉,你哋未见个佢嘅,我个仔好趣緻嘅,嗱,呢的就系佢留低嘅物件叻,就算我穷嘅,我都唔舍得卖,(在袋里逐件取出以示观众介) 就算我饿嘅,我都唔舍得拎去当嘅
(引子)(起小曲丝丝泪)件背心都经已烂,霉霉烂,想吓都流泪,我做人惨,帽仔我亲自制,靓到无人弹,人亦渺,空剩了衫,痛心朝夕,再见时难,新鞋、新鞋一对,依稀犹念仔佢学扶行,积蓄有钱罂,到今不忍碎烂,买香烛去唤魂还
(乙反中板)做吓好心啦,听一阕陋巷悲歌,诉尽妇人悲惨;
不是落叶负狂风,乃是狂风欺落叶,乜我做人呢世得咁艰难。
我品性极纯良,到底罪犯何条,要逼我在人间、人间受难;
父爱已难求,情爱无可望,(转正线二王)仅余一点母爱,也被摧残。
贫者哭声哀,更深去复来,陋巷徘徊,乞取残羹冷饭;
秋深叶难存,衣薄难温暖,风前惨叫,乞取破碎棉衫。
月一弯,云暗淡,饥饿难捱,我才有沿街叫喊;
春灯羽扇恨
李宝莹
唐涤生
春灯羽扇恨
李宝莹演唱
唐涤生原作
芳艳芬原唱
1963年 香港幸运唱片公司出品 LSS—107B
(二王倒板)叹前尘,不堪回首望;
(沉腔花下句)唉呀呀,经年再见桃花面,痴心赢得梦一场。
(秃头起惊鸿令)我便抬头偷偷向庭前望,丝丝血泪眼中藏,我好比惊鸿从树落,门前一对虎和狼,我好比鱼儿初落网,又好比风卷残花落银塘
(乙反南音)飘零花本,生湖广;
艳号桃红,字绣芳。
羽扇春灯,情非枉;
到底谁为月老,配凤凰。
嗟莫是五百年前,冤孽账;
嗟莫是前生烧错,断头香。
我好比灯蛾跌落,蜘蛛网;
(转正线)蜘蛛网
(转雨打芭蕉)最惨系抛开慈娘遇后娘,冷淡收场,自愧无能活爱郎,纸薄人情一张,乞取金百两,已完、已完孽账,生离终一趟,纵有余情也要收藏,唉吔悲歌生怕再复唱
(乙反中板)含泪望春灯,(原唱备考,接唱)今夕光芒吐艳,似冷笑花落东墙。劫后忆从前,羽扇合春灯,我把凤阳花鼓唱;羽扇已逢秋
(接唱)问有谁怜秋后扇,春灯犹高挂雕梁。
一自琢玉成材,自是价可连城,不复留在痴人手上;
掷果已盈车,问谁识檐前脂粉客,竟是我枕伴瘦腰郎。
珠妹亦太忘情,我不怪佢夺爱横刀
(正线二王)只怪佢忘乎既往;
叹今夕卖身为婢,岂不是姓氏无香。
一声枭喝似秋霜,唤醒梨魂休迷惘,好似待决哀鸿
(二王花)插翼难以飞翔漏网
(拉二流上字腔);
(短序快二流)更望你饶人一线
(士),且容我再跪路旁
(尺)。
一拜谢父母恩情
(合),再拜谢圣贤教养
(上);
愿借一坯黄土
(士),从此后掩翠埋香
(尺)。
悲花落,悼人亡
(合),一任春灯放亮
(上);
(二王花下句)叹一句含悲作婢
(士),惨矣辱没爹娘
(尺)。
春灯雨扇恨
任剑辉 芳艳芬
唐涤生
春灯雨扇恨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段头反线夜思郎引子)生:(白)吓,乜张床咁香
旦:(白)好香咩?
生:(白)枕又香,被又香,今晚我觉得连你都香啫芳妹
旦:(白)系唔系啫?
生:(反线夜思郎)香喷喷鲜花伴云鬓,光阵阵银灯照玉人,旦:(接唱)夜静月满楼,偷赠郎君香艳吻,好等蝶儿留得采花痕,愿同化小鸳禽,生:(接唱)蝴蝶情如醉,蝴蝶梦何曾,蝴蝶花开蝴蝶寻,旦:(接唱)蝴蝶恋花花恋蝶,蝴蝶心已贴花心,蝴蝶儿呀,不久蝴蝶成双到梦魂
生:(中板)今晚月多情,照出艳影成双,仿佛似洞房偕衾枕;
倘若小红灯,变作花烛龙凤,何愁楚岫叹巫云。
春梦最香甜,唯愿春梦成真,替妹你画眉和傅粉;
夜夜倚妆楼,夜夜眠花醉月,卿吹玉笛我弹筝。
(花)有情曲谱有情词,诉尽哀伤偕尽恨;
旦:(白)我又何曾唔系咁想呢九环,(五才花)又怕想得诗情画意,都变作流水行云。
今宵相对亦抒情,得亲近时当亲近;
(长句二王)且看比翼凤凰衾,且看双飞蝴蝶枕,今晚为郎更换为郎陈,陋室虽然多缺憾,都好过破窑一角,长使你香梦成尘。
生:(雨打芭蕉中段)可惜同房重有人,说话会听闻,我地谈情就要留神,若要谈情必要小心,旦:(接唱)可以低嘀声音,至弊嘈嘈震,我地匿埋倾倾吓,半夜谈情系最消魂,生:(接唱)唉吔我手都冰晒脚又震,嗱已经震入心,(白)唔好啦,我地都系各有各训罢咯,旦:(白)唔怕,细细声冇驶好大声嘅咩
(唱)咁都驶怕确系肾,翔哥平日最烂训,生:(接唱)我心肝卜卜跳咯,佢一声咳嗽我立时就要晕,旦:(接唱)你怕就去熄银灯啦,生:(接唱)咁会令佢起疑心嘅,最好将灯熄暗,我地联埋就变咗一人,旦:(接唱)我就连忙挑灯,现在完全灯影暗咯,我就嚟伴君,黐住唔愿分,生:(接唱)如花并头两相亲,唉,忆起春灯,我乜都不兴奋
(收)旦:(白)唉吔,乜讲讲吓又会叹息起嚟
(反线中板)闻君叹一声,幽欢甜味已无存,不知是悲还是恨;
想必是,耻我荆钗裙布,山鸡难入凤凰群。
闻君叹一声,偏教疑雨又疑云,枉把芳心来献赠;
想必是,幻想英长爱我,忽然妒忌斩情根。
(花)自问痴心付九环,才有今宵容一吻
(收);
生:(白)唉,你会错意啦
(南音)我与妹同心结,又怕结错咗同心;
自问我九环福薄似秋云。
都只为羽扇织成千古恨;
春灯焚断万年恩。
人纵多情天不悯;
我行错桃花运,(花)我地呢对爱河情鸟,变作恨海鸳禽。
旦:(白)哦
(三脚凳)你为咗羽扇共春灯,至今犹抱憾;
点知春灯为月老,羽扇就系冰人。
(齐才)生:(白)吓,咁奇?
旦:(白)春灯羽扇,就系你同我嘅定婚信物嚟嘛
(花)从此后羽扇有情,春灯无恨;
生:(沉花)哦,真系妙妙妙,妙在离离合合,都系呢一对情海痴人。
稻草人
梁醒波 朱少坡
唐涤生
稻草人
梁醒波 朱少坡演唱
肥神仙:(白)得闲无事,四海云游,咁就够好啦,唉吔
(唱小桃红)我不是济颠,我不是铁禅,一唔食狗兼之更不食烟,扮个书生拈把白纸扇,下凡路咁远,几番想过潺后转,不过心好为善,点化俗子叹工作未完,落到荒山就有弯转
(白)吾乃汉钟离是也,奉了玉皇之命,下凡考察,现身说法,有乜刮龙邪臣,与共贪污菩萨,辣辣哒哒走埋一笪,我就一于乱掴,绳之于法,有乜傻佬笨伯,即如好似呀兰卖猪,一千唔卖卖八百,我一定将佢教精,否则佢就会连饭都冇得吃,有乜浪蝶狂蜂与脂粉客,色胆猖狂我就拍姜咁拍,好啦好啦,嚟到太平山,充正江湖客,救世救民,难辞其责,(板眼)行到凼凼转,两头捐,途经元朗又到沙田,远望呢个农场,禾田一片,禾生九穗,真令我喜地欢天,又只见禾雀乱飞,一定系想搏乱顶啦,若不将佢嚟驱逐,容乜易鬼晒啲禾田
(见稻草人白)唓,担心小样啦,我攞嚟担心,原来个边有人看住嘅,横掂得闲乱贡,走埋去打下牙较咋,呢位先生,仁兄,乡里,点解问极唔声,行埋啲睇真吓,(行前愕然介) 啊,呢个唔系人嚟,不过整成一个人咁样,天生冇呢亭咁嚟,系乜嘢嚟硬明白嘅,(唱月儿像柠檬)我肥神系眼蒙,呢个系乜嘢咚咚,佢两手摇摇动动,趁着风吹郁郁贡,等的雀仔见到就各散西东,佢就怕被人生拈去煎逢,叹孖啫拈去做餸,肥神仙配服田农,能把良谋运用,种熟了禾田不惊的雀乱碰
(木鱼)睇佢有头又冇耳仔,又冇双眼,(白)叫佢睇乜嘢呢
(接唱)点能分辨黑暗光辉;
佢冇口又点能倾偈,我都邓佢好难为。
佢又冇鼻哥又点得鼻涕;
佢究竟系人抑或系鬼,实在叫做乜东西。
(行前望真续唱)哦,原来佢用禾杆扎成,重假过的木头公仔;
插田中吓雀仔,呢个就系叫做稻草人嚟。
(白)吓,呢个稻草人都几有趣噃,的风吹吓佢就郁郁吓,等的雀当佢系真人办,就唔敢飞埋去食禾花,好,等本神仙念在忠心为主,赐的福畀你至得,(二王)赐你慧眼一双,等你见吓人间一切;
(念咒白)稻草假人,忠心可赞,保护农产,功在世间,幸有仙缘,赐双慧眼,待我念动真言,不理鬼反,请到天皇巨星,舞台花旦,意大利肉弹,罗路煲裂鸡蛋,银坛坏蛋,银坛坏蛋,原子弹,核子弹,等你有眉有眼,睇透人间,急急如律令,变,得咗,(唱戏水鸳鸯)有对神仙眼,此后能分辨,有雀仔飞到禾田作反,你才去将佢嚟驱散,冇雀呢就以偷吓懒,你学就学望吓,个对飞来雁,双双对对,亲亲爱爱不离散
(白)稻草人,而家你睇到丫吗,听到添啦系咪,(闭目失笑介) 哈哈,乜我自己咁傻瓜,唔怪得佢眨下眨下只眼,眼光光啦,佢都未有耳仔,又点会听我讲呢,嚟啦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喃喃念白) 耳乃听官,岂能无耳,阿聋送殡,不理不知,笑骂由人,塞里双耳,待我念动真言,请到鲁班先师,骑牛老子,琉璜马师,火山孝子,欧西罗丝,东洋代子,甜椰丝,酸提子,ABCDEFG,开花结子,急急如律令,(大喝介) 变,得咗,而家有眼又有耳,(唱岷江夜曲)你又有双耳,应该听道理,俾心机,不应惹事非,有时望飞机,咪乱当雀高飞,佢非偷吃禾田你不必理,佢每天装客航行几千里
(减字芙蓉下句)呢对神仙顺风耳,我义赠不容辞。
双耳可听八方,自古话隔墙防有耳;
(白)讲嘢唔好笠乱讲知嘛,(接唱)有阵耳闻胜过目睹,因为一讲你便知。
(花上句)你听吓有班村女唱山歌,(白)哗,芳腔,女腔,仙腔,鸡腔,鸭腔,霸腔,乜腔都有……,(接唱)婉转莺喉真悦耳;
(白)稻草人听几好听,又系盏口徙气,(三脚凳)原来佢未有口,难以对答如流。
我平素好助人,等我赠埋你有乜研究;
等你有口能应付,但系切不可招尤。
(白)记住,记住,(花)第一忌搬是搬非,第二忌莫过心唔对口;
(白)出嚟食要讲咀头,待本神仙,赠埋你个口,死都讲番生,声声老友,一经受落,你就猛拍膊头,(大喝介) 变,记得口浪猪油,要够晒棹头,唔好乱指西游呀,吓
(笑曰) 嘻嘻,好嘢啩
(卖相思)记得我嘅事情你咪泄漏,致把天机识透,你有口应识昆马,充正上流,我问你复何求,立即开吓口,我是个神人,不过下山安步云游
(中板)我叫一句稻草人,而家你仙缘虽有,若到人间揾食,啲功夫都未入流。
有的食饭神仙,又话银树可以开花,不过志在骗财,引玉抛砖唯利诱;
至紧要第一戒贪,第二要对人和气,第三紧记色字有把刀在头。
(花)喂,至坚要忠忠实实去做人,就不至行前俾人讲后;
(白)咁你听到未呀,稻草人:(白)听到
肥神:(白)你听到乜嘢,睇唔睇到嘢,稻草人:(白)睇到添,肥神:(白)重睇到添,好好,睇到乜嘢呀,稻草人:(白)睇到天地好大,肥神:(白)好,等我考吓你至得,咁系闻到啲嘢未呀,菜嘅味道同花嘅味道有乜嘢分别有冇呀,稻草人:(白)肥神仙,乜的花同啲菜都有味道嘅咩,肥神:(白)乜冇呀,乜嘢都有味道嘅,有香有臭丫吗,稻草人:(白)我话冇,肥神:(白)哈哈,原来我自己傻瓜唔系佢,佢都未曾有鼻系道,难怪难怪,好,唔计带,等我送埋个鼻畀你又点话,(喃喃念白) 能分香臭,全靠个鼻,靠索靠闻,焉能无鼻,阿崩掹鼻,大吉大利,急急如律令
(大喝) 哈,而家你五官都齐全吖哪,(南岛春光)鼻鼻鼻,若冇鼻实最忌,吸收芬芳辨五味,鼻冇实最悲,确嘥心机,猪也有鼻狗也有鼻,有鼻至有味,香臭辨明,只靠个鼻闻,天意做成,一切有用途,全冇神秘
(白)你而家闻到嘢未,稻草人:(白)闻到叻,啲花就香嘅,菜就臭臭地嘅,肥神:(白)唓,唔系的菜臭,根本啲菜本身冇臭,所谓臭者,就系濑嗰的肥料落去,肥料臭啫,臭完佢就香嘅叻,嗰的花呢,香完又会臭个播,稻草人:(白)乜咁,肥神:(白)当然啦,(长二王下句)啲世事确儿嬉,人生如做戏,有香然后有臭,绝不为奇,有臭至有香,岂无此理,香完又臭,臭完又香两样不离。
(二王短序)香香臭臭讲时期
(接唱二王)所谓得运一条龙,失运要掹人衫尾;
(白)稻草人,稻草人,而家你觉得的花香,但系佢开残之后,的枝枝叶叶俾风吹雨打呕呕埋埋咁就霉,霉咗嗰就臭啦,稻草人:(白)哦,肥神:(白)嗱,我有样吩咐你呀,你个鼻实在好危险,好危险叻,稻草人:(白)点解呀,肥神:(白)你要会运用至得,只许闻,不许索,如果你索油呢,一吓就会索着火水叻,就会惹火焚身,记得吗,稻草人:(白)记得,肥神:(白)咁你会唔会索油呀你实在,稻草人:(白)唔会,肥神:(掹白)唓,乜你而家变咗人,重咁古板你,(赌仔自叹)共你倾得咁熟,咪笨似一碌木,直肠直肚真正木独,(插白)咪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得
(接唱)运用口材凡事要醒目,巧变灵机采风与问俗,最令人讨厌咪周身焗宿,(插白)出嚟捞把口好紧要
(接唱)咁样定俾人笑你大懵兼阿福,虽则你并冇受教育,但有神仙助,运到天赐福,仙家妙术令你心满足,(插白)你最紧要咪口花花得罪人呀
(接唱)今番点醒你,学嘢要急促,逢人称做伯叔,咁至令佢心舒服
(白)知道吗,个把口生嚟讲嘢嘅,你要识利用佢,不能话好似木头咁问一句答一句咁密实嘅,而家你做咗人咯噃知吗,稻草人:(白)肥神仙,你唔好闹我咋,点解,人就有灵感同聪明嘅,我而家灵感同聪明都冇,我点算得系人呢,点识同你讲咁多嘢,对答如流呢,肥神:(白)吓,系又系道理,唔争在赐埋的灵感聪明俾你又点话,好似人地公司大减价,大赠送又话跳楼货咁样,唔相干,本神仙慈悲为怀,更加冇计嘅,(念白) 虽有五官,依然未足,人冇灵感,等如草木,人冇聪明,等于阿福,两样赐埋,等你聪灵绝俗,急急如律令,变,哈哈哈,你而家有聪明灵感啦啩,(满场飞)嚟叻企定咪乱咗性,一有灵时就会变精,就变精,你要熟性训导听,今番巳似人形,(插白)喂,你现时乜都有叻,可以出去问世自立,唔系靠吓几只雀仔嚟过日,咁唔得噃
稻草人:(白)我知叻,你估重一旧饭系田度吓雀咁笨呀,呢白的等耕田佬自己做番都得叻,肥神:(白)讲嘢叻咗
稻草人:(接唱)呢的乜嘢声,呢的乜嘢声,肥神:(接唱)一阵雀声,一队雀影,稻草人:(接唱)俾佢大叫吱喳催唤我醒,腹中见饿好似雷鸣,(白)揾几只雀仔食吓至得,咪走呀,肥神:(白)哗,乜佢一有咗灵感聪明,大开杀戒,得了,喂,食一只好咯重食,哎呀,睇佢手又血,口又血,点搅呀,稻草人:(大笑白)哈哈哈,好嘢呀
(接唱)古人都有话食色性也,肚饿难捱实系恶顶,实系恶顶,佢食壳我食佢,咁样够最公正,(白)又一只,哎呀,好味道呀,好甜呀,肥神:(插白)哗,重话好味道,喂,食完一只又一只,连毛夹屎吞,好咯,阴功呀阴功呀,哎吔,残忍咯,你食唔食
(接唱)真系死俾过你睇,死俾你睇,真系要吊颈,真系要吊颈,睇佢逐只生吞真系气顶,你把的雀杀害凶恶绝情,稻草人:(接唱)我原本是未识性,得你埋嚟我学到精,学到精,肥神:(接唱)你快立正,快立正,休得咁不恭敬
(白)企住,稻草人:(白)乜企住,剥你的衫,剥你的衫,肥神:(白)喂,喂,乜你咁都得,哗,喂,乜除咗我件神仙袍,咁点得嘅,稻草人:(白)乜嘢唔得呀,你有我冇就要抢啦,肥神:(白)原来系咁,(快花)做乜你一有人性,就好似马骝甩绳。
居然断抢太横蛮,知否人间法律严刑订;
稻草人:(白)你快啲除啰你,(花)有衣穿着能温暖,我无衣穿着冷如冰。
衣食住,若不公平,怎怪人间难安静;
肥神:(白)稻草人,你断抢咁点得呢,好彩我肥神仙系男性啫,如果我系女神仙,唔系领晒你嘢,你想衣食住好容易解决啫,只要系肯付出你嘅劳力求进取,咁就唔慌冇啦,稻草人:(白)哦,咁我去边度求进取呀,肥神仙,肥神:(白)你真系傻梗,天地之大,四方可求,咁唔系去得,去啦,稻草人:(白)好,咁又好,听吓你话,四围荡吓至得,肥神:(白)哗,弊叻,呢个嘢我而家稔落,佢衰系衰在荡字,嫖赌饮荡吹,就系荡字都几坏,睇你点荡法,步步尺七,钩梗你尾,稻草人:(白)吓,神仙,神仙,你睇吓,行紧来个大姐几正
(唱花鼓芙蓉)佢最靓嗰对秋波,腰围真纤瘦,佢好比风前杨柳,最攞命系一笑回眸,(浪白)成个啜核荔枝咁,冇得弹,(接唱)个边又有飞妹,生来好靓溜,(白)睇吓神仙,(接唱)真系玲珑曲线,堪称健美之流,肥神:(白)哎吔,我冇落到盐,佢都咁咸呢,稻草人:(接唱)世上美娇姿,有若花团锦绣,喑盼谐鸾凤,又何妨随尾后
(白)喂,大姐唔驶走嘅,(唱龙飞凤舞)嚟啦,小姐你勿怕丑嚟啦,嚟啦,手挽手共畅游,大姐,你挽左佢挽右,大姐,想按摩我力够,肥神:(白)抢呀,抢呀,(续唱)见佢索嘢作风如地猫,佢太过冇礼最衰嗰把口,稻草人:(接唱)喂,嫁我带你太空渡蜜月,食嘅着嘅你想要我就有
肥神:(白)哎吔,咁都抵佢做人嘅,真系越睇越起火,真系重笑添呀,(逍遥乐)佢见美起心立乱吼,冤冤气气实难受,一见就欲上手,太过披猖似跟尾狗,(插白)一日都系我自己错,哎,呢趟闯祸啦,稻草人:(接唱)完全为美色所诱,死追猛跟未怕丑,(白)等埋我呀大姐,肥神:(接唱)见佢就作呕,因乜得咁下流,(插白)咁都搅得掂嘅,唔得不成世界
(接唱)曳极无术救,枉我用心仁义厚
(白)咪叻,咪叻,呢嗰嘢都系唔得嘅,等我要定身法定住佢先,急急如律令
(大喝介) 定,稻草人:(白)哎吔,肥神仙呀,点解你用定身法定住我呀,我唔郁得喎,肥神仙:(白)哗,俾你行重得了么,嗰阵唔驶出热头啰,乌天暗地呀成日,咪郁
(秃头中板)而家我要逐样收番,初到太平山下,第一次就卖错了人情。
先将你把口来收,免至你嘴利牙尖,任意去伤残小生命;
我重要收番你对鬼鼠眼,免至你耽耽虎视,一见到女人就望过不停。
更要收埋你对耳仔添,免得你耳听八方,终日去捕风捉影;
呢你最衰个个白鼻哥,不止话巳闻呢脂粉味,更兼索着血腥。
我重要收番你点聪明,估唔到人有聪明,呢就会妄开杀性;
终日搞到明火打劫,弱肉强食,无怪嗰个世界冇日安宁。
(七字清)神仙初下凡尘境;
我方知凡人有阵会错用假聪明。
造物创人原纯正;
又点知频绵烽火永不停。
天上安闲我致有肥得挓挓令;
若果在人间留恋,容乜易瘦到我变只马骝精。
(催快)游戏人间留话柄;
连忙覆命返天庭。
善恶到头终报应;
争名夺利为何情。
但只愿他日重来,一新视听;
只见人心皆向善,嗰阵自会天下太平。
钓鱼郎
梁醒波
唐涤生
钓鱼郎
梁醒波演唱
(开边)(渔歌唱晚)我士砵恤衫的系够骨,短裤轻松未算得话阔,我个相头又士唛兼夹活泼,坐住勃勃,辣挞的就抹
(二王上句)抹到佢不染一尘,然后排场至够阔;
(短序)得快活时应快活
(唱曲)及时行乐,几咁 Very Good。
(短序)带备威士忌与红砵
(唱曲)今日做钓鱼郎,车到海湾渡周末;
(白)嘻嘻,人钓鱼,我钓鱼,我用个的鱼饵特别唔同人果噃,嗱我一不用虾公,二不用沙虫,三不用浮筒,咁有人问我你唔用呢几种,用乜呀,乜嘢叫做浮筒呢,哦,浮筒即系生鱿鱼仔啦,哦,喂你用的乜嘢呀,嗱听住啦老友
(板眼)讲到我个的钓鱼饵,我第一用胭脂;
唇膏,香粉,三样不离。
第二我专门用银纸;
第三我讲出,你更重觉重儿嬉。
我磨定个的朱砂,揾定张黄纸;
写住虚荣两个字,你话几咁出奇
(拉腔收)。
(白)奇乜嘢,我话的咁多都无奇呀、咁重话唔奇、唔奇,呢个世界样样都讲新发明呀吗,呢即如未有原子弹出个阵,你地梗系唔信有咁利害嘅武器,点一知一掟掟咗出嚟,跟住乜嘢都叫做原子,又原子乜,又原子物,咁重有乜奇呢,其实字典里头无个奇字嘅,无,实系写无奇不有就啱,系,真系无,无定啦,好叻,开车,朋友,我都唔同你讲,第时倾啦、好行,好行,我都费时啋你,一于开车去也,(小曲梳妆台)我坐阿福,车到落海皮,开尽掣好似搭飞机,四便呔向地离,车到咸淡水之间,先至放饵,老友记我无执输,誓不树白旗
(白)话唧,在我未钓到鱼之前,忽然间个心有的感想噃,(步步高)人有崇楼,水中鱼有石驳停留,石墈能做窦,善恶一样有,与我地无分别谋食追求,水里分疆界相争决斗,起风波,一朝遭网莫能漏,似人生,忽遭灾劫莫可救
(白)嘻嘻,老友记,人同鱼真系有好多到相同嘅,就有好多点同埋一样啱,乜点样同埋、乜唔同唧,人就有皇帝同总统呀,佢又有海龙王个噃,大家有贵有贱,有恶有善,而且一样有运行有运讲嘅,嗱,鱼唔失运又点会上钓落网,人唔失运,当然唔会遭逢意外之灾啦,呢,话口未完个条鱼丝郁郁吓咯,咪嘈,咪嘈,起,哈哈哈,重唔钓到你
(减字芙蓉)我估系边一位喎,原来系兜大石斑。
睇你瓣顶四四方方,应该当为老衬办至啱;
(插白)嘻嘻,老衬啦,(接唱)怕你生得雍容又华贵,始终难过美人关。
(插白)怕你,(接唱)乜你闻到阵脂粉除,想扑埋嚟咬番啖系吗;
(插白)梗系啦、唔系会咁咩,(接唱)呢次索油索着火水,抵你唔死一身潺。
(二王上句)你一经上钓恶甩身,永不返得海咸河淡;
(白)石斑呀石斑,睇你荷包大旧,衣服靓溜,面皮够厚,任钓唔嬲,好,你痞抵一痞啦老友,咦,条鱼丝又郁郁吓,睇,呢兜梗系白腊仔,白腊仔又名海上亚飞,精到无影,唔怕你精,至怕你唔来,你闻到阵脂粉除,你重有唔上钓,上,哈哈,系你咯啩,(柳摇金)你呢兜白腊仔,驶乜虚伪你人极曳,贪色追美易沉迷,(插白)嘻嘻,抵啦,(接唱)脂粉计系人都惊畏,(插白)唏、好色啦,(接唱)靓仔更易维系,(插白)成日咁追女人,(接唱)尤怕尤怕美人威,(插白)你都未知死,(接唱)我睇你来头几巴闭,睇你唔肥唔瘦亦唔矮,装饰多华丽名贵,结果终须凼你入围
(白)小亚飞周身白霍,专好踢索,大咬飞擒,随海咁扑,闻到脂粉香搏命咁搏,最乞人憎,轻佻浮薄,正式水浸面包,又净又靠索,痞低啦亚飞,好,又到第三单,咦,睇吓,咦,郁郁地,哗哗,郁噃,条鱼丝郁噃,唉地,睇吓呢条系乜嘢,乜嘢得咁厉害,睇吓乜嘢咁巴闭呢喂,唏,最无用系你,我重估系乜嘢鱼,(赛龙夺锦)原来系老坑,因为塘虱够力猛,力猛、力猛我钓鱼唔系惯,真真心淡,肥佬俾你撞惯,老坑、老坑,乜你见色重会贪
(食贪字转二王下句)终日贪图美色,专吼住的水磨脚踭。
(短序)今回你白鳝上沙滩
(唱曲)睇你骨瘦皮黄,竟有猖狂色胆;
(白)哈,你周身无肉我都唔嬲你,最嬲你个两条虾蛟须叻,人就会临老入花丛啫,点知的鱼都一样有嘅,呢而家的脂粉畀条虱食晒添,好,第四单不如用银纸钓至得,哗,驶得噃,一放咗落去扑埋嚟抢喎,又唔怪得嘅,边个见到银纸唔擒擒青呢,哗哗,抢得佢地真势凶,好,睇吓你呢系乜嘢鱼至得,咪嘈咪嘈,起,哦,原来失魂鱼,(昭君怨中板)你为赌博累,发财岂会易,再多的也未够你输,咪话搭车也嫌迟,其实你更蠢过条薯,担沙塞海佢望你来下注,一经恶买你唔着斗气,乜咁执输,乜咁执输,想番摊嚟就你,点会咁相宜,佢知错经迟,怕你唔会种银树,身有钱都慢慢去输,不应去赶肴
(白)呢条失魂鱼,称之为烂赌鬼可也,如果唔系输干输净,又点会魂魄都失埋呢,好啦闲啦休提,痞低啦失魂鱼,好又嚟第五单,睇吓乜嘢嚟至得呢单,又好似郁郁地条鱼丝,嗱,条鱼丝郁咯噃,又郁又唔郁,咁古惑嘅,睇吓你乜嘢至得,起,唏,原来呢条系黄鱼,系省黄鱼呢亭黄鱼,就系呢亭鱼,(花好月圆)你都可算太猖狂,见钱眼望望,你休想脱离罗网,应知鸟为食亡,莫太狼,莫太狂,想省我牛黄,我实在无乜行,最可笑你如今身羁网
(白)黄鱼者,专省牛黄之鱼也,省牛黄之人都难逃法网,何况省黄鱼之鱼,又岂逃得过鱼网灾,痞低的啦黄鱼头,好又到第六单咯噃,咦,一放落去即刻有嘅,起,吓,奇叻,乜点解会钓到兜土鲮,吓,咁奇,(龙飞凤舞)鲮鱼你痞惯在淡水,唔通的钱会有除,莫非你偏要斗累,明死你都跳落去,你你你你你的确戆居,你你你见钱放胆追,你错吓上钓你一壳眼泪,忏悔已晚你心已尽碎
(白)土鲮呀土鲮,你捞过界我都唔话你,不过你唔好见银纸就擒擒青,钱唔系立乱拧得嘅,你撞啱塘虱佢会抄你,石斑会食你,白腊仔会玩你噃,你要安分守己得,重有你唔好持住周身骨话会梗死人呀,撞啱的鳄鱼头,连骨都吞埋你呀,痞低先啦土鲮鱼,好,又到第七单,(先锋拔) 哗,抢呀抢呀,原来一讲就到,条鳄鱼嚟噃,唉也,连银纸都抢埋,奈佢唔何,唉,得个嬲字,嬲嬲,(夜上海)无谓嘈,顶唔蒲,拈枝朱砂笔画度符,唔对路,休气怒,要揾番匹补数,岂知此处有鳄鱼到,明抢暗夺强横似暴徒,真真可恶,案亦难报,唔通告入龙王果度,我今番遇着凶徒
(白)好,你兜鳄鱼恰我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梗有兜鲸鱼恰番你嘅,唔系啦,呢回第八单唔做蚀本生意,一于揾定张黄纸,加多度灵符,写埋虚荣两个字落去,然后至揾到食嘅叻,睇啦朋友,呢呢呢条鱼丝又郁郁地,上啦上啦上,哦,又系淡水货,鲤鱼嚟,鲤鱼呀鲤鱼
(三脚凳)知否虚荣两个字,你嗒落似话梅。
鲤鱼跳龙门,当然声价十倍;
点知一入咗咸水海,你落网永不回。
(二王上句)好似虎落平阳,重讲乜嘢风云际会;
(白)淡水货,吓,的淡水货咁多,无法啦,鲤鱼呀鲤鱼,你自己当衰,撞埋嚟乍,唔系我有意嚟钓你,痞低啦,好,又到第九单,咦,乜咁快又有嘅,起,原来充头货,石狗公,似斑唧,唔系真斑,(上云梯)你个样生得确系猛,你够胆充斑,唔怕撞板,将你滚汤就最啱,点称得上菜,惟送寻叙饭,见度灵符唔斩眼,真真可叹,好充生晒认名衔,神气活现极威猛,满口夸张恶习惯
(白)唔怪得排的行家话,碰埋头都系钓到的坭猛同石狗公,原来海底咁多充头货嘅,算叻算叻,钓埋呢单都收工吧,咦,乜又有单,唉吔,呢好重嘅噃,乜嘢嚟呢喂
(大笑) 唉吔,哈哈哈,原来美人鱼,女人鱼喎,(江边草)佢人趣致,又多姿,纤纤柳腰十足似个红捞时,睇佢唇细细,若施朱,最好两家共相对住嚟 Kiss,睇佢柔情似藕丝,两家拍拖互相爱慕唔分离,(插白)唉吔,呢趟我够晒艳福咯,(接唱)我艳遇,艳遇,幸喜无人及住,佢确靓更俏,我真快乐满意,绝唔用银纸,碰着我最易,拍拖去归大家羡慕何相宜
(白)哈哈,呢条美人鱼巴闭咯,岂不是我踢咗嘢都唔知,呸,夜的啦,树枝嚟就真,边度有美人鱼,如果系美人鱼,变咗佢钓我,唔系我钓佢叻,好,收工,吓,见到咁多鱼,我真系无限感想叻,朋友,(中板)睇吓呢一个鱼仓,每条都失魂落魄,响处挣扎扬波。
呢兜大石斑,虽非海上称雄,亦都可居奇货;
呢条小亚飞,可笑佢贪图脂粉,俾我监生捉入网罗。
重有呢兜老塘虱,经已骨瘦如柴,重贪乜嘢朱唇惹火得;
失魂鱼呀你真可怜,为着赌得频频扑扑,不知人地撒网张罗。
黄鱼你呀,你亦得太猖狂,终日持恶行凶,睇唔见无形枷锁;
你条土鲮鱼,都为着贪求小利,总唔防到百密有一疏。
你呢兜鳄鱼头,终有日碰啱兜鲸鱼,我问你点能逃得过;
一山还有一山高,大鱼周时食细鱼,几曾见海国不扬波。
鲤鱼你何必跳龙门,知否贪慕虚荣,日后要提防会折堕;
讲到呢兜石狗公,常好周围充生晒,未知鱼世界,都系揾笨多。
(爽七字清)忠厚慈祥收善果;
奸奸狡狡受折磨。
贪字变贫非讲错;
千祈咪当别人傻。
隔门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二场 隔门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 靓次伯演唱
英丽梨饰冯飞燕
张醒非饰梁师成
朱少坡饰王兴
李奇峰饰王寿
相爷:(花) 玉砌雕栏金作柱,苍苍白发尚童颜。筑成十二美人楼,册封十二花魁柬;(埋位介)
(白) 嚟,传刘学长
众:(白) 传刘学长
公道:(白) 老儒生与相爷请安,相爷:(白) 嘻嘻,罢了,(口古) 刘学长,今日系赏灯时节,应有十二金钗点缀画堂,你替我翻检花册,睇过是否十二花魁之中,缺了一名替我添香把盏;
公道:(口古) 相爷,紫玉楼谢素秋一向孤芳自赏,不畏权势,重有醉月楼冯飞燕天生倔强,想填满个本花册都几艰难。
相爷:(白) 哦,总不难,冯飞燕我曾将佢禁锢在内苑之中嘅,人来,传花婆
(王寿领命下介) 学长坐下
公道:(白) 谢坐
花婆:(白) 叩见相爷
相爷:(白) 花婆,冯飞燕如何?
花婆:(口古) 启禀相爷,可怜我费尽唇齿,落尽甜头,冯飞燕依旧指桑骂槐,不肯就范;
相爷:(白) 啊?哼,人来把冯飞燕带上
(王寿领命下介) 哼哼,我睇佢几根阑珊瘦骨,能否抵受得住我嘅棒杖把佢摧残。
(力力鼓王寿拉冯飞燕散发上跪下介)相爷:(口古) 冯飞燕,你虽然薄有才名,不过系一个青楼女子,何以竟然不受本相爷把你顾盼;
飞燕:(口古) 相爷,我与谢素秋同是一时瑜亮,只知卖歌陪酒,冷艳似空谷幽兰。
相爷:(口白) 呸
(快点下句) 休弹珠泪诉贞娴。棒杖无情
(花) 为示范;(白) 打
(打介)飞燕:(倒地唱沉花下句) 唉吔吔,唯有吞声忍气待受摧残。
相爷:(白) 冯飞燕,你从也不从呀?人来,将佢押过一旁,再次动刑
公道:(见状不忍呜咽拦住介,乙反木鱼) 嫩肉焉能捱杖棒;怕看煮翠把红烹。相爷你莫使花靡烂;且待呢个苍苍白发劝红颜。
相爷:(白) 劝佢嚟
公道:(对两旁白) 你们退下
(口古) 飞燕,我系老儒生,不忍见你呢种凄凉事,夫子云: 小不忍则乱大谋,点解你唔忍吓呢,蝼蚁尚且贪生,点解你明知故犯;
飞燕:(台口悲咽口古) 刘学长,我求吓你,我亦唔想再欺骗你,我经已决心在今宵服毒而死,你同我暂时瞒住老相爷,我只求死于枕上,愿来生结草衔环。
相爷:(白) 刘学长,她,她她怎样?
公道:(白) 告禀相爷,她,她,她愿从了
师成:(上白) 参见相爷
相爷:(白) 师成,你来得正好,你埋位坐下
师成:(白) 谢相爷,(口古) 相爷,举室之中,尽是心腹之人,我不妨以秘密相告,金邦来使,已经答应你以五十粒夜明珠,一百二十名歌姬,保存你相位尊荣,但必须有一个女子貌美如花,方入得金丞相眼;
相爷:(笑介口古) 哦,老夫但得保存禄位,我都于愿足矣叻,但系一百二十名歌妓,多是庸脂俗粉,试问谁可领斑。
师成:(口古) 相爷,所谓仕女班头,当有天姿国色,我想除咗紫玉楼谢素秋,(一才) 冇边个值得敌酋顾盼;
相爷:(白) 师成,你想得到,(花下句) 谢素秋,本应纳为夫子妾,(一才) 我为存相位都未敢把花贪。我飞笺换取玉人来,何故珊珊来迟佢莲步慢;(白) 有此堂下听者,倘若谢素秋,佢入相府堂内,只准其入,不许其出,若然违令,定斩不饶,众人:(唱诺介白) 知道
素秋:(拈花帖出白) 贵院,烦代报紫玉楼上厅行首谢素秋晋见,王兴:(白) 嘻嘻,姑娘都来惯来熟,唔须要报,请进
素秋:(上堂白) 紫玉楼谢素秋向相爷请安,向梁大人请安,师成:(白) 免
素秋:(白) 向刘学长请安
公道:(白) 有礼有礼
相爷:(白) 坐下
素秋:(白) 谢
(左顾右盼介)相爷:(白) 素秋,今日系赏灯时节,乜何以你会姗姗来迟呀?咁,你今日嚟呀,陪坐就得啦,唔使你陪酒与歌唱嘅
素秋:(陪笑白) 哦
相爷:(白) 素秋,何以你心神恍惚,坐立不安呀?
素秋:(白) 相爷,(木鱼) 非是卖歌人意懒;腰瘦何堪旦夕攀。宫中上值归来晏;玉堂礼部都未等闲。处处请安嫌步慢;家家侑酒更陪餐。弱质奔波神有限;可怜我得安闲处未安闲。
公道:(白) 唉,素秋,叫得你坐你即管坐啦,只怕一阵你想坐都坐唔得耐啫
相爷:(白) 唉,小心讲话
素秋:(白) 系呀,点会想坐都坐唔耐啫,相爷佢一向识秋怜玉,你慌重会赶我誃咩?相爷请酒,素秋告辞啦
相爷:(口古) 咪行住,哼,素秋,你斟人第一杯酒,你就要告辞,乜你对待老夫,何其冷淡;
素秋:(口古) 唉吔相爷,又系你自己话嘅,你话今日唔使我陪酒,所以我斟一杯就誃啫,我早知你想意图一醉嘅,咁我斟多几杯又何难啫。再添,再添
师成:(口古) 素秋斟酒,你系饮多几杯啦,寅牌时分,重有金水崖边之约,而家时候都已晚喇;
公道:(口古) 素秋,就算你坐唔得安乐都要坐嘅啦,至怕你一阵想坐都冇得俾你坐,你想行都唔俾你行噃。
素秋:(白) 哦,相爷,素秋一定要告辞嘅
(七字清) 惜花何苦再留难。改日登堂重递盏;
相爷:(白) 哈哈,唔
众人:(白) 唔
(拦路介)素秋:(白) 家院,何事挡门?
王寿:(白) 相爷有命,若见谢素秋,只准其入,不准其出
素秋:(花) 我好比哀鸿跪在青阶上,两行珠泪都已汍澜。
(爽中板) 薄命花望相爷你垂怜俯鉴;弱质何堪棒杖拦。侍宴满城皆官宦;尚有十余酒席共诗坛。
(花) 相爷你何必煮翠囚红,令我嘅声名骤减;
(相爷眼色公道介)公道:(白) 素秋,素秋
(花) 你既然晓话卖歌侑酒求衣食,我劝你不若暂抱琵琶带泪弹。任你哭尽千声也徒然,有道虎威难以犯;(与素秋眼色介)素秋:(白) 相爷,素秋愿意琵琶一曲,以赎我辞行之罪
相爷:(白) 哼
(示意左右取琵琶介)汝州:(上白) 大哥,不成敬意
王兴:(白) 乜事呀?
汝州:(白) 请问相府灯宴之中,可有谢素秋其人呢?
王兴:(白) 只见其入,未见其出噃
汝州:(白) 只见其入,未见其出呀,烦你代我报上相爷,山东赵汝州应试入京,特来拜访
(取拜帖介)王兴:(白) 世上岂有应试嘅秀才,能得拜相爷之理呢?
汝州:(取银两白) 不成敬意
王兴:(笑白) 秀才你阅历少,钱银多,稍待
汝州:(白) 劳烦
王兴:(上堂白) 禀相爷,门外有山东赵汝州,应会试入京,特来拜访相爷
素秋:(惊喜口古) 啊啊,相爷,相爷,你快啲传啦,呢个赵汝州才名满山东,你快传佢入嚟,等我再奏琵琶一曲,好待你把新词谱撰;传啦相爷
相爷:(口古) 嘻嘻,阿素秋,何以未见其帖,你就坐立都不安呢,你一见其帖,你会笑逐开颜。
公道:(口古) 素秋,我劝你都系相见憎如不见咯,就快到寅牌时分,纵然见面,只不过刹那间啫;
相爷:(白) 人嚟,将帖呈上来
王兴:(白) 遵命
相爷:(白) 素秋,你好想见吓佢咩?由得你见,你睇住佢啦
(撕帖介) 人来,将赵生赶
王兴:(白) 领命
素秋:(白) 相爷,相爷,我求吓你,相爷
汝州:(着急问白) 大哥,你代我呈递门帖,素秋有何动静?
王兴:(白) 有即是有,怎奈相爷有命,只许其入,不准其出,汝州:(重一才力力鼓白) 呀?
素秋:(叫白) 赵郎
汝州:(欲闯入介白) 素秋
素秋:(欲闯出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赵郎
汝州:(起反线中板) 叫一句谢素秋,(包一才) 望得三年今日,怎奈眼前人隔万重山。叫句谢秋娘,(介) 我经已泪湿重袍,你是否有迷蒙泪眼;(包一才收掘)素秋:(食住一才哭叫白) 系呀赵郎,我喊紧嘅,我喊得好凄凉呀
汝州:(接唱) 此话最堪悲,几见有痴男怨女,相对亦难见愁颜。叫一句谢秋娘,布衣难踏相门堂,何以你不冲开个度铁门槛;(收掘包一才)素秋:(哭介白) 我唔冲得开,我已经被相爷拘禁咗叻
汝州:(更疯狂介续唱) 花是有情花,月是秦楼月,章台嫩柳,也未可任人攀。
(趋快) 相府堂前高声喊;喊一句赏花难许任留难。人到伤心无忌惮;马到无韁欲囚难。
(花) 闯闯闯,刀斧难锄狂生胆;
(的的才,力力鼓)
(欲闯门介)王兴:(大惊介,门外高声叫白) 秀才闯门,秀才闯门,相爷:(白) 好胆
汝州:(白) 素秋素秋素秋素秋
相爷:(先锋钹执素秋介长花下句) 庄严锦绣堂,岂容无忌惮,一个门前高声喊,一个低徊泪暗弹,有道虎威难再犯,相爷都不是怜香客,相府都不比是勾栏。我未锄门外汉,先责你嘅薄情花,何以你招来浪蝶将花探;(推掩门跌地举拳欲打介)公道:(拦住相爷介白) 慢着慢着,相爷
(长花下句) 我呢个白发老儒生,错作人之患,宁短一餐茶与饭,好过食饱三餐忍泪难,未到伤心唔会喊,未见棺材又点会血泪澜。
(呜咽介) 素秋重留得几多时,不若隔度门儿任得佢两个喊;(白) 相爷,你千祈唔好咁难为素秋,佢个分有时你都要指靠吓佢噃,相爷:(一才顿足埋位介白) 去罢
素秋:(食住爬开贴门叫白) 赵郎,赵郎,汝州:(叫白) 素秋素秋
素秋:(白) 赵郎,你系边处呀?
汝州:(白) 我系呢处呀,系呢处
素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我虽然未见郎面,但可以寻郎之声,手拈罗巾,为郎把泪痕抹拭,(做手介)汝州:(白) 我系呢处呀
素秋:(白) 赵郎,我与你虽难见面,但是三载酬诗,神交久矣,郎你情见赋词,在于字里行间,使我倾心欲醉,赵郎,我虽是身被羁囚难猜祸福,我纵今生不能见赵郎之面,但我此身亦是你赵门之妇,赵郎,你听唔听见我讲呀
汝州:(白) 我听到,我听到呀
素秋:(白) 你誃啦赵郎,你誃啦,我为隔门之乱以误你锦绣前程,只要你在临誃之时,高叫我素秋三声,我纵使命薄余生,但于愿足矣,汝州:(呜咽白) 素秋,素秋,我虽未见姐姐之面,希望凭著呖呖莺声,把花容索捧,亲加痛惜,(做手介) 素秋,素秋,你本属艳满京华,难得你对我一念怜才,重以身相许,我虽是缘悭,犹幸未福薄,我赵汝州死难闭目者,就系一见之难求耳
(哭介) 素秋,我心头枉有千般爱,被九尺铜门永隔开
素秋:(白) 赵郎
汝州:(白) 素秋
素秋:(白) 赵郎
相爷:(怒白) 哭哭啼啼好不耐烦,人来,将此狂生逐出府门外
公道:(白) 相爷
相爷:(白) 闪开
汝州:(白) 素秋,素秋,素秋,素秋
(王兴赶汝州介)相爷:(开位一才喝白) 你喊乜嘢,(龙舟) 好花自应由人贩;弱柳当然任客攀。我对阿素秋你垂青眼;从今你不用返勾栏。百二个春娥消国难;献与金邦好和番。阿秋娘你艳色真系殊堪赞;雁门关外压车行。
(白) 阿素秋,你放心啦,我都曾经吩咐阿师成,所有香车嘅美人,都准佢以青纱来盖面,因为免被人讥笑,阿素秋,我再吩咐你,你上到最后一辆嘅香车,因为以防不测,记得嘛?(拂袖下介)素秋:(白) 刘学长,伯伯
公道:(白) 你叫我做乜嘢呀,素秋:(唱墓门鬼泣) 可叹我囚入相门香消旦夕间,纵残命堪罹难,背郎一去相逢难,谁堪托柬乞救凤鬟,(白) 刘学长,你救我,你救我,公道:(接唱) 佢强人下嫁真太惨,我老去儒生偷自喊,(白) 我老态龙钟,除却一把银发之外,手上无权,胸中无策,素秋:(接唱) 一双血泪凝在眼,佛法有超生渡忏,再度拜参,谁个能救我离难,犹如渡救苍生,乞舒青眼,(白) 刘学长,伯伯,正话你所讲嘅说话,我好感激,在呢种摧花嘅暴力中,老伯你嘅慈善心肠,真系万中都无一嘅
公道:(白) 系呀
素秋:(白) 咁试问除咗你之处,宦海何处有明灯呢
公道:(接唱) 自觉摧花可叹,叹水深波浪猛,你欲脱身相当为难,素秋:(接唱) 憎厌奸官似狼祸劫人寰,卖国施贿居心反,老书生应把正义谈,自应破关,你未应疏懒,未应荼毒歌娘壮色胆,公道:(接唱) 我年迈老人应该把正义参,有谁愿花罹难,不若以蝉脱壳释红颜,用灯替火一去不还
(白) 我老儒生纵不能舍生替死,但冯飞燕尚可以与你接木移花,何况众美女在上香车之时,人人有青纱盖面,你唔使怕,但系只惜我,唉,垂垂老矣,自顾尚且不暇,何能有力护花
素秋:(白) 刘伯伯,(花下句) 命薄已无回生力,幸然莺老惜花残。我愿同亡命走天涯,乞奉老人三餐饭;
公道:(白) 你身上可有钱银呀?
素秋:(白) 唉吔,分文都未有
公道:(叹息白) 呵呵
素秋:(白) 伯伯,我身上还有首饰呀
公道:(细观白) 于是足矣,大可将你手上嘅玉镯去贿赂花婆,玉笼不难打破,你随我来,你来,你来
(带素秋下介)(汝州上介)王兴:(白) 你,你又来做乜嘢呀?
汝州:(白) 我拼死都要入去
王兴:(白) 喂喂喂,你唔好去啦,秀才,我受咗你一两金,二两银,唔忍见你死於非命,我哋相爷以一百二十名歌妓献与金邦,谢素秋都在内呀,香车经已起咗程添啦
汝州:(白) 咁一百二十辆香车之中,谢素秋坐系边一架?(执兴问介)王兴:(白) 咁我又唔知了
汝州:(白) 大哥,钱银我就冇喇,我有宝玉一方,价值纹银百两,你收咗佢啦
王兴:(嘻嘻白) 老实讲俾你知,谢素秋坐系最收尾个架,你誃啦
汝州:(白) 唔该哂
宦游三错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九场 宦游三错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 靓次伯演唱
众人:(白) 恭喜相国立宠之欢,相爷:(白) 嘻嘻,罢了,罢了,各位同僚,一自宋室偏安,都是仰仗老夫天一柱,我好应该多个红袖添香,醉枕美人,嘻嘻,今日请各位同僚到来,一醉共话,报卒:(白) 启禀相爷,相爷:(白) 何事?两旁都尽是心腹,你不妨直告,报卒:(白) 启禀相爷,新帝在汴京登基,相爷贿赂金邦,机谋事败,特命开封佥判搜府稽查,回报上苑,开封府就系赵汝州,今科状元呀,相爷:(白) 再探,报卒:(白) 领命,公道:(口古) 呀哈,唔怪得咯,一个人真系乐极生悲唉,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相爷你须要小心应对,我闻得开封府获宠当朝,更有一副无私铁面;
济之:(口古) 相爷,卑职虽是七品郎官,颇知王法,贿赂金邦,与同通敌,不只抄家减族,恐怕连下属都有所株连。
(的的才力力鼓)众文武官:(同白)卑职告辞
相爷:(重一才拍案喝白) 慢行
(大花下句) 纵然树倒猢狲散,也不应向水帘洞里把身存。好比从空降下断魂雷,更无一个把良谋献;
公道:(口古) 老平章,枉你身为一朝相国,竟不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之理嘅,白头翁纵有良谋,都已丧在你适才嘅气焰啦;
相爷:(白) 嘻嘻,刘学长,公道:(白) 相爷,相爷:(口古) 好好,你若然解得燃眉之祸,老夫自当躬身拜听老人言。
公道:(中板下句) 不用七香车,只求一佳丽,以当年妙计用在眼前。
(催快) 且把花魁堂上献;再把红梨遍插画堂前。胭脂织网囚鹰犬;况是风流小状元。效当年个王允献刁蝉;美人可把乾坤转。
相爷:(白) 嘻嘻,哈,刘学长,你真系好计,好妙计,济之:(故意介口古) 相爷,本来你以当年之计用于今日系好嘅,但系唔知个谢素秋,肯唔肯为保相爷将枕荐;
相爷:(口古)蠢仔即系蠢仔,素秋有唔应承我,嗱,我讲你听,自古话嫦娥爱少年。人来,家院:(白) 在,相爷:(白) 将红梨移插银瓶之上,家院:(白) 知道,相爷:(白) 人来,家院:(白) 在,相爷:(白) 传谢素秋,家院:(白) 传谢素秋,素秋:(白) 拜见相爷,相爷:(白) 免,阿素秋,点解你头也唔梳,脂粉都又唔搽,哦,你重着埋一身缟素嘅衣裳,咁又点显见得你婀娜娉婷好身段呀,素秋:(白) 唉,自入相门已无梳洗,不涂脂粉把愁填,相爷:(白) 阿素秋,你往日唔搽脂粉,我唔怪你,你今日要搽厚啲至啱呀,因为点解呢,因为老夫嘅安危,系在新科状元赵汝州嘅手上,(一才) 我今日都宁愿你作状元妻,都不为夫子妾啰,嘿,素秋呀,一阵新科状元到嚟,你最紧要系佢面前歌舞一回,重要替佢招风打扇呀,唔,素秋:(白) 哦,待我调脂弄粉添绝色,(作状故蹙双眉介) 哎吔,我真系唔制呀,点解我有个白发相爷难侍奉,要去扇个飘风小状元唧,相爷:(白) 嘻嘻,阿秋呀,你当做吓好心,可怜吓我几廿岁丫,你体谅吓我,应承我,吓,素秋:(白) 哎吔相爷,相爷:(白) 做做乜嘢呀,素秋:(白) 咁你舍得我喇,相爷:(白) 你估我又舍得你咩,公道:(白) 系呀,相爷真系唔舍得你秋,相爷:(白) 吓,素秋:(白) 哎吔,我都系唔制嘅,相爷、公道:(白) 点解呀?
素秋:(白) 点解我有相爷唔嫁,要去嫁状元唧,相爷:(白) 哎吔,阿秋,因为我几廿岁嘅安危呀,你一答应我,我就安乐晒喇,公道:(白) 你当如做吓好事啦秋,应承相爷啦,相爷:(白) 应承我啦,素秋:(白) 好啦,相爷:(白) 系,好咯,素秋:(花) 惊故人得志已为天下雨,哀相国难操世上权。喜红梨插遍画堂中,幸雨过云收红莲现;(下介)家院:(白) 报,相爷:(白) 何事?
家院:(白) 告禀相爷,新科状元到,相爷:(白) 人来,家院:(白) 在,相爷:(白) 端椅躬候,家院:(白) 知道,相爷:(白) 不知状元郎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汝州:(白) 岂敢岂敢,相爷:(口古) 阿状元郎,想老人今日乃是小宴之期,所以与同僚一醉,好望状元郎你假以三分薄面与今时,顾存颜面于日后,人来,快些准备金盏银盆重开宴;
汝州:(口古) 慢着,哈哈,老相爷,古来有个董狐铁笔注千秋,把忠奸善恶从详判,我只怕替你掩得一时,唔能够同你遮得一世噃,与其狐狸总有摆尾之日,不若索性张牙舞爪露人前哩。
公道:(白) 骂得好,济之:(白) 骂得妙,相爷:(忍气强笑介白) 唔,嘻嘻,状元郎,执法有公私之分,同袍岂无通融之例咩,此事不谈,不若我地先饮一杯醇醪,且看十二金钗同舞扇,汝州:(白) 老相爷,哈哈,下官新从帝苑来,初踏平章府,帝王家尚未闻有鼓瑟笙歌,何以平章府反为会品竹调弦呢吓,公道:(白) 一针到肉,济之:(白) 真系针针见血,相爷:(拂袖喝白) 住口,你们个个退下,众人:(白) 知道,相爷:(花下句) 我趋前向你讲句知心话,人不风流枉少年。个个谢素秋,佢嘅价可以换连城,我如今愿把花魁献;
汝州:(白) 谢素秋,唏,(爽中板下句) 花魁恨一语恼孤鸾。赏灯谁断风筝线;盘秋谁断并头莲。有千金难买还魂券;秋灯灭,难以再重燃。催花负罪你当难免;
相爷:(大惊接唱) 偏是冤家现堂前。宰阁无心存欺骗;
汝州:(接唱) 招魂难有再生船。
相爷:(接唱) 我叫佢出画堂,与你重相见;
汝州:(接唱) 神交客,真假两难研。
相爷:(接唱) 一声金缕传歌扇;再召花魁现眼帘。
(花) 你都莫把生人当作鬼魂出现;
歌娘:(歌舞介唱反线小桃红) 好花伴扇端,暗香袭冷筵,轻盈步步娇,似飞燕玉盆转,妙舞轻轻为君扇,素秋:(接唱) 问堂上客可记花间蝴蝶怨,花悲蝶怨,便惹、便惹扑蝶缘,学你疯颠逐扑不相见,歌娘:(接唱) 休要为了情颠,君须爱红梨艳,汝州:(白) 咦,点解相府堂中,都有呢一种红梨花呢吓,唉我见到红梨花,就记起当年情景,依稀还在咯,(接唱) 花也尚带鲜,哪堪记前梦,忽见画阁有红梨现,忆记从前,忆记红莲,得佢夜到书斋花插在案前,风两夜半秋灯相对互爱怜,两倒颠,又听鸡声惊觉欲曙天,已渺玉人面,目送鬼哭归重泉,呀,如何能会见,(白) 世无回生之人,哪有复艳之花,到底呢处系平章府,抑或系地狱门呢,素秋:(接唱) 逗那才郎寻旧燕,我唯有偷偷用扇遮盖了芙蓉面,(一遮介) 波翻舞浪隐约红莲现,(二遮介) 暂借迷郎鸾凤扇,为免郎怕鬼出现,我半遮面再遮面,(三遮与汝州过位扎架介)汝州:(接唱) 忙忙步履偷偷追上前,不信梨魂露眼人前,素秋:(接唱) 花也再生,色也复艳,再度见君,真情便揭穿,(素秋上前追汝州介)汝州:(白) 哎吔,(接唱) 对花色变,叹无缘,焉能伴夜鬼相对在奈何天,令我心惊复胆颤
素秋:(白) 赵郎,(木鱼) 非关有意存欺骗;
公道:(接唱) 哈哈,望把惊魂暂敛认婵娟。
济之:(接唱) 红莲原是秋娘变;
汝州:(白) 吓,素秋:(白) 系,(接唱) 昔日李代桃僵坠崖前。
公道:(接唱) 因为你嘅兰兄不许佢重相恋;
汝州:(白) 点解呀?
素秋:(白) 系,(接唱) 恐怕郎君坠孽渊。
公道:(接唱) 喂喂,花王乃是吾所变;
济之:(接唱) 鬼话连篇无非想强断弦。
汝州:(白) 哦,素秋即系红莲,红莲即是素秋呀,(大花) 相爷巧设迷魂局,借此名花卖机玄。证人不死案能成,去冠且待重申检;
相爷:(白) 老夫自知有罪,望大人原情原情
汝州:(白) 唏,情有可原,你罪无可恕,(爽中板) 何须哭拜讨人怜。公理私情难混乱;不许权奸法外存。卸去紫罗袍,将官贬;豺狼面目可还原。素秋未死你难图辩;带将口证上金銮。雾散云收红日现;(白) 人嚟绑,公道:(白) 慢慢慢,(接唱) 执法还须暂俄延。有情人先成属眷;纳宠成虚烛尚燃。借华堂,谐婚典;好待权奸口角暗垂涎。虎豹终须山上敛;放火难免自燎原。
(花) 系足宁无红丝线;
众人:(煞板) 借红梨,素秋:(接唱) 描暴力,众人:(接唱) 韵事留传。
窥醉
任剑辉 白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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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 窥醉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素秋:(白) 喃无阿弥陀,喃无阿弥陀,(秋江哭别) 今番劫余拜观音忏旧情,梦难成,真欲暗中破关夜里把檀郎认,叹倩女已忘形
公道:(白) 素秋,素秋呀,而家咁夜你想去边处呀?
素秋:(白) 我,公道:(木鱼) 你莫个志不灵时心不定;早掩重门去诵经。为怕秋风秋雨撩人兴;望你早绝痴心养性灵。况有池上鸳鸯同交颈;未曾相见已荡心旌。咪话老人啲说话不中痴人听;试问一见钟情又怎断情。
(白) 素秋,你唔记得同你姨丈三章约法叻咩,素秋:(花下句) 唉,听寒虫秋夜忙催织,可叹我织成恨网困于情。我望能偷认意中人,庶可摹形寻恨影;
公道:(白) 咁又点得呀,读书人焉可言而无信呢,家院:(白) 赵公子,呢度就系书斋叻,汝州:(白) 唔驶你侍候我啰,家院:(白) 哦,赵公子,你要早啲抖叻,(素秋偷窥介)汝州:(诗白) 花梢月正高,院宇人初静,已完三生梦,愁睹月儿明,公道:(白) 素秋,你重系处嚟装呀,走啦,走啦你,素秋:(白) 伯伯,公道:(白) 誃啦,素秋:(白) 伯伯,我求你可怜我,你俾我见佢一次啦伯伯,公道:(白) 唔得嘅,唔得嘅,素秋:(白) 伯伯,你都唔系唔听见我讲啦,我对佢三载神交都未能一见,今日我地有缘一见,你何忍我地变作咫尺天涯呢,公道:(白) 唔得嘅,唔得嘅,素秋:(白) 伯伯,你个人咁慈祥,我相信你以前都梗系一个多情种子嚟啰,公道:(白) 系,驶乜讲,素秋:(白) 系啰,系啰,公道:(白) 唔系,唔系,素秋:(白) 咁你既然系多情人,你当可怜我地呢啲多情人既痛苦啦,伯伯,我求你,我求你,你应承我,俾我见佢一次啦,公道:(白) 系呀,我应承你,唔好咁大声,起身,素秋:(白) 我知道你梗会应承我嘅,你同我开门,嚟啦,嚟啦,公道:(白) 开门,见一次呀,快啲返过嚟,素秋:(白) 系叻,(素秋开门见汝州醉后爱煞介)公道:(白) 素秋呀,素秋:(白) 伯伯,佢,佢真系生得好俊秀,(长花下句) 醉檀郎没半点尘俗性,一梦三年才相认,佢有潘郎相貌杜郎情,估话鸳鸯枕上与佢能交并,谁料望得梅开雪未晴。腮边泪点滴向郎垂,则怕你醉醒灯昏,不见了如花影;
公道:(花下句) 分明是镜中花,水中月,两般着手也难成。你又何苦要止渴望梅,充饥画饼;
汝州:(白) 素秋,素秋,素秋:(白) 吓,汝州:(诗白) 醉里不知愁,梦入蓬莱境,难忘三生约,微呼素姐名,(白) 素秋,素秋,素秋:(白) 佢,佢叫我呀,公道:(白) 我听到佢叫你,誃啦,去啦,咦,素秋:(花下句) 哎吔,可怜露湿鞋儿冷,百拜风神你要顺情。但愿尽向侬吹莫向郎,代玉纤重把郎衣整;
公道:(白) 走呀,素秋:(白) 伯伯,伯伯,(两人下介)汝州:(沉花) 唉吔,醉沉沉,香风扑面,吹醒刘伶。
(二王合字序) 凭栏记忆,梦中醉入瑶庭,蝴蝶偏偏飞来指引我路径,蝴蝶偏教痴人空对月叹孤另,午夜里悲鸣,我为素秋伤情,痴郎早已为爱失本性
(白) 吓,奇怪,点解呢只蝴蝶向住我徘徊不去呢吓?呀,死后每多魂化蝶,莫非香魂化蝶影,哎也,系叻,一定素秋嘅冤魂不息,化成一只蝴蝶飞嚟安慰我呀,素秋,素秋,你若果系,就不枉我断肠相思啰,(中板下句) 待我解寒衣,为你取暖驱寒,何以你又飞飞飞,飞上蓬莱境;怜我是凡人无双翅,(白) 唉,我唔飞得,我唔跟得你去,(二流下句) 与你比翼飞凌
(尺)。恼煞红杏窝藏
(合),(合尺花) 蝴蝶影
(上);(白) 弊叻,弊叻,飞咗过隔篱添,吓,点呢,度墙咁高,我又爬唔到过去,
窥醉
龙剑笙 梅雪诗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之窥醉
龙剑笙 梅雪诗演唱
任剑辉 白雪仙原唱
叶绍德编辑
(排子头反线)旦:(清唱反线过粉墙引子)月空明
(唱曲)庭苑静,有情人似隔双星,咫尺天涯,暗忆惊鸿影,难除魔障枉敲经,只求一面缘,虽死能目瞑,拂墙影动,倩女已忘形
婢女:(白)相公,你好声行呀,相公
生:(断头骂玉郎)百恨添忧绕心旌,素秋色笑无从认,最是欲见无路见,参商各凄清,沈腰潘鬓病困愁城,婢女:(白)相公,个边就系书斋所在呀
生:(白)得喇,你不须侍候喇
婢女:(白)但系大人吩咐过奴婢,生:(白)我有分数喇,你返入去啦
婢女:(白)你小心呀
生:(接唱)意冷心灰伤心哭诉月儿听,情亡恨永,拼交一醉永莫醒
(摄白)花梢月正高,院宇人初静,已完三生梦,愁对月儿明
(醉介开边)旦:(五才长花)醉檀郎没半点尘浊性,一梦三年才相认,佢有潘郎相貌杜郎情,估话鸳鸯枕上与佢同交并,谁料望得梅开雪未晴。
腮边泪点滴向郎垂,则怕你酒醒灯昏,不见了如花影;
生:(微弱叫白)醉里不知愁,梦入蓬莱境,难忘三生约,微呼素姐名
(白)素秋,素秋
旦:(快五才花)可怜露湿鞋儿冷,百拜风神你要顺情。
尽向侬吹莫向郎,代玉纤重把郎衣整;(下介)生:(清唱沉花)醉沉沉,香风扑面,吹醒刘伶。
(二王思贤合字序)扶栏记忆梦中醉入瑶庭,蝴蝶翩翩飞翔花月径,蝴蝶偏教痴人空对月叹孤零,午夜里悲鸣,我为素秋伤情,痴郎早已为爱失本性
(长句二王)不慕那白马红缨,迷惑在黄粱梦境,叹一句憔悴东风坠玉屏,三载酬诗诉尽相思病,我似萧郎难跨凤,她已骑鹤上瑶京。
一日积一寸相思,量三载长情,可有相思秤;
(音乐轻奏托诗白)微闻小犬吠秋星,忽来粉蝶绕花亭,死后每多魂化蝶,唉吔,莫非香魂化蝶形?
(痴白)系啦,梗系素秋嘅魂魄,附在只蝴蝶身上,今晚近来安慰我顶喇,唉吔,素秋,如果系嘅,飞落嚟,嚟啦,嚟啦嚟啦,唉吔,真系素秋呀
(起反线中板)嗟莫是渺香魂,化作红蝴蝶,归来向我哭诉余情。
莫非秋夜墓门开,你为怕犬吠更敲,才化作翩翩蝴蝶影;
我叫句蝶姐呀,你快投怀,为怕秋深夜冷,你衣单难耐朔风声。
待我解寒衣,为姐你取暖驱寒,何以你又飞飞飞,飞上去蓬莱境;
应怜我是凡人,恨无双飞翅
(包才)(口白)蝶姐呀,素秋,你有翼就可以飞咋,我冇翼我唔跟得你
(即转唱爽二流)不能与你比翼飞凌
(尺)。
唉吔路滑青苔
(合),险些折了秋郎命
(上);
紫兰香径
(士),步步斜倾
(尺)。
(稍慢)恼煞红杏窝藏
(合),(转合尺花)蝴蝶影
(上);
(浪白)唉吔,弊啦弊啦,素秋嘅魂魄飞咗去隔离添,点算呢你话,素秋,素秋,素
(先锋钹)旦:(白)唉吔秀才,你,你尊重些
生:(自言语口古)吓呢位姑娘,开讲都有话,裙边蝶,裙边蝶,在你红裙之下,是否有只红蝴蝶影呀;
旦:(口古)呢位秀才郎,你左一句红,右一句红,总唔怕人哋会面红嘅,(一才)
(作一种少女的娇羞划分个性) 冇噃,系,我身上著红衣,遍地皆红花,不过我红裙之下,不见有红蝴蝶,反觉红裙之畔,有只鬼灵精。
(故作薄怒介)生:(口古)系呀系,刚才冒犯姑娘,对唔住喇,哈,我明明睇住一只蝴蝶,飞咗你红裙之下,眨吓眼就唔见咗叻,应怜我为情呆,非关疏狂病;
(白)素秋,你话你嘅魂魄去咗边度呢?你话呢只蝴蝶去咗边度呢吓?
旦:(白)秀才,你开口一句鬼魂,埋口一句蝴蝶,到底你揾鬼魂呀,抑或揾蝴蝶呀?
生:(白)我揾蝴蝶啰,唉吔又即系揾的魂,不过鬼魂即是蝴蝶,蝴蝶即是鬼魂,魂化蝶,蝶化魂一样啫
旦:(口白)秀才郎,你既然可以话蝴蝶即是鬼魂,鬼魂即是蝴蝶,咁我都可以话蝶影即是红衣,红衣即是蝶灵咯
(一才)。
生:(白)哦?蝶影即系红衣,红衣即系蝶灵,唉吔,系咁我又明白叻
(起七字清中板)神交客不禁喜忘形。
嗟莫芳魂随蝶影;
回生附托病云英。
再生缘,今宵证;
旦:(接唱)荒唐话,气坏女娉婷。
自赏孤芳唯爱静;
怕从俗世说枯荣。
(转花)一生浑不解风情,何曾沾染愁和病
(一才);
生:(白)乜姑娘,你真系未病过嘅?咁你死过未呀
(才)?
旦:(白)唉吔,乜你咁问人嘅唧,我梗系未死过啦
生:(白)未病过又未死过,咁唔系叻,咁我重会错意,以为系借尸还魂添
(闪才花下句)魂魄已随蝴蝶渺,只落得低徊长叹两三声。
看一庭花月,几缕烟霞,此后谁怜孤雁影
(拉士字腔);
旦:(的起唱金线吊芙蓉板面)露冷缘何迷花径,自觉不平鸣,痴心也可敬,少见俗世有还阳令,又几见蝶化嘅亡灵,生:(接唱)低徊觅花径,只盼活了红鸾命,早证未了情,旦:(接唱)你因何泪交并,好似杜鹃啼绝岭,生:(接唱)确是杜鹃啼绝岭,忽染相思症,悲破碎了心灵,旦:(接唱)乜破碎了心灵,是哪个与君谈恋情,共你恩情难久永
生:(河调慢板下句)百花亭畔诉余哀,我是怜香惜玉客,嗟莫是天夭龙凤配,生死永隔幽冥。
旦:(接唱)玉真曾会在何年,若比红衣谁娇艳,能否压得飞燕迎风,更效小青吊影;
生:(直唱上云梯)怕忆三秋翰墨证,痛香销,怜我复怜卿,旦:(接唱)今生债不清,他生总有玉帕红罗定,生:(接唱)黄泉里怎生打听,痛哭遣赋悼亡灵,旦:(接唱)人世阴司亦有呼应,镜毁钗分也可合并
(才)生:(白)姑娘呀,我唔怕同你讲喇,令我醉生梦死嗰位意中人,我都未曾见过佢噶
旦:(白)秀才,你唔使咁伤心嘅,我睇你咁多情多义,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始终都会见到佢
生:(白)总边度有的见呀?佢都已经死咗喇
旦:(白)见过啩?
生:(白)没见过
旦:(白)见过喇
生:(白)没见过喇
旦:(白)都话见过咯
生:(白)都话没见过咯,哈哈,姑娘你就够得意嘅啦,人地明明未见过嘅,你就夹硬监话人地见过都有嘅,不过人逢失意后,知己就最难求,一个人伤心起来,就算见咗嘅影呀,都想同佢倾吓嘅,姑娘,你真系好嘅,又肯同我倾吓讲吓咁样,我真系当作你系我知己一样啦,阿知己呀知己,我讲你听呀,我个位意中人,佢叫做谢素秋,佢写畀我的诗呀,真系写得好好嘅,不如我攞畀你睇吓呀
旦:(白)我,我唔睇呀
生:(白)吓?唔睇呀?咁我一首读畀你听吓
旦:(白)我都系唔听咯,生:(白)唔听?你唔听我都监你听嘅叻
(起反线中板下句)有一首寄情诗,写在桃笺上,传递在梅花观,订交在锦官城。
佢话斜倚碧纱橱,题尽相思句,不见相思人,染下相思病喎;
有一首话灯昏梦难成,绣阁怜孤另,薰栊难取暖,旦:(接唱)垂泪到天明
(包才)。
生:(即白)唉吔,奇怪叻,我呢的诗从来都冇俾人睇过,点解姑娘你会知道嘅?
旦:(白)乜我呢句同埋你个过句嚟?
生:(白)系咯系咯,垂泪对天明
旦:(白)系啰,大概系闺阁女儿伤春之句,个个都系咁上下啫,我系估嘅啫
生:(白)乜原来你靠估?
旦:(白)系呀
生:(白)咁真系啱呵
旦:(白)真系啱咯
生:(白)呢一首呢一首就最不祥叻
(食住托白接唱)佢话命薄是桃花,纸薄是人情,今日纸上桃花,薄似秋娘命;
最后一首寄心声,写在红罗帕,旦:(接唱)怕花逢灾劫后,雨露永难承
(包才)。
(音乐托白无限)生:(白)唉吔,奇怪奇怪,刚才个句你就话靠估靠撞啫,呢两句你又撞得咁啱嘅,呀你,你梗系神仙定叻你
旦:(白)唉唔系,乜我呢两句又啱咗?咁么真系奇咯,不过咁秀才郎,所谓天下有心人,所见略同喇吗,何况圣人有云,亿则屡中,咁我中其一又何难中其二呢?我都系靠估靠撞嘅啫
生:(白)原来你又系靠撞嘅啫?
(秃唱花)我哭哭哭,哭一句十分情,只留得一分话柄
(尺);
旦:(秃唱杨翠喜)书生忒任情,痛哭失声,犹幸替君抹泪有红罗帕,休将泪再倾,(白)你唔好再喊咯
(接唱)蜡烛成灰不堪记恨,纵有恨也许清,有伤心事也难再认,生:(接唱)闺秀闲门未逢暴雨惊,若说恩爱亦会埋身胭脂阱,(托白)姑娘,你未曾试过就唔知咋,如果唔信嘅你就试吓吖
旦:(白)唉吔,我听见都怕叻,重敢试咩?
(接唱)君你且看寒梨冷静,君你休盼红鸾照命,且去求名博玉马金腰带,再休耽花月情,生:(接唱)不必惜惺惺,我宁抛乌纱去换、去换两本经,着袈裟归野寺来养静,旦:(接唱)秋雨撩人莫说情,我泪帕难复载,此际已湿清
(散更介鸡啼)内场:(白)唉,小姐啊小姐,夫人叫你快的返入嚟啊
旦:(白)得啦,得啦,秀才,我要走啦
(快五才花)一任鸡声啼破千重爱,生:(接唱)若说无缘又怎遇卿。
(白)哦,姑娘
(扯衣不让行介)
蝶影红梨记
龙贯天 谢雪心
唐涤生 苏翁
蝶影红梨记
龙贯天 谢雪心演唱
唐涤生原作 苏翁改编
(出入场锣鼓转排子头、摄尺五线引子、卓竹一才)生:(反线哭亡魂引子)绮梦化春冰,排愁未惯千杯胜
(病中吟)估道种出并蒂花,怎知却遭雪欺雨又凌,奈何分飞难合并,致令我憔悴挣一奄奄恍致病,病魔困,消瘦人形,任冷落磨折痴人命,三生石里,皆有注定,离合有注定,梦如烟,消失像泡影,难禁住,伤情泪,梅边柳底哭千声,怕春梦乍醒,冰冷衾枕听虫鸣,夜半凭谁伴我解慰得伤春病,借大醉敲旧铃,我愿沉沉大醉,任醉乡黄粱梦里境,减却凄清
(白)小生客馆无聊,不觉大醉,踏月而归,来此已是书房门首,啊,最是分明夜,翻成黯淡愁,玉人在何处,素魄影空流,啊时已夜深,不免倚石暇坐一会也罢
旦:(秃唱秋江哭别)相思三载怕追认,寂寥夜半,分花拂香,踏月披星,(白)想谢素秋,心慕赵郎,神交数载,独惜好事多磨,难留一面,几难得今日相逢,奈何又天涯咫尺,所以苦求刘伯伯网开一面,许我暗越小门,偷窥一次,但愿一见檀郎,稍慰相思之苦呀
(接唱)梦遍银河,玉女无凤聘,似是萍水飘不定,风霜痛历境,心声赋得辛酸百首诗,一句一篇将我心事诉倾,半忧半患愁如命,也许天注定,柳芽静处,夫君窥探,倩女已忘形
(白)哎呀,那边花枝摇动似有人声,哦,莫非是赵郎他?
生:(白)唉,(花)花梢月正高,深院人初静,肩儿上担不起相思病,口儿里叫不住玉女名,颤巍巍原是窗前烛影,眼花花当作月下人形。
园亭寂寞冷落更长,但得个美梦团圆,梦会如花影;
旦:(白)偷窥月下人,偷听花前月,原来眼前者,果然是他
(花)俏潘安,月下愁乌岭,好比痴人跌落相思阱,点点相思寄旧情,一梦三年,今晚才相认,可惜天涯咫尺,如隔万里情。
腮边泪今晚为谁流,驻足花前,再把郎话听;
生:(白)美人隔秋水,落月在高楼,素秋呀素秋
旦:(白)哦,佢真个叫我呀
生:(白)今晚怎生发付我赵汝州呀?
(直转二王合字序)红楼月色醉看分外明,园外孤清荒凉,曲折红梨径,庭内我孤单低徊,空对月叹孤零,我自伤情,我为爱伤情,痴人早有恨压伤心岭
旦:(二王)他不羡白马簪缨,他迷惑黄粱梦境,怜他深宵人不寐,怜他憔悴为痴情,我李代桃僵,三载埋名姓,他悼红悲翠,千日里换尽小名。
一日积一寸相思,三载深情难追认;
(食住起郁金香衬白)想我与姨丈也曾约法三章,闭锁柴门不能偷逾嘅,意欲过园解慰,唉!我又怕失信于人,这,这,教人如何是好呢?
生:(白)奇了,点解有只蝴蝶对住我徘徊不去呢?哈,莫非呢只蝴蝶就系素秋?
(郁金香)魂化蝶舞影,蝶似魄形成,魂魄夜半飘舞白玉亭,飘渺渺似是来慰孤清,(浪白)系咁就不枉我断肠相思咯,(续唱)秋夜墓门开处,今夜素秋化蝶来慰,话余情
(白)哎呀,素秋个魂魄飞咗过隔篱添,唔得,我要追过去
旦:(白)弊嘞,痴秀才扑蝶追过园来添,哎呀,咁点算呢,啊啊,秀才,你要尊重些呀
生:(接白)姑娘,方才我追住一个红蝴蝶,明明见佢飞落你嘅红裙之下,故而匆忙寻找啫
旦:(接白)红裙之畔,红蝴蝶我就唔见叻,我是见
(秃头减字芙蓉)裙畔不见红蝴蝶,只见鬼灵精。
生:(浪白)方才险些唐突姑娘,俾你闹两句都好应该,唉!素秋呀,素秋!你个鬼魂去咗边处呀
(续唱)若怜我痴狂,快些出现显灵性;
旦:(浪白)你开口一句鬼魂,埋口又一句鬼魂,咁到底你系揾鬼魂呀,抑或系揾蝴蝶嘅?
生:(接白)我揾鬼魂咯,吔,不过鬼魂即系蝴蝶,蝴蝶又即系鬼魂
旦:(白)秀才,你既然当鬼魂即是蝴蝶,蝴蝶又即是鬼魂,咁又何妨,(续唱)当红衣是蝶影,红袖是蝶灵。
生:(浪白)红衣是蝶影,红袖是蝶灵?
旦:(白)唔
生:(接白)呀!莫非你系
旦:(接白)哎呀秀才,做乜你好似傻咗咁啫?
生:(接白)系呀,我而家真系有的傻傻地,姑娘,我问声你咯,在未见红蝴蝶之前,你是否病到典床典席?
旦:(接白)吓
生:(白)吔,见到红蝴蝶之后致豁然而愈呢?
旦:(接白)你何故有此一问呢?
生:(续唱)是否再生缘,凭你一言来判定;
(浪白)姑娘你病过未呀?
旦:(白)未咯
生:(接白)咁你死过未呀?
旦:(接白)哎呀,啋,梗系未死过喇,乜你咁问人都有?
(续唱)看你因痴成狂病,人鬼分唔清。
(花)莫非是醉后迷糊,误当秋色为春令;
生:(白)姑娘,你未病过又未死过,唉,咁系我认错人咯
旦:(白)睇你呀,好似半痴半狂傻咗咁
生:(直转汉宫秋月)痴汉避世,难忘断了情,酬唱诗章佳句,下了书香聘,数载间属神交,便留下半生情,旦:(接唱)暗骂句书生太痴情,往事我求续听,生:(接唱)灾与难,恨煞无良丞相,下个摧花风雨令,我为救心间爱侣,决意以死拼,可惜重门欲破难,空听她唤郎名,重话纵非有幸成赵妇,已早铸铁般情,燕分飞,青衫一领困愁城,旦:(浪白)原来你咁多情嘅,(续唱)风风雨雨见尽你真性,生:(接唱)空相思,千恩万爱,旦:(接唱)佢半世苦命,生:(接唱)留下我独处孤单,冷冷冷冷冷于冰,旦:(接唱)前缘未断时,有朝再续情,但喜得翰墨缘未满,两心里有真情,送春风,天边海角聚续情,生:(接唱)阴司怎领还魂证,(插白)佢死咗叻,旦:(续唱)莫信夭殇已经命丧倾,(白)或者未呢
生:(接唱)寒崖云断矣,香车中丧命,个中情形,是我用耳亲身听,旦:(接唱)亲身听真假分不清,须知哀伤瘦损会落形
生:(沉花)哎呀呀,艳骨何处拜青茔。
旦:(金线吊芙蓉板面)夜半怀人怜香客,绝世痴狂人,我衷心已生敬,生:(接唱)可叹未有还魂令,旦:(接唱)更少有化蝶灵,伴你荒凉夜半哭花径,生:(接唱)怎得续了红梨命,转世未了情,旦:(接唱)见你凄然泪珠迸,生:(接唱)唤素秋人未应,旦:(接唱)似杜鹃啼绝岭,生:(接唱)但阴司隔阻怎生听,旦:(接唱)悲破碎了心灵,生:(接唱)嗟半世也伤情,旦:(接唱)莫醉里素秋频呼名,害得佢凄然难相应,你好意只有心领,生:(接唱金线吊芙蓉)花为谁香,促织为谁鸣,使我泪落滴遍衣与袖,素秋叫千声,(浪白)素秋,旦:(浪白)咪咁冤气喇
生:(浪白)令我醉生梦死嘅意中人,我都未见佢面,佢就死咗叻,旦:(浪白)或者见过呢
生:(浪白)未见过哩
旦:(浪白)见过呢
(续唱)莫道无缘鸾凤配,死生分幽冥,生:(接唱)好比抱病痛哭孤单忆妻苦董永,又好似夜闻雨霖铃,旦:(接唱)我寸心间都感染悲不罄,(浪白)我的眼泪都忍唔住咯
生:(接唱)董永天仙结得百日情,唉,我纵结得翰墨缘,徒留恨永,夜来梦难寻,追忆三载和诗,原来是泡影,旦:(接唱)谢素秋当感领你盛情,泉台下暗为唤应,记否记否杜丽娘,昔日还魂缘续订,生:(接唱)离魂重合牡丹续约,苍天已早定,我枉将诗句念,未见佢还魂夜诉情
旦:(慢板下句)竹林响金声,梨花香玉树,兰闺哭寂寞,此夜恨愁情。
一个是惜玉怜香者,一个是飘蓬断梗人,既是已断情弦,又何苦自伤形影;
生:(直转反线中板)一读到寄情诗,一吟到缠绵句,似梦梅泪洒牡丹亭。
佢话斜倚碧纱橱,题尽相思句,不见相思人,染下相思病;
一首话灯昏梦难成,绣阁怜孤另,熏栊难取暖,合:(接唱)垂泪到天明。
(静收)生:(白)呀,姑娘,点解你会咁顺口读埋落去嘅呢?
旦:(白)吔
生:(白)呢首诗我从来都未畀人睇过,旦:(白)哦,系,大抵闺阁女儿伤春之句,多是如此嘅啦,我都系断估嘅啫
生:(白)哦,原来你系断估嘅啫
旦:(白)系咯,咁啱喇
生:(白)唉,不过,呢首诗你就未必估得到咯
旦:(白)系咩,唔,个一首又系点样?
生:(秃头反线中板)佢话名薄是桃花,纸薄是人情,今日纸上桃花,薄似秋娘命;
一首话密密寄心声,写在红罗帕,旦:(接唱)怕花逢灾劫后,雨露永难承。
(齐才)生:(白)呀,姑娘,正话个句你就估中啫,旦:(白)吔,生:(白)咦,乜呢句又会咁啱嘅,(卓竹)旦:(白)吔,哦,所谓天下有心人所见略同呀嘛,何况圣人都有话,亿则屡中,咁既中其一,又何难中其二呢?
生:(秃头七字清)流泪眼望不断柳荫花影;
破碎心离不了春风玉屏。
此亭岂是蓬山境;
难觅凤箫和鸾鸣。
哭呀哭呀哭,哭一句青鸾鸟,好事难成,(花)哭一句好天良夜成虚境;
旦:(直转杨翠喜)书生自怨,怕触景,前事纵使印象难忘记,已烟消飞散无余剩,休将泪再倾,生:(接唱)蜡烛成灰心间印,记在脑海中,三载往事常记认,旦:(接唱)枉驾露云,更逢暴雨惊,再休要恨锁伤心岭,(浪白)前尘影事,如梦似烟,休再伤感咯
生:(接白)你未试过就话唔知,唔信你试下
旦:(接白)听见都怕咯,我重敢试咩?
生:(接唱)心绪,心绪千头难安静,旦:(接唱)君你休再痴狂如抱病,且去赴试帏,独占魁榜胜,今生再休耽风月情,生:(接唱)唉情情情,情误我,不贪高官爵禄,野寺去敲经,着袈裟礼佛把凡心静,旦:(接唱)你似愚顽石欠灵,未免人任性,道理分不清
(白)你都唔听人地劝嘅,我唔同你讲了,我誃叻
生:(白)吔,姑娘,慢走呀
旦:(白)你咪扯住我喇,生:(白)呀
旦:(白)秀才,做乜你眼定定咁望住人嘅啫
生:(长二王)一见销魂夺双睛,是羊脂玉碾蝤蛴颈,方才远观不审,如今近睹分明,风流占尽无余净,我想谢素秋也应如是,天均红质色减,加半点不相称。
虽不是狂粉蝶浪雏莺,愿独掌三春花权订;
旦:(直转惊鸿令)两下瑶台夜半逢花间证,莫知你离魂如入定,(浪白)同你倾咗咁耐,而家至觉得我靓咩?你梗系
(接唱)相思不晓节令,半天星暗月黑,花间深处未能尽看明,生:(接唱)我今朝初逢如素认,(浪白)吓,我睇睇吓你,真系当正你系素秋喇
旦:(浪白)素秋就还素秋,我还我,又点会将我当正系素秋呢?
(接唱)从前未有缘得相见,总之君你就昧生平,生:(接唱)醉花荫奇逢事有缘,我躬身仙驾下礼忙致敬,又敢问乡居何处问姓名
旦:(静转木鱼)小字红莲王氏姓;
生:(白)哦,原来是王小姐,小生赵汝州这厢有礼呀
旦:(续唱)父是黄堂太守称。
生:(白)哦,原来是太守千金,现在太守何在呢?
旦:(续唱)唉,可怜薤露朝零萱暮景;
生:(白)原来尊翁早亡,敢问小姐曾否许字呢?
旦:(接唱)琴瑟犹是未和鸣。
生:(白)今日为何到此呢?
旦:(接唱)今夜月明人寂静;
倦守亭心夜观星。
闲步园林为遣兴;
生:(白)难道这花园是小姐府上咩?
旦:(白)正是,(接唱)鸡黍惭欠愧居停。
生:(直转雨打芭蕉)今夜天仙嫦娥会秀亭,有幸相逢在园林夜诉前程,冷月寒梨花枝疏影,低语相思一缕诉心声,旦:(接唱)今晚诉尽缠绵无限意,早归书房关门修心性,生:(接唱)要诉尽无穷满腔未尽情,你剪烛书斋午夜永,(浪白)小生有缘欲屈驾小姐,到书斋一叙呀
旦:(浪白)秀才,一之为甚,其可再乎呢,书斋相叙不去也罢啊
(接唱)你几多思债尚未清,情根原是有恨罄,生:(接唱)欲解相思痴心意,当素秋今晚梦回夜慰情,旦:(接唱)往事怎重证,生:(接唱)往事盼重证,愿补情天缺,旦:(接唱)娲王料发不明,别恨重愁君怎胜,见赠红梨花一枝相敬,生:(浪白)你送枝花畀我呀?
旦:(浪白)系呀,与你交浅言深,愧无可敬,所以送一枝花畀你,而且重另有用意
生:(接唱)花枝泣血影,用意愿倾听
旦:(乙反中板)一枝红梨花,休当做枝头杏,花枝染血泣离情。
花为别离开,人为别离愁,花替人悲,人为花病;
有情人会少离多,有情花未开先谢,花叹命薄,人叹飘零。
(花)红梨蝶影天生愁,怕你心事两头难照应;
(白)秀才而家都好夜嘅叻,我要誃喇,你返过去书斋啦
生:(白)吔,小姐,敢订后会呀
旦:(白)只怕后会无期咯
生:(白)小姐小姐
(反线红楼梦断)三千恩爱化烟轻,是花太薄情,旦:(浪白)你咪咁啦
(续唱)莫怨花亏德性,是狂风肆虐凌,(浪白)你俾我誃啦,生:(接白)我点都唔俾你誃嘅啦
(接唱)哭怨苍天悲酸不磬,旦:(接唱)红梨绿柳,蝶侣暂慰余情,(浪白)秀才,生:(浪白)姑娘,(接唱)玉燕投怀,解慰露冷霜凝,旦:(接唱)蝴蝶化媒,玉臂拥香肩并,(浪白)秀才,咁,你就当我作素秋啦,生:(浪白)我都已经当你系素秋即是红莲,红莲即是素秋咯,你唔好离开我啦
旦:(浪白)系咯,我唔离开你,哎呀,都系唔得
(续唱)悲切切暗吞声,忍痛绝柔情,生:(接唱)紧牵相思带,啼血带泪鸣,旦:(接唱)往事应了,美梦乍醒,生:(接唱)弦续再断,破碎心灵
旦:(白)哎呀
(中五才)(花下句)听鸡声破云间月,依约未许再留停。
(二才)素秋未许换红莲,莫把旧爱新恩重追认;
生:(白)啊,红莲,红莲,唉
(入场锣鼓转五才花)红梨花伴蝴蝶影,新旧相思一段情。
卖友归主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八场 卖友归主
白雪仙 梁醒波 靓次伯 梁素琴 梁玉昆演唱
梁素琴饰沈永新 梁玉昆饰周日清
素秋:(白) 请问居士,此处可有沈永新女士呢?
日清:(白) 哼,开口女士,埋口女士,呢处唔系长安销金窝,系乡村清静地嚟喇,就算沈永新系处,都唔会接见你啲穷亲外戚嘅,哼哼
(素秋与公道欲离去介)永新:(白) 唉吔,素秋妹,素秋妹
素秋:(白) 呵,永新姐,永新:(白) 你点会嚟到?
素秋:(白) 永新姐姐,落难人憔悴讨人憎厌,若姐姐一步来迟,我已遭高人逐去咯
永新:(白) 唉,呢个就系我、我外子,呢位就系我旧时嘅姐妹谢素秋
日清:(白) 哈哈
永新:(白) 呢位就系相府刘学长喇
公道:(白) 失礼失礼
永新:(白) 请入嚟啦
公道:(白) 好好
日清:(白) 永新,永新:(白) 乜嘢啫?
日清:(白) 我想揾你借钱买醉,你有冇零碎银两?(领钱下介)永新:(白) 系喇妹妹,点解你地会嚟到呢处?
公道:(白) 唉
素秋:(白) 唉,永新姐姐,(两人叙旧介)永新:(白) 妹妹,伤心嘅事,都无谓再提咯,妹妹,我重要提醒吓你,(日清偷听介) 你虽然系接木移花,今时唔同已往啫,但系你仍属有罪之身,我希望你而后都莫出篱门半步啦,因为相爷佢新从继阳归来,路经此地,行辕又离此不远,素秋:(白) 呵
永新:(白) 而且你又系相爷嘅心爱物,如果俾佢见到你呀,一定罪无可免
(日清告密介)相爷:(白) 唔,可是当真?
师成:(白) 丞相问你,何有此事?
日清:(白) 小、小人哪敢欺骗相爷
相爷:(白) 师成,你立将素秋与刘公道,拿来见我
师成:(白) 领命
永新:(白) 嚟,食多啲喇
素秋:(白) 好够咯够咯
师成:(破门而入介白) 哼
(捉人见相爷介)相爷:(白) 哈哈,谢素秋呀谢素秋,你不死在悬崖之中,亦应生存我金屋之内,你若不把荐枕席伴,我要把你一刀杀却,喃喃,刘学长,你都已是风中残年,生死本无足道,只不过,我念你既往忠诚,免你一死,你仍可留在府中任事,唔
盘秋托寄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四场 盘秋托寄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陆飞鸿饰钱济之
冯忠民饰钱夫人
丫环:(白) 两位请茶
素秋:(白) 唔该
钱夫人:(白) 素秋
素秋:(白) 姨妈
钱夫人:(白) 点解你会嚟到呀
素秋:(白) 姨妈,真系估唔到你重认得我咯
钱夫人:(白) 认得,系咧,我听人地讲,话你十年前俾舅父卖咗
公道:(白) 咳咳
素秋:(白) 十年来嘅事,真系一言难尽,姨妈,呢位系刘学长
公道:(白) 拜见夫人
素秋:(白) 我今次若非系学长相救,都经已死咗咯
公道:(白) 唉
钱夫人:(白) 真系好多谢老人家你咯
公道:(白) 不敢不敢
钱夫人:(白) 请坐啦
公道:(白) 告坐
素秋:(白) 姨妈,我呢次咁远路嚟,我地想投靠你呀
钱夫人:(白) 唉吔自己人使乜客气,阿香环
丫环:(白) 乜事呀夫人
钱夫人:(白) 快啲去打扫西厢
丫环:(白) 知道
钱夫人:(白) 相公
济之:(白) 夫人
钱夫人:(白) 叫我出来有乜嘢事干呀?
济之:(白) 烦你打扫西厢,因为我嘅兰弟不久就到啦
钱夫人:(白) 吓?咁啱嘅?今日我姨娚女嚟咗,佢住在西厢,阿香环
丫环:(白) 吓?乜事呀夫人
钱夫人:(白) 快啲请表姑娘出堂,同阿姨丈相见
丫环:(白) 知道
济之:(白) 咁啱嘅?咁你嘅姨娚女系边处嚟?
钱夫人:(白) 哦,由京师嚟
素秋:(白) 难女谢素秋,向姨丈请安
济之:(白) 哈?奇啦,真系同名共姓者多,姨娚女又系谢素秋,长安紫玉楼有一个又系叫做谢素秋
素秋:(白) 姨丈,娚女正是紫玉楼谢素秋
济之:(白) 你系紫玉楼谢素秋?
素秋:(白) 系
济之:(白) 哈,闻说佢已魂断香车,身葬悬崖嘅啦
素秋:(白) 系呢姨丈,你又点会知道魂断香车嘅事呢?
济之:(爽中板) 良明有信说分毫。我共赵汝州曾结金兰谱;爱断情亡梦未苏。今日在衙堂鱼雁到;佢话愧无面目返家庐。
(花) 含恨寄雍丘,故人将近到;
素秋:(白) 姨丈,汝州,佢,佢就嚟呢处呀?
钱夫人:(白) 哦,咁么真系啱啦
素秋:(又狂喜转悲咽介花下句) 险死回生难见檀郎面,今晚夜西窗剪烛共围炉。估话难拾今生翰墨缘,岂料雍丘重现姻缘路;
公道:(白) 素秋呀,不止话你欢喜,连带我都欢喜到留出眼泪嚟咯,你系路上唔系同我讲过,话同个个赵生三载神交,始终未见过一面
素秋:(白) 唔
公道:(白) 唉,呢种可谓至情至性
(花下句) 尽此夜投怀送抱,好鸳鸯此后莫再分途。我亦都谢天谢地谢神灵,笑一句情天幸有娲皇补;
济之:(正容口古) 素秋,在往时我都可以收留你,在今日我不能收留你,(一才) 我希望你往别处投奔,另寻门路;
钱夫人:(口古) 相公,乜你讲啲咁嘅说话?素秋身世已经够可怜咯,你万不能对佢怜惜毫无。
济之:(白) 唔得,我点都唔能收留佢嘅
素秋:(口古) 姨丈,假如我听唔到赵郎嚟嘅消息,你唔收留我呢,我都唔会求你嘅,但系而家我不能不求你,我更要求你借此玉堂,俾得我与赵郎能偕鸳谱;
济之:(口古) 唉,我钱某此生耻为媒妁,呢一处玉堂清静地,岂可纳垢藏污。丫环,张灯送客
丫环:(白) 张灯送客
张千:(白) 张灯送客
素秋:(惨然白) 哦,张灯送客
(欲下介)济之:(见状不忍介白) 素秋,你返嚟,素秋:(先锋钹扑埋白) 姨丈,济之:(口古) 素秋,我都唔忍见你受飘泊无依之痛,好啦,我收留你,我俾隔篱先朝王太守遗吓个间红梨苑俾你住,但系我要你答应我,不能见汝州之面,(一才) 就算无意相逢,你都不能妄谈一语;点呀?
素秋:(摇头介)济之:(白) 唔做得咧,唉,张灯送客,张灯送客
素秋:(摇头欲下介)公道:(拦住唱花) 可怜纸薄人情冷,从今后欲求倚靠已全无。一任饥寒交迫白头人,风雨折磨你个青鬓妇;
素秋:(接唱) 已无可恋炎凉地,纵使我沿门托砵,都要将你细搀扶。伯伯,你不如留将老泪洒天涯,张灯送客难回步;(欲下介)济之:(摇头白) 素秋,我都知道咁样做法系对你唔住嘅,不过我为咗保存故人嘅前途,不得不如此嘅啫,素秋,我讲俾过你知,当日我受汝州父亲提携之恩,真系愧无以报,况且佢尚有慈母在堂,终日盼子成名,倚门垂泪,若果我俾你见佢,即系误咗佢嘅前途,我,岂不是以怨报德呢?
公道:(白) 道理道理道理
素秋:(口古) 姨丈,假如我唔听到你呢番说话,我真系会错怪你咯,你都可以为一个金兰兄弟而顾虑万全,唔通我唔可以为一个至爱之人而忍痛成全咩,好啦,我为念佢个慈母无依,一切依从你嘅吩咐;
济之:(白) 好啦素秋,我而家同你约法三章,素秋:(白) 你讲咧姨丈
济之:(口古) 嗱,一,不能共汝州见面,二,锁闭梨门不能作出墙之想,三,纵然共汝州碰面,不能说出真姓名,只可认作王太守之女,不能把你嘅身世表白厘毫。
公道:(白) 大人,何以要素秋认作王太守之女呢?
济之:(白) 唉,所谓贴邻而居,亦难免会相逢狭路,王太守已经死咗二百多年,所以我叫你认作其女,就算日后共汝州碰面,亦可以谋脱身之计
公道:(白) 哦,素秋,你要想清楚至好呀,我地系读书人,一言九鼎,钱夫人:(白) 你姨丈讲得啱嘅,素秋,你答应姨丈啦
素秋:(白) 好啦姨丈,我答应你
(花) 我愿乞经堂长礼佛,伤心宁下断情刀。哀哀指誓跪堂前,此后决无将约负;
济之:(白) 难得难得,起身啦,夫人,你带阿素秋去红梨苑
钱夫人:(白) 咁你跟我嚟啦,嚟啦嚟啦
内场:(白) 赵公子到,(素秋作强烈反应介)
(力力鼓公道急拉素秋衣边下介)汝州:(入介白) 兰兄,济之:(白) 哈哈,兰弟,你嚟到真系好喇
汝州:(喊白) 兰兄,素秋已经死咗叻,济之:(白) 我知道啦,兰弟,人死不能复生,你都唔好过度伤心,坐低啲讲,哈,而家秋深嘅时候,睇你重着咁少嘅衫,容乜易冷亲你呀,(解雪褛披在汝州身上口古) 你要强饭加衣,保重至好;
汝州:(口古) 我少件秋衣未觉冷,少餐茶饭我唔知饿,少个素秋我就生无可恋叻,我望你赐我烈酒一壶。
济之:(白) 唔,兰弟,你嚟到我好应当同你接风洗尘,但系你千祈唔好因一个素秋,你便消沉志气,你而家系我处重要勤加苦读,他日不愁无锦衣玉带,张千
张千:(白) 在
济之:(白) 二堂摆宴
张千:(白) 知道
诗媒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一场 诗媒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张生饰主持
陈立品饰鸨母
梁素琴饰沈永新
汝州:(诗白) 花影袭禅窗,梦入花间处,未睹花外人,此心先默许,山东赵汝州题
素秋:(诗白) 斜倚碧纱橱,题尽相思句,不见相思人,染下相思病,云阳女史谢素秋题
素秋:(白) 证因法师
主持:(白) 哦,女施主
素秋:(白) 赵秀才可曾依时而到呀?
主持:(白) 唉,未见其人
素秋:(白) 哦,莫非我去年寄下诗稿,未曾投递?
主持:(白) 哦,女施主寄下诗词,贫僧早已交付赵秀才,但系,唔知点解佢又
素秋:(白) 唉,缘分真系一件好奇嘅事嘅
主持:(白) 施主无须介意,相信秀才远道而来,可能把时辰稍误,望施主等待一时
素秋:(白) 哦,多谢法师方便
鸨母:(白) 唉吔素秋,素秋:(白) 哦,妈,永新姐
永新:(白) 素秋妹
鸨母:(白) 唉,你唔记得今日系掌灯时节,要去相府上席咩?相爷使人嚟我哋紫玉楼催咗几次咯
素秋:(白) 唉吔,我而家唔去得自
鸨母:(白) 唉吔,乜你咁得咁讲?
永新:(白) 素秋妹,你去啦,我虽然今时系失宠于相爷,但系旧时都系相爷嘅姬妾,相爷嘅脾气又唔可以忤逆得
主持:(白) 施主,你都系去相府处应酬吓,因为相爷呢个人,唔同别个,你千祈唔好得罪佢
素秋:(白) 好啦,大法师,咁若果你见过秀才嚟嘅时候,烦劳你话,你话素秋希望佢在佛门伫候,免致一再缘悭
主持:(白) 贫僧知道
鸨母:(白) 系咯,去啦
汝州:(白) 证因法师
主持:(白) 哦,赵施主
汝州:(白) 哈,法师,云阳女史谢素秋有冇嚟过?
主持:(白) 系喇,嚟过
汝州:(白) 我地三载神交,今时至望到见面,真系不枉我刻骨相思,而家佢系边处呀?
主持:(白) 唉,所谓孽债等如梦,仙缘不可期,云阳女史究竟都系花网中人,而且今日又系掌灯时节,佢嚟咗一阵间啫,就有人催迫佢要去相府上席,但系佢临行之时,吩咐我话俾你知,叫你至紧系呢处等候,免致再误佳期
汝州:(白) 哦
主持:(白) 唉,作孽作孽
亭会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六场 亭会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素秋:(白) 秀才,你,你尊重些,汝州:(白) 姑娘,真系唔好意思叻,因为我追住一只蓝蝴蝶,一路追,追佢,明明睇佢飞咗落你蓝裙以下,忽然唔见咗喎,素秋,你嘅鬼魂去咗边处呢,素秋,佢嘅魂魄去咗边呢,素秋:(白) 呢位秀才,你左一句鬼魂,右一句蝴蝶,咁到底你揾鬼魂呀,定抑或揾蝴蝶呀?
汝州:(白) 我揾鬼魂啰,鬼魂咪即系蝴蝶,蝴蝶即系鬼魂,魂化蝶,蝶化魂,一样唧,去咗边呢你话,素秋:(白) 咁既然你话蝴蝶即系鬼魂,鬼魂即系蝴蝶,咁我话蝶影即系蓝衣,蓝衣即系蝶灵唧,汝州:(白) 蝶影即系蓝衣,蓝衣即是蝶灵,哦,我明白叻,个只蓝蝴蝶飞系你蓝裙之下就唔见咗啦,呀,梗系素秋嘅魂魄附托系你身上,阿姑娘,姑娘,我问你一声,你病过未?
素秋:(白) 未啰,汝州:(白) 咁你死过未呀?
素秋:(白) 哎吔,乜你咁问人地都有,我,我梗系未死过啦,汝州:(白) 哦,又未病过,又未死过呀,咁唔系叻,唔系叻,素秋:(白) 点解你,你好似傻傻地咁嘅呢?
汝州:(白) 系呀,我都觉得我而家系傻傻地,姑娘,你唔知呀,因为我有一段伤心事,真,真系好惨,素秋:(白) 哦,乜你有一段伤心事,好,好惨,汝州:(白) 系哩,我从来都未讲过人听,素秋:(白) 咁你,你可唔可以讲俾我听呀,汝州:(白) 姑娘,你同我素昧生平,我本来唔应该咁唐突嘅,不过一个人在最伤心嘅时候,若果人一问起,我就宜得快啲讲晒出嚟,个心就舒服叻,姑娘,若果你听见我呢段伤心事呀,你一定为我一洒同情之泪呀,(花) 有花有蝶芳魂渺,最惨是天涯无处拜青茔。未曾相见已隔阴阳,素秋:(白) 你咁多情多义,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始终都会见到佢嘅,汝州:(白) 唉,我未曾见过佢面,佢就已经死咗叻,素秋:(白) 见过啩,汝州:(白) 未见过哩,素秋:(白) 见过哩,汝州:(白) 哦,姑娘,你真系得意,我未曾见过,你夹梗话我见过都得喎,(花) 此后谁怜孤雁影;
素秋:(金线吊芙蓉板面) 露冷缘何迷花径,自作不平鸣,痴心也可敬,少见俗世有还魂令,又几见有蝶化嘅亡灵,汝州:(接唱) 低徊觅花径,望救活红鸾命,再续那未了情,素秋:(接唱) 你因何泪交并,好似杜鹃啼绝岭,汝州:(接唱) 确是杜鹃啼绝岭,忽染相思症,悲破碎了心灵,素秋:(接唱) 早知爱孽乃虚情,莫醉向素秋要忘了名,雾水姻缘难久永
(白) 秀才郎,既知情弦已断,何必重要为个素秋梦魂颠倒呢,汝州:(白) 姑娘,我真系今生今世都唔忘记得素秋嘅,姑娘,我相信你都系饱学多才嘅,拿,我读阿素秋俾我嘅诗你听呀,佢真系好好才学,(中板下句) 有一首寄情诗,写在桃笺上,传递在梅花观,订交在锦官城。佢话斜倚碧纱橱,题尽相思句,不见相思人,染下相思病喎;呢首话灯昏梦难成,绣阁怜孤另,薰栊难取暖,垂,素秋:(接唱) 垂泪到天明。
汝州:(白) 呀,素秋俾我嘅诗,我从来未俾人睇过,呀,你点会知呀?
素秋:(白) 冇,咁我点会睇过呢,不过闺阁女儿伤春之句,都多数系如此叻,我断估咋,咁啱会估得咁重呢嘻,汝州:(白) 哦,呢首最不祥叻
(续唱) 佢话命薄似桃花,纸薄是人情,今日纸上桃花,薄似秋娘命;最后一首寄心声,写在红罗帕,素秋:(接唱) 怕花逢灾劫后,雨露永难承。
汝州:(白) 哦,姑娘,正话个句你话估中,呢首又咁啱嘅,呀,你梗系食饭神仙叻,素秋:(白) 点会呢,不过有咁啱,我又估中唧,系,所谓天下有心人所见略同,何况圣人都有云,话忆则屡中,咁我中其一,又何难中其二呢,汝州:(白) 哦
(花) 哭哭哭,哭一句十分情,只留得一分话柄;
素秋:(小曲杨翠喜) 书生忒任性,痛哭失声,犹幸替君抹泪有红罗帕,休将泪再倾,(白) 唔好再喊啰,(续唱) 蜡烛成灰,不堪记恨,纵有恨也许清,有伤心事也难再认,汝州:(接唱) 闺秀闭门,未逢暴雨惊,若说恩爱,亦会埋身胭脂阱,(白) 姑娘,你未曾试过就唔知咋,唔信你试吓,素秋:(白) 哎吔,我听见都怕啰,重敢试咩,(接唱) 君你且看寒梨冷静,君你休盼红鸾照命,且去求名博玉马金腰带,再休耽花月情,汝州:(接唱) 不必惜惺惺,我宁抛乌纱去换、去换两本经,着袈裟归野寺来养静,素秋:(白) 哎吔
(接唱) 秋雨撩人莫说情,我泪帕难复载,此际已湿清
(白) 哎吔,秀才郎,咁你咁得人怕,一阵又喊,一阵又笑,一阵又痴,一阵又呆咁样,汝州:(白) 系哩,我都觉得自己半痴半呆,吓,我睇睇吓你,真系好似当正你系素秋呀,素洲:(白) 哎吔,素秋还素秋,我还我,又点会将我当系素秋呢,汝州:(白) 真系人逢失意后,知己就最难求,姑娘,你真系好呀,我而家当正你系我知己呀,知己呀知己,你贵姓芳名呀?
素秋:(白) 哦,我姓王,叫做红莲,汝州:(白) 哦,红莲小姐,公道:(内场诈女人声叫白) 小姐呀,夫人叫你叻,快啲返入嚟喎,素秋:(白) 哦,秀才郎,我阿妈驶乳娘叫我,我要返入去叻,汝州:(白) 红莲小姐,我知道咁夜闯入你地花园系唔啱嘅,我都要誃叻,我就住系你地隔篱书斋咋,唉,难得你咁同情我,我希望你一阵间过嚟探吓我,等我将啲伤心事再,公道:(叫白) 小姐呀,快啲返嚟呀,夫人叫叻,素秋:(白) 哦,嚟叻,汝州:(白) 咁我誃叻吓,素秋:(白) 哦,汝州:(白) 红莲小姐,你一定要嚟呀,我今晚等你,我等到天光我都等,公道:(白) 快啲返入嚟叻,素秋:(白) 系叻,公道:(白) 乜你重想过隔篱书斋,应汝州之约添呀,哎吔,言而无信,可得为之人乎?
素秋:(白) 伯伯,我求你宽恕埋我呢次啦,伯伯,试问人非草木,谁能遣此呢,我想话凭借呢个最后嘅机会,解释佢嘅痴心,我点都唔会违背姨丈三章约法嘅,吓,伯伯,伯伯,吓,公道:(白) 唔,素秋:(白) 伯伯,吓,公道:(白) 好啦,好啦,(花下句) 欲慰佢痴心凭此夜,喂喂但不能破戒到天明。由来信约都最难忘,你莫个欺瞒雍丘令;(白) 起身,起身,素秋:(白) 哦,唉,(花下句) 一任鸡声啼破千重爱,一任残更敲碎我万般情。含泪折红梨,好待芳斋留话柄;
公道:(白) 素秋,何以采折红梨,是何用意呀?
素秋:(白) 聪明如你,难道我嘅用意,你尚未知咩?
公道:(白) 呀,老夫明白,明白,至紧要未到天明,就快返梨园叻喎,素秋:(白) 哦,公道:(白) 去啦,去啦
咏梨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七场 咏梨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陆飞鸿饰钱济之
汝州:(别鹤怨) 空斋三更倍幽静,孤灯夜雨梦觉静听秋声,拨开窗纱偷再认,不见玉女留形,素秋:(拈花上介接唱) 此际临门致敬,把你余情鉴领,赴约三更破愁城,你再莫说痴情,再莫说孤另,莫把秋灯照恨影,汝州:(接唱) 得天仙三更下降,心虽破碎也觉有殊荣,素秋:(接唱) 伤心怕复听,珍惜劫后处境,汝州:(接唱) 望天仙慰愁情
素秋:(白) 嗱秀才郎,我同你讲明先,我过来探你,我只许你谈风月,我不许你再谈伤心往事,汝州:(白) 哦,红莲小姐,你沾住枝花,系唔系送俾我?
素秋:(白) 系,我觉得同你交浅言深,真系愧无可敬,所以我拈枝花过嚟,向你回礼啫
(插花介)汝州:(白) 哦
素秋:(白) 秀才郎,咁你知唔知呢枝花叫做乜嘢花?
汝州:(白) 花园外面我就见好多叻,唔知呢枝叫做乜嘢花噃
素秋:(笑介白) 咁你估吓,汝州:(白) 瓶中莫不是海棠花?
素秋:(木鱼) 海棠花好无诗兴嘅;
汝州:(白) 唔系海棠,系荼薇喇?
素秋:(白) 唔系
(接唱) 荼薇冶艳味难清。
汝州:(白) 唔系荼薇,吓,系石榴喇?
素秋:(白) 唔系
(接唱) 石榴有花开夏令;
汝州:(白) 吓,系碧桃花喇
素秋:(接唱下句) 秋尽桃花已凋零。
(白) 秀才郎,你估唔倒呢
(汝州摇头介白) 真亏你是个惜花之人,连呢种红梨花都估唔倒,汝州:(像懵然白) 我真系唔识,白梨我就见过,红梨我就未曾见过了,乜有种叫做红梨花嘅吓?
素秋:(白) 系,我一生酷爱红梨,但系我都唔知佢系点嚟,不过我听过老一辈花王话,佢话梨花梨花,乃系离别之花,人固不忍别离,花亦不忍分枝,所此梨花泣血,久染成红,就变咗红梨花咁话喎
汝州:(白) 原来红梨花系咁嚟嘅
素秋:(白) 系,花无无知,都尚感分离之痛,试问人逢永别,情所以堪呢
汝州:(白) 原来红梨花,佢嘅意义咁深长,不如我哋同作咏梨诗一首呢?
素秋:(白) 咏梨诗呀?好,(花) 欲借红梨为暗示,怎奈佢梦魂颠倒欠聪明。不若就借取红梨一点娇,料理痴郎三分病;(白) 秀才,乜你想共作咏梨诗咩?
汝州:(白) 系咯,请小姐指教
素秋:(白) 咁秀才先请
汝州:(白) 咁我唔客气,有了有了
(诗白) 本份天然白雪香,素秋:(白) 谁知今日却浓妆,汝州:(白) 秋千院落溶溶月,素秋:(白) 羞倒红脂睡海棠,汝州:(白) 唉吔好诗
素秋:(白) 秀才好诗
汝州:(白) 如此好诗,焉可无墨痕写记?待我洗砚研墨,烦小姐濡笔一挥
素秋:(娇笑介白) 好,(坐下拈笔慢的的一才关目掷笔介白) 不如你写啦
汝州:(白) 点解呢?
素秋:(白) 我唔识写嘅
汝州:(白) 我唔信,吟得咁好诗,点会话唔识写字呢?
素秋:(白) 咁唔系话唔识,不过写得唔好,就冇谓写啦
汝州:(叹气白) 提起写字,我又想起素秋啦,佢写啲字真系写都好好
(小曲柳底莺) 簪花字、簪花字怀念谢素秋涕泪零,素秋:(白) 你又喴咯
梁州:(接唱) 笔也端正,(介) 哭泣失声,香车梦断黄梁醒,素秋:(白) 唉吔,秀才,我都话叫你唔好讲以前事咯,你讲吓又喊,想吓又喊,剩得我一个人孤清清有乜好呢?唔啱咁呢秀才
(投怀作极缠绵状接唱) 以身替代了鸳鸯侣,我愿以此身替代素秋,三更夜冷供呼应,汝州:(接唱) 我人也此心已冰,更兼那夜寒露冷催人病,
(觉冷介)
(作病状介)素秋:(偎贴介接唱) 暂借我情爱似春晖化冰,恨满须尽兴,恩情虽难复永,画朵梅花解渴望症
(白) 咁你就当住我系系素秋啦,汝州:(悲咽白) 红莲小姐,你对你真系好喇,我无形中,真系当咗你系素秋一样
(鸡啼破晓介)素秋:(推开汝州悲咽白) 你听否鸡声啼破窗前月,未许容人过五更,秀才郎,我要走啦
(先锋钹欲行介)汝州:(食住挽素秋白) 红莲,你要走啦,唉,知己,我地有冇后会之期呢?
素秋:(白) 后会?后会冇期呀
(下介)公道:(扮花王上白) 采得一箩花,衣食都何愁缺,提醒你啲采花人,独有红梨不可折噃
汝州:(白) 独有红梨不可折?呀,老伯
公道:(白) 哦,秀才郎有礼有礼
汝州:(白) 有礼,有礼,我正话听到你讲,独有红梨不可折,点解?
公道:(白) 喂呢位秀才郎,从未见过面啫?
汝州:(白) 我就住系呢间书斋
公道:(白) 哦,唔怪之喇,你问我话点解独有红梨不可折,系呀,凡系红梨花有人采折,此人必不得善终
汝州:(白) 老伯,你呃我了
公道:(白) 乜嘢呃你呀?
汝州:(白) 我正话有人送枝红梨花俾我噃
公道:(白) 呵?哈哈,你呃我就真
汝州:(白) 你唔信呀
公道:(白) 唔信唔信
汝州:(白) 唔信我带你睇吓,你跟住我嚟
(入房介)公道:(白) 系边处嚟?
汝州:(白) 嗱
公道:(白) 系噃,秀才郎,红梨花是否系一个蓝衣女子所赠?
汝州:(白) 系呀,你点知呀?
公道:(白) 唉吔,真系一个蓝衣女子赠送俾你?唉吔,秀才郎你此番见到鬼啦
汝州:(白) 点解呀?
公道:(白) 唔住,我先问你,呢度隔篱个所红梨院,你知道系边个嘅花园嘛?
汝州:(白) 我唔知呀
公道:(白) 哈哈我唔讲谅你都唔知,就系王同知太守嘅花园嚟噃,王同知系边一朝嘅官宦你又知唔知呀?
汝州:(白) 唔知呀
公道:(白) 王同知太守,死咗二百多年嘅喇,个个蓝衣女子,就系个个王太守嘅千金嚟呀
汝州:(白) 吓?佢个千金?
公道:(白) 哈哈,坏在坏在佢嘅千金嘅身上啦
汝州:(白) 点解呀?
公道:(白) 哩
(乙反龙舟) 佢个千金小姐当日归泉冥;留得香魂化妖精。佢在生嘅艳迹留话柄;为慕一个书生惨殉情。此后秋灯夜雨,出现个蓝裳影;爱向青年把偈倾。你知否白骨成堆埋荒径;三更云遮月,佢就摇动个唤魂铃。
(白) 佢叫做红莲,佢生平酷爱个亭红莲花噃,呢所书斋以前归埋太守府,呢亭红梨花呢,系佢生前亲手所种落,重有噃,佢只鬼魂,能知过去未来
汝州:(白) 系呀系呀
公道:(白) 系咧?
汝州:(白) 唔怪得我一向未被人睇过嘅诗,佢都会知道喇
公道:(白) 哼哼,佢点止话能知过去未来,佢迷人之时,有例不过五更
汝州:(白) 哈,系喇系喇,佢同我讲得好好哋,听见鸡啼啫,佢即刻就要走喇
公道:(白) 走就止?总有万种风情,也是不留痕迹,哼
汝州:(白) 老伯,冇错啦,我要佢写首诗,系素笺之上,佢明明执起笔想写,最后佢又唔想写噃
公道:(白) 哼,你估,秀才,乜你的面色咁曳,吓,系啦,难怪,你被个个蓝衣女子迷惑过,系咯,你睇吓你自己,面如黄蜡色,唇似竹叶青
汝州:(白) 唉吔
(沉花) 唉吔,灯下红莲艳,原是俏幽灵。
济之:(上白) 兰弟
汝州:(白) 兰兄
公道:(白) 大人
济之:(白) 兰弟,我同你共饮之时,都对你曾经讲过,话明隔篱有鬼,叫你千祈唔好步进梨园,点知你而家遇咗鬼迷,此地都唔好多留,不如上京罢啦
公道:(白) 系咯秀才郎呀,起程就好快啲啦,唔系一阵大雾迷蒙,个条路就好恶行喇噃
济之:(白) 系喇快啲去啦兰弟,我替你预备盘川嘅咯,张千,快啲替赵公子马上执行李
汝州:(白) 红梨虽无可恋,但系同我有半夕之缘,我想话纵声一哭红梨,然之后至登程啫
济之:(白) 不必啦
公道:(白) 无谓啦
汝州:(白) 兰兄,我要还咗我嘅心愿啦
(起悲秋) 哭一声,向花道谢,今生失意遇了卿,也可略慰此心旌,痛哭风花雪月情,(素秋悲不能忍略呜咽介)(白) 唉吔,你听吓,点解好似有女子喊声
公道:(白) 唔系啩,冇呀
汝州:(白) 系有
公道:(白) 我地就听唔倒啦,钱大人你听倒吗?
济之:(白) 系咯,兰弟,边处有人喊啫?你去罢啦
公道:(白) 起程啦,无人喊
汝州:(白) 我去啦兰兄
(略快唱) 望孤魂鉴颂,复拜哥哥有心爱护情,(介) 谢过苍苍年老恩须铭,泪竭声嘶永离城
(下介)(素秋哭泣介)公道:(白) 素秋,素秋,窥醉咏梨,都系你咎由自取,你重喊乜嘢呀?唉
素秋:(白) 伯伯,我亦要走喇
公道:(白) 唔,你要走?唉,处处都系炎凉地,你走去边度呀?
素秋:(白) 来到雍丘,我重醒起有个旧时姊妹叫沈永新,佢就住系呢一度嘅,我同你去投靠佢啦
公道:(白) 你真系想离开呢处呀?
素秋:(白) 伤心地,我真系不愿再留咯
(泣介)公道:(白) 好啦,唔好喊,等我执齐我地啲衣物,向大人辞行
咫尺天涯
任剑辉 白雪仙
蝶影红梨记
唐涤生
蝶影红梨记
第三场 咫尺天涯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张醒非饰梁师成
汝州:(白) 素秋,素秋,素秋
师成:(怒白) 唏,你唔怕死呀?
汝州:(一路跪埋喊介白) 大人,我怕死就唔嚟,我嚟得就唔怕死,素秋,素秋
下人;
(观状衣边扶住飞燕一摸口古) 启禀大人,谢素秋吐血身亡
师成:(白) 吓?谢素秋死咗
汝州:(白) 素秋死咗,唉吔,素秋为我殉情而死,我要见一见佢
师成:(口古) 来使大人,死呢个系谢素秋,本来以佢领导群芳,谁料佢收场惨淡;
金使:(口古) 梁大人,生死由天注定,不若将佢尸骸葬在绿水之间。
师成:(白) 领命
汝州:(白) 大人
师成:(白) 乜事干?
汝州:(白) 你做吓好心,素秋生时我未曾见过佢,而家死咗俾我见吓佢,你可怜吓,大人
师成:(白) 下去,人嚟,将呢个谢素秋嘅尸骸抛下万丈悬崖
金兵:(白) 领命
师成:(白) 人嚟,将这狂生赶走
汝州:(白) 素秋,素秋,素秋,素秋,(见众人抬飞燕抛尸落崖不辨痛哭介) 素秋,素秋
下人:(白) 行,行,行
(众人下介、素秋公道上介)素秋:(白) 赵郎真不愧是多情之人,可惜相隔百步之遥,难睹佢庐山真面啫,正是未见心上人,但睹山前血,公道:(乙反龙舟) 爱断情亡你都冇谓喊;
素秋:(接唱) 留将碧血寄缘悭。
公道:(接唱) 虎穴龙潭难恋栈;
素秋:(接唱) 远处求生靠人难。
公道:(白) 咁么系啦
素秋:(接唱) 我记得姨娘嫁夫为官宦;
公道:(白) 是哪一个呀?
素秋:(白) 雍丘县令钱济之呀
公道:(白) 唔,呀,此人我曾经见过一两次啊,系,(接唱) 佢亦是太师堂下一门生。
素秋:(接唱) 我姨娘拜佛慈祥惯;
公道:(接唱) 不若我哋百里投奔莫再还。
树盟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一场 树盟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昭仁公主什边柳荫上介台口唱滚花下句) 凤彩门前灯千盏,扫尽深宫半月愁。愁云战雾罩南天,偏是凤台设下求凰酒;
(白榄) 前年父皇谕礼部,替皇姐长平择配偶。只求身出官宦家,年华双十人俊秀。凤台千尺谁能攀,凤台枉设葡萄酒。有个周世显,才锦绣。礼部选之应凤徵,今夕凤台新试酒。环佩声传凤来仪,等闲谁敢轻咳嗽。
(长平公主上唱小曲醉酒头段) 红牙低声奏,冷香侵凤楼,甘自寂寞看韶华溜。空对月夜瑞脑销金兽,更添一段愁。求凰宴,莫设凤台难从浊里求。若是无缘怎生将就
(昭仁白) 拜见皇姐。
(长平微笑白) 昭仁二妹,我地姐妹之间应叙伦常,少行宫礼叻。
(昭仁天真介口古) 皇姐,礼部选来一个你唔啱,两个又唔啱,皇姐你独赏孤芳,恐怕终难寻偶;
(长平笑介口古) 唉二妹,我本无求偶之心,怎奈父皇佢催妆有意,我话其实都系多余嘅唧,正是千军容易得,一婿最难求。
(半羞介白) 内侍臣,与哀家传。
(侍臣台口传旨介白) 遵旨。呔,公主有命,周世显朝见。
(周锺伴周世显宫门打引上介)(世显台口诗白) 孔雀灯开五凤楼。轻袍暖帽锦貂裘。敏捷当如曹子健,潇洒当如秦少游。
(欲入介)(周锺一手拖世显另场白) 喂,咪行住……咪行住……
(滚花下句) 喂……帝女花都不比宫墙柳,长平慧质殊少有,君皇有事必与帝女谋,你三生有幸得向裙前叩,切记凤台应对莫轻浮。难得云英今夕会裴航,你要一片虔诚求杵臼;
(白) 喂,你睇下公主,艳如彩凤,艳就艳叻,惟是佢凛若冰霜,嘻……未知君家可有艳福消受唧?
(世显一才窥望惊艳介白) 哦,好一朵
(秃头长二王下句) 芙蓉出水百花羞,眉似苏堤春晓柳,盈盈秋水,为何轻罩雾烟愁。嗟莫是坐月怨秦箫,抑或是倚风寒翠袖;
(上前跪介白) 臣太仆左都尉之子周世显叩见公主,愿公主千千岁。
(长平望也不望冷然口古) 平身,(介) 周世显,语云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奈何折腰求凤侣,敢问士有百行,以何为首;
(世显口古) 公主,所谓新入宫庭,当行宫礼,公主是天下女子仪范,奈何出一语把天下男儿污辱,敢问女有四德,到底以边一样占先头呀。
(长平重一才慢的的震怒依然不望冷笑口古) 周世显,擅辞令者,都只合游说于列国,倘若以辞令求偶于凤台,未见其诚,益增其丑咋;
(世显绝不相让介口古) 公主,言语发自心声,辞令寄于学问,我虽无经天纬地之才,却有怜香惜玉意,可惜人不以真诚待我,我又何必以诚信相投呢。
(周锺在旁怨世显傲慢介)(长平重一才慢的的回头见世显,惊其才貌,徐徐回笑白) 哎呀……哦……酒来……
(唱慢板下句) 侍臣递过紫金瓯,翠盆香冷霓裳奏,借一杯琼浆玉液,谢适才语出轻浮。
(世显接杯唱秃头中板) 谢公主玉手赐琼浆,好比月破蓬莱,云迷楚岫;甘露未为奇,玉杯宁足罕,最难得是眉目暗相投。彩凤有翠拥红遮,经已兰麝微闻,我未接葡萄,香先透;翘首望瑶池,天上有金童玉女,人间亦有凤侣莺俦。
(滚花) 忽见含樟树,倚殿千年,怎得情如合抱同长寿;
(周锺白) 公主。
(二王下句) 正是瑶池无俗客,凤台只配凤凰游。
(二王短序) 老臣所荐可合心头?
(接唱二王) 望公主赐下一言,好待向君皇回奏;
(二王短序) 未知佢雀屏能中否?
(白) 公主……吓?
(长平羞介口古) 老卿家,世显正话提起棵含樟树,哀家忽然有感于心,我想话在含樟树下吟诗一首唧;
(周锺笑介口古) 嘻,公主,老臣虽不是猜诗的老杜家,但亦不致曲解诗中意,请公主你快些吟咏,老臣自必洗耳听莺喉。
(长平吟诗白) 双树含樟傍玉楼,千年合抱未曾休,但愿连理青葱在,不向人间露白头。
(周锺摇头摆脑白) 老臣会意……会意……
(拉世显台口唱滚花下句) 香词暗订三生约,文鸾七百算你占鰲头。
(介) 拜辞公主别凤台,此后不须再设求凰酒;
(与世显别下行几步)(突然行雷闪电,大风将彩灯吹熄介)(昭仁大惊口古) 周老卿家,你番嚟……你番嚟…… 彩灯尽熄是不祥之兆,你唔好咁快将喜讯向父皇回奏呀;
(周锺口古) 公主,彩灯尽熄,确系不祥之极,至于公主为终身计,你还须仔细筹谋。
(长平一才微笑口古) 周世显,语云天有不测风云,比如你对于呢一阵狂风,又有何感受呢;
(世显口古) 公主,世显为表明心迹,愿把诗酬。
(介)(吟诗白) 合抱连枝倚凤楼,人间风雨几时休,在生愿作鸳鸯鸟,到死如花也并头。
(长平赞介白) 好句。
(滚花下句) 乱世姻缘要经风雨,得郎如此复何求。生时不负树中盟,又何必张惶惊日后;
(白) 你们下去。
(世显白) 谢公主。
(与周锺辞别下介)(昭仁执长平手亲热口古) 皇姐呀皇姐……周世显首诗好就好叻,不过意头呢就曳到极,你想下,佢对住颗树话,到死如花也并头,我有乜法子唔替皇姐你担心日后呢;
(长平口古) 二妹,你咪咁傻女啦,夫妻系重情义,就算我日后要同驸马佢双双死于含樟树下,(一才) 我都对天无怨,对地无尤。
(昭仁嗔白) 皇姐,咁唔利是嘅嘢我真系唔准你讲呀。
(长平一笑拥昭仁白) 傻女……
(滚花下句) 风雨难摇连理树,任得那文鸾酖去凤彩球。
香劫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二场 香劫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崇祯起中板下句) 宫中闷饮叹时艰。战耗惊传抛玉盏;只剩得两行酸泪伴龙颜。此日殿称百官同懒散;登临怕上兔儿山。
(花) 养文官帷幄叹无谋,豢武夫沙场难勇猛;
(埋位分望群臣,轻轻拍案叹息介)
(后、妃分边伴坐介)(周后口古) 唉,主上,今日虽然事无可为,但仍可闭关自守,太子亦已抚军南京,永王定王亦由臣妾交与嘉定伯周奎暂时收养,你何必黯然长叹;
(崇祯口古) 唉,梓童,孤皇一生所爱,就系一个年方十五嘅长平公主,怕只怕会天祸红颜。
(袁妃白) 主上,(花) 礼部为长平选驸马,文鸾七百选中太仆男。昨日曾觐五凤楼,未知长平能否垂青盼;
(崇祯唱花) 帝女貌美如花艳,但如花命薄都是红颜。倘觅得东君着意怜,仗护有人孤也可愁略减;
(周锺上介快花下句) 帝花香满含樟树,周郎幸未叹缘悭。飘摇风雨凤求凰,回奏君皇谐奠雁;(入三呼万岁介)(崇祯颇为着急介口古) 周老卿家、孤皇闻得你带领太仆之子觐见公主于月华殿,到底情形点哩,因为佢自恃才华性情过于傲慢;
(周后口古) 倘若公主佢过于孤芳自赏,就会选婿艰难。
(周锺白) 主上,娘娘,(木鱼) 昨夜月华高挂灯千盏;太仆儿郎把凤攀。凤台设有鸳鸯盏;御阶砌满凤凰栏。弄玉恃才未把青睐盼;好在萧史传神应对间。博得公主玉手轻轻把那才郎挽;互递相思柬帖,佢两个就在含樟树下设诗坛。
(崇祯一才略放心介白) 哦,(花下句) 萧史若能攀弄玉,唉,我就一任佢乘龙跨凤上仙山。传口谕,世显上龙庭,看佢是否有翩翩仪范;
(周锺台口传旨白) 下面听着,主上有旨,太仆之子周世显衣冠上殿。
(世显圆领上台口介花下句) 不须王母瑶池召,金童昨夜早归班。帝女花香染蓝袍,飘上龙庭香更泛;(入三呼万岁介)(白) 周世显叩见我皇万万岁。
(崇祯白) 平身。
(世显白) 谢。
(介)(崇祯重一才慢的的介抚须微笑点头一才口古) 周少卿,孤见你确是一表非凡,恍似临风玉树,但未知你学武抑或习文,至会博得公主将你人才赏赞;
(世显口古) 主上,微臣愧无功勋迎帝女,幸存妙笔把花簪。
(崇祯重一才轻轻拍案叹息口古) 唉,乱世文章有乜用啊,孤皇习文,而你亦系习文,至令到今日破碎山河,都恐怕无从救挽;
(世显一才愕然自惭介口古) 主上,微臣秉承天子重文豪之意,固不料盛世起波澜。
(周锺口白) 主上,你往日重文轻武,今日反而重武轻文。早知如此啊,不如咁啊主上。臣子宝伦,现在午朝门外镇守,不若将长平公主配与微臣之子,佢一夫当关,万人莫敌。
(世显作惊惶反应介)(崇祯唱花) 文武自当无轻重,只不过孤皇愤激偶然间。待孤赐封世显驸马衔,择吉与长平偕奠雁;
(世显连随开边跪下介白) 谢岳皇,(花下句) 跪在龙庭三叩拜,谢主荣封驸马衔。宁甘粉身报皇恩,不负娥眉垂青眼;(欲下介)(擂战鼓介)
(正殿远景露熊熊火光介)(崇祯张惶介快口古) 吓,何以紫禁城有战鼓之声,更有烽烟弥漫;
(世显口古) 主上,微臣从大街直入玄武门,一路都安宁如故,并未见有铁马纵横。
(擂战鼓介)
(锣边大花)(周宝伦,锣边花上介唱大滚花下句) 凤阁龙楼戍火海,(一才) 宦臣出卖好江山。贰监偷开彰义门,独臂焉能平贼患;(开边叩见介)(崇祯见宝伦情知不妙食住开边先锋钹执宝伦快口古) 周宝伦,何以紫禁城战鼓惊天,纵使贼势披猖,也不能飞渡皇城呐喊;
(宝伦口古) 主上,贰监曹化淳偷开彰义门,(一才) 李闯经已长驱直入,(一才) 阜城门外,经已被贼兵杀到马倒人翻。
(崇祯重一才叻叻鼓抛冠连叹白) 唉,大事去矣。
(群臣俱俯首自咎介)(崇祯唱长滚花下句) 君非亡国君,终难免树倒猢狲散,我哭对皇陵三浩叹,到此方知守业难,帝统焉能临贼患,后妃难许贼摧残。含泪对梓童,(介) 挥泪对袁妃,(介) 国破有家亦难恋栈;
(周后悲咽口古) 主上,民间烈妇尚能从夫而死,何况臣妾忝为三宫之主,望主上赐三尺红罗,待臣妾以身倡仪范;
(袁妃悲咽口古) 主上,娘娘既能为国而死,妾身亦不愿苟活贪生。
(世显、宝伦、周锺食住短擂鼓掩面退后介)(崇祯顿足介快点下句) 泉台有路汝先行。赐下红罗,(崇祯哭唱半句) 袖掩流泪眼;
(二太监分边抛红罗介)(周后袁妃分接红罗先锋钹三看后顿足分边下介)(世显慢的的介沉花下句) 唉吔吔,三尺红罗千载恨,坤宁花落砌痕斑。
(滚花上句) 无情烽火撼皇城,眼底天愁和地惨;
(宝伦口古) 主上,趁西华门尚未有贼兵踪迹,微臣愿保驾突围,不能怠慢;
(周锺口古) 主上,所谓见一步时行一步,得逃生处且逃生,望主上再莫犹疑不决,老臣亦愿保驾同行。
(世显口古) 岳皇,煤山三十里外有双塔寺,从小路可通宣府门,请主上易服而行,微臣愿替身殉难;
(崇祯重一才苦笑摇头口古) 噎,孤皇不能救社禝,(一才) 我都但能死在社禝,(二才) 今日后妃经已红罗赐死,但尚有长平昭仁两公主
(二才) 我为免贼兵污辱,万不能把佢两个留在人间。
(沉痛悲咽白) 传……传……传……长…平……公主。
(世显白) 且慢,(反线中板下句) 一闻公主赐红罗,天下断肠谁似我,飘飘鸾凤带,尽变唤魂幡。无常此刻降乾清,传语一声唤长平,驸马未乘龙,帝女先罹难;常言死别总难逃,最惨者香夭才十五,昨宵楼台凤,今夕艳尸横。贼寇难污帝女香,我已荣封驸马郎,公主是吾妻,生死同忧患;千拜百拜拜岳皇,沥血陈情金阶上,且容我携凤,上华山。
(催快) 骨肉亲情难丢淡;香销难以唤魂还。掌上明珠难毁烂;抽刀犹怕断情难。
(滚花) 既是娇生惯养十五年,(二才) 何忍三尺红罗毁尽恩千万;
(崇祯重一才叻叻古内心悲痛介)
(先锋钹开泣执世显白) 驸马。
(世显哭应白) 岳皇。
(崇祯沉痛白) 周世显。
(世显更切应白) 主……上。
(崇祯秃头唱乙反滚花下句) 你……你……你,你休怨孤皇心太狠,(二才)(悲咽介接唱) 只怨你书生无力护红颜。
(愤然介接唱) 你既无千斤力
(二才) 枉有万缕情
(一才) 恩不断时还须斩;
(暍白) 人来,将他叉了下去。
(二御监拈棍将世显叉出介)(世显狂叫白) 啊呀,冤枉,(快滚花下句) 书生纵短还魂力,尚可疯狂把柱攀。但求乞见凤来仪,俯伏哀哀求圣鉴;
(崇祯摇头叹息沉痛白) 内侍臣,传长平公主。
(承恩白) 圣上有旨,传长平公主上殿。
(长平上介滚花下句) 妆台碎了菱花镜,只缘战鼓扣窗栏。忽闻传召上乾清,仓卒未能把云髻挽;
(入叩见介)(崇祯沉痛白) 平身。
(长平白) 谢,(介白) 请问父皇将臣儿宣上乾清,有何训谕?
(崇祯重一才悲咽白) 平儿,孤……
(欲语不能拍案叹息介)(长平愕然逐步退后偷望各人神色起略快中板下句) 舒凤眼,左右尽愁颜。父皇击案缘何喊;世显双瞳有泪衔。周将军,俯首无威猛;白发唏嘘暗呢喃。十二宫娥低头喊;尽都是玉腮红泪粉脂残。忧国心,难平贼患;也难端赖女云鬟。
(滚花) 再问父皇难怠慢;
(白) 父皇,你宣召臣儿,到底有何训谕呢?
(崇祯悲咽口古) 唉吔平儿呀,你虽然身是金枝玉叶,但可惜你生在帝皇之家,(包一才) 孤想将,将你……唉,你不如问问驸马爷,便明了一旦;
(长平一才惊羞交集白) 哦,驸马……驸马爷,你岳皇宣召长平,到底有何训谕呀?
(世显重一守望长平悲咽口古) 公主,语云亲莫亲于父女,爱莫爱于夫妇,为父者不忍直言其痛,为夫者更觉开口艰难。
(瞅咽介)(长平重一才快的的埋宝伦旁口古) 周将军,(着急介) 你知否君皇宣召哀家有何训谕,父不忍向女言,夫不忍向妻说,可想内容凄惨;
(宝伦一才悲咽口古) 公主,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俱属五伦之内,你父不忍时夫不忍,请恕我未开言已泪泛澜
(仰天长哭一声介)。
(长平重一才先锋钹扑埋向周锺口古) 老卿家,所谓祸福天降,不能趋避,不言其惨,其情更惨,老卿家你何苦要我断肠猜度呢,生就生,死就死,最难堪者就系流泪眼看流泪眼;
(周锺喊着口古) 公主,呢个时候,老臣实不敢相瞒,闯贼就快杀入乾清殿叻,适才间你母后与共袁妃,经已红罗赐死,(一才) 而家龙案上有三尺红罗,准备你受用,(一才) 你快的上前叙过夫妻情义,(一才介) 再向君皇请死投环。
(长平抱帝膝痛哭唱叹板下句) 我十五年来承父爱,试问一死酬亲也何难。我愿来生重续父女情,弥补今生情太暂;
(哀怨谱子喊介白) 父皇,臣女虽不幸生落帝王之家,但犹幸得为崇祯之女,自古道君要臣死只凭一语,父要子亡只凭一语,父皇你今日欲赐我红罗反覆不能传诸金口,可见你爱女情深,驸马佢反覆不能转达其情,可见但爱妻情切咯,父皇,臣女年虽十五,经已饱尝父爱,更难得夫宠新承,我虽死都亦无些微可怨。父皇,我望你速赐红罗,愿我死后九转轮回,来世再托生为父皇之女,驸马之妻,于愿足矣。
(与崇祯相抱而哭介)(崇祯食住序哭叫白) 长平……爱女。
(世显唱叹板下句) 几见亲情锄骨肉,君臣壮烈独惜太凶残。蝼蚁贪生是常情,死别相看情更惨;(白) 岳皇,岳皇,你可怜公主年方十五,你怎忍父女之情,三尺红罗将佢处死于断肠时候呢岳皇。
(战鼓声介)(崇祯重一才白) 也罢,(大滚花下句) 老卿速传疏解令,(一才) 将军速去锁宫环。
(周锺,宝伦开边分下介)(崇祯唱滚花) 儿呀,我狠心为保你玉晶莹,(一才) 抛下红罗代作勾魂棒;
(抛红罗晕倒介)(承恩连随扶崇祯埋位并替其卸蟒袍介)(世显冲前一步拈起红罗一端喊白) 公主,(啾咽起小曲扑仙令) 你相顾断柔肠,痛别离泪满宫衫,惨过玉环方信别离难,你能尽节,夫哪得复再偷生,痛哭一番牵衣再复攀
(起红楼梦断小曲序)
(哭叫白) 徽妮,公主,开讲都有话,执手生离易,相看死别难呀公主。
(长平悲咽介唱小曲红楼梦断) 宫纱三尺了一生,夫婿唤奴还,(白) 唉,驸马爷,(接唱) 你再莫牵鸳鸯带,痛哭悲喊,(序白) 唉驸马,生离重有十里长亭可送,死别更无阴阳河界可聚,驸马,你唔好送我叻,你誃罢啦,保重呀驸马。
(世显悲咽接唱) 泣诉苍天痴心可鉴,难忘誓约合抱树两投环,(长平序白) 驸马爷。驸马爷,夫妻虽有同生之年,几见有共死之日,我更不愿死在驸马之前,添你日后无穷之恨,望你紧记清明一炷香,哀家、哀家就感同身受叻,(世显拖住红罗接唱) 莫闭墓门,莫拒我殉难,泉下设筵,渡过花烛一晚,(战鼓声介)(长平催快接唱) 听,鼓角喧天,火势弥漫,将军抛盔甲,文官相泣叹,国事经了哪愿再生,含泪告别,(一才与世显双札,世显跪下介) 劝驸马休喊
(战鼓声喊杀声介)
(周锺、宝伦食住分边复上介)(崇祯食住战鼓声惊醒介问白) 老卿家,公主可曾气绝?
(周锺白) 主上,公主尚在御阶,与驸马依依惜别,未曾死去。
(崇祯重一才先锋钹开位执长平悲愤介快口古) 平儿,阎王注定你三更死,例不留人到五更,莫不是你为着儿女私情,你甘丧公主仪范;
(长平快口古) 父皇,我亦知父要女亡,女不亡是为不孝,怎奈驸马佢紧执红罗不放,令我伤心魂断纠缠间。
(崇祯大怒先锋钹执世显一脚打世显掩门踏地介快口古) 周世显,公主虽生不能为驸马妻,最多佢死后碑文任得你如何编撰;
(世显快口古) 岳皇,公主能以身殉国,我又何忍偷生,愿赐三尺红罗,我与公主合抱投环。
(战鼓声内场喊杀声介)(文武官与宫娥争卸下介)(崇祯顿足介快点下句) 树倒猢狲现奴颜。将军速去平贼患;
(宝伦白) 遵命。
(冲下介)(崇祯在宝伦临下时拔宝伦腰间挂剑介快点下句) 红罗三尺断情难。若要成全挥剑斩;(先锋钹三杀长平介)(世显食住拦介狂呼白) 岳皇,岳皇。
(崇祯白) 周老卿,将他叉了下去。
(介)(昭仁食住以上之叻叻古冲上崇祯一剑劈在昭仁膊上介白) 唉吔。乜阿昭仁你呀。
(长平白) 二妹,你嚟做乜嘢呀?
(昭仁惨叫白) 家姐,家姐,父皇杀我。
(一才) 父皇杀我……家姐,家姐,你快的走啦。家姐,世上虎豹豺狼,亦不反噬其亲,枉父皇是一代明君,竟尔手刃其女。
(死介)(崇祯哭相思介先锋钹执剑唱快点下句) 我不留帝女在尘寰。娇儿莫怨心肠硬;
(崇祯一剑批落长平左臂,长平左臂鲜血淋漓哀叫口古) 父皇,父皇,一剑唔死得,望你再加一剑,免我痛成咁惨;
(崇祯重一才先锋钹执长平三杀不下介口古) 平儿,你父皇虽练得心如铁石,我现在都经已举剑艰难。
(长平凄声口古) 父皇,父皇,你若不能再挥剑成全,真系枉费你一生咁痛锡我叻,父皇,父皇,你咬实牙关……用力斩啦;
(崇祯先锋钹执长平口古) 女呀,望你撑开生死路,我送你入去鬼门关。
(一抹长平掩面用剑一碰长平,长平昏绝介)(承恩冲上白) 主上。
(崇祯回头暍白) 何事?
(承恩口古) 主上,李闯已经从奉天门一直杀到入嚟慈寿宫叻,四处派人找寻帝后踪迹,来势非常凶猛;
(崇祯口古) 儿,你死得好,你死得好。哦,王承恩,孤王要登高山谢民爱,你快些随孤上煤山。
(承恩扶崇祯衣边下介)(周锺一路狂叫主上上哭相思介见死尸累累,不禁大惊,欲窜下,一碰长平落蹋地,觉长平尚未气绝白) 噎吔,咦,佢重有气噃,我真系感谢上苍怜帝女,尚留残喘在人间,待我背她回家罢。
(下介)(世显什边扑上,狂叫公主,见尸骸满布,四处奔扑认尸,见受伤宫娥连随扶住宫女口古) 宫娥姐姐,何以遍地尸骸,偏偏不见长平公主,莫非公主佢颜容,惨被帝皇毁烂;
(宫女悲咽口古) 驸马爷,长平公主已被主上所杀,周老卿家抱公主遗骸,以锦茵覆体,经已冲出风雨之间。
(死介)(战鼓声介)(世显唱滚花下句) 历尽千辛和万劫,也要乞取尸还。
(什边下介)
乞尸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三场 乞尸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十日后,周宝伦在桃苑中上唱中板) 烽烟惊破,繁华梦;何堪名利,两皆空。若有机缘,定必求新宠;所谓识时务者,方是大英雄。
(滚花) 酒千盅,未可解千愁,一念间,可博来新禄俸;
(白) 自从长平公主由我阿爹覆以锦茵,抱归桃苑,五日来悉心调治,公主伤势新愈,与二妹瑞兰养静于小楼之上,我何不借重帝女,献媚新朝,不难博得高官厚禄。
(周锺无精打彩上唱长滚花下句) 急煞老年人,静极频思动,劫后荣华如一梦,不愁国破,恨家穷,终日钻营新面孔,怎奈晋身门路未能通。唉,安得一朝独占邓山铜,时来位列三台重;
(宝伦一见周锺上前白) 阿爹你来得正好,孩儿有好消息奉告。
(周锺白) 有乜嘢好消息呀?
(瑞兰卸上偷听白) 唔,阿爹同阿哥鬼鬼祟祟细声斟酌,都唔知讲乜嘢,等我偷听吓至得。
(宝伦唱滚花下句) 明太子今已为臣虏,清霸主旦夕可称雄。昌龄早巳暗降清
(一才) 佢知会孩儿投向新朝用;
(周锺白) 唉!
(滚花下句) 往日金银堆满屋,劫后只余两袖风。欲求献媚向新朝,罗掘也难供进贡;
(宝伦白) 阿爹,你有所不知,孩儿欲借重一人,尤胜黄金十万,你知否献宝不求和氏璧,只凭帝女便可求封。
(瑞兰白) 唔得叻,我要去话畀公主听至得。
(周锺亦食住执宝伦快白榄) 你讲系唔系前朝个一朵帝女花。
(宝伦接白榄) 此时价值千斤重。
(周锺接白榄) 佢纤纤弱质重有乜作为。
(宝伦接白榄) 帝主得之有大用。
(周锺接白榄) 莫非佢借她作正义旗。
(宝伦接白榄) 个中玄妙谁能懂。
(周锺接白榄) 卖之诚恐负旧朝,(宝伦接白榄) 不卖如何有新禄俸。
(周锺点头介滚花下句) 我地茶饭三餐无百味,帝女还应再从龙。不是忘恩是报恩,事关一角小楼难栖凤;
(宝伦唱滚花下句) 父子入城暗把昌龄访,趁此天昏地暗雪溶溶。不如打轿入皇城,为怕马蹄积雪涌;
(暍白) 打轿。
(张千喝打轿介)
(轿夫分边上,锺、伦打轿下介)
(张千随下介)(长平拉瑞兰台口悲咽口古) 瑞兰,我感激你待我熨贴之恩,更感激你待我情如姊妹,我求你借我三尺红罗,等我完咗呢个未完嘅责任,瑞兰,试问前朝帝女,何堪供你父兄作买官之用;(痛哭介)(瑞兰亦悲愤口古) 公主,我不值兄长所为,更不值我爹爹盲从附会,难得公主你五日复生,又何必要一朝重死,我阿爹佢咁样做法,真系神鬼难容。
(长平口古) 瑞兰。我唔死又点得呢。我真系心悔我当时不死于乾清,今日再作囚笼之凤;
(欲撞树而死,瑞兰食住拦介悲咽口古) 公主,公主。你何必要咁样呢?我瑞兰决不让父兄将你无情出卖,你畀个时候我想吓啦,若果真系想唔通嘅,我宁愿以身相从。
(银铃带老道姑从桃苑上介白) 二小姐,维摩庵个师太嚟揾你呀,我都拦住度门嘅叻,点知俾佢撞咗入嚟,佢话二小姐你系佢庵堂长年施主,熟不拘礼嗰。
(老道姑悲咽白) 瑞兰二小姐,因为贼兵入城嘅时候,阿慧清道姑佢就受惊成病,所以佢叫我扶佢到来,求你施舍啊,点不知嚟到横门处,不幸佢就气绝身亡,我想求阿二小姐你,施舍一副薄棺,将她殓葬。
(瑞兰白) 慧清死咗?
(长平闻语慢的的计从心生介白) 慧清道姑死咗,瑞兰,你过来嚟。
(拉兰另场唱滚花下句) 既未容一死我求避世,希望桃僵李代脱牢笼。常言换柱可偷梁,接木栘花犹可种;
(白) 瑞兰,我嘅意思你明白未呀?
(瑞兰愕然而醒点头兼细声白) 系噃,我明白叻。银铃你番出去先,(银铃卸下介) 师太,我问声你叻,咁你知唔知维摩庵是谁人所建?
(老道姑合什白) 小姐,维麾庵是前朝周皇后所建……可怜周皇后在城破之日……已经……(哭泣介)(瑞兰白) 师太,到呢个时候我都唔怕坦白同你讲叻,呢,个便个一位就系周皇后之女长平公主叻,倘公主有危难之处,师太,你可能方便?
(老姑姑连随向长平跪下悲咽白) 贫道叩见公主,我愿粉身要报答皇后恩德。
(长平悲咽白) 师太,(滚花下句) 泉台未启思亲路,罚我人间再飘蓬。欲向观音借避彩莲花,免在凡尘受天播弄;
(老姑姑误会长平欲削发大惊摇手白) 公主唔得,你是一个玉叶金枝,岂能在庵堂受苦,贫道……
(瑞兰拉老姑姑作神秘细声白) 师太……公主今日就系有难临门,我想……(向老姑姑咬耳介)(老姑姑一路听一路点头答应介)(瑞兰口古) 公主,你快的同师太走啦,你记住,维摩庵后十里外有一间紫玉山房,是我亡母生前静养之所,我自会隐居山房,将公主你暗中侍奉;
(长平感激介口古) 瑞兰,我愿与你八拜金兰,报答你今时情义,除咗你之外,我都唔愿再与呢个俗世人间有相逢。
(老姑姑急白) 公主,系就好去啦,唔得唔得,不过咁噃,人死咗就一滴血都冇嘅啰噃,二小姐,你屋企有无猫猫狗狗养到呀?
(瑞兰白) 有呀。
(老姑姑白) 有就有办法叻,快的跟我入嚟先啦。
(同下介)(张千、轿夫、周锺、宝伦打轿上。周锺唱滚花下句) 我并非有心忘先帝,不过一来为弟子,二者为臣工。俾我三言两语扭乾坤,一诺攀回金粉梦;
(宝伦唱滚花下句) 昌龄纵肯传消息,也需一头半月始能通。繁华有梦可垂成,莫泄玄机惊彩凤;
(瑞兰一路狂哭手拈血书一纸从苑门上口古) 唉吔爹,长平公主已经毁容自杀于经堂之上叻,佢留下一纸血书,写得非常沉痛;
(周锺大惊抢血书读介口古) 惊闻楼下语,尸横血泊中,望尸沉江海,存贞自毁容。
(白) 徽妮绝笔。唉,呢个繁华梦都未发得就成个醒咗叻,张千,你快的人去命几个心腹家丁将公主嘅尸骸裹以绫罗,以大石坠沉海底去吧。
(张千白) 是是是。
(下介)(世显上疯狂唱快滚花下句) 乞取艳尸寻周府,可怜十室九皆空。贼兵塞断帝皇城,十日才离狼虎洞;
(哭求白) 大哥你方便吓啦大哥,我揾周世伯,周世伯,周世伯。
(周锺暍白) 园外何人哭叫?
(王祥报白) 启禀老爷,门外有疯癫汉子欲冲门而进。
(周锺喝白) 你把他带进来。
(王祥放手,世显冲入介,周锺重一才大惊,慢的的退后介)(世显哭叫白) 周世伯,(悲咽口古) 周世伯,因为十日兵困皇城,我今日至到嚟揾你咋,我知道公主嘅尸骸俾你抱咗番嚟,究竟你安葬响边度,你话我知啦,我要取回桐棺,开坟掘冢;
(周锺口古) 世显你嚟迟咗叻,无错,你听我讲啦,公主系就系死而复生,(一才) 但系又生而复死噃,(一才) 我万不能被世人知道公主死因嘅,唉,总之就系死咗叻,你何必问底查踪。
(世显口古) 世伯,我都唔知你讲乜嘢,又话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你究竟讲乜,你快的畀番个尸骸我,好待我把香烟供奉;
(周锺口古) 唉,世显,第二个死咗都重有尸首可寻,公主死咗已经不留痕迹,佢有一封遗书写落,(一才另场白) 咦呢开头个两句,万不能俾佢过目嘅,等我撕咗一半先,(对世显介) 嗱,我依照佢遗书十个字,已经将佢个尸骸葬落江海之中。
(世显接遗书重一才沉痛读白) 望尸沉海底,存贞自毁容。徽妮绝笔。
(哭相思介)(乙反中板下句) 傲骨未成灰,明珠已沉江海,恨无路求张羽,煮海再相逢。宋玉楚江悲,血花磨墨赋招魂,怕哭断九回肠,难觅泉台凤;巢覆卵无存,国破家何在,生离愁叠叠,死别恨重重。
(滚花) 我愿能殉国更殉情,取义更酬鹣鲽梦;(欲撞树死介)(宝伦,瑞兰分边拦住介)(宝伦口古) 周世显,你殉情还殉情,你何必死在桃苑之中,令我父子受世人讥讽;
(瑞兰口古) 驸马爷,你唔死得嘅,想先帝遗骸尚停放在茶庵之内,倘若驸马死后,又有谁哭祭呢?何况有情生死能相会,无情对面不相逢。
(周锺白) 瑞兰,你行开,同佢讲咁多做乜嘢得,乜你地死亲都走人嚟我度死,呢度死惯人嘅咩,张千送客,(暗作驱逐状介)(张千应命将世显推下介)(瑞兰口古) 阿爹,我唔想响呢处住叻,我想搬去紫玉山房,远避红尘,清廉自奉;
(周锺晦气白) 唉吔,有毛有翼咯,去啦,你一生脾气都衰到冇人同嘅。
(宝伦叹息唱滚花下句) 伤心碎了连城璧,更无余术可攀龙。
(同下介)
庵遇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四场 庵遇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长平道姑身挽旧破竹篮,背尘拂上介起小曲雪中燕) 孤清清,路静静,呢朵劫后帝女花,怎能受斜雪风凄劲,沧桑一载里,餐风雨,续我残余命,鸳鸯劫后此生更不复染伤春症,心好似月挂银河静,身好似夜鬼谁能认,劫后弄玉怕箫声,说甚么连理能同命
(反线二王祭塔腔) 念国亡父崩母缢妹夭弟离,剩我借一死避世敲经,孰怜驸马空枉有誓盟订,怕忆劫后情,谁愿再认,只有飘飘落叶伴残命,一哭国土血尚腥,再哭父死未得葬皇陵,奈何佛法难护庇唉枉敲青磬
(音乐过序介)
(续唱反线二王) 哀帝女念尽阿弥,难把国魂,唤醒;
(白) 老姑姑都已经在月前死去,呢个新嚟嘅主持但都未识得帝女花飘,更未解怜香惜玉,当此快雪初晴,便命我把山柴拾取,唉,(诗白) 正是不求乐昌圆破镜,只凭魂梦哭皇陵。
(黯然下介)(世显上介慢板下句) 我飘零犹似断蓬船,惨淡更如无家犬,哭此日山河易主,痛先帝白练无情。歌罢酒筵空,梦断巫山凤,雪肤花貌化游魂,玉砌珠帘皆血影;幸有涕泪哭茶庵,愧无青冢祭芳魂,落花已随波浪去,不复有粉剩脂零。
(起小曲寄生草) 冷冷雪蝶临梅岭,曲中弦断香销劫后城,此日红阁有谁个悼崇祯,我灯昏梦醒哭祭茶亭,钗分玉碎想殉身归幽冥,帝后遗骸谁愿领,碧血积荒径,(长平经已取得少许山柴,食住从残桥上介接唱) 雪中燕已是埋名和换姓,今生长愿拜观音扫银瓶
(并不看见世显直入维摩庵并掩门介)(世显觉得道姑酷似公主白) 哎吔,点解呢个道姑咁似长平公主呢吓,莫不是公主佢幽魂现眼?
(介白) 唔会嘅,就算系公主幽魂现眼,都唔会系道姑打扮,(介白) 莫不是公主佢假托夭亡避世,尚在人间,呀,我记得叻,我记得公主夭亡之日,是我殉爱之时,周家瑞兰佢曾经有一句相关说话,佢话,有缘生死能相会,无情对面不相逢,呀,莫不是有跷蹊在内,唔得,等我扣门一问至得,呀,呢处系清莲界庵堂地,我要稍存礼貌,都未敢造次。
(斯斯文文上前敲门介白) 师傅,开门
(长平拈拂尘开门介,重一才慢的的,先锋钹复掩门介)(世显白) 唉吔,点解佢闭门不纳,事更可疑,待我冲门而进至得。
(叫门介)(长平突然开门,非常淡定,一路行前,世显见突然其来,反觉惊异,逐步退后)(长平冷然问白) 请问呢位施主冲门,是借茶还是拜佛?
(世显白) 师傅,我一不是借茶,二不是拜佛,我有句说话,想求师傅你点化啫,你何以闭门不纳呢?
(长平白) 庵内无人,主持未返,俗世男女都尚且授受不亲,又何况佛门清净地。
(世显白) 如此,师傅有礼。
(一揖、长平还揖介白) 施主有礼。
(世显苦笑口古) 师傅,你系一个出家人,容我问一句尘俗话,所谓劫火余生,恍如隔世,虽则难记兴亡事,花月总留痕……我……我同阿道姑好似曾相识,望你把前尘细认;
(长平故作惊羞状口古) 施主,想贫道半世清修都未经劫火,世外人十年来都只知敲经念佛,几曾沾染俗世风情。
(世显口古) 师傅,你系出家人讲清修,我地俗世人讲俗话,所以俗语都有话,山居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你所谓十载敲经,莫不是比如一年念佛咋啩,照我睇阿道姑你,你守戒清修,最多不过系一年光景;
(长平口古) 唉吔,施主,照我睇你系一个读书人,似乎的说话唔应该讲得咁轻薄噃,贫道入庵十年都尚有主持可证,呀,须知不是可怜人,都不入清规地,既入清规地,出语宁有不诚呢。
(世显黯然叹息悲咽口古) 唉,师傅,我不是伤心人,都不作伤心语,既是伤心人,才有错把昙花当作宫花认啫;
(长平见状略不忍介口古) 哦,施主,原来你唔系一个轻薄儿,却是一个沧桑客,好啦,等我番入去代你烧多柱香,望观音大士佢慈航普渡,保佑你福寿康宁。
(世显故意口古) 咁多谢叻,呀,师傅,我应该长拜佛门慈悲嘅,一问道姑你贵姓呀;
(长平还揖介口古) 嘢……,贫道俗身姓沈,法号慧清。
(世显起唱古谱秋江哭别)
(板面) 飘渺间往事如梦情难认,百劫重逢缘何埋旧姓,夫妻断了情,唉鸳鸯已定,烽烟已靖,我偷偷相试佢未吐真情令我惊,(长平接唱) 唉天折红颜命,我愿弃凡尘,伴红鱼和青磬,敲经断俗世情,虽则烽烟已靖,须知罡风也劲,守身应要避世,休谈爱恋经,(世显于长平唱曲时细心察看她,越看越似介,台口,接唱头段) 论理佢应该把夫婿认,复合了偷偷暗中唤句卿卿,(托序细声叫白) 唉,徽妮,公主。
(长平诈作愕然介白) 唉吔,施主你叫唤何人?
(世显白) 我叫唤公主。
(长平白) 公主系施主何人?
(世显白) 唤,公主系我个妻房。
(长平白) 吓,施主你叫唤妻房,应该在家中叫,房中叫。何解会叫到嚟佛门清静地嘅呢。
(接唱二段) 俗世尘缘事我唔愿听,你莫寻偶清规地,将观音两番误作湘卿,你似疯癫,我不禁失惊,暗中念句经,我今已将剃度半生梦已醒,劝君休错认,我才十岁,经栖身皈依佛法一心拜神灵,(世显食住序台口白) 吓,乜你咁忍心真系唔肯认我,试问谁无骨肉之亲,谁无父女之情呢。等我讲吓先帝崇祯嘅惨事,若果佢喊亲呢,不问而知就梗系公主叻,等我试吓你至得。
(接唱三段) 我复向前朝认,叹崇祯巢破家倾,你可有为佢沉痛沉痛敲经,灵台里,叹孤清,月照泉台静,一对蜡烛也无人奉敬,(长平失声痛哭介)(世显白) 唉吔!师傅,乜你喊呀,呀,唔通你就系公主。
(长平愕然不知所答介)
(白) 施主,你错咯,皇帝系为我地而死嘅,试问我地又点可以唔喊呢。
(悲咽接唱四段) 我哭故国凋零,问谁个能忘佢自缢在红阁,谢民爱甘牺牲性命,感先帝哭绝了声,(世显接唱) 深宫里有朵帝女花,佢嘅惨处你可再愿细听,(长平接唱) 帝女花已遭劫难我不愿再听,怕荒山冷静,谁愿与君孤单相对,犯了清规玷辱了名,(序白) 施主,我都知道你系一个伤心人,但可惜呢处晤系伤心地,恕贫道不能奉陪,我告退叻,阿弥陀佛。
(欲下介)(世显抢住叫白) 唉吔,师傅你唔好行住,我想求吓你。
(接唱五段) 你带我去烧香忏吓旧情,(欲入庵介)(长平以尘拂拦住接唱) 仙庵宝殿多清净,不要凡人妄敲经,莫忘形,劝君劝君再莫染情狂病,更未许再留停
(世显白) 师傅,要你带我入去烧炷香你都话唔肯,你唔带我我自己去。
(向庵一冲二冲三冲介)(秦道姑食住卸上见状奇介问白) 慧清,做乜嘢事呀。
(长平愕然不知所答介)(世显口古) 师太,我闻得维摩庵菩萨好灵嘅,我想入去拜吓观音,点知呢位师傅唔准我把清香奉敬;(用眼色向长平示意介)(秦道姑口古) 慧清,乜你咁,唉,所谓乱世庵堂,几难得有位施主到嚟签助吓,若果再冇人嚟,我地去边处揾灯油火蜡敬奉神灵。
(长平口古) 师太,你唔好听佢讲呀,我正话开门嘅时候,呢位施主佢声明一不是借茶,二不是拜佛,咁既然唔借茶拜佛,我地点可以将人地嘅香油签领;
(秦道姑口古) 慧清,开讲都有话入屋叫人,入庙拜神,人地唔拜神入庙嚟做乜嘢呀,你要招呼人入去,人地唔多唔少都有的签助吓嘅,唔怕善财难舍,只怕菩萨唔灵。
(白) 施主,我重要去第二处打扫,恕我不能奉陪叻,慧清你带施主入去啦。
(长平白) 如此说,施主请。
(合什半揖介)(世显作得意状介白) 敢烦引路。
(长平与道姑先入庵门介)(张千上,见道姑,认得是公主愕然大惊,连随闪埋梅树后窥看介白) 哦,原来公主未死,等我番去话畀老爷听至得叻。
(急下介)
相认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五场 相认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世显白) 师傅,我虽然未入过庵堂,但我一望而知呢座梗系观音大士叻,点解观音大士莲座之下,有一男一女呢。
(长平知世显明知故问冷然白) 唉,一个系金童,一个系玉女。
(世显诈懵介白) 哦,一个系金童。
(指一指自己介白) 一个系玉女
(指一指长平介白) 师傅,咁系唔系自有观音以来,就有金童玉女永不分离。
(长平点头介白) 系。
(世显白) 哦,师傅,咁点解一自皇城劫后,只留番一个金童,唔见咗个玉女呢。
(长平白) 出家人不明尘世事,施主请上香。
(世显悲咽起唱秋江哭别六段) 观音座下亦有对同命鸟,悲凤去楼空,只剩得我情未罄,向观音哭泣,独吊离鸾影,盼为我显灵性,(向观音跪下回头序白) 师傅,观音系唔系好灵。
(长平点头介白) 系呀。
(世显哭介白) 唉,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你救苦救难,若果我能够与公主团圆,我真系答谢神恩。
(长平一路听一路啾咽,忍不住另场接唱七段) 唉,佢太痴情,(欲认介) 悲婚姻难成,断碎龙凤配,被战火毁碎了三生证,今生不再贪花月情,天生宫花薄命,怕认怕认,寸心寸心碎尽已无余剩,更未许有余情,(世显悲咽白) 师傅,旧时有一个乐昌公主共个徐驸马都可以破镜重圆,我又系驸马,人又系驸马,点解人地咁够福,我咁衰呢。
(长平白) 嘢,我点知呢。
(世显接唱八段) 唉乐昌于昔日尚可破镜重明,乐昌钗分后尚与驸马重认,哀我一生一世寂寞,虚有其名,梦难成,债难清,(长平接唱) 休再感慨那钗分复合,泣怨声声,羞听羞听,我不禁泪暗凝,(世显白) 师傅,你呃我嘅。
(长平白) 我呃你乜嘢呀。
(世显悲愤白) 你话观音菩萨好灵嘅,我话佢一的都唔灵。
(接唱九段) 骂声观音昏愦,你有千眼都唔灵,好夫妻一朝相会,你怎不负责调停,枉烧香敲经将你侍奉,枉她错念经,我将那香烛一切尽折断,免我屈气难平,骂神骂灵,(长平执住香悲咽的接唱) 咪玷辱观音,只怨你今世不配有驸马名,(世显接唱) 遭百劫也留形,我为花迷还未醒,(长平接唱) 唉帝花娇不比柳花青,我身世自幼孤单似浮萍,(世显接唱) 你从前多纤瘦,一般秋水也含情,(长平接唱) 对红鱼敲青磬,我餐餐都食银芽和白菜,怎能与宫花相比并,(世显接唱) 莫再不相认,只怕我别后你病染相思症,情何堪,你在此孤零,应感我热诚,(长平接唱) 你枉对修女乱说情,(世显接唱) 唏,你太不近人情,(长平接唱) 我话你至不近人情,(调慢唱) 盼狂生你重把婚盟聘,归去归去,我一片好心,代替观音点破你愚情,(秦道姑卸上,在门角偷听介)(世显跪在神前接唱秋江别中板) 哭江山破,梦觉繁荣,鸳鸯劫,玉女逃情,宁以身殉搏后评,我宁以身殉不对玉女再求情
(欲自杀介)(长平急阻止白) 唉,驸马爷,驸马爷。
(世显白) 呀,公主你认我叻咩。
(长平凄楚欲绝介长滚花下句) 唉,郎有千斤爱,妾余三分命,不认不认还须认,遁情毕竟更痴情,倘若劫后鸳鸯重合并,点对得住杜鹃啼遍十三陵。君父赐我别尘寰,我若再回生,岂不是招人话柄;
(世显于长平唱时,慢慢起身,惊喜交集行埋介,痛哭一声介白) 唉,公主。
(跪介)(乙反中板下句) 贮泪已一年,封存三百日,尽在今时放,泣诉别离情。昭仁劫后血痕鲜,可怜梦觉剩空筵,空悼落花,不见如花影;难招紫玉魂,难随黄鹤去,估不到维摩观,便是你驻香庭。
(七字清) 避世情难长孤另;轻寒夜拥梦难醒。往日翠拥珠围千人敬;今日更无一个可叮咛。
(滚花) 唉官主你避世难抛破镜缘,应该要多谢情天,快把夫郎认;(跪向长平痛哭介)(长平亦跪下哭拥世显介,起唱相思词引子) 风雨劫后情,落拓君须听
(乙反中板下句) 山残水剩痛兴亡,劫后重逢悲聚散,有梦回故苑,无泪哭余情。雨后帝花飘,我不死无以对先皇,偷生更难谢黎民百姓;不孝已难容,欺世更无可恕,我虽生人世上,但鬼录已登名。
(正线滚花) 你何苦挑动我破碎情怀,至令我沉沦孽境;
(世显悲咽白) 公主,(滚花下句) 你清修纵可成仙佛,可怜先帝桐棺尚未得入葬皇陵。红鱼只可敲出断肠音,难把破碎山河重修整;
(长平白) 系噃。
(世显白) 你想吓啦。
(长平唱滚花下句) 对一载青灯和黄卷,到此方知劫后情。观音懒得拾残棋,孝女未应长养静;
(世显摇撼长平白) 公主,咁你同我誃啦。
(长平羞怯,张惶犹豫未决介)(内场众家丁寻人嘈杂声介)(长平愕然惊慌推开世显介白) 哎吔,点解会咁嘈呢?
(口古) 驸马爷,我要走咯,我俾你揭破我嘅庐山真面目之后,我都不能再在此立足嘅叻,我而家誃叻。唉,你万不能与我同行嘅,你原谅吓我嘅凄凉环境;
(世显口古) 公主,我地劫后相逢,真系恍如隔世,我点都唔离开你,我地死就同埋死,生就同埋生,我生死都唔怕,哪怕草木皆兵。
(长平口古) 唉,所谓万劫总有停息之日,但孽海永无静止之时,唉,驸马爷,我求吓你,我真系求你唔好与我步出庵堂,好啦,若果你系想破镜重圆嘅,咁今晚二更,你就去庵堂后十里外个一间紫玉山房,咁都或可把旧盟再认;
(闻嘈杂声哀恳白) 放手啦。
(世显口古) 公主,你千祈唔好呃我,你真系等我叻,我都唔知流尽几多眼泪,至搏得你一口应承。
(长平走几步再回头口古) 哎吔,驸马,你记住,你记住万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公主重生,唉,我……我怕会再身临陷阱;
(世显快口古) 此事又何劳吩咐,公主你真系睇小我太不聪明。
(人嘈杂声介)(长平白) 有人嚟叻,我由个边走叻。
(衣边下介)(世显坐于蒲团上强作悠闲合什介)(周锺一路吟沉,张千,家丁衣边同上介)(周锺吟沉韵白) 张千,张千,到底呢种真消息呀,抑或假消息,常言道人死已无声,提到帝女回生我就心戚戚,又唔系清明,又唔系寒食,借尸还魂事未真,庵堂哪有鬼堆积,我富贵不能忘,对公主长相忆,张千乎张千,你有无认错人,抑或睇错色。
(张千应韵白) 老爷,的而且确,确而且的。
(周锺愕然接韵白) 于是乎搜查吓,落真吓眼力
(张千白) 揾吓啦,揾吓啦
(周锺见世显,世显张目见周锺,忆念旧情,淡然相对介白) 哦,张千呀,边处有公主响度呢,呢,原来阿世显响处,世显,世显呀,我嚟呀,公主是否死后回生,尚在庵堂。
(世显冷笑几声,不啾不睬,合什介)(周锺大怒打张千埋怨白) 张千,嚟,一日都系你个奴才,至有令到我俾人冷笑,世间上哪有死后回生之理,端椅。
(介)(世显朗声念观音经介)(周锺愤然白) 嘿,世显。
(滚花下句) 睇你眼底已无周世伯,你只识得口中长念观音经。
(插白) 你都系无福咯。
(续唱) 你若还有福尚可享荣华,驶乜在穷途尚带一身病;
(世显嘻笑介白) 老先生,人各有志,你管得我几多呀。
(滚花下句) 我爱宝庵清静能养性,游罢归来学诵经。晨钟犹可觉迷途,暮鼓也能惊梦醒;
(周锺怒介口古) 呸!你驶乜自认清高呀,你嘅一行一动都瞒唔过我呢对昏花老眼。张千话睇住你一路追住一个傅仔入嚟呢间庵堂嘅叻,我明白,你慌你唔系成日响个的傅仔身上打主意咩,嘿,你记唔记得当年响乾清殿对住公主点讲呀,又话公主呀公主,你爱我,我都爱你,又话在天愿为此翼鸟,在地愿为枝连理,生同生,死同死,如果你死先,我就猛刀拮大脾喇咁,吓,点不知公主一死咗,白骨都未寒,言犹在耳,公主而家一旦唔响处啫,你就竟然做出呢种荒唐嘅行径;
(世显滋油介口古) 老先生,你庄重啲噃,公主响处亦一样,唔响处亦一样,我共你都系先朝遗臣,你慌重有日子重复繁荣咩。
(周锺愤然白) 假如公主而家重响处嘅,又点同呢蠢才,唔提起公主犹自可,一提起公主我就伤心到讲都讲唔出,不如唱几句你听重好过叻。
(秃头中板下句) 逆天行道者是庸才,识时务者为俊杰,谁不愿复享繁荣。清帝素慈悲,为抚慰明末遗臣,常以帝女花为话柄;记得在一年前,紫禁城破日,佢曾有密诏,嘱咐沈昌龄。佢侦悉帝女在吾家,佢话若得劫后明珠,当不忍佢沉沦于绝境;回复帝女娇,重配周驸马,更封我一品尚书名。
(催快) 梦见繁华谁愿醒;却被香销玉殒化为零。恨不能追落阴司向阎王请;为求官禄,乞点再生情。
(滚花) 我哭一句着手成空,唉,什么玉宇琼楼皆幻影;
(世显白) 老先生你唔好喊叻,所谓有福依然在,无福莫强求,你同我都系冇福嘅咯,重讲咁多做乜嘢呀。
(秦道姑食住此介口衣边卸上白) 阿弥陀佛,等我出去睇吓做乜嘢至得。
(周锺白) 阿显,我同你又点同,你睇吓你呀,两颧低削,成个样削泻嘅,乜嘢都泻晒落去啦,冇福冇福,我就唔同咯,我摆出成个都系有福之人,俾你咁拖累就唔抵啦,张千,你个奴才,我早就唔信一个人有死后回生之说,你究竟响边处见过公主呀,呢间庵堂有冇公主喺处,就系除咗呢只咁个鸭扑老道姑之外,重有几多个弱质娉婷呢。
(张千白) 老爷,我正话响残桥之上,亲见见到呢位师父同埋阿公主一齐入庵堂门口嘅。
(周锺白) 真嘅。
(秦道姑台口白) 哦,现在我明白叻,原来慧清就系先朝的公主,怪不得我在十年前到嚟维摩庵与我十年之后再到来维摩庵见慧清,都完全唔同样,莫非老姑姑佢移花接木,唉吔,我错咯,我怠慢公主,我刻薄公主,我要在观音菩萨面前请罪,请佢恕我不知之罪咯观音菩萨。
(周锺硬着头皮上前拜白) 世显,我呢趟要求你,你有福噃。
(世显白) 哝,我哋无福嘅,两颧低削,睇我个相,成个都泻晒嘅。
(周锺白) 唔怕,你下巴兜乜嘢都兜住啦。喂,世显呀,公主真系唔系尚在人间呀,我真系要重拜见驸马爷。
(世显食住白) 折福,折福,福薄人担当不起。
(周锺唱滚花下句) 唉,所谓有香唔在东风映,恕老臣肉眼太无睛。先朝彩凤在人间,天降红鸾重照周郎命;
(叫白) 驸马爷。
(双)(世显不应介)(周锺哀求哭白) 唉老臣之三折腰者,无非为儿孙做福矣,点解叫咗咁多声你总唔应我呢驸马爷。
(世显唱滚花下句) 夷齐耻食周朝粟,怕只怕明朝帝女亦耻降清。未迎旧凤入新朝,你唤尽千声谁敢应;
(周锺嬉皮笑面白) 公主肯嘅。
(滚花下句) 自有宽容如清帝,岂无特例慰崇祯,佢话随身不须换朝衣,重会赐邑封藩显尽佢慈祥性;
(世显白) 公主番去都得,佢系有条件嘅噃。
(白榄) 前朝一朵帝女花,劫后依然存傲性,你不着新朝衣,不听新朝命,至少有十二宫娥妆台伴,十丈红绒铺花径。从臣皆着明朝服,公主入朝不改清朝姓。
(周锺白榄) 些少条件何足论,清帝慈祥当答应,速速带我访妆台,好待老臣重孝敬。
(拖世显欲下介白) 去啦。
(世显摇头不肯介口古) 咪住,你应该先带我去见清帝,然后我番嚟回复至有话柄;
(周锺点头口古) 得,得,但而家日上三竿,正是午朝时候,不如我共你飞马先入文渊阁,拜访沈昌龄。
(世显台口唱滚花下句) 个中自有玄机在,谁慕新恩负旧情。
(与周锺同下介)
迎凤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六场 迎凤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瑞兰下介长句滚花下句) 开尽纸糊窗,望断花台路,花径为谁勤打扫,盼求彩凤返青庐,落红又报三春老,未见人归伴影孤。又怕公主敲一世青磬红鱼,也难乞取慈航普渡;
(白) 我都经已去过庵堂,探访过公主,怎奈佢有心削发无意红尘,任我劝尽千声,佢一样欲哭无泪。唉。
(诗白) 正是小楼花落知多少,问谁怜惜帝花娇。
(上小楼在台檀炉烧香介)(长平上台口唱滚花下句) 纤腰无力金莲细,病喘何堪涉长途。青莲有界隔尘寰,怜我劫余离净土;
(瑞兰一见长平愕然高呼白) 公主。
(长平一闻公主二字惊介左右张惶介)(瑞兰急白) 瑞兰叩见……
(瑞兰口古) 我今晚预备焚香默祝公主安宁之后,我就关闭纸糊窗永垂青纱帐,杜绝我凭栏之念嘅叻,估晤到我在于绝望之时,你飘然又到;
(长平口古) 唉,瑞兰,我清修一年,本来都已练得心如止水,谁料又遇见个个痴情驸马,又试捣起波涛。
(羞介)(瑞兰白) 公主,咁就好咯。
(滚花下句) 我为你把青丝挽作蟠龙髻,胭脂抹去泪痕污。今夕小楼移作武陵源,柳台翻作桃源路;(扶长平羞怯怯上小楼介)(十二官娥拈凤冠,瑕佩,世显与周锺打马上介)(世显唱中板下句) 黄金嫩柳拂罗袍。似是仁慈清世祖;恩迎驸马恋新槽。系马疏林
(与周锺同时下马介)(滚花) 转入花间路;
(周锺认路越骑越奇介拖住世显白) 驸马。
(滚花下句) 你是否去雨站云台迎彩凤,抑或去梅溪小巷访蜗庐。小楼一角是我旧时居,几时变作神仙岛;
(白) 你有冇行错咗路呀驸马。
(世显白) 冇呀,呢度唔系紫玉山房咩。
(周锺愕然白) 咦,你点知呢,呢间紫玉山房系我在前朝嘅时候所建成嘅,旧时就系我老妻养静之地,而家就系我小女瑞兰避尘之所。喂,你到底嚟揾公主抑或嚟揾瑞兰呀。
(世显笑介白) 揾边个都系一样嘅啫。
(瑞兰在小楼复见楼下车马盈门愕然,凭栏一望先见世显大喜,再见周锺大惊欲回避介)(周锺暍白) 瑞兰,落嚟见我。
(瑞兰落楼冷然白) 阿爹。
(瑞兰斜视世显冷然并不招呼介)(周锺口古) 瑞兰,乜你见到爸爸好似见鬼咁呀,我嚟问声你,公主点解会死后回生,又点解会住响你嘅兰闺绣户;
(瑞兰冷然一笑口古) 阿爹,世无死后回生之人,但有偷梁换柱之计,我不屑你出卖长平公主,当年栘花接木都尽在一件道姑袍。
(周锺重一才悲愤介白) 吓生女啦。
(世显白) 周世伯,乜你令千金话你出卖公主系咩?
(周锺白) 系,咦,唔系,唔系,因为呢间屋旧时一度想出卖过,公主确系响处,咁你头尾个的又唔听,单单听到出卖个两个字咁之嘛。
(世显白) 瑞兰小姐,劳烦你快请公主出来,你话驸马亲来迎接。
(长平见楼外景惊愕介滚花下句) 今夕小楼迎驸马,何来车马绕门庐。尚有宫娥鱼贯列楼前,十丈红绒铺入花间路;
(瑞兰白) 公主,乜你望唔到驸马咩。
(滚花下句) 世显不是琴台客,原是豪门逐臭夫。佢今宵将网缚凤还巢,你更难向慈航求普渡;
(世显,周锺食住同时抬头叫白) 公主。
(长平内心误会渐深欲晕苦笑白) 驸马爷。乜你嚟咗喇咩。
(世显白) 公主请下楼。
(长平一路落楼一路唱慢板下句) 云髻新簪夜合花,彩线串成新样谱,梵台走脱丹山凤,引来百鸟绕青庐。
(世显趋前接住长平介慢板上句) 此来不御旧羊车,十里搬来新凤辇,十二宫娥,齐向金枝拜倒;
(两旁宫娥躬身下拜介)(长平内心悲愤但仍忍住苦笑口古) 驸马,你果然系一个守信用之人,不枉我在庵堂对你再度倾心,更不枉我在小楼今夕为你安排好合欢筵酌,系呢驸马,点解你霎时之间,又会得来一件紫罗袍,乌纱帽;
(世显装儍扮懵嬉皮笑面介口古) 公主,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霎时祸福,一者我有应变之能,二者难得清帝有慈悲之念,将我重新赐封驸马,重叫我迎接呢只离巢彩凤重返宫曹。
(周锺白) 会讲说话。
(长平重一才色变慢的的渐转平复强笑口古) 哦,原来驸马你有应变之能,真不枉先帝在城破之日重将你赐封驸马,在血染乾清之时,重对你再三怜惜,系呢驸马,点解清帝佢忽然之间又会待你咁好呢;
(世显口古) 公主,清帝唔系待我好,不过系待你好咯,佢睇念先帝爱女之心,而家为佢完成一点未完嘅责任,替我地重新匹配,都可算义比天高。
(长平捧心微抖半晌不能言介)(周锺白) 公主,呢次唔只你同埋驸马行运,带挈老臣全家都行好运叻。
(滚花下句) 公主你见否有十二宫娥皆御赐,最难得系从臣不换旧官袍。更为萧郎筑凤巢,御赐平阳驸马府;
(瑞兰悲愤唱滚花下句) 君子未贪嗟来食,又几见有前朝驸马恋新槽。怪不得话君非亡国君,亡在群臣无抱负;
(长平不能再忍执世显口古) 驸马爷,既然清帝咁仁慈,派来宝马香车,你以为哀家应该点样做呢;
(世显故作洋洋得意嬉笑口古) 公主,我以为我地合欢筵桌摆在小楼一角就略嫌局促,应该摆在深宫大殿,受千人拜,万人拜,一声百诺,后拥前呼。
(长平唾世显面介口古) 周世显,你……你……你原来系鱼目混珍珠,枉费哀家将终身嚟托付;(哭介)(世显佯作绝不难堪,见长平痛哭又不忍介口古) 唾面可以自干,夫妻情难反目,唉,公主,做人应该要随机应变,你又何必惨切哀号。
(长平气至半晕瑞兰扶住介)(周锺见情势不对,急白) 公主,(乙反木鱼) 自古话因风驶艃至能摇橹;逆水撑船费工夫。若果话青磬红鱼能终老;试问世间谁个不把禅逃。有斟有酌至成夫妇;驸马系可以搓圆襟扁嘅好丈夫。宫娥你地快些退入花间路;(十二宫娥分边卸下介)瑞兰不用你再搀扶。
(瑞兰晦气下介)(周锺白) 驸马爷,趁此四下无人,你要俾的心机劝解吓公主,老臣告退。
(卸下介)(世显见无人急上前白) 公主,公主。
(长平埋枱拈银簪在手截住要挟介白) 你咪行埋嚟。
(秃头起禅院钟声尾段) 名花,不配被俗世污,银簪,阻断了配婚路,当初先帝悲金鼓,两番挥剑灭奴奴,要我存贞操,殉父母,我虽是人还在世,你哪堪卖我毁清操,清室今朝有金铺,我也不再爱慕,骂句狂夫,匹夫,共你恩销,义老,我自刺肉眼模糊
(举簪欲刺目介)(世显执长平手唱乙反长二王下句) 银簪惊退可怜夫,满腹衷情和泪诉,聪明如清帝,狂士未糊涂,佢一心欲买前朝宝,帝女又何妨善价沽,眼前只剩一段姻缘路,哭先帝桐棺未葬,太子被虏皇都。佢若得帝女花,重作天孙嫁,先帝可安葬入皇陵,太子亦免为臣虏;
(白) 公主,世显不是一个负义忘恩之人,你可知先帝皇陵仍未葬,太子被囚,我才有出此下策,方才十二宫娥,虽则身穿明服,仍是清室之心腹,你叫我点敢泄漏风声呢公主。
(长平如梦初醒黯然叹息介口古) 唉,想帝女花曾遭百劫,我重有乜嘢力量救太子于囚笼,安先帝于陵墓;
(世显口古) 公主,你一生聪明,唔驶我多讲,你都已经心领神会叻,你快的修下表章,等我代递上朝,若果能成大事,就重返旧巢,倘若难成大事,我当以颈血溅宫曹。
(长平口古) 唉,驸马爷,你虽有惊世之才,但哀家誓不事二朝,我怎能同你在清宫同偕到老呢;
(世显口古) 唉,公主,若果帝女花不入清朝,清帝又如何履行三约,你放心啦,但望在清宫事成之日,花烛之时,我准备夫妻双双仰药于含樟树下,我地节义都难污。
(长平愕然执世显痛哭白) 哦,你……此话当真。
(世显痛哭点头后白) 请公主修表。
(长平忍住悲酸白) 如此说文房侍候。
(世显从画甑里拈出一卷空白之手卷放在枱上并磨墨介)(长平拈笔手震几次欲写不能痛哭诗白) 我病喘心伤力已枯,更无手力可拈毫。
(世显悲咽诗白) 你且向泉台求父母,自有神恩把玉腕扶。
(长平拈笔一路写一路唱阴告) 复拜跪,徽妮情渐老,心血温和了,紫烟暗吐染狼毫,蒙难弃朝寸恩未报,贞花乞寄仙庵,免招风雨妒。清帝换朝至今尚未安先帝墓,停在茶庵,哭幽灵再寻无路,且对青磐红鱼酬父母,(哭介接唱) 哀太子亦曾身被虏,哭他憔悴囚笼,若说眷念帝花飘,父兄焉可少爱护
(哭相思)(十二宫娥宝伦与周锺瑞兰,香车复上介)(宝伦下介长滚花) 玄武听更残,玉漏催朝早,坤宁门外传钟鼓,玉盘金盏设醇醪,百官同贺鸳鸯谱,御香薰满凤凰炉。彩凤还巢日,花烛拜朝时,你地夫妇未应长拥抱;
(白) 驸马,公主,清帝就快临朝。倒不若立即登程。莫把时光耽误。
(周锺白) 宝伦啊,唔好乱咁讲嘢。如果唔系驸马善于辞令,而家都难得公主佢小鸟投怀,重修旧好。请公主莲驾速上香车啦。
(世显白) 慢。公主有表章嘱我上朝面见清帝之后,然后至重返宫曹噃。
(周锺白) 好咯好咯,公主,既要上表清廷,请驸马爷你带同表章,连忙就到。
(瑞兰口古) 唔好讲。怪不得话夫妻情义泰山重,故国恩轻似鸿毛。
(长平悲白) 驸马。
(世显白) 公主。小别自非如永别,公主你缘何洒泪暗牵毫。但求花烛洞房前,含樟树下埋……
(周锺、宝伦白) 吓。埋乜嘢呀?
(世显白) 偕眷好。
(长平白) 瑞兰,(花) 只怕落花今夕无人葬,愿姐你梦魂常返故宫曹。
上表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七场 上表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周锺,宝伦着明装分边上相对顾盼自豪介)(周锺台口诗白) 彩凤门前新面目,(宝伦诗白) 众官齐集御朝房。
(周锺宝伦白) 有请皇上。
(御扇宫灯伴清帝上介中板下句) 开基创业话兴亡。北望煤山微有哭声响;不悼崇祯悼海棠。安民未挂招贤榜;怀柔先借个一朵帝花香。
(滚花) 筵开百酌买人心,好待新官旧爵同观看;
(埋位介)(众白) 万岁万万岁。
(清帝白) 平身。
(众白) 谢。
(清帝口古) 周老卿家,何以不见公主与驸马还朝,有累百官在御阶盼望;
(周锺口古) 皇上,驸马持有公主嘅亲笔表章,候旨在午朝门外,至于长平公主呀……而家重住响紫玉山房。
(清帝不欢介口古) 唏,我叫你去请鸾凤还巢,并不是叫你去请公主写表,今日鸾凤和鸣,重有乜嘢表章可上呢;
(宝伦口古) 启奏皇上,我想公主上表,无非系拜谢皇上再生之德,此乃先朝沿例,公主对于宫规仪范都未敢稍忘。
(清帝转怒为善介白) 内侍臣,你快传前朝驸马周世显上殿。
(内侍臣白) 知道。皇上有旨,前朝驸马周世显上殿。
(世显着驸马装捧表章上白) 来呀。
(唱滚花下句) 蔺相如能保连城璧,周驸马能保帝花香。管教颈血溅龙庭,冲冠壮志凌霄汉;
(入并不跪半揖白) 前朝驸马周世显向皇上请安。
(清帝见世显不跪怒介望群臣转回笑容介白) 平身。
(世显白) 谢。
(清帝口古) 周驸马,试问历代兴亡有几多个新君能够体恤前朝帝女呢,我好想知道,如果你地公主见到香车迎接嘅时候,嘻嘻……相信佢一定喜从天而降;
(世显冷笑口古) 皇上,历史上虽无体恤前朝帝女之君,却有假意卖弄慈悲之主,难怪公主见香车惊喜交集,(清帝起身问白) 吓,此话怎解。
(世显续口古) 无错,公主所喜者,乃是福从天降,所惊者,乃是惊皇上借帝女花沽名钓誉,骗取民安。
(周锺宝伦大矛介)(清帝冷笑口古) 周驸马,孤皇有覆灭一朝之力,岂无安民之策呢,小小一个前朝帝女,重不过百斤,试问佢能有多大嘅力量;
(世显口古) 皇上,所谓取一杯之水,不能分润天下万民,借帝女之花,可以把全国遗民收服,公主虽然弱质纤纤,年方十六,若论佢权衡轻重,可以抵得十万师干。
(清帝不能言介白) 哎呀……
(周锺插白) 你说话要小心呀……
(清帝喝白) 周驸马。
(开拉唱大滚花下句) 你出言都纵有千斤重,好在我有容人海量都未能量。你见否殿前百酌凤凰筵,后有刀枪和斧杖;
(世显唱大滚花下句) 倘若杀人不在金銮殿,可以一张芦席把尸藏。倘若杀身恰在凤凰台,银椁金棺难慰民怨畅;
(周锺众人白) 皇上开恩……皇上仁慈……
(清帝不敢发作埋位口古) 周驸马,你既然持有长平公主嘅表章,内侍臣,你快些要他速呈龙书案;
(太监上前跪向世显欲接表章介)(世显捧住表章退后一步口古) 且慢,皇上,我想公主表章究竟都是女儿文墨,恐怕有污龙目,佢再三嘱咐,要我递表之时,为佢朗诵于朝房。
(清帝怒介口古) 嘿,我虽身为清帝,未懂汉例,唯是翻开汉史,又几曾听闻过表章用口朗诵得咁怪状;
(世显口古) 皇上,你睇你朝中嘅大臣,多半是公主旧臣,皇上以仁慈取天下,佢所写者,不过都系感恩之语唧,皇上既无亏德处,哪怕遗臣诵表章。
(内场起暗涌声介)(清帝怒至手震震指住世显白) 周驸马……你……你……你一字一字你要谨慎的念来。
(世显白) 好呀……
(周锺一路震唱长滚花下句) 一字系安危,祸福凭汝降,劝君莫惹下泉台浪,莫向阴司叫无常,我一心欲把红鸾傍,哎呀谁知傍错你个少年亡。
(宝伦唱长滚花) 一字重千斤,人命轻三两,纵使你有心毁碎齐眉案,须防宝殿有刀藏,一命难销故国讎,恐怕累到三百遗臣同落网;
(世显冷笑诗白) 六代繁华三日散,一杯心血字七行。
(念表章唱反线中板下句) 臣不可占君先,父不能居女后,此乃伦理纲常。既念帝女花,何不念先帝遗骸,尚寄在茶庵,未入皇陵葬;帝女纵堪怜,太子是前朝骨肉,问清帝何以重女薄儿郎。我欲受皇恩,哭君父流浪泉台,憎见旧宫廷,挂上鸳鸯榜;我欲谢隆情,痛骨肉仍归臣虏,羞牵鸾凤带,怕对合欢床。
(催快) 新帝慈悲人间罕,劈开金锁放弟郎。
(滚花) 佢话先安泉台父,后释在囚人,然后百拜入朝共举齐眉案;
(清帝震怒介)(周锺宝伦扱低纱帽一味震介)(清帝开位抢表章欲撕介,内场食住暗涌,连声收埋表章介滚花下句) 孤都未作捕蛇人,点知双蛇蟠棍上,休说女儿笔墨无斤两,内有千军万马藏,凤未来仪先作浪,帝女机谋还比我强。强颜骗取凤还巢,重新再露慈悲相;哈哈……
(周锺白) 皇上仁慈……
(清帝奸悲白) 孤有主意。周驸马,好啦,孤皇惟有准公主所奏,佢纵使要取天边月,为皇都替她摘下来,我从公主所求就是。
(世显口古) 皇上,你何不速颁下诏书,先把先帝安葬皇陵,再把太子在公主婚前释放;
(清帝口古) 唏,你请公主先入朝,再行下诏,庶民都尚可以一言九鼎,何况我是一国嘅君皇呢。
(白) 驸马,你代传口谕,快传公主上殿。
(世显白) 领命。
(台口传旨白) 呔,皇上有旨,长平公主衣冠朝见。
(长平凤冠霞佩上介台口引白) 珠冠犹似殓时妆,万春亭畔病海棠,怕到乾清寻血迹,风雨经年尚带黄。
(拉腔入拜白) 前朝帝女长平公主向皇上请安。
(清帝重一才仄才关目白) 平身。
(长平白) 谢。
(用目一扫前朝旧臣,旧臣俱俯首自愧介)(长平放宽面口突然露齿一笑介)(清帝觉奇介口古) 公主,驸马入朝之时,面带愁容,眼中有泪,何以公主入朝,反会一笑嫣然,未有些微嘅悲创;
(长平口古) 皇上,我在未入朝之前,曾与驸马相约,我话若不能先安泉台父,释放在囚人,帝女今生都永无还朝之日,适才闻驸马代传口谕,可见皇上你都有怜惜之心,帝女亦宁无感激之意呢,想今日在五百群臣之中,属于哀家旧臣,都总在三百以上,如果佢地见到哀家笑,就会对皇上你心悦诚服,但如果见到哀家喊呢,就会对皇上心怀怨怼,想长平一生善解人意,宁敢不以笑面报君皇。
(向群臣露齿而笑介)
(旧臣俱强笑介)(清帝暗惊长平之词令奸笑介口古) 公主,你聪明即是聪明,你与呢个憨驸马都大有天渊之别,难怪崇祯在生对你痛爱。好啦,孤皇愿替崇祯将你终身抚养;
(长平强笑白) 谢皇上。
(故意关目口古) 嗳,皇上,我都经已拜上金阶,何以未见你颁下诏书,更未见你劈开金锁呢,哎呀皇上,我而家不禁悲从中起,我的眼泪都忍唔住咯,我一喊亲,怕只怕会惊震朝房。
(欲哭介)(清帝愕然略惊向长平摇手介)(周锺口古) 皇上,系呀……系呀……我地公主真系笑紧都可以喊,你何不颁下诏书,以慰的遗臣所望呢;
(宝伦口古) 系罗,皇上,想太子年方十二,纵使潜龙出海,亦未必会腾达飞翔。
(清帝唱快滚花下句) 今朝莫说前朝事,只求撮合凤谐凰。
(世显唱大滚花上句) 先皇未葬弟羁囚,公主呀你何妨悲声放;
(长平哭白) 罢了先皇,君父,母后呀。
(分边向群臣哭著下句唱快中板) 哀声放,帝女哭朝房。血泪如潮腮边降;且向乾清再悼亡。忆旧讎翻血账;遗臣三百听端详。当日赐红罗掷在金阶上;母后与袁妃痛悬梁。剑横挥,血溅黄金帐;杀得个昭仁公主怨父皇。
(滚花) 你地莫恋新朝弃旧朝,我再哭凤台声响亮;
(执世显哭叫白) 罢了先皇,母后,驸马。
(当长平唱时,内场有沉痛反应暗涌介)(世显白) 公主……
(清帝向周锺宝伦茅介白) 拉开佢地……(周锺宝伦分边拉开长平世显介)(清帝白) 好啦。
(滚花下句) 我忙忙写下安陵诏,(交太监,太监即下介) 我怕你哭声向外扬。公主一哭撼帝城,我忙把前朝世子放;
(太监带上太子上介长平世显分边跪拥太子,太子亦居中跪下介快哭相思)(长平痛哭介滚花下句) 弟郎你投怀莫聚伦常爱,且去杭州会福王。自有香魂一缕暗追随,你在离怀莫向宫庭望;
(清帝白) 沈卿家,你带前朝世子去上驷院吩咐兵部派人马,护送此子杭州便了。
(昌龄携太子什边下,太子下时一路哭叫皇姊介)(清帝口古) 嘻嘻……长平公主,你所要求嘅事我都同你做完叻,你应该与驸马立刻成婚,免负两旁嘅仪杖;
(长平口古) 唉,长平重焉敢再逆皇上谕旨呢,难得你答允我,将花烛筵设在月华宫外,个处虽是花无并蒂,但系树有含樟。
(清帝点头答应白) 孤皇自当准奏,吩咐动乐。
香夭
任剑辉 白雪仙
帝女花
唐涤生
帝女花
第八场 香夭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世显、长平分端拈彩球跪拜天地后,双双步出月华宫外,宫娥分边侍立)长平:(对景不胜感慨诗白)倚殿阴森奇树双,世显:(诗白)明珠万颗映花黄,长平:(悲咽诗白)如此断肠花烛夜,世显:(诗白)不须侍女伴身旁,(白)下去
宫女:(白)知道
(分边退下)长平:(烧香一炷起反线妆台秋思)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愿丧生回谢爹娘,偷偷看,偷偷望,佢带泪带泪暗悲伤,我半带惊惶,怕驸马惜鸾凤配,不甘殉爱伴我临泉壤,世显:(接唱)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泉台上再设新房,地府阴司里再觅那平阳门巷,长平:(接唱)唉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砒霜,世显:(接唱)江山悲灾劫,感先帝恩千丈,与妻双双叩问帝安,长平:(接唱)唉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血浪,唉我误君累你同埋孽网,好应尽礼揖花烛深深拜,再合卺交杯墓穴作新房,待千秋歌赞注驸马在灵牌上,(与世显重新交拜花烛后以柳荫当做牙床,长平自己盖上面纱介)世显:(接唱)将柳荫当做芙蓉帐,明朝驸马看新娘,(挑巾介) 夜半挑灯有心作窥妆,长平:(接唱)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世显:(接唱)递过金杯慢咽轻尝,将砒霜带泪放落葡萄上,长平:(接唱)合欢与君醉梦乡,(碰杯介)世显:(接唱)碰杯共到夜台上,长平:(接唱)唉百花冠替代殓妆,(一饮而尽介)世显:(接唱)驸马珈坟墓收藏,长平:(接唱)相拥抱,世显:(接唱)相偎傍,世显、长平:(合唱)双枝有树透露帝女香,世显:(接唱)帝女花,长平:(接唱)长伴有心郎,世显、长平:(合唱)夫妻死去树也同模样,(两太监拈宫伴清帝、周锺、宝伦上介)清帝:(口古)唉,长平公主,你地何必响处双双拥抱呢,你地既然交拜过花烛,应该同驸马去宁寿宫,共渡红绡帐;
长平:(口古)皇上,我地就人间拜过花烛义,我……我再向阴司拜父皇……。
(与世显同死介)周锺、宝伦:(同哭相思介)各人:(恍惚听闻众仙童仙女迎接唱反线妆台秋思)谪仙再返到上苍,拜揖共舞瑞云上,奏钧天震动四方,玉女金童返霄汉,天灯照,双星傍,朗月引路到仙乡,鸟争鸣,妙舞飞翔,双双仙侣共泛银河浪
周锺:(哭介跪下口古)皇上,老臣对此已万念皆灰,愿乞赐我再度归田,不愿把荣华再享;
宝伦:(亦跪下口古)皇上,公主驸马亦能双双殉国,为臣者宁忍再食新朝之禄呢,望将我放逐还乡。
清帝:(点头介滚花下句)帝女前生为玉女,金童却是驸马郎。
上卷
梁醒波 郑君绵 陈好逑
肥黄狗与黄鼠狼
唐涤生
肥黄狗与黄鼠狼上卷
梁醒波 郑君绵 陈好逑演唱
(肥黄狗吠叫上场介)肥黄:(走马)虽则我哋啲狗乃喺禽兽,有阵人亦冇咁忠厚,称我喺鼠摸与狗偷喎,实在我狗边会去偷唧,睇更一晚随时都睇到日头,因乜嘢懒嚫都话喺狗得嘎,我心想懒都冇阵敢去唞,俾佢喝一声,我服从就要走嘅啦,查实你哋喺畀气我受,摆头摆尾当主人喺老窦,其实我重叻过阿茂和阿寿,我话尾醒头,重周时、看牛、防贼严密冇走漏,你静静将嘢攨呀,我实会追到你瘦定嘞,有阵重全捱义气,把人来救,有阵时为乐趣,用我嚟做戏,将狗斗添呀,有阵重常为密探,把线路寻求,(楔白)嘿嘿,我重会做侦探添啵,都唔喺吓你,(接唱)真正样样我帮得手,人哋有阵去讲说话,我亦能接受,我重会英文,并无假柳
(白)嘿嘿,都唔喺发吟发话嘞,你话我条命好又得,唔好又得,嚡,都唔喺吓你,呢,我主人养咗我一年喥啫,我就开始有职业啰啵,哦,嗰种职业唔使我写信去报馆咁排长龙去应考,唔使嘅,天跌落嚟嘅嘞自自然然,吖哽有得做啦,“你做咩嘢呀肥黄,懒叻”,哎哟,乜懒叻呀,守门口嗱、看货仓嗱,净喺看住啲家禽家畜咁就够抵呢,哦,喺定啦,“喂喂,咁嚸解你条命,又会讲唔好又得嘅呢呢又”,嚡,你唔知嘅嘞,(长句二王)人捞世界似矮仔上楼梯,我都永冇升级捱一世嘅咯,亦知到惟求一饱,都未敢乱胡为,可叹个新到嘅花王,嘿,佢令我真气翳,绝不守时开饭,任佢意到唧管送嚟喎,更有阵赌净输干,竟将我连罉都抵制;
(白)嘿,你话捱两餐瘦米几辛苦唧,嚡,咁都未算阴功呀,嚡,重将我鬼咁刻薄,随时都将我吊罉,你估我唔付出相当精神嘎,(仓) 你估我唔付出相当劳力嘎,(仓) 呢,净喺看住嗰只黄鼠狼,咁就抵食你嗰两餐瘦米啦,(长句滚花)讲起嗰只黄鼠狼,佢性格都非常曳啵,成日拉鸡和偷米,有我肥黄座镇,都未到佢乱胡为,佢有次偷入后园,想话拉猪仔,俾我狂追猛吠,吓到佢魂魄都唔齐。
(楔白)咁就抵番啦
(接唱)若果俾佢偷窃成功,我就当堂死畀佢睇;
(春风得意)试问谁个都有胆敢趯入嚟,(楔白)你试嗄
(接唱)我喺得人惧畏嘅,嗱,摆响处就够威,嗰啲鼠摸真胆细,我“胡…胡”扑起似想向人噬,(吠介、楔白)你重敢唔敢入嚟
(接唱)我完全无乱谛,忠心将主卫,对职责又冇亏,若有乞儿攞米,佢啲衣衫太噁睇,我吠起谁唔畏呀又,责任长日要守卫,费尽劳力冇所谓,若然被窃我一一身蚁嘅啵,最忌黄鼠狼,佢四围咁睺重眼詈詈,想噅准我话荡入嚟喎,任由佢入嚸施为
(白)哼,佢都开胃嚹佢,俾佢入嚫去呀,嗰啲鸡鹅猪鸭,毛都冇条剩啰,咁都得嘅咩,嚡,我尽责都喺假嘅啫,人哋唔尽责弊呃,呢边个啫,就今晚个新花王就够抵死啦,而家咁夜都重未拎饭嚟我食,嚡,唔嗵真喺走到去“防止虐畜会”嚟告佢一状咩,嚟出传票拉佢呀,嚡,唔喺听暇重罚倒我主人添,开讲有话,“狗瘦就主人羞”啦嘛,冇法咯,叠埋心水,瞓番一觉罢啦,(黄鼠狼与女黄鼠狼上介)黄鼠狼:(白)莉莉,我哋做世界要小心至好呀,莉莉:(白)哽喺啦
(下西岐)大厦门前随处睺,对住肥黄真冇收,鼠狼:(接唱)里面有好多鸭鸡,不能任、任意偷嘅,佢尽忠责任成日冇疏漏,莉莉:(接唱)似若猛虎未容共佢相争斗,鼠狼:(接唱)我哋应要用计来度谋
莉莉:(花下句)肥黄狗佢凶神恶煞,鼠狼哥呀你要执生行头。
因住佢一咁龁过嚟,咬住你绝唔放口;
鼠狼:(笑白)哈哈,哎呀,我会见机而行嘅,嗱,等我埋去髡嗄佢先,如果治佢掂呢就由你出头,畀一轮生藕佢噍,实冇甩拖嘅,莉莉呀,你匿埋一便,上番啲脂粉唇膏先,莉莉:(白)哦,咁你打头阵先啰啵,我去装扮嗄,(下介)(黄鼠狼行前肥黄狗处细声白介)鼠狼:(白)肥黄、肥黄,(肥黄狗吠数声惊醒、黄鼠狼急退后数步介)肥黄:(喝白)黄鼠狼,你鬼鬼崇崇走嚟做乜嘢,喺唔喺想死,好走啰啵,鼠狼:(忙白)喂喂喂,肥黄大哥,乜讲啲咁伤感情说话呀,老实话畀你听啦,你呢几日呀,我睇见你冇厘心机,乌眉瞌睡呀,所以呢特登嚟问候你咋,肥黄:(白)嗄,乜我乌眉瞌睡、冇厘心机咁,唔喺啩,鼠狼:(白)你自己唔知咋,(苏武牧羊)呢因何阿大哥你冇厘神,你颈都梗,我戥你伤心,嚡,真担忧,瘦蜢蜢,你十足似个病人,唔嗵日日被蚊针,喂,搅到未能瞓,你已吊几餐饭,一定饿到失魂,你肥亦变瘦,心中不满,我戥你悲愤
(楔白)好戥你唔抵
肥黄:(白)吖,你话佢而家靠激吖噈靠翳呢嗄,已经鬼咁肚饿,佢重偏偏提起话我冇饭开添,你话嚸抵得佢死样呢你话,吖——好,抛番佢转头,嚸都要替主人撑番面子得嘎嘛,喺嘛,喂,黄鼠狼,混你个账,我都使吊罉咁丢架,胂嘅你都,混你个挠,(女人)我常惯识儃,常惯识儃,一天三四餐,唔计朝晚,唔计朝晚,一餐好晏,鹅头与猪踭,重蒸膏蟹啵,芙蓉翅味更盏,还有一味燕窝白鸽蛋,蠔油和匀虾仔晏
鼠狼:(白)哈哈哈,哎呀,阿大哥,你顾住难为你自己个肚呀,(夜上海)你还扮傻,可奈何,若果抵多几餐要见阎罗,你明肚饿,真折堕,使乜呃我呀,精精哋你顺从我,唔使肚饿时时受折磨
(大笑介白)哈哈哈,阿大哥,我话畀你听啦,工字不出头嘅,人哋打工一年好过一年,你就年年都喺一样,重要捱饿添,唉,咁嚸捞得,肥黄:(白)嗄——嚡,真喺冇法咯,连只底都俾佢睇清楚埋,如果要再抵多两餐饿,确喺、确喺嚸算呢你话,(乙反木鱼)真苦楚,我叫句鼠狼哥;
(楔白)唉,呢趟唔讲话个肚饿到软,连牙齩都饿软埋咯,(接唱)唔怪得话奸奸狡狡朝鱼晚炒,忠忠直直呀,反要受折磨。
确喺工字不出头,你呢句说话并非激我;
我呢件烂棉衲,(楔白)唔着就冷,着住又臭嘣嘣,(接唱)我都经已着咗两年多。
到今日意冷心灰,但不知你如何教我;
(二王)我都知到难求富贵,何必把岁月蹉跎。
忍不住眼泪汪汪,吠几声鸣哀苦楚;
(肥黄狗吠介)鼠狼:(白)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耷低个葫芦头,竖起嗰对蚬壳耳,听我讲啦,肥黄:(白)愿聆高论,愿聆高论,黄鼠狼:(大笑介白)哈哈哈…
(白榄)唔喺认沙尘,自己称白霍,只要你衷心,同我嚟合作,每日诈瞓半点钟,你就可以不劳而获,嗱烧鹅髀,送得杯落,鹵鸭翼,扣肉燘粉葛,餐餐都九大簋,真喺任嚓唔嬲,包你肚饱肠肥唔使咁干涸,唔使咁干涸,肥黄:(白)哦,喂喂,哇嗄,你叫我每日诈瞓半个钟头,咁就等你入嚟謴嘢喺嘛,黄鼠狼:(奸笑介白)哈哈哈… 阿大哥,乜讲謴謴声咁噁听呀,呢啲喺大家技术上合作唧,肥黄:(白)技术上合作,咁样唔喺謴喺叫乜啫,唔得唔得唔得,混账,(高腔花下句)分明叫我开门揖盗,如斯犯法岂甘为。
有何面目对主人,决不敢通同作弊;
(白)誃誃誃誃誃,你想引诱我作不道德嘅行为,唔啱牙嘅,誃誃誃,誃啰啵,黄鼠狼:(笑介白)哈哈哈… 大哥,都怕唔使咁崛情赶我誃啩,嗱呢样唔啱牙,又倾第二样啫,肥黄:(白)哼,不同道不相为谋,有乜好倾呀,黄鼠狼:(笑介白)哈哈哈…所倾者多之至啦,阿大哥,我问你嗄,你而家呢,都有三四年狗身嘅咯啵,喺咪吖,喂喂,咁你有冇女朋友行呀,肥黄:(白)嗄,有冇同女仔拍拖,嚡,两餐都捱唔掂,重搅得同女仔拍拖,行行行,行鬼行马咩,(梆子中板)呢处喺高尚嘅住宅区,啲狗女异常娇贵,只只都有出世纸嘅,坐飞机到嚟。
佢生长在望族名门,历代狗展冠军,睇见我都好似唔多开胃喎;
我重想话打、打嗄交情,谁知佢等娇嗔大发,向住我鼻哥一爪啫,就爪落嚟。
(滚花)唉,佢对我冷眼都唔瞧,讲起就真喺抌心抌肺;
黄鼠狼:(奸笑介白)哈哈哈… 哎哟,阿大哥呀,你唔使咁心灰嘅,嗱,等我介绍我个妹阿莉莉,俾你相识呢,好嘛,肥黄:(白)哦,你有个妹叫莉莉吖,介绍我相识,好好好吖,鼠狼:(白)莉莉…莉莉,莉莉:(白)嚟嚹…
(卖相思)我已扮成更娇丽,气息高贵,佢一睇见,当会着晒迷,我带笑行前,牠手踭一于变鸡,老襯撞埋嚟,我定必一咁噬
鼠狼:(白)阿莉莉,莉莉莉莉,埋嚟埋嚟埋嚟,等我介绍你两只相识,呢只就喺肥黄大哥,莉莉:(白)大哥
鼠狼:(白)呢只就喺舍妹莉莉,肥黄:(白)我哋狗仰,真喺狗仰、狗仰、狗仰,莉莉:(白)大哥,幸会、幸会,(肥黄狗傻笑介)(减字芙蓉)小妹多时心仰慕,阿大哥相貌确雄威。
肥黄:(白)好睇呀,好靓呀
莉莉:(楔白)我真喺钟意你…个葫芦头呀,肥黄:(接唱)所以有我守门前,谁敢拉鸡和偷米;
(楔白)你就够生得销魂啦,莉莉:(接唱)但愿长相伴,痴心一片为情迷。
(楔白)乜你咁得我欢喜嘅啫,嗄,肥黄:(楔白)喺咩,鼠狼:(接唱)舍妹对你咁热情,相信合作都无所谓;
(楔白)大哥,我就喺你个未来舅爷咯,肥黄:(唱霸腔芙蓉中板)恕我公私难混合,讲到合作都不消提。
(霸腔花)我素来忠直对主人,犯法之行心有愧;
莉莉:(笑介白)哈哈哈… 哎哟大哥,你成日咁尽忠主人,咁你真喺太过唔化咯,肥黄:(白)我唔化,嚸解呀,莉莉:(白)大哥,(梆子中板)你蠢得太交关,向主人尽忠职责,可知佢当你似地底泥。
对面只老阿乌,一到年迈无能,就俾主人话佢食枉米;
咗嚟煲附子泡薑,人类无情寡义,你何必尽责咁痴迷。
(白)大哥呀,(花)如果你肯合作同捞呢,我定必餐餐送来九大簋;
下卷
梁醒波 郑君绵 陈好逑
肥黄狗与黄鼠狼
唐涤生
肥黄狗与黄鼠狼下卷
梁醒波 郑君绵 陈好逑演唱
鼠狼:(白)阿大哥呀,大哥,老阿乌已经俾人煲咗附子泡薑嚹,逓日慢嗄手,你会俾人焖南乳啵,肥黄:(白)嗄,哗,喺啵,(霸腔芙蓉中板)俾佢哋一言嚟惊醒,吓得我发软蹄。
怪不得世上无百岁人,何必枉作千年计;
若果能够不劳而获,咁又何、何乐不为。
(七字清)半个时辰我唔守卫;
瞌埋眉眼似发软蹄。
任得佢偷鸭偷鹅偷猪仔;
一经煮熟你送埋嚟。
(滚花)我条肠经已饿瘦咗两年,好应该儃番一轮九大簋;
(黄鼠狼大喜介)鼠狼:(白)应该到极啦,嗱,你唔使慌,哽有得你儃嘅,(三脚凳)大家君子成协定,一切都冇话为。
莉莉:(接唱)睇你爪甲咁污糟,积满沙尘真噁睇咯;
等我代劳同你剪嗮,指甲钳已带埋嚟。
鼠狼:(滚花)喺啰,你啲手甲脚甲留得太长,应该全部剪清,噉至好睇嘅;
莉莉:(白)嚟啦,我同你剪咗佢啦,fatty 黄
肥黄:(白)咪咪咪,咪区,剪嗮啲手甲脚甲,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嚸剪得,唔得唔得,莉莉:(白)哎呀大哥,你真喺傻嘅嘞,咁你都唔识享受嘅,肥黄:(白)哗,乜剪手脚甲都有得享受嘅咩,嚸享受法呀,莉莉:(白)哽喺有定啦,大哥呀,(白榄)你咪咁贱格,你咪咁贱格啦,做乜要长长啲手脚甲唧,又污糟,又邋遢,近来世界已文明,你啲思想唔合格嘞,第一讲剪发,第二讲修甲,修甲要揾女郎,每次五皮不折不拆,呢趟由我代劳同你悭番,等我亲亲热热同你修甲啦,鼠狼:(笑白)喺啰,享受嗄啦,肥黄:(白)哦,咁又不妨试嗄嚹,嚟啦,莉莉:(白)喺啰,嚟啦前世,鼠狼:(笑白)大哥呀,咁我就同埋班手足,入去工作咯啵,肥黄:(白)得嘞得嘞,你哋入去唔喺拎得咁多得咁多啦嗄,大家冇计嘅,鼠狼:(白)得得得,阿大哥,我唔同你客气嚹嗄,你同莉莉慢慢斟嗄,(下介)莉莉:(嗲声嗲气白)Fatty 黄
肥黄狗:(以鼻应白)Miss 莉莉
(毛毛雨)我好开心,静静笑吟吟,够摩登,想修指甲实喉噖,佢似天仙化,娇姿婀娜甚够风韵,一于剪啦,令我兴奋,(楔白)真喺连老窦姓乜都唔知咯,莉莉:(白)大哥呀,(接唱)两相偎,两家永合群,叫一声,唉吔心肝共灵魂,共你修甲周身舒畅乐不禁,今生我共你心相印
(楔白)Fatty 黄呀,你舒唔舒服唧,嗄,肥黄:(笑白)嘘,噱噱呀,认真舒服到胂啦,(白榄)我个心,卜卜跳,我匿埋墙,笑一笑,我生平最怕羞,未曾听见过小姐叫,佢又销魂,又够醮,对眼仔又大,个心肝又小,呢一路剪时,我就一路笑,阿 fatty 嘅魂魄,经已出咗窍,飞咗上九重天,几乎连命都唔要,几乎连命都唔要
莉莉:(笑白)Fatty 黄呀,嗱,一阵间剪清嗮啲手甲脚甲,等我同你锉滑嗄佢添呀嗄,好唔好唧,肥黄:(白)好,真喺修甲咁好享受嘅喎,莉莉:(白)哽喺啦,你估,肥黄:(白)嘘,(长句二王)确喺令我好开心,喜交桃花运,我眼前佳丽极销魂。
艳福飞来,睇嗄你精定笨;
我要安排秩序,我俩不若去周末旅行。
莉莉:(唱序)你对我确殷勤
(唱曲)但愿形影永相随,只可惜未容亲热吻;
肥黄:(白)喺啰,喺啰,你都未曾同我 ki 过 ss 啵,莉莉:(白)真喺唔制呀,睇嗄你吖,肥黄:(白)乜嚸呀,乜嫌我个嘴巴大过头呀,莉莉:(笑白)唔喺,呢,你对大虎牙啰,齙咗开嚟,人哋想同你亲吻唧,容乜易俾你龁断我条脷,我真喺唔制呀,而家大家拍拖出街,人哋都会笑我嘅,肥黄:(白)哦,咁有乜办法嚟补救呀,嚸补救呢莉莉,莉莉:(白)你问我呀,咁呢,除非你去脱咗佢啦,咁我就同你亲吻拍拖嘞,肥黄:(白)哗,咪咪,咪区,乜落咗佢呀,咁嚸得,我最靠呢两只牙食糊嘅,你睇几好睇,我一“胡”,你睇又够威,几好睇呀,又威风,落咗佢喎成个落嗮威,唔制唔制唔制,莉莉:(白)唉吔真喺憎你嘅啫,乜你咁唔识想,(梳妆台)世界花花应该学脱牙,我送热吻,不怕羞家,但极憎你对“齙牙”,等我同你剥啦,好过受人话,照市价“快打拿”,我赠医脱“齙牙”
(白)哎呀好唔好唧,脱咗佢啦,fatty 黄,我要你脱,肥黄:(白)哦,脱啦脱啦,莉莉:(白)嗱脱喇啵,肥黄:(背场白)嚡,我当堂就不由自主,擘大咗嗰个嘴巴,齙起嗰两只虎牙,咁就等候莉莉将我嚟摆布,于是乎莉莉对住我个对虎牙嚟剥嘞,一手揸住个钳,一手摸住我块面,嘘吔,佢一摸摸落我块面,当堂成身毛管“渣”一声猋起嗮,嗰阵慢讲话痛苦我唔知,就算你问我 fatty 黄呀,你个 father 姓乜名乜呀,连老窦姓乜名乜我都唔晓答你嘞,正在“噱”紧嘅时候,忽然间就听见“嘞”一声,哗喺,两只虎牙当堂变咗“孔雀东南飞”,冇咯,冇啦,冇咯冇咯,哗喺,我罨住嗰个嘴嘅时候,嗰只黄鼠狼经已搬咗我主人好多嘢出嚟,哗哗哗,佢真喺唔多客气嘅啵,鼠狼:(白)阿莉莉,做妥未呀,莉莉:(白)得嚹,爪又剪埋,牙又剥嗮嚹,黄鼠狼:(笑介白)哈哈哈… 阿大哥,听日我哽同莉莉拎啲九大簋嚟你食,你唔使慌嗄,肥黄:(白)喂喂喂咪住,哗喺喂,你实实在在鼠咗我主人几多嘢咁,鼠狼:(白)咁就十零只鸡鸭,同一袋米,三只猪仔啫,好少咋,莉莉:(白)咁够嘞,fatty 黄,拜拜,肥黄:(白)喂喂喂,你哋记得听晚拎九大簋嚟我嚓呀,莉莉:(白)得嘞,咪咁长气啦,鼠狼:(白)我哋走嚹,拜拜,肥黄:(白)拜拜,哈,乜咁奇呢喂,当阿莉莉喺嗻嘅时候,剥咗对虎牙嗰阵一啲痛苦都唔觉,佢一拧转背唧,而家喳喳声咁痛,委实痛,好嘞,呢头痛楚未完,嗰个新花王耷头耷脑就拎住我兜狗饭嚟畀我食,我即时使起对太狮眼,望落佢狗兜嗰喥,哼,岂有此理,又喺清汤捞白饭,哗,嗰阵嗰把狗火当堂一起,我,我唔会留番个肚食九大簋咩,使喫你嗰兜噉嘅衰饭,混账你话,当堂恶向胆边生,怒从心上起,把佢嗰只狗兜一脚,踢到去半天高,吓到个花王走直辫尾,哗,走夹唔唞,我噈话知佢,唔理咁多咯,行埋去墙边,一条心,等阿莉莉搦九大簋嚟我儃至得,(过场介)(白)呵,喂乜嚸解咁,乜黄鼠狼两兄妹,都几够冇腰骨嘅啵,而家都半夜啦,都重未搦九大簋嚟,牙又痛,肚又饿,嚸呢,等等嗄,唔喺嚹,瞌番觉先啦,(梆子慢板板面、黄鼠狼兄妹上介)鼠狼:(楔白)莉莉呀,呢趟只肥黄都几好睇嘅啵,又冇牙、又冇爪,重嚸看守得门口呀嗄,哈哈哈…
莉莉:(楔白)大哥呀,全靠我出机器咋,(士工慢板)英雄难过美人关,任得佢如何威猛,施展温柔手段,将佢推落深潭。
令佢意醉情迷,不顾前途毁灭,恍似扑火灯蛾,真是可怜可叹;
鼠狼:(五槌滚花)边个叫佢多情自作,呢佢有如白鳝上沙滩。
我要将佢取笑一番,得意何妨牙斩斩;
莉莉:(白)Fatty 黄,起身啦,拎九大簋嚟你食嚹,肥黄:(白)哦,莉莉,啱嘞啱嘞,摆九大簋嚟啦,黄鼠狼、莉莉:(大笑介白)哈哈哈…
肥黄:(白)哦,喂,乜你两只嘢,空手掉空脚,一啲嘢都冇带嚟我食呀,鼠狼:(白)肥黄,乜你想食九大簋咩,开胃嚹你,莉莉:(白)夜啲啦,fatty 黄,肥黄:(白)嗄,乜重夜啲,哦,我呸,(爽二王)喂,你竟敢把协约推翻。
你都算过桥抽板;
不应视作为闲。
我肥黄素来火气猛;
(作凶猛状白)你睇嗄,(黄鼠狼、莉莉笑介)(接唱爽二王)你睇嗄我块面似玄檀。
将你两人嚟当饭;
(肥黄作凶猛状)鼠狼:(白)哈哈哈,哎呀,呀肥黄,你往日呢就张牙舞爪,我都惊你七分嘅,今日你爪又剪咗去,牙又脱埋,我重惊你,你惊我喥,莉莉:(白)Fatty 黄,(木鱼)乜你想学人做大食懒,你真喺懵得太交关;
世间又嚸会不劳而获,就算去偷去抢,都要血汗归还。
鼠狼:(白)冇错嚹,(接唱)真喺瞓喺喥就有得食喎,乜你个头脑咁单简;
你羡慕有啲不劳而获,你知否佢有背景支撑。
我一不做二不休,咪怪我横施离间;
莉莉:(接唱)话畀你主人知道…
(楔白)呢煲就够杰咯啩肥黄,(接唱)你想捱瘦米都几艰难。
鼠狼:(白)哈哈哈,好嘞好嘞,以后门户开放,我哋亦唔再骚扰你嚹肥黄,你估莉莉真喺我个妹嚟咩,我话畀你听吖,你估佢喺我边个呀,佢喺我妾侍呀,咪想怆你个心嚹,拜拜,莉莉:(白)拜拜
(二人下介)肥黄:(沉腔花)哎吔吔,真喺涕泪纵横。
(乙反中板)失足恨错已难返,深悔懵闭一时,今回俾佢认真揤胆;
长日守门庭,绝不知道世途险恶,我今趟唔死都一身潺。
边个叫我作弊罪如山,谁想会蹉落深潭,我确喺不应,想做大食懒;
引狼入室太荒唐,任得佢拉鸡偷米,我良心何在呀,抵受人弹。
(滚花)唯有厚颜求恕见主人,若得佢海量汪涵,宁愿餐餐捱淡饭;
(哭白)嚡,丑妇都要见家翁,边个叫你陆荣庭睇相,唔衰自己攞嚟衰呢,于是乎我就惗定一番说话,好似揾油盪嘴,打算入去揾个主人嚟讲啦,叫佢畀一次机会过我,等我留番长啲手甲脚甲,长番出两只大虎牙,再同佢守过门口啦,唔讲话两餐瘦米咯,就算一餐半餐都冇所谓咯,咁就想入门口见主人啰啵,哗,嚸不知都唔使我入去见佢,佢都是经已等咗我好耐咯,哗,一由头望到佢落脚,原来是佢手上揸住椂大柴,揦埋个面口,咁嘅情形,重有唔喺想抠我一餐嘎,有命嘅,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于是乎,一个“向后转”,一支箭咁猋咗出街先至算喺啦,好嚹,而家咁就从今以后流浪荒山,做咗一只野狗添,旧时就成个肥仔黄,而家就变咗成个瘦骨黄咯黄,(白)嚡,(直起南音)呢只肥狗都变咗瘦狗咯,学人叹嗄五更;
初更明月,照山岩。
冇爪又焉能,求饱饭;
冇牙焉可,再去看更。
一夕风流,咁噈临大难;
今夕荒山沦落,自觉羞颜。
二更明月,照住我泪潸潸;
方知饥微世界,喺揾食艰难。
安分之时,重有个肥肚腩啵;
错想不劳而获,狼狈为奸。
三更明月,照住我长嗟叹啵;
唔应监守自盗,抵我受摧残。
四更明月,照住我向个天嚟喊;
我一场大喊,足足喊到五更。
五更又觉,天寒冷;
今晚饥寒交迫,惨绝人寰。
(曲终)
富士山之恋
任剑辉 白雪仙
唐涤生
富士山之恋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旦:(唱离魂曲)迷迷惘惘,渺渺茫茫,神魂飘荡,语模糊,叫句心底情郎
(低声叫白)秋舫,秋舫,秋舫
生:(唱反线月儿弯弯照九州)是谁夜半呼唤秋舫,隐隐福子半夜遥唤玉郎,心内欣然又兼带慌,攀向墙上为卿卿探看
(白)福子,福子,秋舫嚟咗喇,旦:(白)哦,你呀
(唱长二王)相见喜还慌,相逢神又怆,我问郎何事你太猖狂,深夜闯入璇闺,宁不怕我夫郎佢罪降;
生:(接唱)是你低叫凭窗,是你频呼秋舫,如非卿召,我宁敢冒昧攀墙。
须知我数载相思,曾未敢登门拜访;
(口白)你叫我咋福子
旦:(白)吓,我叫你嘅,呀
(秃头起勒心猿新曲)此是离魂病状,睡梦里自离床,惘惘中呼秋舫,本心非唤郎,为怕相会两无言,更怕无端惹孽障
生:(唱乙反中板)呢点未了心,在你嘅离魂时候,你重句句唤郎。
呢点未了情,未了成痴,到底不是离魂病状;
须知郎亦病,此非药能疗治,事关我病在心房。
(花)所谓到死春蚕,丝还自缚;
旦:(唱乙反中板)说甚未了情,情虽未了,无奈恨比情更长。
说甚未了痴,何苦情到痴呆,君莫作痴呆之想;
说甚未了心,怎奈缘既尽,宁复许有痴爱嘅心肠。
(花)君呀往日恩情,乞视作虚无幻想;
生:(唱?)情在心深印心上,忏情无力量,旦:(接唱)缘尽了今世休再望,难道被情埋葬,生:(接唱)若缺恋爱空居世间上,化成杜宇更为上,旦:(接唱)为爱痴不知道觅登觉岸,是奴奴累你沮丧
生:(秃头唱反线二王)分飞燕,曾折翼,我怎可独自翱翔。
(拉尾腔、反线二王尺字序)殉爱愿向寒潭葬,解劝未克松我束绑,但问句卿卿你,何以待我呢个复返刘郎
旦:(唱正线小曲)郎问我,我不知怎样答郎,总之此心已为郎向,我嘅灵魂也属于郎,独惜绿杨已作别家春,红杏当无出墙想,留得一点相思呢,幻作不磨印象,望君你原谅
生:(唱南音)唉,情虽悟,我恨难当;
重重苦恼怎相忘。
苦里尚怜卿,(二王)卿呀你当怜我嘅苦况;
旦:(滚花)尚有灵犀一点,可以慰藉相安。
此地勿再来,君可视作银河隔岸;
生:(快点)多情一语暖心肠。
纵隔关山成梦想;
心犹飞向妹你身旁。
(花)耳畔听鸡鸣,忍痛别娇寻归向;
(开边下介)旦:(花下句)富士山前留恋迹,可怜夜夜断愁肠。
汉武帝初会卫夫人
薛觉先 芳艳芬
唐涤生 吴一啸
汉武帝初会卫夫人
薛觉先 芳艳芬演唱
唐涤生原作 吴一啸改编
旦:(反线红豆曲)今宵人对月,情比薄命桃,青春消逝了,自叹人易老,池里波如镜,低徊吊影孤,若教春去后,花落更花枯,春花谁人护,春燕日日劳,柳色和月色,带恨落波涛
(滚花)何日得逢人爱护;
生:(慢长才上,春风得意)朝中帝主意自豪,今晚月色陪伴我,芳菲满地铺,游玩到清幽处,睇见池塘碎影片片银涛
(慢板下句)莺燕啼春,清流影月,好一个神仙境界,确系俗世所无。
倒影红楼,花飘水动,忽见有美如仙,胜似传神阿堵;
(白)楼畔美人池半影,真系看人看影都十分骚呀!
旦:(白)哎吔,乜眼金金咁睇人嘅啫!
(花)我都未曾见过,咁胆大嘅风月狂徒。
此处唔系楚馆秦楼,乃系平阳驸马府;
生:(序托白)哦,望吓都唔啱,好嘞好嘞,你唔喜欢人望个度,我就望第二度!计我话池中嘅倩影,都比较风骚,旦:(白)啋!
(排子头银台上)望又试望,生:(白)乜望吓都唔啱呀,旦:(续唱)乜你咁胆粗
生:(白)哈哈!
(秃唱长句二王)粗粗粗,我呢个粗人,正想做一个美人奴,替你着袜穿鞋陪到老,替你铺床叠被,我都不敢辞劳。
旦:(续唱)你乜嘢好啫,至怕你修唔到,痴人梦想枉心劳,就算一品夫人,我都唔多愿做;
生:(白)哗,你的口气都几大嘅噃!
(中板)叫句小娇娃,唇枪舌剑,居然出在你素口樱桃。
好啦我问芳名,何处仙居,可否向鄙人吐露;
论芳容,生得端庄秀丽,你是否生长在京都。
细想我平生,自负不凡,(转滚花)看不起闲花野草;
旦:(秃唱反线中板下句)我籍贯是淮阴,风尘飘泊,常感薄命如桃。
抱琵琶,沦作歌姬,花信年华刚已到;
犹是玉无瑕,多少游蜂浪蝶,痴心为我魂梦空劳。
(转正线花)我名叫做卫紫卿,生:(白)卫紫卿呀……,(滚花半句)确系好芳名,旦:(白)讲完我就誃喇,生:(白)喂
(续唱滚花)请留芳步;
(口古)你生世经已言明,咁我嘅生世你想唔想知道呢;
旦:(口古)你乜野咁紧要呀,无非系一个油头粉面,一个浪子登徒呀。
生:(白)咁你睇差嘞
(花)请你睁开凤眼,睇下我呢件龙袍。
重有玉玺随身,刻有汉家帝号;
(白)嗱,你唔信睇下喇,旦:(慢的的白)等我睇吓,唉吔,乜,佢真系个噃,生:(白)衰嘞,得罪皇帝,旦:(续唱)慌忙下跪,乞恕奴奴。
更愿得君皇,赐与一宫封诰;
生:(白)啊,你想孤皇封你呀
旦:(白)系啦
生:(白)好啦,赐封为卫夫人
旦:(白)谢主上!
生:(白)好呀,(花)此后恩承雨露,不负你丽质清高。
汉武帝梦会卫夫人
薛觉先 芳艳芬
唐涤生 吴一啸
汉武帝梦会卫夫人
薛觉先 芳艳芬演唱
唐涤生原作 吴一啸改编
(正线新曲灵台怨)花月魄难归,芳魂永逝,雨打帘栊声细细,椒房处处杜鹃啼,似夕阳被那暮云遮蔽,泣落花,难受雨露再提携
(反线中板)汉史中,粉队脂林,几见我呢个凄凉皇帝;
岂是错怜香,一只民间凤,都不准养在宫帏。
空有百万兵,枉握生死权,亦难免情场劫厉;
唉悔当年,错立陈皇后,甘受外族提携。
(直转花)待孤悄灭银灯,为待香魂来安慰;
(叫相思)卫夫人,罢了卫夫人呀
旦:(加官头、反线新曲蓬莱咏)冷处幽凄,相思无际,念皇倚望蓬莱月,今夕天宫送子归,归时休记前盟誓,生不消提,死不消提,何事藕断丝还连系
(直转祭塔腔反线二王)还君泪,了君情,无复紫燕双栖。
断情丝,丝断还连,恰似莲花身世;
爱还憎,呢个君皇血统,才使我月夜重归。
悔情痴,偏多恨,孽种难留,应还汉帝;
生、旦:(哭相思)呀呀呀,罢了我的卫夫人、君皇呀
生:(转花下句)难得你香魂不灭,今夜返到宫帏。
(秃头转慢板)唉我念卿卿,不胜憔悴苦,更有何心,留恋呢个红尘俗世;
我地嘅卫夫人,可否带我去蓬莱仙境住,等孤在花辰日夕,一样共你玉手相携。
旦:(三脚凳)仙境住神仙,非同尘俗世;
君皇多爱欲,应恋旧宫帏。
(直转滚花)我今以孽种还君,生:(白)呀?乜乜有个苏虾呢有?
旦:(白)吓,你唔知呀?
生:(白)唔知噃
旦:(续唱滚花)呢个就系君皇嘅储帝;
生:(口白)系噃夫人,你手上个宁馨儿同我有父子嘅关系咩?
旦:(口白)你唔认咯噃,你记否当年一夕爱
(才),唔通君恩如水咁忘遗咩!
生:(口白)就系个晚个个,安乐咯
(花下句)今晚夜拨去青天云雾,重见星月光辉。
红了樱桃碎了心
任剑辉 白雪仙
唐涤生
红了樱桃碎了心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生:(碎了心)种得桃红红似锦,又谁知种花人经已碎了心,惊闻名花原有主,将归故主人,说什么相爱报以身,说什么酬恩情作枕,惨对龙凤烛前,不知是悲还是恨
(小锣相思)旦:(红了樱桃)红了樱桃苦了心,不知舍新人,抑或弃旧人,一个枕边恩,一个培植恩,教我何去何从
(花)几度欲言又不敢;
生:(口古)桃红,做乜嘢洞房烛下你锁双眉,你是否另有情人,唔愿同我交杯合巹啩;
旦:(口古)吓,冇呀,我唔系话畀你听我未曾嫁嘅咩,今晚夜酬恩结合,除咗你之外,我重边处有爱人呀。
生:(白)你唔驶呃我喇
(长句二王)已是精卫枉劳心,你尚欺人何太甚,三年心血,唉我所付非人。
何来一纸休书,分明是残花断梗;
(白)桃红你问吓良心呀你,旦:(长句二王)长跪细说衷心,泣诉难言之隐,问谁愿栽培弃妇,我才有迫作夜雨瞒人。
为求你鼎力匡扶,君呀你当谅侬心坎;
生:(悼春蚕)烦恼不寻人,春蚕自困,采得百花成蜜后,辛苦为谁人,哪有功勋,哪有功勋,理合愁苦深深困,旦:(接唱)施恩当望报恩,受恩亦当报恩,珠翠绮罗得自君,愿悉作酬恩之赠
生:(白)你揾珠宝嚟酬报我,我唔爱,(乙反中板)笔下墨生香,岂愿博来铜臭,且莫俗气薰人。
若论一片嘅热诚,我与共无价文章,更不是金钱嘅交换品;
无夕日劳心,有儿失教养,耗尽几许宝贵光阴。
(花)我年来心血己焦枯,此际创痛心灵难再忍;
(仄才摇摇欲坠介)旦:(白)珠哥,珠哥,你保重呀,(乙反中板)触目更惊心,我知佢为谁憔悴,不禁低首沉吟。
有翼可高飞,冷落了王榭堂前,自问我嘅良心又点忍;
一点自私心,害得伯仁因我累,自问负疚殊深。
(花)君呀明月不向别方圆,生死愿与郎你共枕;
生:(Quick Waltz)惆怅谢卿爱忱,伤心不敢共枕,旦:(接唱)为何这般拒人,使我难申谢悃
生:(南音)由来絮果有兰因。
我愿假瑶笺来答问;
旦:(唱)瑶笺急展为你铺陈。
奉上管城酬墨沈;
生:(唱)且看我喉间一吐,便是我回音。
(秃头花)唉,我赠卿一纸血丹涎,含泪魂归离恨
(拉腔死介);
旦:(惊叫白)珠哥,珠哥
(乙反哭相思)哪,君呀
(乙反长句花下句)我愿代养儿完责任
(乙),我若不名成利就,我誓不作孔家人
(尺)。
红菱血
任剑辉 芳艳芬
唐涤生
红菱血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旦:(银塘吐艳)荷花香,新月上,荷花爱着素衣裳,花香引得情蝶浪,怎禁她芬芳吐艳,满银塘
生:(?)人既香,花儿也香,竞吐芬芳,人斗香,花还斗香,两不退让,乐极矣,不知郎回里,造府探望,郎荣耀回乡,卿你莫作布衣看
旦:(长句二王)慢客罪不当,失迎无礼让,一时暴贵,理合趾气高扬,原不知叱咤风云,也念故人来相访;
生:(长句二王)虽富亦不夸张,惟贫不邀人谅,若非嫌贫变节,何至有杏过东墙。
今日半为公来,半为故人拜访;
旦:(螺黛)还说什情长,无非因公案,因君博封赏,红菱血迹不复藏,献于君,献于君,烦君细看,助你成功官升上
生:(反线中板)坦白自招供,大丈夫何妨坦白,应该光明磊落,何用隐藏。
处事要秉公,非独挟恨而来,更不是贪图封赏;
估不到负义人,更有杀人嘅胆量,怪不得话最毒,女人嘅心肠。
(花)毕竟何事杀人,有胆不妨直讲;
旦:(反线中板)忆自入秦家,夫因痨病,数载犹是独守空房。
幼女非夫所生,夫亦对我同情,许我秘而不讲;
又岂料,小姑次凤,佢竟已知道其详。
(花)佢为谋产要挟侬,纠缠中误成血案;
生:(快西皮)案中居然有案,不守贞操,出墙杏有香,性情披猖,奸夫究竟是谁,唔该你快讲,真卑污居然祸闯
(收掘)旦:(浪里白)哦你而家系唔系好嬲佢呀,系唔系好想食咗佢唧
生:(浪里白)当然喇,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佢系边个你快啲讲
旦:(浪里白)哦系咁我又唔怕讲咯
(快西皮)我正要告他不当,牵连祸殃,佢为检察官,佢颇有名望,就系左凤翔,现今来办案
生:(唱沉花)哎吔,你莫信口雌黄。
(花)不应嫁祸东吴,你胡言乱讲;
旦:(乙反中板)我泣诉于君,当日秦家施暴力,佢迫我决绝檀郎。
廿载嫁秦家,温暖全无,幸福丧在封建残余魔掌;
呢个秦小茜,本是你遣留嘅孽种,生在秦姓家堂。
(花)保君遗裔待君刑,天呀你报胡不爽;
生:(昭君怨)闻述前事概况,造孽于当初未敢忘,重重罪恶完全为爱郎,郎又怕此案,难避法网,营救无计郎就彷徨
旦:(滚花)何必立心不定,可以绑我赴公堂。
虽是冤亦是缘,生死在郎掌上;
生:(快点)当年情义岂能忘。
论理虽难逃法网;
论情当护女红妆。
(花)我决辞官,救红颜,与你天涯流浪;
旦:(花下句)谢此红菱一点血,再续旧爱情长。
魂化瑶台夜合花
新马师曾
唐涤生
魂化瑶台夜合花
新马师曾演唱
(二王倒板)香魂何在;
(诗白)潇潇风雨洒尘埃,冷冷腥风罩蓬莱,哼,正系枉说风流人未老,我自惭不是一个帝皇材系啰
(四季歌)参破色空往事不堪哀,扫叶炷香拜如来,漫说六宫多粉黛,愿我今生今世魂兮上瑶台
(乙反南音)唉,孤自怜粉黛,血泪已盈腮;
琴亡灯灭,我已渐转痴呆。
又忽听岭上嗰只杜鹃呢,佢就啼血海;
声传环佩,就警凡胎。
心疑铁马,佢横窗外;
梦残未敢啰,望有玉人来……来……来。
唉,可怜绿野觅芳踪呢,个月被云遮盖;
忽闻有仙子,渺渺现尘埃。
宝殿香盟今犹在;
莫不是小莲佢嘅魂化,夜合在瑶台。
何以夜合朵朵孤零,真意外;
又真意外,(乙反二王)不是同根并蒂,都不禁愁对花呆。
(食住呆转禅院钟声)呆呆惘惘,瑶台泪挂腮,悲哀,忧伤五内,于今空盼瑶台夜合开,鸳鸯分散恨隔蓬莱,待魂来,奈何未见愁难盖,都忆我旧爱,我沉迷爱海,痴心盼待,心思续爱,怎得魂归天外,都共结生死爱,相思不禁泪满蓬莱
(长句二王)昔日风流天子把花栽,种出情花被蜂蝶采,又岂料结成爱果,不幸被敌兵来,亏我无力护花,都蒙灾害,今日莲枝毁折,风雨竟横来,从此后凤泊、凤泊鸾飘,都孤自蒙尘紫塞;
(下西岐)劫后皇朝愁变改,锦绣河山悲永改,只有爱花心,依然未呀未见改,淑妃印象留脑内,最是痛心被人夺了孤所爱啰,灾与祸劫重来,宝剑横来夺呀夺了孤所爱,哎吔可叹大帅又无才,齐亡,长驱进宫内,宫花半残向别呀别个开,孤家痛兵灾,空叹多情为呀为国哀
(反线中板)愁见夜合花开,一朵朵在瑶池浴血,等待呢个花客重来。
恍似杜鹃魂,雪里啼红,似代孤同情怀旧爱;
花孤零,等如魂寂寞,小莲当不惯独守在那蓬莱。
须知并蒂花,当有并蒂情,并蒂结成同心爱;
我今日尚在那人间,又未许魂归魄合,怎得与卿花结并头栽。
若要夜合,并蒂同根,何必尚眷恋在红尘,(滚花)唉试问孤不死重更何等待呀……;
(正线我要你)我为情要殉爱,你为了孤至受害,叹娇花薄命,徒令孤若呆,我为情要殉爱,为爱娇你绝代,为爱娇花艳丽,难任他夺爱,与卿卿丧泉台,鸳鸯飘血海,与卿卿上蓬莱,瑶池并蒂开,更乐得自裁,(趋慢)为情要殉爱,亦觉得自在,再温旧梦,重续恩共爱
(乙反长句滚花)我忽听得情花开、情花开,芒鞋披发上蓬莱,怜花劫后悲粉黛,知卿夜雨到瑶台,你话过分散瑶池,又话花并采,我好比释迦梦觉,今夜化如来。
唉,我自惭难作护花铃,我怀着一颗破碎心灵,我都拼死寻旧爱;
孤但愿魂归天上,我与卿你魂到瑶台。
庵堂诉情
任剑辉 芳艳芬
火网梵宫十四年
唐涤生
火网梵宫十四年之庵堂诉情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麦炳荣饰温璋
鱼玄机:(唱梵宫泪)顶礼跪蒲团,(卜鱼介)虔心将经念,(卜鱼介)朝晚礼佛把香添,恨年年,泪洒菩提苑,焚香扫叶送流年,怕看宝鸭穿莲,再敲经,莫把禅心乱,再敲经,莫把禅心乱,面向神前忏孽缘,忘却恩情一段
李忆:(白)呢位道姑有礼!(慢的的…相认介) 啊!你…你唔喺玄机,
玄机:(白)阿弥陀佛!
李忆:(口古)玄机,我同你一别十四年,我真喺觅遍天涯嚹,估唔到相逢响呢处佛院咯;
玄机:(口古)施主,你错认咗咯,贫道喺一个清修者,不是玄机在君前。
李忆:(口古)道姑,或者我真喺认错咗都唔定!真喺对唔住嚹,玄机,想我千辛万苦都揾你唔到,唔嗵我今世同你,再见无缘咯咩,道姑,我烦你为我上一炷清香,我求佛爷指点啦;
玄机:(口古)好好,你咁神心嘅,神一定会庇佑你嘅,待贫道替你把香添啦。
李忆:(流水行云)忙参拜,跪恳我佛偿素愿,幸相见,岂料玄机觅得佢已逃禅,
玄机:(接唱)错认旧爱鸳
李忆:(接唱)礼佛应向我指点,
玄机:(接唱)我佛必向你指点
李忆:(接唱)佢若要指点我,为乜我冇团圆,
玄机:(接唱)你莫把灵神抱怨,向施主你细劝,佛会点化你,佢未必会理孽缘
李忆:(接唱)唉,当初痴心惹孽冤,今天伤心叹恩断,
玄机:(接唱)人事会变迁,恨海莫流连
李忆:(接唱)我遍访天涯,细寻觅故燕,望神庇佑我,请赐示降签,将签交与道姑你,
玄机:(接唱)施主,请坐在对面,待贫道判签,我为君你解疑团
李忆:(接唱)请替我解签啦,请替我解签啦,
玄机:(接唱)咁什么签,要话一遍
李忆:(接唱)我问婚姻,思旧燕,
玄机:(接唱)哦,可惜行人去远,行人去远,论签意,佢话未许你再团圆
李忆:(接唱)啊,咁我愿签语无应验
玄机:(笛子重奏衬白)施主,乜你咁讲呀?呢度啲签语好灵,嗱!签嗰喥写明,话姻缘主空
李忆:(白)姻缘主空,姻缘主空!喺咁我就望佢唔灵好过灵嘞,佛爷,想我视功名如敝屣,千辛万苦,都无非想嚟揾阿玄机,若果今生唔俾我揾到佢,真喺难为我呢个新科状元嚹,
玄机:(白)状元爷,前事都过去咗嘞,你何必重想念佢呢!你得中咗状元,应该响仕途度发奋至啱嘅,我签同你解完咗嘞,状元爷请便
李忆:(白)道姑,请慢行,我真喺欢喜呢间庵堂咁清幽,你可唔可以带我周围行吓呢?
玄机:(白)嘚嘚,你欢喜嘅,贫道一定奉陪嘅
李忆:(白)咁劳烦你,
玄机:(白)施主,请!
李忆:(白)请!(锣鼓过场介) 道姑,吖!呢位喺乜嘢菩萨呢?
玄机:(白)呢位观世音菩萨呀
李忆:(白)啊!嚸解又抱住个仔?
玄机:(白)俗称叫做送子观音吖嘛
李忆:(白)哦!呢位喺送子观音咩?
(减字芙蓉下句)原来天上有人送子,亦有人还妻送子在当年。
玄机:(接唱)喺呀!仗义送子与还妻,人间真少见;
李忆:(楔白)我在十四年前,也曾还妻送子呀,(接唱)我哋有一更名与份,只赢得水月镜花缘。
玄机:(滚花)施主呀往事如烟,请你把愁怀尽遣
(上);
(白)施主,你何必咁伤感呢?我带你出花园行吓啦嗄,施主请!
李忆:(白)哦…请!(锣鼓过场介)(白榄)花冷艳,枉蝶痴缠,花你令蝶肠欲断,花你你令蝶暗心酸,花你太无情,忍令蝶魂断
(介)玄机:(白榄)粉蝶枉痴缠,佛门花冷艳,有话花香无千日,好月不常圆,又何必再惹情心,勿为蝶愁将花怨,佛门喺清静地,未许蝶盘旋,施主勿善感与工愁,不如回佛殿嚹
李忆:(白)玄机!
玄机:(白)我都话唔喺玄机咯,阿弥陀佛!
李忆:(白)道姑,嗰边我都未曾游过,我想话过嗰边行吓啫,
玄机:(白)哦!好好,施主请
(锣鼓过场介)李忆:(双星恨)待我助娇上桥来,伸手欲挽钗裙把袖袂牵,
玄机:(接唱)我须要避嫌,轻轻上了石桥头,无庸你相牵
李忆:(接唱)记往事、往事太哀艳,春宵将娇送,送你、送你过小桥,
玄机:(接唱)莫个伤心记从前,你莫个疯癫说乱言
李忆:(接唱)尚印心间永记念,今天与娇桥头又并肩,念前情令我心倍酸
玄机:(南音短板面)请君休提旧侣,追忆昔日缘
(食缘字转二王合字序)缘何尚把恨史诉人前
李忆:(接唱)我挑灯月夜送娇,我望残桥能幻变,不意到今天,分散十四年,再会桥前,人是旧人,一切尽变迁,
玄机:(接唱)前事我不知不见
李忆:(白)吓!不知不見,
玄机:(白)阿弥陀佛!
李忆:(禅院钟声)低怨人情冷暖,重逢恨更添,
玄机:(接唱)休挂牵,我已俱灰万念
李忆:(接唱)请娇一看游鱼乐似仙,一双一对任意流连、缠绵,
玄机:(接唱)游来泳去多乐趣,佢哋全无挂牵,皆空爱念
李忆:(接唱)我触景添恨怨,比目鱼真堪赞羡,
玄机:(接唱)你勿妄念
李忆:(接唱)佢愿意夫妻爱,
玄机:(接唱)请君休再乱说,我话情爱恨绵绵
李忆:(白)道姑,人哋话如鱼得水,比喻喺郎情妾意,喺唔喺呀,
玄机:(白)鱼游水中,逍遥自在,无所谓情,无所谓爱嘅,施主,我带你行埋个边,施主请
鱼父:(上介白榄)小燕呀小燕,你行路处一支箭,须知你阿公,行到气啾兼气喘,我都几十岁咯,行到腰酸脚又软,小燕:(白榄)阿妈吩咐我,做功夫呀,慢吞吞搅唔掂,因为明天系万佛诞,有许多功夫都要打点,如果我做唔通呀,恐怕阿妈会将我怨
鱼父:(白)唉吔,你唔提起我唔记得添,哈哈,你执好啲火饼,嗱嗱嗱,小心哋,呀,你就过去个边打扫,我就要去个边做功夫,记住啦,唔系你阿妈闹你,啊?乖乖地,记得未?
(两人下介)温璋:(上介白榄)释放出监牢,反觉都无温暖,无衣无食无归宿,英雄叹气短,经过此庵堂,不若求神来指点,(入庙介)囚禁十四年,但愿我佛慈悲为方便,只是我自身,希望光明凭一线,(介)我饥饿已难捱,忽见神台有包点,还望菩萨你睇开,我食完先至算,你时时都有得食,我而家饥肠都千百转
小燕:(上白)哈,你偷嘢食,阿公有人偷嘢食呀
玄机:(口古)施主,我经已带你游过哂我地呢间闲宜静苑;
请回玉步勿流连。
李忆:(白)你咪行住!
(白榄)玄机你太忍心,知否我十四年来寻旧燕,相逢不认故人前,虽则缘已断时恩未断,我抛弃富贵与功名,赢得冷面倍教人肠断,
玄机:(白)公子,施主,我真系唔系玄机,你咪误会的,我要返去佛殿念经,恕贫道失陪,失陪
温璋:(急急上撞到玄机白)对,对唔住呀,
玄机:(白)你,你唔系温璋?
温璋:(白)哦,你系玄机
玄机:(白)你,你点乜立乱打人呀?
鱼父:(白)咁大只老鼠偷嘢食唔打佢?
小燕:(白)系呀,佢食哂我啲生果,最好唔打佢呀!
玄机:(白)你唔打得佢嘅,呢个系,系你阿爹嚟
小燕:(与众一同惊白)吓?系我阿爹?
鱼父:(白)又处见到你个衰仔
温璋:(白)吓,系我个女?
玄机:(白)小燕,快的叫阿爹啦,小燕:(白)阿爹
温璋:(白)女
小燕:(白)阿爹
温璋、小燕:(哭相思)啊,乖女,阿爹呀
李忆:(白)哦,玄机,你肯认喺玄机嚹咩…,咁我就明白你嘅心咯
(滚花)十四载情怀破碎,我空作恨海痴鸾。
纵使情似藕丝长,不断之情当割断;
温璋:(接唱)唉,我呢个囚徒不配为人婿,你地佳人老子好应结良缘。
女呀我无父爱,望你依伴亲娘,但求你两人善视我女儿,我便天涯去远;
李忆:(白)书友,你千祈唔好误会,玄机嘅心只系有你咋
(长花)一别十四年,此日初相见,佢不认玄机使我怀疑念,费尽千言万语也徒然。
佢见夫婿,便肯认玄机,你莫抛离故剑;
玄机:(白榄)公子你确喺恩深,愧难以身酬恩典,我不敢认喺玄机,只因夫在铁窗情难断,我膝下有女儿,贞花难污玷,又怕相逢惹孽冤,所以相见争如不相见,我来生犬马再酬君,君是达人当体念
李忆:(白)玄机,你真伟大,你不止系位节烈妇人,更可称得系一位贤妻良母呀
(白榄)你殊命苦,我暗心酸,闻得你遁跡庵堂恨倍添,我抛弃富贵与功名,十四年来寻孤燕,怜卿无归宿,何堪长斋礼佛送流年,我非存夺爱心,同窗莫怀疑念,此际夫妇重相会,拨开云雾见青天,你哋骨肉庆团圆,我欢喜到极点,你是带发清修者,好应还俗返家园
鱼父:(白)哈,十四年又处见返你啦
(花)整定我做你外父嘅,相信都总系前世共你有冤。
温璋:(戏水鸳鸯)呢对重归燕,
玄机:(接唱)能见面
李忆:(接唱)盼君夫妇团圆,要爱专,温璋:(接唱)我哋情爱不变,
玄机:(接唱)似双飞燕
鱼父:(接唱)懒鬼冤
李忆:(接唱)你归去家重建,温璋:(接唱)谢你恩
李忆:(接唱)好嚹了吾愿,
玄机:(接唱)深深叩拜
李忆:(接唱)不须客气,温、玄:(合唱)作归巢燕
(曲终)
送别
任剑辉 芳艳芬
火网梵宫十四年
唐涤生
火网梵宫十四年之送别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李忆:(乙反恋檀慢板)恨与仇并绕,世事我怎料,
玄机:(接唱)感君相送在半宵,寸心泛愁潮
李忆:(接唱)缘尽了,护送娇娆,
玄机:(接唱)感谢你照料,挑灯相送不辞露冷风飘
李忆:(接唱)卿去后,我梦已销,
玄机:(接唱)慰君空有泪如潮
李忆:(接唱)我自叹福薄,只得一更夫妇之名,负了春宵,
玄机:(接唱)思往事,梦已晓
李忆:(接唱)李忆身已溺情潮,
玄机:(接唱)我似花命半凋
李忆:(接唱)我送卿过残桥
(短序南音)你睇吓情如流水渺,堪叹恩义全消;
呢座小桥好比奈何桥。
妹你过得桥时,怕你回不了;
玄机:(接唱)真使我为难进退,暗心焦。
可叹恩未报时缘已了;
李忆:(接唱)我但愿小桥能变幻,作蓝桥。
玄机:(接唱)我步步前行,有劳你挑灯照;
李忆:(白)小心行呀,
玄机:(白)有心啦
鱼父:(二王)女你回头及早,何苦要步上奈何桥。
玄机:(短序)恩情二字你要明了
李忆:(唱曲)凡事不可强求,我自叹缘悭福少;
鱼父:(短序)咪话过桥来掹跳
玄机:(白)公子,已经嚟到系衡川口喇,你返去罢啦
李忆:(白)玄机,我有心送你,梗系送你去到啦
(柳摇金)因乜相思鸟啼在未破晓,
玄机:(接唱)不是相思雀儿唤叫,似鹃声泣血恨迢迢,(白)杜鹃啼之嘛
李忆:(接唱)哦,妹呀你估佢独鸣抑或一双叫,(白)你听到佢一只还是一对呢吓?
玄机:(接唱)若非独宿,又点会啼怨调,(白)如果系一对,早已比翼双飞啰
李忆:(接唱)我估只雄鸟,正话成对甜蜜渡良宵,
玄机:(白)未必,如果系,又使乜引颈哀鸣
李忆:(接唱)因为只雌鸟,佢一旦携儿偕飞了,
玄机:(白)你估唧,唔系啩
鱼父:(接唱)恐怕旧巢寻到,难以复藏身,
玄机:(接唱)相信旧侣悲呼,把妻儿唤叫
李忆:(接唱)我估佢新欢分散泪似潮
玄机:(减字芙蓉)我估那伤心啼血者,一定系旧侣叹飘摇。
鱼父:(白)你成日挂住只旧嘅做乜嘢呀
李忆:(接唱)目送雌鸟返旧巢,伤心是此鸟非彼鸟;
鱼父:(白)明明听见呢只喊叻,你又话个只,
玄机:(接唱)若能分清恩与爱,何苦泣血在残宵。
(花)君既仗义还妻,不了之情终须了;
李忆:(花)欲哭未能还强笑,凄然无语送阿娇。
玄机:(白)李公子,请入嚟坐吓先啦
李忆:(白)我都系唔入去坐叻,已经送到你返嚟叻,我誃叻
鱼父:(白)一场嚟到,李公子,入去饮杯茶
李忆:(白)唔好叻,唔好叻,我誃呀
鱼父:(白)李公子,咁你家返屋企啰噃,若果你尊翁问起上嚟,你点回覆佢呀?
李忆:(沉花)哎吔,俾你一言惊醒我呢个梦中人
(七字清)低首思量无计运;
此情未敢诉严亲。
(花)心历乱,更彷徨,玄机你教我如何瞒忍;
鱼父:(长花)你唔使谂就唔使谂,茶叶番渣一样香喷喷,实行返去做李家人,公子对你情深,重驶乜挂住个衰监薹,至多我同你做埋的手尾,将个粒蚀本货就交番畀个老温。
一个就同你有冤,一个就同你有缘,乖女你就无须再谂系哩;
玄机:(长二王)我嫁公子为酬恩,佢仗义还妻情可感,一误岂容再误,爹你莫拆散我前盟。
焉得计策两全,莫使情天缺憾;
李忆:(花)咁何来两全之策
鱼父:(接唱)除非开我个女嚟两份分。
玄机:(白)呀,咁就有办法叻
(接唱)俾阿爹你一语触发良谋
李忆:(接唱)问玄机计将安运;
玄机:(白榄)情自情,恩自恩,一女巧配两头婚,我日间属李郎,侍奉老人存孝行
李忆:(白榄)咁晚间又属于谁呢,
玄机:(白榄)夜间仍属是温家人
李忆:(花)哦,假凤虚凰终属我,枕上恩情另有人。
为存孝道慰高堂,强展欢颜为应允;
鱼父:(花)估唔到我居然走外父缆,唔怪得话一样米养百样人系哩。
李忆:(白)玄机
(花)望你早返家门,以尽媳妇应为嘅责任;
鱼父:(白)李公子,你唔驶担心,我会交带佢咁做嘅叻
李忆:(白)咁我誃叻
鱼父:(白)好声行
闯府
任剑辉 白雪仙
九天玄女
唐涤生
九天玄女
第五场 闯府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艾敬郎
白雪仙饰冷霜蝉
梁醒波饰归大爷
苏少棠饰艾屏钢
任冰儿饰冷艳
陈锦棠饰王延翰即闵王
陈皮梅饰舒氏即霜蝉母
朱少坡饰禄如
(旋转舞台,开幕时为闵王宫殿景,肃穆堂煌,正面龙座,竹边台口有座白石雕刻的九龙台,衣边有扁殿宫门,通过宫门则为九曲栏杆旋转第二景,衣边角布白石楼台,下则为火池,上雕武彝二字,远景正面为层台宫殿)(霜蝉哭泣)宫女甲:(白) 呢位姑娘你唔好喊叻,快哋入去换宫装吧啦,你不如入去话比禄如公公听,睇佢点样啦,宫女乙:(白) 咁我去啦,高鄂:(白) 太傅,入宫彩女,照例不能见得外人,你小心哋至好呀,大爷:(白) 哦,霜蝉,霜蝉:(白) 老师,(小曲焚稿词) 钗分情破哭一声,画阁一梦哭曾经,寄鸿鱼,凭借你带付归程,你话梦已难成,香渺愁城,大爷:(白) 唉,霜蝉,钗分镜破都有再续重圆之日,你何必要话自寻短见,我此来无非都系救你,霜蝉:(续唱) 你嘅力与魔王孰重轻,他好比山中狼,空谷兽,哪许你哀拜陈情,大爷:(白) 霜蝉,霜蝉,你唔驶喊,你唔好喊,你放心啦,我入得嚟皇宫内苑,我同闵王必定有多少渊源,我三十年前为太傅吖嘛,我入得嚟啰,闵王对我必定俾番多少薄面我嘅,霜蝉:(白) 老师,(唱) 倘若一朝笼破得飞升,复盼钗合得存贞,我决衔环酬谢你再活恩情,嗰阵梦也能成,灯也重明
宫娥:(白) 钟声三响,王爷不久就驾到啦,都系请姑娘你快哋入去换宫装吧啦,大爷:(白) 得,得啦,霜蝉,霜蝉,你都系快哋去改过宫装,千万唔好触怒王爷呀,如果你宫装改过,混入众彩女之间,闵王自然花多眼乱,咁那时你易于摆脱吖,霜蝉:(花下句) 只有女祸能补徐郎镜,更谢天降人间撮合星。遵师唯有换宫裳,以免万绿丛中红易认;
侍臣:(白) 王爷驾到,大爷:(白) 霜蝉,霜蝉,你速速回避,休让王爷看见呀,宫女:(白) 系呀,姑娘,快哋入去啦,快哋去啦,霜蝉:(白) 哦,大爷:(白) 老人与王爷请安,延翰:(白) 罢了罢了,请问太傅何时进得宫来?
大爷:(白) 才来不久咋,延翰:(白) 进来何事?
大爷:(白) 有事欲向王爷请求,延翰:(白) 既然太傅有事请求,人来,看座,大爷:(白) 谢座,延翰:(白) 太傅请讲,大爷:(白) 王爷请听,(乙反木鱼) 帝王颁下嗰度寻芳令;雷厉风行四野惊。嗰位冷氏霜蝉是我为媒证;也被州官选掖庭。有夫之妇从夫姓;经己不是黄花是素馨。求情欲把霜蝉领;乞得君恩赐鹤龄。
延翰:(白) 哪一个冷霜蝉?
大爷:(白) 霜蝉是我至亲,本是有夫之妇呀,延翰:(白) 哦!原来就是太傅嘅至亲,而且又是有夫之妇添,想必是州官胡涂,孤王定放佢回家去,大爷:(白) 吓?王爷,此话当真嘛?
延翰:(花下句) 七十高龄一句话,庄严能代道德经。虽无可以谢良师,亦有一言如九鼎;(白) 禄如,禄如;
(白) 在,延翰:(白) 传冷霜蝉,禄如:(白) 冷霜蝉晋见,霜蝉:(白) 老师,大爷:(白) 霜蝉,王爷经已恩准你回家团聚,快哋上前谢恩啦!
霜蝉:(白) 哦,谢王恩,延翰:(白) 哦,原来你就系冷霜蝉呀,霜蝉:(白) 民女正是,延翰:(白) 哈哈哈,大爷:(白) 霜蝉,经已谢过王恩,如无别事,快些回家去罢,老人告辞,霜蝉:(急白) 哦哦,告辞,延翰:(白) 咪行住,孤王有事要问,大爷:(白) 王爷尚要问何事?
延翰:(白) 老太傅,我看霜蝉模样,不像已经出嫁,何得说是有夫之妇呀,禄如,冷霜蝉从何处选来?
禄如:(白) 从花轿中选来,延翰:(白) 花轿可曾入门?
禄如:(白) 未曾入门,延翰:(快白) 淑女可曾交拜?
禄如:(白) 未曾入门,请问如何交拜?
延翰:(反面白) 老太傅,未交拜都未得谓之已婚,未入门何得谓之新妇呀,宫娥,快带冷贵人到碧云宫候孤临幸,霜蝉:(惊泣叫白) 哦,慢,慢,王爷,(快中板下句) 哀哀拜,血泪两交萦。百年姻契今朝订;新插钗头凤证明。花合欢,鸟同命;好比于生遇翠蘋。好比天仙怜董永;又好比红叶诗传伉俪情。信是前生有约今生证;
延翰:(紧接中板下句) 牡丹仙,被贬洛阳城。丽质焉能埋草径;养在温香软玉屏。望霜蝉,从君命;万千宠爱一身承。家有孤王能照应;
大爷:(白) 王爷,适间经已答应老人,恩准霜蝉回家团聚,为君者一言九鼎,仍请三思为高,延翰:(白) 老太傅,孤已经查明冷霜蝉尚未入门,何得谓有夫之妇,不用多言,霜蝉:(哀求白) 唉,王爷,王爷开恩,延翰:(白) 孤意已决,美人安息去罢,高鄂:(白) 禀奏王爷,门外有新来画官,自称系艾敬郎,疯疯颤颤闯进宫门,要讨还妻子,霜蝉:(惊慌白) 哎吔,他,他,他来了
(接快中板下句) 惊听得玉郎宫外唤奴名。扑火灯蛾迷灯影;
延翰:(紧接唱) 龙泉三尺未容情。
霜蝉:(紧接唱) 我愿把霜蝉换取灯蛾命;
延翰:(紧接唱) 赐赏高官爵禄荣。
霜蝉:(花) 罡风吹折并头花,鸳鸯再会难交颈;
延翰:(白) 霜蝉,敬郎共你相识一场,亦算系书生嘅造化,我自然会赏以黄金,赐以禄位呀,你既入宫门,不得擅离宫阙,敬郎生命都系在你举足之间,侍臣,画官闯宫之时,你们不得将他难为,大开宫禁,侍臣:(白) 领旨,敬郎:(花下句) 夺去翠舆新嫁妇,断碎交杯合巹情。哭声啼破帝王家,泪满迷楼胭脂阱;
屏纲:(白) 敬郎,敬郎,(快木鱼) 菱花镜破难完整;蚁命如何共虎拼。信是三生石上无凭证;凤烛烧残梦未成。
敬郎:(接木鱼) 你局外焉知情狂病;知否孤舟无呔会斜倾。又知否我视霜蝉如生命,如生命;(大花) 何忍风筝线断,挂宫庭。
(先锋钹再欲闯宫)高鄂:(白) 画官不用闯宫,闵王传旨以礼相待,有请,敬郎:(白) 吓,以礼相待,哈哈,(秃头花下句) 既以礼待我艾敬郎,我亦当以礼还敬;(白) 艾敬郎参见闵王千千岁,延翰:(白) 平身,敬郎:(白) 谢闵王,延翰:(白) 敬郎,孤王一生重才,素来礼贤下士嘅,唔,既然你系燕尔新婚,我应赐你五百两黄金代作礼仪之赏,敬郎:(狂喜白) 谢王恩赐,延翰:(白) 敬郎,你成婚之后就要养妻活儿叻,小小一个画官,有几多俸禄呢,唔,不如我晋升你三级,加封个五品宫衔呀,敬郎:(白) 谢王恩,霜蝉,闵王恩赐,你都有份,点解你唔同我一齐谢恩呀,你就算欢喜,都唔驶欢喜到流眼泪,大爷:(口古) 唉,敬郎,开讲话无功不受禄吖嘛,你自己何德何能,受得呢个五品嘅高官与共贺仪之敬呀;
延翰:(口古) 艾敬郎,呢,殿上嘅宫娥,我可以任从你拣一个,所谓黄金换倾国,交易都好公平。
敬郎:(呼白) 王爷,王爷,(快花下句) 霜蝉是我糟糠妇,未应嫁后曳蝉声。所谓望夫能化石,怨妇化鹃啼,夫妻恩义超神圣;(白) 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延翰:(花下句) 只怕佢不随黄叶共飘零。去留自是由她定;
敬郎:(白) 霜蝉是我妻,当然去留由她定啦,霜蝉妻,霜蝉:(白) 敬郎夫,敬郎:(白) 霜蝉妻,你同我返去啦,(起小曲别鹤怨引子) 一任暴风索命,不许割断余情,(白) 我地返去啦,霜蝉:(上板) 鸳鸯分飞天注定,惊慌顾影顾影令我惊,你莫为糟糠一朝殇了命,请君你别我回程,敬郎:(情急哭接唱) 效齐眉致敬,离愁怕听,病渴相思血泪凝,美梦将成,爱泽新成,哪许一刀两断清,霜蝉:(哭着接唱) 一任娇花被魔君踏碎,乞君弃我再托良媒,相思剑下醒,敬郎:(接唱) 刀锋我未惊,你休要弃郎情
延翰:(白) 宝剑呈上来,大爷、屏纲:(白) 王爷开恩,延翰:(喝白) 把他们冲开了,霜蝉:(白) 敬郎夫
(起潮曲昭君怨尾段) 剑底难断情,复再高声,哭夫盼君听,声嘶哭最后两声,风劫孤灯难复明,敬郎:(接唱) 毁镜断钗索郎命,哭妻房,伤薄命,谁甘再另聘,谁断情,人去难共鸣,(快序慢哭白) 霜蝉妻,你既然新承帝宠,何不求佢准我同你做一年夫妻,一年不能,我可以改为一月,一月都不能,十日都好啦,好过凤烛烧残,帐空人渺,霜蝉:(哭白) 痴郎,(接唱) 狂风劲,魔帝狰狞,要细认,休抗君命,已注定,夫婿多情,真堪敬,钗分难以玉成
(白) 敬郎敬郎,所谓相思如地狱,离恨即生天,恨无可了之期,情有完尽之日嘅,敬郎,你扯啦,我共你今生缘尽矣,敬郎:(白) 魔君,(秋江别中板) 魔君你夺爱不应,魔君你夺爱不应,遗臭千秋后世评,你遗臭千秋后世评
大爷:(白) 王爷唔好呀,(花下句) 重色已难安天下,何必再杀狂生博后评。
延翰:(花上句) 纵使不杀狂生对玉人,也应立把酸风靖;(白) 人来,将艾敬郎软禁宫帏,待孤发落,敬郎:(哭叫白) 霜蝉妻,霜蝉:(哭叫白) 敬郎夫,敬郎:(哭叫白) 霜蝉妻,屏纲:(白) 敬郎兄,(花下句) 艾氏门楣人丁弱,你牺牲谁个拜清明。北堂萱草待儿归,你要忍痛暂存虫蚁命;(白) 敬郎兄,你忍耐吓,你入去啦,敬郎:(哭叫白) 霜蝉妻,屏纲:(白) 你入去啦,霜蝉:(沉花) 唉吔吔,荔熟荷香生水殿,岂料引来黄雀捕蜻蜓。
大爷:(白) 昏君,延翰:(白) 太傅,不要如此生气好嘛?
大爷:(白) 哼,生气,我要骂臭你,延翰:(白) 吓,骂孤何来?
大爷:(白) 何来,我话我要打过你,我打你,就系打你君夺臣妻,草菅人命,霜蝉:(叫白) 哎吔,(延翰食住光丰发回身剑锋误刺大爷之腹)延翰:(叫白) 太傅,太傅,霜蝉:(哀叫白) 老师,老师,延翰:(白) 老太傅,都系你自招灭亡啦,就系坏在你老态龙钟,须知孤王有眼,宝剑无睛,霜蝉:(哀叫白) 老师,老师,大爷:(白) 霜蝉,你唔好喊,你唔驶喊,就算今时一别,哪怕后会无,霜蝉:(哭叫白) 哎吔,老师,老师,延翰:(白) 霜蝉,你不用难过呀,孤王自然会好好将佢安葬,如果你惊佢泉台寂寞,迟早都有个门生陪佢嘅,霜蝉:(口古) 王爷,正话生离死别嘅时候,我为遵王爷你嘅口谕,我都唔敢随夫归去啰,你既然霸占其妻,你何苦更殇其命呢;
延翰:(口古) 霜蝉,人有恻隐之心,谁愿焚琴煮鹤呢,佢不请自来,挥之不去,万不能将佢留在宫庭嘅。
霜蝉:(口古) 王爷,试问谁无羞耻之心,谁愿卖妻当众眼呢,好啦王爷,我求你准我今晚最后一见艾郎,好待我把佢迷津点醒;
延翰:(口古) 好啦,我准你见埋佢呢一次,你要答应过我,莫个心怀异志,我就得容情处且容情。
延翰:(白) 内侍臣,传令二更将艾敬郎带到长寿宫前等候,待臣:(白) 知道,延翰:(白) 宫娥们,将贵妃带进宫帏
霜蝉:(白) 告退,延翰:(白) 嘻嘻,孤王不杀敬郎,或者可以令霜蝉佢回心转意,孤王有意命佢两个相见于更深夜静,花月撩情之时,我试探吓霜蝉是否对敬郎佢真心决绝,禄如:(白) 王爷高见,延翰:(白) 传王口喻,将老太傅厚葬,禄如:(白) 遵旨,延翰:(白) 再传令今夜茶池升火
火殉
任剑辉 白雪仙
九天玄女
唐涤生
九天玄女
第六场 火殉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艾敬郎
白雪仙饰冷霜蝉
梁醒波饰归大爷
苏少棠饰艾屏钢
任冰儿饰冷艳
陈锦棠饰王延翰即闵王
陈皮梅饰舒氏即霜蝉母
朱少坡饰禄如
霜蝉:(白) 敬郎,敬郎:(白) 霜蝉,霜蝉:(白) 今夕相逢你可知用意呀?
敬郎:(白) 我知,你乞取此断肠时刻,无非欲息我痴心,免化情海冤禽而已,霜蝉:(白) 敬郎,适才在王爷御前,我都未能吐衷心说话,我生是你艾门人,死当为你艾门妇,生非破甑之身,死亦当为完璧之鬼,望你将我霜蝉两字写在灵牌,你然后抱返新房,候我嘅魂归鸳帐啦,敬郎,你去啦,你快哋返去焚香,预备把我嘅孤魂接引啦,敬郎:(乙反南音) 只怕我声嘶难念倒头经。不若同行归泉冥;
霜蝉:(插白) 艾郎,敬郎:(续唱) 再续人间合巹情。妹你落地有形郎化影;妹你上天为月我为星。你若化杨枝被妙善领;咁我愿化观音掌上瓶。
霜蝉:(接唱) 花逢火劫,只怕我香难剩咯;
敬郎:(接唱) 咁我化为火舌吻残英。
霜蝉:(白) 艾郎,(接唱) 我投下三江望求绝命;
敬郎:(接唱) 我化为鱼腹载尸灵。
霜蝉:(接唱) 我化为白雪留倩影;
敬郎:(接唱) 倘卿你为雪我为冰。
霜蝉:(接唱) 我悬梁永别昙花境;
敬郎:(接唱) 系咁交颈同偎我化做绳。
霜蝉:(白) 艾郎,敬郎:(白) 霜蝉,霜蝉:(白) 哎吔,艾郎,(接唱) 郎有母,敬郎:(接唱) 妹无兄;
霜蝉:(接唱) 灯油火蜡你要担承。
敬郎:(接唱) 你亲老倩谁怜暮景;同是三月无人去踏青呢。夫妻正好怜同病;
霜蝉:(接唱) 生死难同命咯,我反恨郎君你太痴情。
延翰:(白) 冷霜蝉,可笑你自命多情,执迷不醒,若再难分难舍,要你地同受火刑,敬郎:(白) 任得你洪炉火劫去我三分命,霜蝉:(白) 烈火都难烧我地半分情,延翰:(白) 说爱谈情,不过是欺人嘅话柄,与其口上谈假爱,不如火内见真情,霜蝉:(万花灯) 断碎钗影,敬郎:(接唱) 火吐朱舌,趁风势上升,霜蝉:(接唱) 郎莫再收覆水已断情,怯火势,甚过埋伏生杀令,更代替了唤魂铃,敬郎:(接唱) 烈火代徒刑,使惜花者心中血混腾怒半凝,谁甘,花烛空吊影,宁甘,殉身火陷阱,霜蝉:(接唱) 何须,一宵火中殉两命,奉劝夫君你带泪听,似真似幻离合天注定,敬郎:(接唱) 冤债未清,火葬断余情,为了情,一切亦看轻,为了情,不怕烈火蒸,霜蝉:(接唱) 愿作寸玉碎,休想玷辱倩女贞,谁惧怕火势劲,心中转镇定,细听火中碎琴声,不作求怜杜宇鸣,敬郎:(接唱) 抱娇妻,我愿同命,霜蝉:(接唱) 我拜夫君,要顺慈命,敬郎:(接唱) 惜花爱柳与烈火拼,胜渡忆妻愁病,天国再会绛卿,霜蝉:(接唱) 白发谁奉敬,一生恩德尽向火中倾,风烛有恨声,带泪求帝命,哀哀拜请,唉,惊慌顾影,一双双埋陷阱,敬郎:(接唱) 花也并蒂,宿鸟同栖,黄泉重合并,再领取鸳鸯证,霜蝉:(接唱) 痛哭归幽冥,别辞弱母须守天性,敬郎:(接唱) 夜台续那三生婚聘,霜蝉:(接唱) 愿相思化灰,灰与郎混骨血相清,敬郎:(接唱) 愿夫妻化鸳鸯,飞上瑶殿归化双星,霜蝉:(接唱) 殉爱尽节,得千秋歌赞载烈女经,敬郎:(接唱) 夫尽情,叫一声娇妻休怕惊,碧天见卿,阴司见卿,霜蝉:(接唱) 妻尽情,事已定,为爱为情,为爱为情,夺去了玉娥命,仙音:(大合唱) 天女回程,天仙女孽满莫忘路径,摆脱魔劫红尘归太清,倩鸾舆凤辇带泪拜迎,接归天宫再将玉娥领,天女回程
(霜蝉敬郎食住仙音同上白石台再落火池)延翰:(笑白) 哈哈哈,哈哈哈
天女于归
任剑辉 白雪仙
九天玄女
唐涤生
九天玄女
第七场 天女于归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艾敬郎
白雪仙饰冷霜蝉
梁醒波饰归大爷
苏少棠饰艾屏钢
任冰儿饰冷艳
陈锦棠饰王延翰即闵王
陈皮梅饰舒氏即霜蝉母
朱少坡饰禄如
敬郎:(白) 霜蝉、霜蝉、霜蝉,霜蝉、霜蝉、霜蝉,仙翁仙翁,何以我同你,似曾相识呢吓?
大爷:(白) 哈哈,来者可是艾敬郎呀?
敬郎:(白) 啊,原来老师你呀
大爷:(白) 系
敬郎:(白) 你何故在此呀?
大爷:(白) 哈哈,痴魂呀痴魂,你晓得问我,何以唔问返你自己呢,正是人间才有鸳鸯劫,天上原无烈火刑嗳
敬郎:(白) 你可曾见过霜蝉呀?
大爷:(白) 嘿嘿,当然见过喇
敬郎:(白) 唉吔你系边度见过佢?
大爷:(木鱼) 你是风月仙降落在红尘上;她是思凡女被谪落水云乡。我是贪杯呢被贬落东篱巷;今日九天玄女便是你个尘世嘅妻房。
敬郎:(白) 哦,仙翁,乜霜蝉就系九天玄女呀?
大爷:(白) 正是正是
敬郎:(白) 呵,烦仙翁带我去九天之上喇
大爷:(白) 咁呀,得得得,我为你方便,随我来呀
霜蝉:(反线二王尺字序) 回复羽冠素妆玄娥相,似朝阳耀山岗,天阁代绣房,叠柳为床,天香飘洒絳绡上,更织羽代素裳,尘俗态忍观看
敬郎:(反线二王) 揖拜叩天香,众:(首顿序) 似鹤立,将你唤叫瑶台上
敬郎:(唱曲) 伫候玄娥下降,众:(二顿序) 九天玉女回云汉,静凡心了孽账
敬郎:(唱曲) 惊仙态婉若游龙,莽红尘一般色相;
(揖拜白) 下界凡夫,仙府魂归,参见九天玄女
霜蝉:(轻答白) 少礼,回府去吧!
敬郎:(愕然白) 呵,这
霜蝉:(略加重一点语气白) 回府去吧
敬郎:(不安介白) 哦
(起唱万象巍巍) 欲把旧调重复唱,弦骤断难续上,碧天云淡雨寒,天幡布阵有胭脂将,不纳这痴心汉,忆倩女同坠爱网,登仙百念全丧,双仙斜立两旁,咫尺不愿看,(略带悲咽介) 厌倦了尘俗相,化玄女依归太上,尘俗客为你甘殉葬,曾付了相思账,火劫鸳鸯,(痛哭介) 深深揖拜众仙要念我狂,
(序揖拜悲咽白) 啊,比翼鸟折翅难存,并头莲同根难断,天上即人间,人间如天上,你又叫我,叫我如何割舍呢?
霜蝉:(见状亦黯然接唱) 谪向风尘上,登仙界各一方,离幻化道场,绛仙不纳有情郎,孽火享鸾哪得天帝谅,女娲半为了三生缺,抱石去补天壤,归班复位,雨停月朗,不须盼劫余凤配凰,登仙永别尘莽,
(加序白) 痴魂,所谓仙居方一日,世上几千年,仙海无波,尘寰有劫,自然天上不比人间呀
敬郎:(白) 如果天上不比人间,你又何必以仙女之骄矜,赊人间之孽债呢?又何把杨枝,(接唱) 偷洒书剑上,记初次玉女临降,害我相思烟绕了药床,叹地老天荒爱不荒,相思太枉,织女骗牛郎,深悔拜庙堂,霜蝉:(接唱) 香烛价钱也昂,借倩女身酬郎,敬郎:(接唱) 你投荔夜送秋波偷向,三更送抱西厢,霜蝉:(渐意动叹息接唱) 谁想,谁想,偷注写鸳鸯榜,偷誓柳巷,(音乐全停作回想介白) 呀,(接唱) 历劫共化丹炉火鸳鸯,敬郎:(接唱) 天界浊世同命鸟,玉宇双仙配结凤凰,霜蝉:(羞介接唱) 寂寞银汉,化蝴蝶双双,惊天帝罪降,(加序摄钟鼓声,天帝徐徐上介,敬郎霜婵见天帝即分开作惊惶失措舞蹈介)仙娥、云童:(分边向天帝求情接唱) 佢两个俗世同坠爱网,碧天撮合鸾凤配,早了相思账,大爷:(接唱) 把仙侣牵入了鸳鸯账,天帝:(接唱) 准天女于归太上,仙娥:(贺拜合唱) 齐贺拜,艳女做傧相,霜蝉:(接唱) 再归去添妆,云童:(向敬郎贺拜合唱) 再度贺情郎,花烛借夕阳,奉接新嫁娘,(加序八音迎亲锣鼓介)敬郎:(接唱) 余情未了向凤阁偿,(长序介)大爷:(步下瑶台接唱) 天官鸟雀搬嫁妆,天帝:(食序白) 华阳仙翁,人间有好合之情,九天有和鸣之侣呀,朕将封风月仙为九华仙子,在巫山凤嫁台上与玄女联婚,仙翁你代为月老,速去主持,不得延误呀
大爷:(白) 领旨,(衣边入场,食住转台为第三景,大爷行上巫山凤嫁台敲钟三下白) 仙童鸣钟,仙娥送嫁
霜蝉:(接唱) 万象庆龙凤嫁,焕发天香,有劳伴嫁娘,天降瑞云代替龙凤案,鹤鸟喜鹊暗催妆,且看月魄天灯争放亮,鸾凤两歌唱,环佩叮当响,敬郎:(接唱) 重合镜,归飘渺仙乡,配天河,素娥伴嫁忙,万发天灯高照刘郎,凤阙徘徊迎仙降,(取尾段略催快之序,八仙娥做彩轿,霜婵舞蹈上轿介)仙娥:(合唱) 站立两厢,红裳代绛烛,笑欹花廊,替龙凤案,天仙配玉郎共拜堂,敬郎:(接唱) 双仙交拜,福也同享,霜蝉:(接唱) 同当,敬郎:(接唱) 相爱坚贞魔劫难掠,霜蝉:(接唱) 哪怕在尘俗惹风浪,敬郎、霜蝉:(合唱) 天际共作同命鸟,地阔天空,玉河任鸟翔,仙娥:(合唱) 轻挽玉臂临洞房,合卺夫妇醉玉觞,柳眼窥郎坐芙蓉帐,挑纱过后两情渐畅,共成并蒂莲,花接露降,得个娇娃养,天不亏众望,设桃酌,预接天姬降,换抱争看,盼双仙,谢媒你两人莫要忘,敬郎:(接唱) 双双拜,洞仙傍,月老帮忙,情寰历劫,超生应撤情藩孽网,霜蝉:(接唱) 笙歌响彻,妙舞银簧,登仙不须顾望,鸳鸯脱火光,天宫化凤凰,(手牵手与敬郎同上巫山凤嫁台,大爷迎接介)仙娥、云童:(催快大合唱) 星渐朗,云渐朗,天河无波浪,爱经波折亦无恙,众仙欢舞瑞云上,霜蝉:(接唱) 作鸳鸯共戏翻爱浪,九天花吐香,众:(大合唱) 且看艳舞飘渺浩荡,玉轮吐光
投荔
任剑辉 白雪仙
九天玄女
唐涤生
九天玄女
第二场 投荔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艾敬郎
白雪仙饰冷霜蝉
梁醒波饰归大爷
苏少棠饰艾屏钢
任冰儿饰冷艳
陈锦棠饰王延翰即闵王
陈皮梅饰舒氏即霜蝉母
朱少坡饰禄如
敬郎:(慢板下句) 归来夜夜梦魂愁,起自清明三月后,咫尺难传相思颂,倚栏杆目送飞鸿。相思种在此门中,此身愿化荔枝红,夜夜倚傍妆楼,自有红楼翠拥;(白) 你睇吓对楼荔枝正熟,嫣红欲滴,不如我将佢写入丹青,挂在楼前,希望搏得霜蝉一盼呢唏
霜蝉:(慢板下句) 拜庙焚香暗诵经,清明初会御荷亭,相思欲寄无由寄,倚栏杆百弄焦桐。酷暑怕登楼,岂是勤针绣,见书生伏案描龙,更使我无心绣凤;
敬郎:(慢板下句) 闽南此物最相思,加上一行簪花字,管仲姬窗前写翠,于学士叶上题红。
霜蝉:(白) 数月来对楼相望,都未交谈过一语,自难慰解佢嘅相思,更堪怜佢酷暑登楼,又少一个添香红袖添,我,呀,有叻
(起金线吊芙蓉板面) 病渴文鸾情心重,我欲揭小帘拢,偷偷作抛送,哎吔,只怕掷错落行人路,风教两难容,抛投莫当众,要静看人行动,哎吔我腮角已绯红,倚栏目偷踪,荔枝情义重,倩女心难自控,慰司马相思痛,哪怕咫尺隔千重,问哪个有心传情,是我霜蝉楼边送
(略快唱慢板上句) 我舒玉手,笼翠袖,掷过案头供奉;
敬郎:(白) 奇怪叻,点解有咁大串荔枝系我嘅楼头呢吓?唔通雀仔衔咗过嚟嘅?又唔会,唔通大风打咗落嚟嘅?又无翻到风噃,哎吔,咪拘啦,唔理佢风打落嚟又好,雀仔衔落嚟又好,一日写画,口干舌涸,食之可也,哦,我明叻,(中板下句) 不是燕子衔笺,又不是桃花送锦,却原是隔岸投红。仙降御荷亭,若不是玄女投生,一定是瑶台丹凤;我欲问对楼花,哦,怎奈佢不言不笑,好似雾锁云封。早知倩女亦钟情,也不致病染单思,夜对药炉烟涌;早知投红有意,枉费我凭栏夜夜,未敢犯芍药烟笼。
(花) 正如天旱降云霓,荔香点破桃花梦;(白) 佢投我荔枝,还以绛桃系礼也噃,等我写一首诗,以表我衷心至得,冷艳:(白) 小姐呀,霜蝉:(白) 冷艳,你都冇解嘅,大惊小怪咁,无端端你又入嚟重乜嘢呢?
冷艳:(白) 小姐,我都知道唔应该呢个时候入嚟见你嘅,不过,不过我有件事干要话比你听嘅,霜蝉:(白) 等今晚我入房瞓嘅时候你至同我讲啦,返落去啦,冷艳:(白) 唔得哩小姐,我呢件事干好紧要,我要而家话比你听哩,小姐,你夜夜半卷珠帘,与对楼人眉目传情呢件韵事,夫人已经知道咗叻,霜蝉:(白) 啊,咁阿妈点呀?
冷艳:(起小曲无锡景) 你慈娘为鄙少年穷,有负你爱情重,早已事泄东窗,你阿妈不过是诈聋,霜蝉:(白) 冷艳,真系咁?
冷艳:(白) 真嘅,(接唱) 你休悲恸,有梦已空,再休揭帘拢,断爱已难把根基种
(白) 小姐,我都要返出去叻,你都明知水月终成幻嘅,又何必要情牵对楼人呢,我相信夫人点都唔会俾你嫁佢咯,霜蝉:(白) 身无彩凤双飞翼,唉,(秃头花下句) 自愧我身无彩凤双飞翼,只留得心有灵犀一点通。伤情句和有情人,此后王郎休作登楼梦;
敬郎:(白) 心有灵犀一点通,心有灵犀一点通,何愁好事不谐呢,哎吔,点解佢珠帘放尽呢吓?珠帘虽放尽,仍有倩影印帘笼,佢无行开到噃,(高叫) 霜蝉姐,霜蝉姐,霜蝉姐,(秃头长花下句) 我带泪唤霜蝉,霜蝉:(接唱长句花) 哎吔,你须防路上行人众,敬郎:(接唱) 情到狂时难自控,霜蝉:(接唱) 梦已成空苦坏侬,敬郎:(接唱) 我欲披心沥血把真情奉,霜蝉:(白) 我怕咗你叻,好啦,(接唱) 聊借柳荫为帐幔,玉树作屏风。
敬郎:(接唱) 是否仙姬约我上蓝桥,霜蝉:(白) 系,(接花半句) 愿借此一刻尽了凭栏梦;
敬郎:(白) 霜蝉姐姐,霜蝉:(白) 敬郎哥哥,敬郎:(白) 霜蝉姐,个日清明节,系荷亭你都见到我啦,(起潮曲昭君怨) 高挂荷亭玉女容,丹青歌颂永供奉,你神态亦如画里仙出天宫,投落人世将相思送,欲注销前生冤孽重,霜蝉:(接唱) 我路上遇君爱根互种,摘奉荔枝我爱心递送,冒昧慰相思不想害郎你痴越重,敬郎:(接唱) 碧纱窗眼波互送,梦里忆朝朝暮暮,醉心画阁中,致使心里不知饥冻,霜蝉:(接唱) 唉,我谅难受爱宠,芳心偷偷悲痛,休再误了东风,婚姻惊自发,厌布衣穷,痴心一点似梦,负累了君,相思错抛送,害病护花汉,我嘅罪深重,敬郎:(悲咽接唱) 要是难偿玉楼梦里缘,有负奇逢,我情亡愁更重,怕残命也相送,抱病红鱼沉痛,梦断青馨一切皆空,霜蝉:(悲咽接唱) 心惊怕敲向丧钟,唉,郎情妾意何浓,敬郎:(接唱) 失意心悲痛,药炉怕再用,天医未解我心胸,似风筝断线,飘飘不可控
霜蝉:(白) 哦,敬郎兄,所谓草木本无心都尚且知情,又何况是人非铁石呢,你,你不如去请个名医医理吓啦,敬郎:(白) 唉,心病还须心药医,总怕华陀再世,都药石无灵啰,霜蝉:(白) 噎,眼前我话有一位名医能够为君你除病,敬郎:(白) 我除却巫山不是云,除非,除非是姐姐你救我唧,霜蝉:(白) 敬郎兄,所谓情用花疗,病要人医,我此际不是与君谈情,乃是为君你除病,敬郎:(白) 哪个名医呀?
霜蝉:(白) 名医就是,就是归太爷咯,敬郎:(白) 归大爷?呀!归大爷正是名医,可解我相思病苦咯,归大爷,我求佢为我为媒撮合至得
窦娥冤
芳艳芬
六月雪
唐涤生
六月雪之窦娥冤
芳艳芬演唱
县令:(白)青风两袖定贫寒,贪污受贿饱私囊,有钱使得鬼推磨,无钱难保寿延长,本官山阳县令钱牧,今有羊肚汤毒杀张婆子一案,京详批下,犯妇人律应斩首,有请衙役们,将犯妇人窦娥带上,时辰一到,立即开刀
衙差:(白)领命
旦:(唱反线二王板面)淑妇无辜遭魔障,只因官也喜贪赃,枉法太无良,押上刑场,一声法令,一朵娇花,愁被那罡风葬
(反线二王)三夕燕双栖
(五),一朝成永别
(六),万劫惊鸿,今日惨罹法网;
最堪悲,天台神女,难会泉下襄王。
(转略爽)怕忆剪青丝,一缕痴情,希望绕郎心上;
叹分飞,愧无物赠,为佢夜绣香囊。
唱骊歌,长亭折柳,临别叮咛,(转略慢)默祝佢题名金榜
(士);
(沉花)唉吔吔,怎料忽传噩耗,夫佢桥下身亡
(合)。
(反线六月初三宝诞香)剩下孤孀心怆伤,暮暮呀朝朝呀断回肠,三年不雨天时旱,唉忍见家家欠食粮,家姑日夕悲怆,未能捱饥受风寒,哪知有只花蜂,自作多情汉,他用利诱婆婆,想娶个小妻房,唉苍天呀,我三日夫妻爱未忘,佢算太妄想,定当不能相强,蜂蝶呀未许苦逼娇花,与佢配凤凰,唉谁知呀,那合欢花谢,如梦一场,(转快)佢欲夺阿娇惨中伤,务令我家姑快辞阳,婆婆得脱开罗网,淑妇甘心用血偿,顺孝存贞受劫殃,(转慢)法场身丧会夫郎
(起反线中板)一朵历劫花,为弟博功名,卖身换得银十两;
盲目系红丝,良缘凭天赐,犹忆相逢无语对银塘。
君折并头莲,借意寄相思,玉手轻轻,插在郎衿上;
一笑两情牵,灵犀为暗赠,护花责任倩东皇。
(直转正线七字清)有幸共谐鸳鸯榜;
无情摧折玳瑁梁。
紫燕分飞桥边丧;
空余孤鹜过刀亡。
(直转花)嗟莫是前生惹下相思账;
(转二王下句)犹记拾遗衣,埋空冢,此后与郎相伴,只余荒草白杨。
嗟飞絮
(尺),叹落花
(上),今日白骨残骸,试问凭谁殓葬;
望残梅,能复艳,云开月朗,除非是六月飞霜。
(白)飞霜,飞呀霜,(新曲正线飞霜令)旱旱旱盼望云霓降,怎令残梅重开放,若有霜呀越更香,还我芬芳,怎得六月飞霜
(拉腔)(叹板)惨听两旁吆喝似虎狼
(合),淑妇离魂神惘惘
(尺);
天长地久有时尽
(士),人亡花谢恨茫茫
(上)。
衙差:(白)启禀大人,犯妇人经已带到
县令:(白)好,时辰已到,传令开刀
衙差:(白)知道,(风雪介) 启禀大人,霜雪太大,刀斧手冷得手僵脚硬,不能开刀呀
县令:(白)呵,乜咁冻喇喂,好,传令大家避过霜雪,慢来处决
生:(点翰中板)风雨断桥魂飘荡;
幸蒙挽救赶科场。
衣锦荣归穿柳巷;
人人争看呢个状元郎。
似火娇阳频西看;
缘何六月竟飞霜。
雪拥马蹄铃声响;
(白)呀,何故路过法场,忽然六月飞霜,或有离奇冤案,有此人来,传山阳县令,马前问话
官差:(白)领命,呔,传山阳县令,马前问话
县令:(白)何人传唤?
衙差:(白)何人传唤?
官差:(白)冇错,新科状元陕西道台兼都御史呀
县令:(白)呀?知道,山阳县令钱牧叩见御史大人
生:(白)免礼也罢,贵县,本官奉旨还乡,视察民情,特来问你,法场之内,究竟斩决何案?
县令:(白)大人,本县发生一件羊肚汤毒杀张婆子嘅命案,将犯妇人窦娥斩首法场
生:(白)啊?真系嘅?
(高句花)真是晴天霹雳,犯妇是我妻房。
窦娥生性本纯良,此案定受人冤枉;
(白)贵县,本官身为道台,本应爱民若戚,千古以来,哪有六月飞霜,想必冤情未白,你先将犯妇押回衙内,待本官将此案复审明白,然后定夺
县令:(白)唉,领命
生:(白)有此人来,打道回衙
县令:(白)唉吔
(花)所谓为人莫作歪心事,贪赃枉法命不长。
洛水神仙
任剑辉 芳艳芬
唐涤生
洛水神仙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开边风雨行雷效果)曹子建:(呜咽白)宛贞,宛贞,宛贞
(无限句) 唉!一句呼来肠一断,为什么宓妃魂魄应无声呢?
(乙反中板)金带枕儿脂粉剩;
可怜人去不留情。
惟有抱枕独眠寻梦境
(拉腔);
(开边睡介)宓妃:(唱小曲洛水恨引子)烟姿,雨态,云情
(上板)鹣鲽重逢于冷梦,不化梁间燕子鸣,乍听幽声呼叫我,江边偎枕太痴情,(序中呼唤白)子建子建呀,你睁开眼,睇吓我系边个嚟?
子建:(序中惊醒狂喜白)哦!宛贞
(接唱)复见卿卿,心喜还惊,恰似牛郎织女星,(序中愉快白)唉,今晚见番你叻,宓姐,你跟我返去啦
宓妃:(白)吓,我唔得,唔得嘅
子建:(接唱)望鉴愚诚
宓妃:(接唱)碧汉红尘情已尽,不须终日忆飞琼
(白)你再唔好忆我叻,你再唔好想我叻,你再唔好念我叻子建
子建:(着急白)宛贞,你同我系一往情深嘛,我点可以唔忆你,唔想你,唔念你呢?
(士工花下句)你是鬼是人无所谓,但求眷属可终成。
我情甘夜夜伴香尸,胜似身边无艳影;
宓妃:(怆然白)唉,仙凡有别难相聚,莫记盟山誓水情
(反线中板下句)昔日魏宫人,已作洛川神女,爱河不复再飘萍。
此日下南湘,乃因念旧而来,欲把痴心人唤醒;
君是栋梁材,应作擎天玉柱,莫因情爱误聪明。
(转士工花)我从今不复爱红尘,但爱仙山泉水静;
子建:(白)哦,原来你做咗洛水神仙呀?
宓妃:(白)系呀
子建:(白)哦,咁我又跟你去做洛神嘅伴侣唧
宓妃:(白)咁点得
子建:(短序南音)共你做一对神仙侣,心上更温馨;
我共你不离一步,影随形。
洛水仙洲寻月影;
琼楼玉宇听箫声。
重好过流浪红尘悲冷静;
我不愿为诗圣
(转二王下句)只愿仙容永对,聊补我破碎心灵。
宓妃:(长句二王)我不是云英,正如花薄命,偏教才子用深情,你家有娇妻,何必要任情任性;
子建:(幽声叹息白)唉,宓姐,唔通你重唔明白我咩
(心头恨)双飞燕子未成,孤凄悲只影
宓妃:(接唱)既有夫人日相对,劝君燕好尽情
子建:(接唱)虽有德珠,实在不相配,真不相称
宓妃:(接唱)实在夫妻要相敬,归去莫迟,双栖多美景
子建:(接唱)你知道未曾,强合情不永
(减字芙蓉下句)我对德珠无印象,无爱更无情。
宓妃:(接唱)我曾嫁你兄王,关睢难再咏;
若果爱情无寄托,倒不若爱国爱诗名。
(转花)我凌波微步转瑶池
子建:(白)宛贞,宛贞
(接花下半句)哎吔,翩若惊鸿留艳影;
(狂呼宛贞介)(花下句)唉,我念洛神惟作赋
宓妃:(接花下半句)可怜恨海未填平。
游园惊梦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一场 游园惊梦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布景说明: 牡丹亭景,景用平台布在衣边角侧什边莲塘旁有湖山石,底景用纱隔住。于梦境时用灯砌一「梦」字,后即彩云浮动如烟如雾,使人有身在梦乡之感,再从衣边花道转香闺景,内有大帐衣边,台口长画桌上有文房、花园有秋千架。
(亭柱有对联上写,「人上天然居」「居然天上人」)(丽娘一路行愁郁渐洗,步履轻松,见蝴蝶飞过持扇追扑,小完台碰小石略一拗腰,春香扶住,掩口娇喘微笑介白) 唉,不到园林怎知春光如许
(新曲游园曲) 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蝴蝶双双去那边,(春香插白) 飞咗入藕莲塘啰。
(丽娘接唱) 银塘初放并头莲,并头莲暗香生水殿,(春香插白) 小姐,不是荷香,你睇吓,系一株大梅树。
(丽娘接唱) 愿死后青坟倩梅遮掩,(春香插白) 大吉利是。
(丽娘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燕子来时百花鲜,待等花落,春残又飞远,(春香插白) 唔好尽是伤春句
(接唱) 良辰美景有情天,伤春易令蛮腰损,(白) 小姐,不如荡吓千秋啦。
(丽娘接唱) 柳外梅旁有花千,荡上东墙唤取春回转
(坐上千秋架春香推动,丽娘咭咭而笑,荡三两下即停,丽娘斜倚红绳闭目遐思介)(宝子回头玩)(春香悄悄拍手白) 好叻,小姐玩得咁多,等我报与老夫人知道
(蹑足下介)(丽娘张目自言自语诗白) 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得共两流连,春去如何遣。春香
(介白) 春香去咗边呢……唉兰闺绣墨,常视诗词乐府,古来女子每多困感春情,又怎怪她遇秋成恨……丽娘生于宦族,长在名门,未逢折桂之夫,屡受严亲管教,越是惊春,越觉春慵困人若醉……(上牡丹亭,坐立均无是处,倚几而睡介)(熄灯转梦境复着灯)(柳梦梅梦乡中上唱扬州二流) 三生约情发心生如系线;似轻姻,吹落闲庭苑,人睡牡丹前。香鬓锁,待抱花眠,欲了姻缘,折柳亭中相见;(宝子上亭立于丽娘枕畔,以柳枝轻拂丽娘面介)(丽娘醒见梦梅,愕然以扇遮面,急足行开衣边台口立柳荫下介)(梦梅上前掺揖介白) 小姐。
(丽娘羞在扇缝中斜视梦梅不语介)(梦梅再拜揖介白) 小姐。
(丽娘再偷望梅,觉梅俊美,低头背梅而立)(音乐要烘托得好)(梦梅白) 小姐,我已经再拜妆前,你点解遮住块面,嗒低个头,背转娇躯,半声都唔应吓我呢。
(再一参介白) 小姐有礼。
(丽娘略欠身欲还礼,连随礼回庄重,自言自语口古) 兰闺淑女,自负千金之躯,寂寞荒园,例不见陌生之客,况彼此素昧生平,宁可不以扇遮面;(以扇再遮面,但仍在扇缝中斜视梅介)(梦梅笑介白) 小姐,你已经见过我叻,我亦已经见你叻……
(丽娘略作愕然反应介﹜
(梦梅口古) 呢一把坛香宝扇遮得太高叻,只系遮住你嘅花钿,其实你玲珑俏眼在扇缝中早已对我暗把情传。
(丽娘被道破大羞掩面趋步,什边台口,立塘畔闲视池水,作愕然,再略俯身注视池水,因反映出梅之潇洒态度)(梦梅含笑走埋白) 小姐你对住莲塘睇乜嘢,点解唔索性回身睇吓我……
(丽娘依然背梅注视池中轻啐口古) 啐,边个睇你,我看点水蜻蜓,沉醉银塘吐艳;
(梦梅笑了口古) 小姐,山雨未来,焉有蜻蜓点水,你咁入神,分明想借银塘水中镜,反影身后美少年。
(丽娘再被道破,薄怒回身欲以扇打梅,慢的的力渐软低声白) 秀才,站开些。
(梦梅含笑略作闪过丽娘,过位回边介衣介)(梦梅于丽娘过位时白) 小姐……所谓佳人应有折桂之夫……淑女宁无鸾凤之配……又何苦要诸多回避呢……
(丽娘一路过位一路听,感悟突停步,回头低声白) 秀才……不迥避又有何说话。
(梦梅喜介白) 好啰,好啰,小姐正式瞅睬我啰
(口古) 小姐,我恰在花园之内,折取垂杨半枝,素知小姐博学通书史,能否以诗题柳线;(献上杨枝介)(丽娘见梅儒雅惊喜,欲接又羞缩手低声白) 秀才,丽娘献丑了
(一想吟介口古) 烟锁池塘柳,青青曳岸边,忽逢君采折,低徊着意怜。
(起慢板长序)(梦梅惊叹白) 小姐高才。
(牵丽娘衣袖欲埋正面横石打介)(丽娘羞介低声白) 秀才,做乜嘢。
(梦梅白) 小姐坐在芍药栏边,待小生共你讲几句知心体己说话……
(丽娘含笑摇头,但不由自主随梅坐下介)(梦梅唱慢板下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谁向幽园怜寂寞,莫凭羞怯误了良缘。
(胡姬怨) 初初相见,你芍药栏杆低倚遍,初初相见,你几度回嗔羞掩扇,及至翠袖低牵,依旧半响无言,坐在红梅树下,一样背倚郎前,唉吔柳荫有花泪溅
(一才白) 如无三生约,何来相见缘呢,小姐……
(丽娘拭泪羞怯介反线中板) 十二载守楼东,长在花荫课女红,帘阻秋波,未睹儿郎面;寂寞倚熏拢,怕惹雀屏梦,冰心长有,紫罗缠。艳质有几分,不付与逝水年华,也付与断篇零卷;羞下牡丹亭,转入花间路,芳心留不住、,细碎小金莲。我不是白杨花,野荼薇,陌上梅,秋后扇;我好比翠柳插银瓶,若非观音怜俗客,誓难偷一滴洒向君前。
(花) 杨柳枝,已酬诗,莫吐柔词污了花台殿;
(梦梅唱反线双飞蝴蝶)(略慢) 共你情结牡丹缘,小生偷偷把翠袖牵,(又牵丽娘衣袖,向什边角欲行介)(丽娘羞嗔斜视梅介白) 去边吓?(接唱) 被那情劫也堪怜,担惊书生佢态度冤,(梦梅白) 呢呢
(接唱) 有花堆密柳遮春燕,花间路有相思店,(丽娘含笑不行介接) 鸟惊喧,怕花枝一下划破芙蓉面,(梦梅接) 柳底春莺歌声荐。佢话西厢咫尺有路钱,(丽娘接) 花间深处我未见。羞看春莺扑翼喧
(低头白) 秀才去边。
(随行介)(梦梅拖丽娘袖一路行一路唱二王) 绕过了芍药栏边,靠紧着湖山石暖,穿过了丝丝杨柳,踏遍了艳艳花阡。
(序) 不在梅边在柳边
(唱曲) 拂柳分花,荼薇外烟丝醉软;(续玩双飞蝴蝶,梅一路牵丽娘从什边初间闪入场介)(开边火饼并起青烟一缕介)(花神束发冠红袍插花随烟起处侧边上介诗白) 花神出处起青烟,尚有惜花事未完,落花惊醒兰闺女,再续余欢待三年
(起排子舞踏完入场介)(食住排子落花如雨,红白相映,在丽娘未回亭时,切勿停止琵琶续玩双飞蝴蝶宝子)(梦梅于落红片片中向丽娘唱木鱼) 可怜梦被花惊闪;
(丽娘以袖掩遮落花惊怯接) 娇容更怯落花天。
(梦梅接) 花亭有瓦能遮掩;(拉丽娘上亭介)(丽娘接) 牡丹无主伴愁眠。
(睡下介)(梦梅行几步再回头接) 回头再看如花面;
(丽娘羞介接) 忙把羞痕压枕边。
(慝首于枕介)(梦梅稍稍开台口接) 落花未许长相恋长相恋;(花下句) 问玉真何日重溯武陵源。宠柳娇花难垂现;(续玩宝子,从梦境中下介)(丽娘张目白) 秀才番嚟……(双)(又熟睡介)(熄灯复着变回原景灯色黄昏时候宝子续玩)(春香夏香伴夫人上介)(夫人白) 虾,你唔讲大话唔得,又话小姐玩得好好,原来佢困着觉。
(上亭轻拍丽娘介)(丽娘蒙眬醒介白) 唉吔……秀才……
(夫人惊白) 吓,你做乜嘢呀女……
(丽娘一才清醒,方悟是梦,慢的的一步步开台口寻梦境,见地上有落花拾起果然介)(夫人先愕然再一想台口口古) 丽娘,我都知道女儿家长大自然系有好多情态叻,亚妈都唔舍得话你,你以后多读书少游园,凡事细加检点;
(丽娘呆然点头慢应介)(春香口古) 老夫人,你番去抖吓啦,有我照顾小姐就得叻,其实小姐读咗毛诗之后,呢种病态己经有咗半年。
(夫人笑介白) 啐,边处系病,丽娘你听我话……我入去叻……正是婉转随儿女,辛勤做老娘
(与夏香卸下介)(丽娘仍瞪目呆视,发觉夫人卸下即起的的由慢至快琵琶急奏,找寻梦中一切至花荫处,以手微拨的的撑一才掩面退回台口娇喘介)(的的要着力打丽娘寻梦时有动作春香在旁诧异亦有动作烦度)(春香口古) 小姐,小姐点解你手又冻面又冻。唉吔,小姐你为乜嘢忽然间花容惨变;
(丽娘口古) 春香快……快的扶我番绣阁,准备文房四宝……重替我裁定一幅四尺长条嘅玉版宣。
(春香愕然知情不妙点头答应,扶丽娘衣边下介)(落幕)
写真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二场 写真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舞台转闺房景)(琵琶春江花月夜第七段回栏拍岸闺房衣什边俱有立体门及窗,书几上已着灯)(丽娘入房扑埋衣边台口倚几娇喘袖微抖介)(春香在画几铺好宣纸即快手调换丹青介)(丽娘白) 春香拈镜台畀我。
(春香愕然白) 小姐,你画画抑或梳妆呀,(拈镜悲咽白) 小姐到底你见过乜嘢,点会失晒常态呢
(奉镜)(丽娘拈镜台口顾影叹息介白) 春香,我系唔系瘦呀?
(春香白) 何只瘦,粉面儿好似一张白纸咁色。
(丽娘再看惊愕悲介白) 往日我冶艳轻盈,奈何一瘦至此,伤春惊梦,唉,命难久矣……若不趁此时在灯描画留在人间。无常一到,岂不是影随形灭,正是三分春色描来易,伤心难寄彩毫天。
(推开春香起锣鼓埋位介)(春香一路惊一路在旁拈灯照住,写时镜台放于几上)(丽娘唱中板下句) 瘦骨兰珊纸上传。好比孤秋月落花台殿;却被花魁抱月眠。
(一才羞停笔介)(春香白) 小姐,你游园之时,莫非……(亦羞介)(丽娘白) 春香,我唔隐瞒你,我在花园游玩也曾有个知心……
(春香惊介白) 吓,唔通系鬼
(丽娘摇头介白) 系花妖
(丽娘摇头介白) 唔系鬼,唔系妖,系人?佢姓乜嘢?
(丽娘摇头续唱) 画柳枝留纪念;题诗句,再把墨来研。
(春香手震震磨墨跌墨介)(丽娘续唱) 远观似若神仙眷;近观分明似俨然。他年得傍蟾宫燕;不在梅边在柳前。
(花) 写罢了真容
(一才跌笔介) 吐出腥红点点;(呕血完晕介)(春香扶丽娘坐于正面瓦古叫白) 小姐,小姐
(悲叫) 你唔好去住呀小姐
(快点) 云板轻敲噩耗传。倩女香魂离故苑;(扑埋敲云报介)(叻叻鼓夏香二梅香杜宝老夫人衣边上介)(最良春霖杜宝什边上)(最良至房门阻止春霖入房,自抚白发可入,少年不可入之意,春霖在房外着急介)(杜宝口古) 唉吔,女孩儿气若游丝,快快快,快些延医诊断;
(杜安急下介)(夫人悲咽口古) 丽娘,丽娘,应亚妈一声啦,千错万错,都系读错毛诗,游错花园。
(哭泣介)(最良口古) 吓,乜关关追鸠几句诗会读死人嘅咩,老夫人,你有你伤心,你唔好拗横折曲,打烂我只饭碗,玷辱圣人书卷;
(春霖门外高声叫口古) 姨丈,姨丈,表妹离魂时候,何必拘于礼教,将我摈弃门前。
(欲踏到入门介)(良喝止介白) 不准。
(杜宝白) 错在游园
(连随拈家决口古) 到底你伴小姐游园有何所见;(打一藤介)(春香跪下哭介口古) 老爷,你打我又要讲,唔打我亦要讲,在小姐弥留之际宁不心酸。
(乙反木鱼) 侍婢游园无所见;小姐归来气息奄。描容灯下肝伤断;说花台曾遇一青年。丹青压在鸳鸯砚;淋漓泪洒薛涛笺。有诗题在丹青卷;好比无风翻了采莲船。
(杜宝拈丹青读白) 远观似若神仙眷;近观分明似俨然。他年得傍蟾宫燕;不在梅边在柳前。
(一才不解)(最良神秘的嘻嘻笑介白) 哦,我明白,我明白。
(杜宝怒喝白) 你明白的乜嘢。
(最良口古) 老大人,一年来小姐好好地,今日多咗个人,小姐今晚死,不在梅边在柳边,显然佢所见嘅后生仔系姓梅,你慌唔系梅春霖偷偷摸入花台殿么;
(杜宝大怒喝白) 春霖入嚟。
(春霖愕然白) 噫咦,乜忽然解禁
(喜介入)(杜宝先锋钹执霖一巴两巴口古) 春霖,你受杜门提拔之恩,不应伤及杜门清白,你好讲啰噃,你几时偷偷摸入牡丹园。
(再一巴介)(丽娘食住嘈杂声微睁目作醒介)(春霖一头雾水摸面苦介花下句) 无端受了三巴掌,渴死何曾有半月缘。得亲香泽死甘心,酸容上泪盈盈泣偷怨;(伏什边台口花几饮泣介)(配寒上曲)(丽娘醒介悲咽白) 爹爹
(跪下介白) 娘亲
(介白) 恕孩儿长谢父母之恩,不能尽孝,丹青诗意,不是春霖,今夕被落花惊闪而亡,原是南柯一梦……
(最良反应不欢介)(丽娘续白) 悲残躯莫保,幸宫砂犹存……(杜宝稍释近介白) 爹爹,我死之后,将我葬在梅花树下……娘亲,我死之后,遗下丹青藏在灵台之内……春香我死之后,在坟前多叫我几声……老师,女学生好比一现昙花,不能再承桃李之教……(死介)(春香扶丽娘埋帐介)(最良嚎啕大哭介白) 唉,我七十岁人,死个女学生,重有咁好食好住么。
(家院上介报白) 报南安官民知老爷荣升安抚,特备鼓乐送行。
(杜宝口古) 唉,朝旨催人西往,女丧又不便西归,还须当机处断;就将女孩儿葬在梅花树下,建一所梅花庵观,把灵位安存。陈老师,念在你白发苍苍,就留在南安把春灯点;老者又怎能主持庵观呀,恰值石道姑与妙傅在此,春香去请道长来前。
(春香应命衣边下)(春霖仍伏几哭介)(最良白) 还好,总算有个着落
(见霖哭介白) 哩,喊乜嘢哩,唔关你事,此梅不同彼梅,你系霉烂个霉,女学生梦见个个系梅香个梅。
(春香领石道姑韶阳女上介)(韶阳女搔首弄姿一望而知是凡心未了者)(杜宝口古) 石姑姑,小女已经夭殇,我为佢建一所梅花庵,现有漏泽院二顷虚田拨归香火,想请你主持庵苑;
(石道姑口古) 老大人一生积善积德,老尼当把责任承肩。
(杜宝唱花下句) 堕落明珠难合浦,唯备家眷早扬鞭。
(落幕)
魂游拾画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三场 魂游拾画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梅花庵观景、幕序三年后、布景说明: 梅花庵观全景用红栏杆,红柱砌成。底景为对楼二楼,有屋檐,用屋檐,变彩云可作丽娘鬼魂游时踏足处。衣边为曲天型灵坛正面奉南斗真妃。侧奉丽娘,为布幔遮住不见字迹,有坛几内藏丽娘真容,衣边角有小灵坛,上奉东岳夫人。开幕时,坛前香烟袅袅,有梅花从什边栏杆伸入,栏外两旁大树雪花飞棉,台口铺白绸作雪地,效果风声铁马声、韶阳女,道姑中,跪在灵坛前细声敲卜鱼念经介)(排子头一句起幕)(最良冒风雨上介花下句) 夜夜小楼闻鬼哭,无端白白起旋风。梅花观守三年,宝烛香灯长供奉;
(韶阳女一路敲卜鱼,一路偷搽脂纷介)(最良口古) 哗,乜呢处系灵台抑或妆台呀,凡心未了,就唔好做尼姑,做尼姑就唔好凡心动;
(韶阳女口古) 啊,陈斋长,驶乜大惊小怪,你知啦,出家人食嘅系菜根,饮嘅系清水,块面针拮都冇滴血,何妨淡抹胭脂红。
(搔首弄姿介)(最良白) 妖孽……(双)(口古) 喂,好上灯啰噃,成日匿埋呢处,唔知系唱情歌抑或把梵经诵;
(韶阳女口古) 啊,乜连灯都要我上埋咩,系咁老太爷为乜嗮柴嗮米嚟养你呢个老冬烘。
(最良无奈拈灯卸入什边角点火介)(韶阳女念经介)(梦梅上唱南音) 人出路,怯西风;离巢燕在雪飘蓬。儒巾不耐五更冻;一重破伞挡三冬。犬吠鸦啼将我来捉弄;好在仙庵斜挂佛灯笼。想话冒雪冲寒将步纵;(二王下句) 又怎奈柳郎腰折,被雪网尘封。唯有抢地呼号
(花) 似夜莺啼破人间梦;(扒几步,微弱呼叫白) 开门……音乐
(韶阳女拈灵台蜡烛台口白) 过主……过主,边个咁得闲,食饱饭理你……(以脚踢开梅介)(梦梅白) 道姑方便……
(韶阳女拈烛迫前一照改容介白) 请入嚟,请入嚟,就算唔食饭,都要好好地照料你
(扶梅入坐于正面横几上介)(梦梅口古) 道姑……我系秀才柳梦梅,赴试秋围,飘零千里,不枓路过南安,难捱寒冻;
(韶阳女口古) 我一眼就睇出你系好秀才叻,唔系又点会咁潇湘儒雅……唔……我系韶阳女,又名妙傅,带发修行,今年十九岁,除咗个情字之外,三大皆空。
(巴结扫雪介)(最良食住拈灯上介)(梦梅口古) 道姑,能否许我在仙观暂住几天,待风雪停息之时,再行走动;
(韶阳女口古) 原本师姑庵就唔住得男人,好在庵堂之后尚有南楼东楼,我就住咗东楼,你欢喜即管住啦,第个就唔住得叻,你呢就破例通融。
(最良喝白) 妙傅,躝开
(长花下句) 你凡心动,我毛发戙,灵台不设盘丝洞,楼东不比是花丛,寺门开俾和尚用,庵堂等若老鸡笼,妙傅早有思凡梦,老人难以诈痴聋。清净地不容人,此庵堂系我权操纵;(赶介白) 唏,师姑庵都可以俾男人住嘅咩,如果你逗留一阵,我报上衙门,话你扰乱清规。
(梦梅哀求白) 咁你何尝唔系男人呢。
(最良更怒白) 我点同你,我系七十岁嘅读书人。
(包一才盛怒坐下介)(梦梅白) 哦,原来系老儒生,失敬,失敬,先受晚生秀才柳梦梅一拜
(介)(最良见梅下拜气稍息介)(梦梅窥破神色白) 圣人曰,不善养其浩然之气,焉能至于鹤发童颜,老先生既有鹤发、童颜,可见有浩然之气,可敬,可敬,容梦梅再拜
(介)(最良成个松晒,欲欠身还礼又转面庄严介)(梦梅故意向韶阳女问白) 请问道姑,老先生贵姓……?
(韶阳女白) 姓陈。
(梦梅连随白) 哦,陈李张黄何,姓都姓得好过人,唔驶讲老先生都是系出名门,蜀中望族,虽无锦绣之衣,亦有圣贤之相,难得……难得……受梦梅三拜
(介)(最良如着魔迷嘻嘻一声,一望韶阳女连随板面口口古) 柳梦梅,看你亦是孔孟之徒,何以落拓南安,闯入庵堂,有失圣徒体统;
(梦梅口古) 唉,孔夫子尚有在陈之叹,老先生尚在庵堂栖隐,柳梦梅难免亦有日暮途穷。
(最良重一才慢的的感动起身口古) 秀才,你远道而来,你坐个处,等我问你一句,你答我一句……请……
(梦梅向韶阳女驶一得意关目施施然坐下介)(最良口古) 秀才,我问你
(介白) 我呢世人读咗六十五年书,只有食过四年好茶饭,更未曾有一个秀才在我跟前三拜
(酸咽白) 如我陈最良者,是否学无所用;(频拭泪介)(梦梅口古) 非也,非也,老先生不为五斗而同流合污,(介白) 最难得是文穷而后工。
(最良喊出声介乙反木鱼) 老泪纵横情冲动;知心人在庙堂中。一生受尽人讥讽;却被书生解愚蒙。梦梅呀……我愧无旨酒把良朋奉;幸有南楼半间空。倘若淡饭清茶你能受用;愿将杯水活潜龙。
(执手作诚恳状介)(石道姑食住此介口正面角卸上介)(梦梅叹息唱和尚思妻) 憔悴劫后容,岁月韶华送,一肩书剑任飘蓬,有朝有朝若报南宫柳氏中,衣冠锦带谢拜老公公
(欲跪谢介)(最良扶住介白) 秀才礼重,老儒生折福,折福。
(韶阳见状掩口笑介口古) 唉噃,陈斋长,师姑庵点能有男人住呢,所谓灵台又不是盘丝洞;
(石道姑口古) 陈斋长,你越老越湖涂叻,庵堂清净地,你不能为三言两语便容纳一只叩头虫。
(梦梅故意白) 既然道姑不肯方便,晚生告辞。
(先锋钹欲下介)(最良一手拖住口古) 慢,唔得,乜嘢都捱得,柳秀才唔捱得,惺惺惜惺惺,点能令你在外边捱冻;我马上去替你把南楼打扫,有灯为记,切勿摸错楼东。你先拜咗南斗真妃,东岳夫人,焚香供奉;望两位真仙有灵有圣,保佑你折桂南宫。
(白) 我去同你打扫。
(道姑白) 原来是秀才
(合什介白) 老尼失敬
(莫离位)(韶阳见最良入场即埋执梅匿笑介白) 唉噃,你真系好口才……。
(石道姑一才喝白) 妙傅
(介口古) 秀才自有斋长照顾,你随我返后堂把梵经再诵;
(韶阳女仍依依不舍介)(石道姑催行介)(最良气喘喘复上口古) 秀才,我有一句话唔记得吩咐你……你千万不能弹脂弄粉,唔好将清净地,幻作广寒宫。
(石道姑拉韶阳女下介)(最良衣边角下介)(二人入场后因以了烛光舞台光度转暗介)(风起衣边角梅花片片落,铁马声,底景干冰化烟霞屋檐变彩云介)(宝子)(要有钟鼓之声合鬼出现舞蹈介)(梦梅食住宝子白) 咦,阴风阵阵,禅灯闪闪,另有一派阴森气象。
(埋坛前点香介)(丽娘,鬼身,从衣角云檐上闪出、用宇宙灯隐半身,幕后鬼声衬托、一路下台口柱旁倚立介细认)(梦梅并确定是梦中人)(趁音停止介)(梦梅点好香一拜东岳夫人起柳摇金)(以上宝子之节奏,要适合转柳摇金介) 烧香冷月中,怯阴风摇落絮,鬼影幢幢,(丽娘埋欲认即过位介)(梦梅续唱) 仙阁今晚缘何阴阴冻,蜡烛乱摇红,(埋衣边灵前介)(丽娘追埋欲认又不敢介)(梦梅续唱) 似有神女在,灵阁夜鸣钟,(回头一望介)(丽娘闪开介)(梦梅续唱) 铁马高挂,帘拢风吹送,拜完菩萨泪盈胸,叹风欺人,落魄不兼容
(叻叻鼓)(丽娘在梅唱末三句,做手表示如何使梅发现真容所在,叻叻鼓时在梅背后醉步埋衣边取花,断头四子向坛前凌空一扬,即闪埋衣角避介)(扬花处棚顶要帮落花才合)(宝子仍玩托落)(梦梅一才愕然白) 奇叻,灵台附近,并无花枝,何以有片片落花凌空而下。咦,原来有一幅丹青在此
(慢慢食住宝子行开台口介)(丽娘见画被梅拾得作安心状,亦食住宝子慢慢从云檐原处下介)(梦梅白) 看来似是一幅观音像,待我带返南楼参拜
(花下句) 谁在灵坛藏画卷,待吾灯下看真容。
(下介)(落幕)
幽媾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四场 幽媾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西轩小楼转莲塘景、布景说明: 幽媾与回生同一场演出,故须用旋转舞台,用平台布西轩小楼,内景连台口小苑侧边立体门及窗,门外回廊曲折,什边矮墙及辕门口,和用芭蕉与竹树托出阴森气象,帮助鬼魂的飘忽,小楼,底为大帐,正面画桌,旁有灯柱可挂真容,转景后,即为太湖,石下芍药,栏边的孤坟,什边角布莲塘,此场布景,应具有显著及突出的汉画风格,作者另附图作参考之用,开幕时,夜景,小楼内烛影摇红)(排子头一句开幕)(琵琶烛奏风吹桐叶一段)(梦梅揽真容坐幕,开幕慢板长序、诗白) 是谁坛匣藏小轴,夜雨挑灯细看查。
(宝子托白) 客馆萧条,偶游庵观,拾来一轴小画,似是观音大士,宝匣庄严,待我合什挑灯案前瞻礼
(锣鼓打开画介慢的的白) 呀,不似观音,不是嫦娥……却是似曾相识一位名门佳丽…
(将画挂在灯柱起唱主题曲: 柳望玩真、慢板) 不似是观音,观音有座莲花衬,倘若是庄严大士,焉有云髻堆鸦。不似是嫦娥,嫦娥应有祥云锁,若是被贬凡尘,应有彩虹高驾;灯花下看丹青,拭目重新认,我不是重来崔护,何以人面似桃花。飘零客是柳梦梅,画中人似曾相会,何以佢手上有青梅,我梦中长鳏寡;
(小曲剪剪花) 此画原无价,还似月笼纱,奇逢心惊诧,意态殊文雅,挑灯看她,看真她,却有蝇头诗待查
(反线中板下句) 画法傲崔徽,笔雅如苏卫,蕙夫人美女簪花。是一首宋元词,还是晋唐诗,是白头吟,还是痴心话;(一才收读诗介白) 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续唱) 此句奈人参,嗟莫是梅和柳,有多少藤葛交加。若说没奇缘,谁渡我芍药栏边,湖山石下;缘若证前生,何以纤娥留倩影,(转二王下句) 害得我纸上醉风华。恨不能抱影而眠,移向锦屏低挂;(将画挂在锦屏风处,愈看愈爱介唱南音) 湘裙半掩一对小莲花。含情尽在眉梢下;问姐你向谁巧笑露银牙。你嘅春心迸出湖山罅;落在南楼处士家。焚香对月迎仙驾;迎仙驾,客馆有谁怜孤鹜,(转二王下句) 倩丹青替代露霞。一夕思乡已难熬,(转花上句) 待我嘅诗代听伤情话;(拈笔舐墨题诗酬和于画上,写一句,念一句) 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宫人近远,恰比春在柳梅边。
(锣边风起,烛花掩映)(风锣介)(梦梅唱花下句) 画中人似对我微含笑,恼煞无端风起乱灯花。叫一句画里真真
(介) 一念到无姓无名声黯哑;(白) 无姓无名不知如何呼唤,倒不如叫声姐姐
(一才)(略觉不好意思细声介白) 姐姐,姐姐,为使芳魂能入梦,何妨半启纱窗去梦她
(推窗埋帐睡,不须落帐)(风声,梧桐叶落,烛花吐蓝色大焰。请注意丽娘鬼魂出场前后一切效果)(丽娘掩袖上介小曲倩女魂引子) 风吹梧桐叶落沙喇,沙喇。
(飘忽三次入场)(倩女魂) 粉冷香销,泣绛纱,风飘飘,魂在望乡台下,夜萤萤,墓门开处鬼离家。行一步,心惊怕
(内场大吠声,丽娘惊介) 原来是赚花阴,夜大吠萤花
(介) 倩芭蕉遮掩在荼薇架
(内场打更声,丽娘惊介) 原来是樵楼鼓,落寒更报月华,休怕,休怕
(介) 我敲弹翠竹窗拢中,待展香魂去近他
(宝子直玩行近埋小楼梯畔欲上介)(梦梅梦中叫白) 姐姐,姐姐。
(丽娘悲喜介续唱)(与前曲第四句同工尺介) 原来是俏郎君梦想唤奴家
(在窗外一望介) 有新诗添写在描容画。
(一看,两看羞笑介) 原来是郎情重,并头花早结芽,牵挂,牵挂,在窗前痛哭凄酸罢,莫泪染脂痕去近他
(敲门三声风灭残烛介)(梦悔朦胧中醒介)(丽娘再敲门三声介)(梦梅愕然白) 月色透罗帏,已是更深时候,重有边个呢敲门呢……唔,大抵系雨打竹帘风摇铁马
(复睡介)(丽娘微声叫白) 柳郎开门。
(梦海再愕然坐起介白) 咦,奇叻,分明是有叫门之声。
(介白) 边个。
(丽娘白) 系我。
(梦梅白) 咦,女人声呢噃。唔,梗系小道姑送茶问暖
(贴门介白) 韶阳师姐,夜叻,唔驶叻。
(丽娘轻轻顿足介白) 开门来。
(梦梅白) 又系噃,人地一场心事,送茶问暖,唔开门又点得呢,不如开咗门接过斋菜,立刻打发佢啦。唔……点着枝蜡烛先
(宝子点着烛开门三照介)(丽娘三避介侧身含羞坐下介)(梦梅白) 咦,撞鬼都唔定叻……明明有人叫门,开门似乎得个影,望真乜嘢都冇。唔不如闩番度门,解衣再睡
(将烛放回桌上重一才见丽娘慢的的惊震欲走避介)(丽娘细声白) 柳公子。
(梦梅更惊白) 素昧生平,点解佢识我嘅呢。
(丽娘口古) 柳公子,素昧生平,仍可相逢梦里,相逢何必曾相识呢,我望你珍重良宵剎那;
(梦梅口古) 小姐,到底你驾雨而来,抑或乘风而入
(惊介白) 你……你几时入嚟,我都唔知嘅,你令我心摇意荡眼昏花。
(欲避介)(丽娘口古) 柳相公,所谓最难风雨故人来,不是故人又怎能乘风驾雨,你何必问我点样嚟呢,我究竟都系嚟叻
(介白) 其实在你心生绮念嘅时候,我就入嚟咗叻……唉,相公,你既怕又何必想,既想又何必怕呢;
(梦梅口古) 我,我几时有心生绮念,纵使有不过为客馆寂寥,想念着画里娇娃唧。
(丽娘一笑掩唇横波一顾即起双星恨宝子逐级下芳苑倚芭蕉树下低头玩弄绛纱介)(梦梅跟住梯畔食住宝子,自言自语介白) 本来不明来历,避之则吉,不过佢意态撩人,何妨步下芳苑
(又惊又爱下楼介白) 看他一看
(唱双星恨) 恰似月里仙降凡尘,佢轻弄绛纱,轻弄绛纱,莫非冷烟蔽月华,她雨中竟致迷途,迷途错归家,(丽娘摇头介接唱) 我寄寓寄寓柳阴下,悲风霜乞片瓦
(黯然介)(梦梅上前一揖介接唱) 非关有意有意苦追查,夜半芳斋欠奉茶,莫借西厢送药茶,借盏秋灯归去罢,(丽娘摇头介接唱) 叹息命如雾里花,杜丽娘未有家泣孤寡,(梦海愕然食住序白) 哦,原来你连家都冇,世间女子哪有无家之理,哦……莫非
(续唱曲) 天仙姐姐,爱我潇洒,偷偷降落柳生衙,可惜我一介潦倒嘅寒儒,怕有偏差,(作不敢介)(丽娘苦笑摇头介白) 你错叻
(续唱) 既属既属有梦铸佳话,管不了月夜月夜叩奔君家,我慕君风华,爱君风华,盼君泣月下,届居柳荫受露雨打,盼蝶来活了解语花,(梦梅愕然介白) 小姐,你点解会泪随声下呢。
(接唱曲) 你泣诉多风雅,悲逝水韶华,欲仿效情花再萌芽
(白) 小姐,你是否文君新寡。
(丽娘续唱,双星恨) 贞花未嫁
(觉羞介) 独处深闺未嫁
(但唱至此,应步至衣边角树介)(梦梅接唱) 那是天仙未嫁,亦缘也,福份也
(欲亲近又不敢介) 心中惊怕,心中惊怕,共你相见蕉树下,(丽娘一笑接) 君心休怕,君心休怕,君不记揖拜仙观下,风吹飞花,有心报与君,在佛前为你洒,致令郎拾去我丹青画,(梦梅尚带惊介白) 咁,到底你从何而来呢……
(丽娘白) 相公,你何苦疑雨疑云惊风怕雨呢……丹青画……丹青画……我既然生于画中,自然来自画中。
(梦梅白) 吓,小姐来自画中,莫不是画里真真
(急上小楼取真容复下向丽娘三对狂喜介)(丽娘笑介续唱双星恨) 真与假?
(梦梅接) 确未有差,(挂画于楼前介)(丽娘接) 只系腰瘦减,(梦梅接) 一般貌似花,丹青仙姿两潇洒,(丽娘接) 被冷烟冷烟盖玉颜,销毁了铅华骤降丹青价。
(梦梅情狂接) 鸳鸳帐内同梦去,(拥丽娘介)(丽娘羞介闪开接) 又怕冰肌冻着了郎又怕,(梦梅接) 唔怕,唔怕
(一才收)(打二更介)(丽娘更羞接) 又怕,又怕,二更断续了两三下,(梦梅拖丽娘绛纱介接) 怕月照香衾,且闭窗莫理他
(欲拖丽娘上小楼介)(丽娘慢的的百感牵怀,微微摇头饮泣介白) 相公……柳郎……(乙反木鱼) 未闭西窗容我讲句伤情话;宋玉应怜薄命花。决不是秋风秋雨催人嫁;应解花有根原玉有芽。不是文君新报寡;不是嫦娥盗丹砂。不是金钗客偷渡与桥下;不是桃花女夜半送药茶。
(泣不成声掩面介)(梦梅白) 小姐,我知你一点冰清,不是乱红衰柳,咁到底小姐你……
(丽娘续唱) 丽娘亦有千金价;系出黄堂太守家。劫余尚记爹娘话;(啾咽介) 佢话我系良璧玉无瑕。
(泣不成声唱秃头花) 只为游园惊梦,空累爹娘挂;(慢的的回忆爹娘逐渐悲口古介)(梦梅食住慢的的感悟介白) 游园惊梦……游园惊梦……哦
(中板下句) 一句惊梦游园,一段丹青画恋,根深蒂固早连芽。当日在柳川,也曾梦会一佳人,小立在梅花树下;执手问姻缘,梦醒难再续,梦梅两字为记情花。灯下看丹青,执手问嫦娥,嗟莫是梦中人也;(一才收)(丽娘食住一才向梅点首而泣介)(梦梅亦相对饮泣介续唱) 卿是梦中人,我是黄梁客,小楼是引渡嘅仙槎。倩丹青作良媒,虽未有十斛量珠,望他日文章有价;不在梅边在柳边。若许梦梅能折柳,做个蟾宫客耀才华。
(花) 姑把一表寒酸,两袖清贫,拜上黄堂谈婚嫁;(白) 去啦,你同我去啦。
(丽娘为难介又微微摇头介花下句) 休向堂前求父母
(一才)(梦梅白) 哦,莫非宰阁嫌贫。
(丽娘摇头续唱) 恐触亲心泪如麻。
(梦梅白) 梗系太守堂中,不容白衣女婿。
(丽娘摇头介续唱花上句) 冷香闺,三载悄无人,(介)(梦梅白) 小姑居处自然无人敢问。
(丽娘难于解答,凄然轻轻顿足介续唱花半句) 剩牙床蛛网尘封残月下;(向梅摇手表示勿去介)(梦梅叹息介花下句) 重估话花径不曾缘客扫,待郎采折武陵花。花是有情花,我未成名终是假;(过位小立芭蕉之前垂手无语介)(丽娘心不忍叫白) 柳郎,柳郎
(起排子头白头吟引子)(丽娘含情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轻轻走埋牵梦梅衣袖,复开台口的的起小曲白头吟) 痴心经已赠君,休要弄碎情芽,丽娘心千般痛呀,请对奴笑番吓,(梦梅向丽娘破啼一笑介)(丽娘序白) 柳郎,柳郎我共你有生死之情,你估我唔想向双亲求订生死之爱咩
(唱曲) 嗟我冰雪身已经硬化,似易散云霞,不堪提往事,真难言说话,借灯谜,愿君权度吓,(指秋灯食住序白) 柳郎,柳郎,灯已灭,缘已绝,待等君来临绣穴,如今仍是半明灭,你明白吗?
(梦梅懵然摇头介)(丽娘续白) 唉,你咁都唔明白就难叻
(续唱白头吟) 妾长眠柳荫,盖面凭绛纱,在梅林夜听秋雨,任由她飘飘向墓洒,一丘冷土是我家,风吹雨打
(宝子回头玩)(白) 柳郎我共你情意正浓,本来唔想同你讲……大概…大概你都明白叻……
(梦梅白) 我唔明白,姐姐所讲什么秋灯,什么夜雨,都尽是闺门伤春之句……好等我将灯谜猜度一吓
(一路踱一路念白) 灯已灭,缘已绝,等待君来临绣穴,如今仍是半明灭
(介)(最良拈灯食住宝子上偷听介白) 青斋灯已灭,对楼情未绝,呖呖莺声残楼月。哼,如果唔系个坏鬼书生发寒热,就梗系收埋个师姑系处谈风月
(一摇三摆上楼敲门食住三才)(梦梅食住三才白) 边个?
(最良白) 系我,送茶。
(丽娘台口自言自语介白) 哦……我认得系老师嘅声音。
(梦梅茅介白) 老师夜叻,学生不须茶水。
(最良白) 哼,送茶,送茶,你估真系送茶,递水个茶呀,乃是查房个个查,快的开门。
(梦梅大惊执丽娘口古) 丽娘,你是太守千金,我系秀才落拓,两人都顾体面,倘若泄漏春光,岂不是惹人笑骂;
(丽娘笑介口古) 唉,柳郎,你睇冷月照人,秋灯放亮,无路可避,你不如就索性去开咗度门啦。
(梦梅更茅介口古) 丽娘,丽娘,我魄荡魂离,点解你重咁滋油,何况斗室幽欢,甚于瓜田李下;
(最良催开门声,梦梅茅极介)(丽娘忍笑不唆介口古) 唔怕哩,柳郎,自古话,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见佢,佢唔见我嘅,何况佢苍苍白发,老眼昏花。
(示意开门介)(梦梅半信半疑介白) 成个人系处,都会睇你唔倒嘅。
(丽娘笑介白) 去啦
(企于楼畔花荫之下)(最良门外白) 喂,我撞聋嘅都听到有女仔声叻,秀才,如果你唔开门,我就撞门而入。
(介)(梦梅急白) 开紧叻
(冲上小楼开门介)(最良白) 哼,秀才你干得好事。
(拈灯慢的的一步步照梅下芳苑,后向蕉树下照介)(丽娘忍不住喏声笑介)(托琵琶独奏)(梦梅看见丽娘大惊,发抖,向丽娘做手关目表示使其速趋避介)(丽娘亦向梅做手关目表示莫惊介)(最良眼看见梅所向之地秉烛埋三照介)(丽娘食住三闪介)(舞蹈介)(梦梅以为必见丽娘台口战栗不敢看介)(最良照后一才回身骂介白) 唓,秀才,你癫嘅咩,呢处人冇一个,鬼又冇一个,你对住呢处指手划脚做乜野,你梗系有的神经病叻。
(梦梅愕然白) ……吓……(自语介白) 真系有近视到乜嘢都唔见。
(最良白) 秀才开嚟
(口古) 你唔系神经病,你梗系故弄玄虚嚟遮瞒我,我明明听见间房有呖呖莺声,你梗系收埋个小尼姑西窗共话;
(梦梅口古) 唔好咁讲呀老师,小道姑乃是出家人,持斋参礼,你系读书人,千祈唔好玷辱了百练袈裟。
(丽娘食住此介口扫落花盈握,轻盈埋洒于最良面前,又轻盈走开介)(舞蹈式)(最良左顾右望,不见有人介)(梦梅又向丽娘做手关目怨其太冒险介)(最良喝白) 哈,癫秀才,你又试做乜嘢
(介口古) 咦咦,奇叻,我身前又冇花,身后又冇花,点解有花从我头嘅顶一片片咁飞落嚟呢……唔……呢间唔系狐舍,就系鬼墟,想落都有些可怕;
(梦梅口古) 老师,呢间系南楼,唔系孤舍,呢所系芳苑,唔系鬼墟,千日都系你老人家疑心生暗鬼,番去早的抖啦,何必枉作搜查。
(最良笑介白) 哈,我几十岁人,都重怕鬼咩
(花下句) 老儒生怀中藏古玉
(一才) 批夜卷,掌上有朱砂。
(丽娘闻言惊慌闪在梅后边介)(最良唱花) 照一照芭蕉树,闪一闪映泉灯,忙忙解玉灯头挂;(解玉挂于灯后,欲向蕉树照介)(梦梅以身拦丽娘三阻介锣边风起,丽娘避入画旁卸下即起清烟一缕介)(最良口古) 咦咦,秀才我明明见一个影子在你身后,点知一照,佢好似一缕烟咁,化咗入丹青里便
(着力一点介白) 喂,到底疏帘上挂住个幅系乜嘢画;
(梦梅惊魂未定坐于石鼓上喘息介口古) 老师,其实我到而家,都神昏智乱,你自己埋去睇真吓啦。
(最良喃喃自语白) 唔……明明有一个影子,莫非古画成精……等我埋去睇过。
(埋看重一才慢的的由啾咽转大哭介)(梦梅愕然白) 咦,老师,点解你见到幅画会喊呢?
(最良唱乙反木鱼) 老泪纵横声凄哑;丹青画的是丽春花。立雪程门真声价;累得我饭后寻思午响茶。丽娘对我情非假;教我如何不想她。你几时偷入灵台下;盗取描容挂在衙。
(托宝子怒白) 柳梦梅,我以为你系酸秀才,原来你系脂粉客,你千不该,万不该盗取小姐描容,挂在疏帘自赏,你既然盗得描容,自然会勾三搭四
(介白) 正话我明明听见有女子之声,缘何不见女子之面,唔驶审,你都系收埋个小道姑
(一才)(石道姑引韶阳女闻嘈声食住宝子上介)(梦梅食住一才摇手作否认介)(最良迫前一步怒介白) 小道姑,青靓白净在梅花庵观已经同你眉来眼去
(催紧白) 梦梅,限你半个时辰,将小道姑从楼内交出,否则拉你去道录司衙,问你一个秽乱庵堂,勾搭道姑之罪
(作状欲拉介)(石道姑韶阳女食住此介口推门而入下楼介)(最良见女等从外入瞠目哑口介)(石道姑口古) 陈老师到底柳秀才有乜嘢事犯亲你,令到你夜扣南楼连宵闹骂;
(最良吶吶不答介)(韶阳女口古) 老师我系楼外,听见你左一句小道姑,右一句小道姑,到底小道姑有乜嘢同你过唔去呢,你唔好污辱了清白人家。
(最良口古) 石姑姑,今晚呢件事,非同小可,我明明听见南楼之内,细语喁喁,莺声呖呖,到底小道姑系从房而出,抑或从门而入,你系上咗年纪嘅人,应该讲句老诚说话;
(韶阳女暗啐羞介)(石道姑正容口古) 老冬烘,由黄昏起,小道姑就陪我在经堂敲诵,一直到而家至陪我入嚟,未曾离开我半步,你分明无风作浪,遇事喧哗。
(拂袖介)(梦梅白) 老师,咁你明白啦。
(最良白) 哈…(过位执石姑白) 芳苑无人,莫不是楼中有鬼……(口古) 假如我有冤礼秀才,我就甘受雷劈天打;除咗两个道姑系女人之外,太守衙门内何处更有娇娃。旧时都重话有一个杜小姐丽娘,可惜死了三年
(一才)(梦梅食住一才由石鼓跌落地惊介)(韶阳女对梦梅本有爱心,乘机走埋扶起梅介)(最良续口古) 三尺桐棺怕已随风物化;芳苑更无红粉在,莫非天女无端夜散花。
(石道姑白) 秀才你唔驶惊慌
(花下句) 腐儒难毁人清白,所谓狗口焉能出象牙。老冬烘,你且返书斋,此后得闲莫败人清雅;(拉良上楼下介)(韶阳女乘机白) 秀才你驶乜慌到连手都冻晒。
(石道姑回身白) 道姑明日就系杜小姐三年忌日,理应在坟前化些纸钱,你随我去早些打点。
(韶阳女连随上楼与石道姑最良同下介)(梦梅颓然坐下唱沉花下句) 唉吔吔,说甚么丹青配,只不过霎眼烟霞。
(锣边起风吹熄灯介)(梦梅大惊掩袖伏于桌上介)(丽娘食住锣边在什边楼畔花荫卸上)(先起清烟一缕,最好能从舞台底慢慢升起,即气氛更好,起双星恨谱子上前细声叫白) 柳郎,柳郎,柳郎。
(牵其衣袖介)(梦梅仰视丽娘重一才叻叻古蹲地掩面发抖介)(二人度舞蹈介)(丽娘见状慢的的关目悲咽口古) 柳郎,柳郎……莫非你猜透了灯谜,毋须丽娘点化;
(梦梅频频点头但仍发抖口古) ……灯已灭,缘已绝,原……原来系夜鬼回衙。
(丽娘的的撑一才反应用沉郁之声白) 夜鬼回衙……(行开两步,带点自愧心倩,起花下句) 艳质久尘埋,冷落泉台下,身在桐棺伴冷霞,今夕音容魂所化,不是僵尸掺月华,由来鬼物招人怕,试问谁甘夜鬼回衙,(悲泣介) 一梦死三年,一见了三生只剩一段人鬼相思留后话;(欲下介)(梦梅连随跪前,紧执丽娘,起小曲人鬼恋) 丽娘……系鬼也不惊怕,抱膝惨唤丽娘向地爬,(丽娘故意行两步拖梅爬前使气氛惨淡一点然后摄白) 柳郎你真系唔怕我咩?
(梦梅续唱) 你为我死,死香销镜花,我哭句曲终线断空抱琵琶,拜艳尸抱落霞
(宝子重玩恳切悲痛白) 丽娘,丽娘,你是千金之躯,自有爹娘痛爱,我系一个寒儒,落拓无依,你竟然能够梦中生情为我而死,生不能为我妇,死亦当为我妻……丽娘妻
(丽娘起强烈反应开始哭介) ……你唔好喊,你稍后在琵琶树下,待我复上小楼悬梁自尽……哪怕阳间难配地府可成……
(丽娘感激泣不成声,跪下双手捧梅面,小曲人鬼恋,前谱唱) 梦梅……不枉我倾心,也抱君惨唤梦梅血泪瑕,(梦梅摄白) 丽娘妻放手等我去死啦。
(丽娘紧抱着续唱) 你肯为我死,施恩更加,不怨天不怨地,反觉荣华,复活花在萌芽
(宝子续玩一路喊一路白) 柳郎……如果你唔讲出呢一番衷心话,我就虽可回生也羞惭再活……柳郎夫
(略掩袖遮掩羞介白) ……我……虽为落花惊闪而亡,幸十殿阎君翻阅姻缘部册注明,我共你先有幽欢
(介白) 后成明配……所以虽登鬼录,未损人身。今日为柳郎而生……(恳切地催快白) 柳郎……柳郎你若肯明日未过辰牌,碎剜桐棺,尚可再续姻缘之份。
(梦梅狂喜执丽娘手介)(远处鸡啼声介)(丽娘连随起身的的撑一才作惊慌介云云下作,依依不舍介)(远处第二声鸡啼声介)(梦梅惘惘然哭叫白) 丽娘……丽娘……(半信半疑介白) 世间只有精灵不死,边处有三载回生……
(丽娘将入场闻语一才回头急走埋紧执梦梅介白) 柳郎,丽娘再有叮咛,愿君记取,你既以我为妻,不能误我辰牌时份,否则过了冥期所限,即今生
(一才白) ……恐无重见之日矣。
(远处鸡啼第三次柳拖丽娘袖,丽一掩两掩急下介)(散更天露微光介)(梦梅唱花下句) 破棺重接再生花。
(手忙脚乱,拈花锄,急从衣边辕门下舞台,旋转牡丹亭梅树青坟莲塘景)(天幕红日初升)(落幕)
回生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五场 回生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附注: 衣边角平台布青坟有小碑一株梅花罩着,正面牡丹亭,红栏杆外即为莲塘。
(石道姑韶阳女在坟前烧纸钱介)(梦梅拈锄先锋钹,扑埋坟处,情急一手扔开韶阳女蹲地,举锄狂掘介)(石道姑口古) 秀才,你着了鬼迷抑或发了疯癫,你偷掘青坟俾人睇见就要拉你去官衙问话;
(韶阳女口古) 唉噃,师父,咪话我帮住佢叻,如果系偷嘅,又点会当住我两人面前偷呢,可见掘坟用意当有其它。
(行埋欲问介)(梦梅一路掘,一路抹汗口古) 妙傅……而家你问我乜嘢我都唔会答你叻……几时至系辰牌时份,希望你将我提点一吓;
(韶阳女口古) 秀才,日上牡丹亭角,就系辰牌时份叻
(介) 照日规指示半点钟无差。
(天幕红日渐惭上升)(起一槌风锣)(梦梅回顾大惊重一才视双手血淋漓,痛极蹲地狂呼唱快点) 回生梦,转眼化烟霞。破碎了指头无力剜;惊心红日挂亭丫。不若闯死碑前
(花) 不罢,还须罢;(先锋钹欲闯死介)(韶阳女白) 慢
(先锋钹拦介快点下句) 忍看青冢葬才华。姑把花锄锄几吓;(拈锄掘介)(雁儿落)(石道姑见韶阳女帮助亦拈亭畔之锄帮手掘介)(丽娘在棺内鬼声叫白) 柳郎……(双)(石道姑韶阳女重一才叻叻鼓大惊忙闪落墓下口呆目瞪介)(梦梅将棺盖拋与石道姑,石姑接后即拋下莲塘介,梦梅再将丽面之绛掷与石姑,石姑亦随手掷落莲塘介)(琵琶急奏托)(的的由慢打快包一才)(梦梅狂叫丽娘介)(石道姑大惊白) 秀才,秀才,杜小姐是回生,还是尸变。
(梦梅白) 果是回生。
(石道姑慌忙白) 哦,杜小姐果是回生,待老尼把还魂丹准备
(急向衣边下介)(丽娘依然闭目叫白) 柳郎……(起身梦梅即趋前扶住丽,丽娘以袖搭梅肩介)(石道姑食住此介口用朱盆载还魂丹上介)(韶阳女拈回茶落还魂丹介)(梦梅灌丽娘饮介)(丽娘呕茶后重一才定神视梅慢的的含羞低声白) 多谢,柳相公……
(梦梅狂喜白) 真系翻生叻,谢天谢地
(介白) 丽娘
(连叫连扑连揽介)(丽娘大羞连忙闪开介)(石道姑笑介白) 恭喜秀才,恭喜小姐。
(口古) 杜小姐再世姻缘,不嫁还须要嫁;太守爷今在淮阳镇守,有老尼为媒证,秀才,小姐仍可草草成家。秀才要赴试临安,不如买叶轻舟,你夫妇暂去杭州避吓;唉,你不能不走,假如今朝事情败露,小姐有妖冶之名,秀才亦有发掘之罪,论罪就要带锁披枷。
(此句口古须要讲得有情感)(梦梅白) 石姑姑言之有理,但不知小姐可同意。
(丽娘微羞点头介)(梦梅唱花下句) 苏堤画舫花烛夜,与娇同结合欢花。博一个雁塔留名金榜挂;(扶丽娘衣边欲下)(丽娘忽然醒起一才白) 慢
(花下句) 拨下金钗除玉镯,免贻道长上官衙。
(以镯赠石姑,以钗赠韶阳女介白) 石姑姑,多蒙两位成全,怎能因我走后贻累于你,我与相公此去杭州,定安居苏堤之下,门前定种一梅一柳、姑姑如方便,闲时请来寒舍,有媒有证,不致惹人非议
(介)(花下句) 为记牡丹亭畔再生缘,相公你带我拿回丹青画。
(与梦梅衣边下介)(石道姑口古) 妙傅,千金小姐即是千金小姐,佢成全了自己姻缘,重顾虑到我地,重顾虑到将来,一的都唔漏罅;
(韶阳女口古) 姑姑,我地亦不如番去杭州白云庵观,免被官府追查。
(二人衣边角下介)(最良烧香烛币钱上在坟台烧香,纳头哭拜,因泥土滑跌,落困于空棺中科凭爬起介白) 哗哗,点解副棺材系空
(介)(花下句) 谁把桐棺发掘盗去了凤佩珠霞。毁及倩女金躯,不禁抢地呼天连哭带骂;(埋莲塘捞起棺盖并纱哭介白) 冇阴功,冇阴功,边个咁冇阴功,你盗棺窃宝就好啦,你唔应该将丽娘嘅尸首都掉埋落塘里便,莲塘通大海……(喊才慢的的一才白) 唔,除咗好眉好貌生沙虱个个穷秀才柳梦梅之外,重有边个咁狠心短命
(一才) 好,我即刻去南楼揾着佢唔倒呢,嘿嘿,我就奔上淮阳向老太守报明一切
(花下句) 描容绘影出榜辑拿。
(下介)(落幕)
探亲会母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六场 探亲会母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苏堤驿馆对门竹篱小户,布景说明: 远景杭州苏堤景,什边角驿馆衣边角布小户人家,有矮屋檐及门,门之外竹篱并有篱门外一株梅一株柳,开幕时黄昏日落)(排子头一句起幕)(石道姑敲卜鱼上介白榄) 镜中花,水中月,柳飞棉,堤边雪,世间竟有再生缘,无人悄悄何妨说,别丽娘,已三月,下山重访别后人,果有一梅一柳门前列。
(敲门介白) 杜丽娘可曾在家。
(丽娘荆钗裙布上介开篱门惊喜介白) 哦……姑姑
(泪盈于睫介花下句) 我冰肌再得郎温暖,七分回复似人形。若把镜中花容比丹青,未复当年清丽影;
(石道姑笑介口古) 丽娘土掩三年,又点能复原于短短三月,只要夫妻恩爱,雨露情浓,唔驶几耐,就会好番晒叻
(介白) 咦,丽娘,点解你面上少欢容,盈眸有泪影;……莫非……
(丽娘破啼一笑口古) 姑姑,夫郎是好夫郎,茶饭是好茶饭,本来无须哀感,日前有淮阳归客,言及李全作乱,我爹娘正在忧患之中,思亲念切不禁涕泪常凝。
(石道姑口古) 丽娘,夫妇情亦有咁好,父母情亦有咁好,难怪你有呢几点思亲泪嘅,点解你唔叫秀才往淮阳探问双亲动静;
(丽娘口古) 唉,姑姑,我何尝唔系咁想呢,柳郎如果去得嘅,我就唔驶系苏堤寄寓啦,就系我唔愿太守堂前有白衣婿,只望柳郎一举成名后,至把双亲拜叩,谁知朝庭为着淮南兵乱,尚未放榜题名。
(石道姑口古) 丽娘,你顾虑万全,真不愧是千金之女
(介白) 不过咁,所谓亲情深似海,功名纸半张,复活可以长慰亲心,功名只不过是一时光景;
(丽娘重一才慢的的点头口古) 谢姑姑把我迷津指示,一阵柳郎番嚟,我就央求佢去,姑姑,不如请入嚟,饮杯茶啦,事关尚有十月寒衣未剪成。
(石道姑白) 丽娘,待老尼入去帮你手,你在竹篱之下稍待郎归。
(丽娘一望街道无人,向石道姑微笑点头介)(石道姑衣边卸下介)(丽娘在篱边扫残海落花介)(梦梅气匆匆上介台口唱花下句) 东城未挂龙虎榜,不怨烽烟怨朝庭。由来天子重英才,哪晓英才多苦命;
(丽娘连随上前执手介白) 柳郎夫
(梦梅白) 唉,又是空走一回。
(丽娘温柔笑介口古) 柳郎横竖迟又系中,早又系中,驶乜嘢长嗟短叹呢,在苏堤伴读秋灯,我个心非常稳定;
(梦梅苦笑口古) 丽娘,假如冇呢段再世姻缘,我三年唔中又系咁,三十年唔中又系咁,有呢一段再世姻缘,我中迟一日都累你挂亲情。
(丽娘口古) 柳郎,我知你待我好,我有一句说话想同你讲……不过究竟系恩爱夫妻……(轻松地白) 算叻,算叻,我未曾开口,先已收回成命;
(梦梅口古) 丽娘有说话就讲啦,千祈唔好似南楼月下,左一句灯谜,右一句灯谜,猜到我迷迷懵懵,我自问都唔似你咁冰雪聪明。
(丽娘掩口一笑介白) 柳郎,你重记得,南楼月夜……
(梦梅白) 记得定啦,你开口叫咗一百句柳郎夫,洒咗一千滴伤情泪。
(丽娘轻瞋介白) 啐
(犹有余羞介花下句) 向高堂未报重生喜,思亲有泪减欢情。愿郎即日走淮阳
(一才介) 又怕小别难捱未敢向郎泣请;
(梦梅一才白) 哦,叫我去淮阳见外父,外母
(双手乱摇起长二王下句) 未浣青衫袖尚青,未脱寒儒酸傲性,未蒙金榜挂才名,布衣踏入香罗境,掩面难熬耻笑声,怕平章未把东床认,一声堂上喝,人已倒跌门庭。恕我宠泽新承,未惯春雷灌顶;(一才收)(丽娘藐唇笑介白) 我又唔相信咁紧要,柳郎,你一言一语,都系咁生鬼嘅。
(梦梅笑介白) 生鬼就唔似你叻。
(丽娘白) 柳郎,你此去淮阳,你估我爹娘会点待你呢……你听我讲
(长二王下句) 帖递回生座上惊,父见东床争抱认,玉台阶下报才名,香环同把姑爷请,九转回廊羡叹声,十丈红绒铺花径,春香才报慈母下门庭。叫一句佳婿乘龙,问一句回生光景;
(梦梅喜介白) 真唔真
(花下句) 岂不是梦梅未赴琼林宴,先已名登孔雀屏。倘若杜平章叫一句快婿乘龙,恐怕梦梅受宠若惊唔晓应;
(丽娘黯然介花下句) 我父荣膺新宰阁,自有三千食客在门庭。更无一个可娱亲,独有半子差堪娱晚景;
(梦梅白) 哦,半子差堪娱晚景……丽娘。系咁,我就去系啦。
(欲下介)(丽娘白) 慢
(白榄) 郎此去淮阳,莫自惭衾影,未为榜上魁,早拈鸾凤鼎,论衣冠,须齐整,头须鄂,腰须挺。未登白玉堂,先熟我爹娘性。
(介白) 父教严,持家如法政,你应付须小心,执礼须恭敬。
(介白) 慈祥有求必可应。
(带点悲凄介白) 若将慈母比观音,她比观音更灵圣。
(梦梅点头白) 我记得叻,丽娘,我而家去叻
(欲下介)(丽娘再牵袖介白) 慢
(白榄) 叮咛复叮咛,似完还未罄,宰阁认乘龙,当有鸳鸯证,你莫愁无证物,我留得有丹青。
(锣鼓入衣边取出,丹青亲自替梦梅挂上介)(梦梅白) 吩咐咗半日,我样样都记得晒叻,我去叻。
(欲下介)(丽娘黯然点头目送三几步突然白) 慢……
(梦梅回身口古) 唉,离家未一丈,三次叫回头,丽娘,小夫妻既是难于别离,何苦又要别离即景;
(丽娘苦笑口古) 柳郎,所谓不别终须别,我所挂心嘅,就系倘若我父索及回生证,拟倩丹青亦难以辨明。
(梦梅笑介口古) 丽娘,你如非善忘,当记我怀中尚有你嘅龙含凤吐之珠,此物刻有杜太守纹印,如果唔系丽娘回生,我何处得来花银一锭;(拈出水银玩弄介)(丽娘愕然喜介口古) 呀……柳郎,原来我聪明处,你比我更聪明。
(梦梅白) 呢次,我真系去叻。
(缓缓行几步企定介)(丽娘白) 咦,柳郎,点解又唔去……
(梦梅黯然白) 一不离二,二不离三,我知你骨肉情长,尚有未完嘅嘱咐。
(背身讲)(丽娘凄然介花下句) 你说烽烟阻断归宁路,弱质何堪伴旅程。千拜百拜拜爹娘,愿褔寿双星长照命;
(梦梅什边下介)(丽娘目送梅入场后下衣边介)(苏堤月上介)(快七才)(四手,四小军拈小灯篱先上介)(春霖执刀上唱花下句) 慈云一朵暗离城。月上苏堤人寂静;(白) 李全作乱,太守正在忧患之中,老夫人忆念亡女恹恹成病,太守怕一旦金鼓雷鸣,夫人担惊不起,为镇军心又唔愁过于张扬,令我带领轻骑数十,护送夫人返南安休养,路过苏堤已是初更月上。
(春香伴老夫人带病上介)(夫人唱花下句) 淮阳纵是能堆玉,点似乡归长伴爱女灵。可怜风剪玉芙蓉,不剪剩余残灯影;(呻吟介)(春香唱花下句) 若把铜壶积老泪,倒埋至少有十零埕。春香无术可招魂,魂魄不回谁续夫人命;(悲咽介)(夫人呻吟更烈介)(春霖唱花下句) 举目怆惶无客店,权将空馆作居停。便把金刀破重门
(以刀挑开驿馆门介)(此门之外要有锁,才能表示空馆介) 三军安营听号令;(挥手使随从退下,小军临下时记得插一口小灯笼在门前,交一只与春香照夫人)(起琵琶独奏双星恨)(春香一路扶老夫人入驿馆回身向春霖白) 驿馆荒凉,唔驶讲都系冇茶水叻……呢,好在对面有一小户人家,重有多少烛光透出竹篱之外,表少爷,你过去借杯香茶,敬奉与夫人受用。
(夫人赞春香熨贴与春香下介)(宝子续玩)(春霖将金刀放于门外,拈小灯笼拍三下篱门介)(丽娘卸下荆钗以素绢裹发,拈残烛食住宝子上介隔门问白) 谁人叫门。
(春霖白) 是过路人,想话借杯热茶,烦大婶开门,方便方便……
(丽娘一才的的摇头介口古) 客官要茶,请你去东堤自有茶楼照应。
(春霖一才口古) 大婶,此去东堤何只百步之遥,借茶无非欲济急时之渴,唉,怪不得话苏杭金粉地,纸薄人情。
(丽娘口古) 客官,并不是小妇人无济客之心,可奈妇教有关防之例,丈夫不在家,恕有茶难奉敬;(下介)(春霖一路听一路点头认为有理介白) 好,待我叫春香叫门
(介白) 春香,春香。
(春香急上介白) 哦,乜对面小户人家连茶都冇杯嘅咩。
(春霖口古) 春香,茶就有,不过唔方便唧,我拍门嘅时候,有位大婶应门,佢话丈夫不在家,有茶难奉客,春香你去拍门啦,我入去向夫人叩问安宁。
(入什边介)(春香白) 哗哗,丈夫不在家,有茶难奉客,讲得又端庄、又大方、又有书卷味,我重估净系旧时我地丽娘小姐讲说话至有书卷味噃,原来小户人家讲句嘢,都咁文雅嘅,我都要认识吓个位大婶至得,等我叫门
(上前拍三下门介摄三下苏锣)(丽娘上介)(隔门白) 谁人叫门。
(春香白) 咦……等阵
(台口白) 大婶谈吐斯文,大抵系诗礼人家,我春香都要执番旧日小姐多少牙慧……拋其几句…唔,得叻。
(丽娘见无人应奇介再问白) 谁人叫门。
(春香轻松地走埋贴门摇头摆脑介白) 是过路梅香,向大婶唱其万福,止渴虽可望梅,冇茶难将药服,可怜百里而来,行到夫人肚谷,方便乎方便乎。
(丽娘先咭声笑再慢的的关目觉奇台口介白) 奇叻,先有男子敲门借茶不遂,再有敲门之声,问则无人应,忽有梅香借茶,莫不是……唔,不如半启篱门,递过香茶,万不能示人色相
(介白) 大姐,你等一阵
(下介)(春香白) 果然使得,对住小姐面前,我唔敢班门弄斧,除咗小姐之外,旁若无人……
(丽娘拈茶一杯上半启篱门以袖遮面,一手递出介白) 大姐接茶。
(春香接茶时,注意丽娘之身型介)(春香急白) 点解身材口音咁似我家丽娘小姐,唔得,要睇真几眼
(介白) 弊叻,咁快就关门
(介白) 唔,有叻,有叻
(故意泼茶于地大声哄白) 大婶,大婶。
(丽娘将入门,闻叫回身白) 乜嘢?
(春香诈哭介白) 大婶,小梅香一时大意,碰着石尖,打泻咗茶,望大婶再行方便。
(丽娘气结自言自语白) 重失魂过旧时春香。
(忘形开门取杯)(春香递杯重一才慢的的介)(丽娘见香,惊喜交集,张口欲叫不能出声介)(春香见丽娘先一呆,逐渐回复知觉,啸然叫介白) 鬼……鬼呀……夫人……夫人……
(丽娘一听夫人二字,反为呆然斜倚篱门,不能言亦不语介)(叻叻鼓)(夫人持拐杖颠仆上,春霖抢上扶住介)(春香一见夫人先锋钹扑埋牵夫人衣袖,一味震,口中只能一连迸出几个鬼字,不能续言介)(春霖亦心细,闻鬼即抢拈金刀在手仍战栗介)(夫人口古) 春香你驶乜咁慌,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冷月残桥,话唔定真系有游魂魅影叻;
(春香口古) 夫……夫……夫……人,苏堤如果唔系地狱门,就系阴阳河界……我……我见到小姐嘅魂魄幽灵。
(喊介)(夫人一才白) 呀?(失笑口古) 春香,小姐系安枕而死嘅,边处有鬼呢,就算有鬼,都系出没于南安,势唔会出没苏堤夜静;
(春霖口古) 春香,你呢世人净系过后谈神鬼
(介白) 累姨娘饱受虚惊。
(春香白) 乜……乜……乜野过后谈神鬼,小姐嘅幽魂……而家重成个企系篱门之下
(以手一指介)(夫人重一才慢的的向篱门关目介)(春霖食住重一才慢的的慌至跌刀于地介)(丽娘由细声叫至大声白) 亲娘……亲娘……妈呀
(行一步介)(夫人听一声行前一步听,至妈呀,反为退后介)(春香连随跪地叩头自言自语介)(春霖逐步退后介)(夫人喊介白) 丽娘,我都对你唔住,你梗系怪我在你死咗之后,未曾为你设坛超度,所以至令你以后孤魂无定;
(丽娘亦喊介口古) 是鬼亦不敢扰其亲,是人方敢重相认,可怜三载云遮月……苦到如今再复明。
(夫人白) 吓,丽娘你真系人?(的的逐字打)(丽娘含泪点头徐徐跪下介)(春香连随向夫人摇手示意云丽娘决不是人介)(春霖欲埋看又心怯不敢介)(夫人悲泣白) 丽娘,俗语有话,人有实质,鬼无血气,我要你在我跟前一连叫我三次,一次声高过一声,方信你不是幽魂鬼物。
(丽娘叫白) 亲娘亲娘
(泣不成声第三句叫不起介)(夫人惊白) 唉吔,鬼嚟,鬼嚟,(花下句) 我在人间为你肝肠断,你不应再使娘心饱受惊。归去南安再设坛,你出没反招人话柄;(先锋钹欲下介)(丽娘拖裙带狂哭介花下句) 只凭百日阳间饭,难壮三回唤母声。紧拖鸾带死相缠,此时不认何时认;
(石道姑衣边一路自言白;外边何以如此嘈杂,上篱门愕然一才白) 夫人。
(夫人愕然白) 姑姑,乜连你都死埋,又添一只鬼。
(石道姑笑介口古) 夫人,老尼姑唔系鬼,丽娘小姐,亦唔系鬼,我呢个石道姑敢作回生证;我目睹铜棺开处,还魂倩女复活情形。
(夫人白) 当真?(介)(拥丽娘哭相思介)(春霖连随走埋殷勤介花下句) 我流尽三年相思泪,几回梦绕牡丹亭。征衣未浣泪珠痕,绾绾深情还可认。
(春香白) 小姐,你唔好听佢嘅
(花下句) 死后何曾勤香烛,生时满口是多情。昨宵明月照归途,佢暗向春香求下聘;(白) 小姐,小姐,其实半开门嘅时候,我一眼就认得你叻
(介) 咦咦,点解表少向你借茶个阵,你说丈夫不在家,有茶难奉客呢……莫非。
(丽娘羞介口古) 娘亲……娘亲……我……我……唉,话在喉咙,吐不出惶惶心境。
(夫人白) 丽娘莫非是你有夫家……(丽娘含羞带点惊慌微点头介)(夫人叹息后正容口古) 唉,丽娘你自少读诗书,就算你欺负我对你一往慈祥,也须尊重你父森严嘅礼教,未凭媒灼……总之……总之你太聪明。
(丽娘徐徐再跪下悲咽口古) 娘亲……我一为酬谢柳郎开馆复活之恩……三年长雪骨冰肌
(掩袖遮羞介白) 偎炙无人,也难活命;
(夫人仍不满意口古) 唉,柳郎,到底边个系你柳郎,老太守苛求于门第,素重家声。
(报差拈报条衣边上报白) 报岭南柳梦梅得中第一名,进士钦点状元。
(丽娘一笑白) 听赏
(不至过份忘形因明知梦梅可中而有大家气派在怀中拈钱出介)(夫人愕然白) 呀,柳梦梅,柳梦梅,边个系柳梦梅……
(石道姑笑白) 柳梦梅就唔系你个女婿啰。
(报差接丽娘钱介白) 谢夫人
(欲下介)(夫人白) 慢,报差行前听赏。
(报差趋前躬身介)(夫人白) 状元岳母,杜太守妻甄氏赐赏
(赏金介)(报差叩头完急下介)(丽娘知母心已欢喜介口古) 娘亲,柳郎适往淮阳,未能叩拜,不如请入草堂,容女儿说回生情景;
(夫人口古) 丽娘,你错叻,你父一生严谨,并不如我慈祥,天明时候,你共春香赶返淮阳,我身衰年老,惟有慢慢回程。
(丽娘、夫人、石道姑拈灯照同下介)(春霖对丽娘爱意仍未息欲跟入介)(春香拦介口古) 草堂内,成屋都系女人,你跟入嚟做乜嘢,嘿,姑爷不在家,有茶难奉敬;如果你怕馆空人静
(介白) 不如去伴住班比丘讲吓复活经。
(一笑急下介)(春霖唱花下句) 守得苏堤云吐月,一般依旧照人明。
(黯然下驿馆介)(落幕)
拷元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七场 拷元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画堂梅苑景,布景说明: 假如此场用普通之厅堂,即不能表达牡丹亭原书所刻划拷元之雅趣,此场分内外两层,布景内层为画堂画屏,琴几面积小,只作陪衬之用,两边有矮红栏杆,竹帘铁马两旁,梅树红日相映,红栏杆外有柳树,衣边角有小角瓜棚、棚顶有天窗吊绳,以作吊打状元之用,最好能使此景有浓厚之汉画气息,作者另附图作参考用,品字石桌)(四家院拈杖分边栏外企幕)(二梅香内层分企琴几角介)(杜安企幕介)(杜宝坐幕介)(甲乙丙丁四文官坐幕)(碎牌饮酒介)(甲官口古) 恭喜平章,一纸解围,平息战鼓;
(乙官口古) 贺喜平章,横消战意,不动兵刀。
(杜宝白) 列公请上座
(云云埋位介白) 列公皆高才壮岁,自致封侯如杜宝者,白首还朝,本无足道
(介白) 想伯道无儿,仅余一女亦被落花惊闪而亡,膝下长虚,百感萦怀,愿借薄酒一杯,与列公同消永昼
(下杜安)(帅牌饮酒介)(最良食住帅牌上先锋钹,执宝台口白) 杜老太爷
(即手心嚎啕大哭介)(众官各同讶异介)(杜宝口古) 陈斋长,三年不见,一旦相逢,何以跪地槌心,连天叫苦;
(最良一路喊一路口古) 老大人,想儒生读书七十年,受恩只一次,我秉承老大人以诗礼传家之德,打理梅花庵观灯油火蜡之事……呜哗……点知,到头来小姐一样蒙污。
(杜宝重一才慢的的晒笑介白) 唏,老冬烘,你越老越胡涂叻
(口古) 丽娘盖棺之时,密集千钉,盖穴之时,地深一丈,殓时系清白之躯,又点会蒙污于汉土;
(最良白) 老大人,你越老越思想唔够叻
(口古) 密集钉,破棺即毁也,深一丈,发掘即起,(介白) 有人破棺发掘,小姐尸骸不见……(喊介白) ……呜哗……唔好讲其它叻,被人抱过咗,揽过咗,都唔得清白,一样污糟。
(杜宝重一才拋须,先锋钹,执良唱花下句) 坟畔庵堂清净地,只剩一头白发两尼姑。是谁引得破棺人?(一才拍良掩门双扎架介)(文官苦食住一才同时起身注视才能凑紧气氛)(杜宝续花) 未必老尼会将棺盗
(拉叹板腔托密擂介) ;
(文官全白) 老平章保重。
(杜宝白) 陈斋长,你可认识盗棺之人?
(最良白) 儒生认识。
(杜宝白) 是谁招引得来?
(最良白) 是儒生招引得来。
(杜宝重一才拋须白) 吓?(叻叻鼓怒视良介)(最良蹲地跪介白) 老大人容禀,我想那盗棺之人……(秃头中板下句) 有一夕柳絮飞棉,一株寒江带雪,(杜宝急极蹲足抢接唱) 莫谈花月,误了功夫。
(最良接) 有一个小小儒生,病倒在柳外梅边,(杜宝更急抢接) 与盗棺无关无补;
(最良接) 老儒生一念怜才,小书生南楼寄寓,(杜宝怒执起良接唱) 分明是引贼偷桃。
(最良催快唱) 病秀才德行殊颠倒;夜有莺声透南庐。一日坟头刚打扫;空棺已被浪沙淘。采莲塘,棺木浮碧草;湖山畔,有绛纱蒲。尸骸亦向塘中倒;信已随浪涌出了洞庭湖。
(花) 清白骷髅投落歹徒怀抱;
(杜宝拋须气至半晕,梅香上前扶住,喘息介花下句) 破穴穿坟污白骨
(一才) 家门清白半含污。穿坟贼
(一才) 是何名?(一才)(最良食住一才白) 岭南柳梦梅。
(杜宝唱半句花) 没齿难忘名与号;(埋位介)(文官举杯劝酒介)(杜宝拈杯强作应酬频白) 白骨蒙污,失礼,失礼。
(最良在旁拈杯痛饮介)(梦梅背丹青担雨遮上介长花下句) 穿过白杨街,便是平章府,娇客投来三分傲,挺腰重整旧衣袍,好待花径红绒十丈铺。……花含笑,草低头,更闻喜鹊庭前噪;(一摇三摆欲入介)(杜安喝白) 谁人闯席。
(梦梅白) 门子大哥,你唔关照我,我都先关照你,你唔好喝我咁大声,秀才来头甚大。
(梦梅白) 哦……我系出名门是柳宗之后,略也懂得官门规矩……唔多唔少都要做个顺手人情。
(在怀里先拈出花银再倾囊得钱一小串与杜安介)(杜安白) 秀才,何以有银不赏要赏青鈇。
(梦梅白) 哦,此银比我来头更大,天机不可泄漏
(珍贵地袋好介)(杜安白) 今日平章府设太平宴,来宾牌簿都缴番上去叻,未知老爷可肯见客否,秀才请少待。
(入报白) 启禀老爷,有秀才求见。
(杜宝无精打彩白) 可有姓名。
(杜安白) 未曾问名。
(杜宝问白) 如何模样?
(杜安急口令白) 回老爷话,外便秀才破衣衫,亦文雅,夹住一把遮,背住一幅画。
(杜宝白) 哦,想是秀才落第,沦为画师,知老夫素重画人,卖画求见
(介白) 门子,你回说老爷不暇相见……落魄文人,休得吆喝。
(拂袖使下)(梦梅白) 我唔系客,呢呢焉可不见。
(与杜安对答介要摆出酸秀才架子才合)(杜安白) 你唔系客系乜嘢。
(梦梅白) 门子,你站稳些,听我道来,我是杜平章老爷之快婿乘龙,是你们三班衙役之新来姑爷!
(杜安愕然白) 你梗系癫癫地,请教贵姓。
(梦梅白) 吓……乜连姑少爷姓乜,你都唔知咩
(介白) 呀……我一时得意,连回生帖都唔记得递,(在怀中拈帖出白) 拿去。
(杜安大惊拈帖入跪报白) 再禀老爷,秀才求见。
(最良白) 吓……经已回报,如何又报。
(杜安白) 秀才有帖,佢话系杜老爷嘅新女婿,我们嘅姑少爷。
(杜宝重一才白) 拿来一看,(介白) 岭南柳梦梅。
(双)(包重一才慢的的)(最良食住重一才时成个由椅跌落地震介)(梦梅食住台口白) 哗,回生帖一递入去啫,老平章当堂将我个名唱得又响又亮,怪不得丽娘话,帖递回生座上惊叻
(非常得意整冠扫衣介)(梦梅口古) 门子乜咁耐,莫非真有十二香环堂上列,十丈红绒向地铺?
(杜安打躬白) 有请。
(梦梅派派然入介白) 外父大人在上,小婿柳梦梅叩头
(俯伏介)(众人仄才关目介)(最良双手掩面偷看科反介)(杜宝忍气开位口古) 柳梦梅,我与你素昧平生,缘何遽称翁婿,何况我单生一女,死了三年,生前未曾纳彩受礼,更未闻佢有情郎相好;(白) 你到底见过丽娘未……(与良关目介)(最良关目认定是此人介)(梦梅口古) 外父大人,令千金丽娘与我共枕同床,焉有未曾认识之理
(一才白) 若非认识,何处得来丹青画图。
(献画介)(杜宝听至共枕同床四字气至半晕,仍接丹青忍气白) 柳生请起。
(梦梅白) 谢外父大人。
(起立与众官略揖作得意状之招呼介)(杜宝看画完口古) 柳梦梅,此画确是丽娘生前描容手笔,死后或者流传出外,丹青焉能辨证鸳鸯谱;
(梦梅得意笑介白) 外父
(口古) 好彩我有盖世聪明,否则便无从分说,嗱,呢处有殓时水银,乃小姐龙含凤吐之精刻,有太守堂纹印,谨呈外父明察秋毫。
(得意洋洋献花银介)(杜宝接花银由冷笑转狂笑白) 有道是捉贼拿赃,人来将柳生锁。
(家院上前锁梦梅介)(梦梅哗然介白) 外父,外父,乜你当我系贼。
(杜宝唾之白) 呸
(花下句) 一锭花银千斤重
(一才) 一幅丹青罪难逃。物赃人证两俱全
(一才) 抬头且认陈斋老;(埋位白) 斋长还不上前指证贼凶。
(梦梅上前认介白) 有救,有救,原来是恩老伯,快将晚生松锁。
(最良白) 呸
(龙钟老态扑出打梦梅一巴掩门,蹲地后唱乙反木鱼) 你罪名指发难胜数;摸入侯门拨虎须。我在西天错把你只亡魂度;南楼错收圣人徒。你分明打劫了阴司路;盗去珠财善价沽。果得千金小姐尸骸露;你好比野猫拦路落地蟠桃。小姐粉躯未落人怀抱;白骨何容有半点污。平章莫息雷霆怒;速把狂生押入牢。
(梦梅唱沉花下句) 唉吔吔,有道乘龙当攀凤,何以阶下作囚徒。
(哭介白) 丽娘骗我……(双)(杜宝更怒白) 噤口
(口古) 家院,叫令史取过一张厚官棉纸,上写犯人一名柳梦梅,开棺劫财属实,写完之后与阶下犯人,叫佢画了花押呈交刑部;
(家院入场取纸笔,纸上已由内场令史写上字,上递与梦梅介)(梦梅拈纸慢的的关目忽作痴笑口古) 唏,呢张纸,我万不能签,我只能签署鸳鸯谱,焉能画错阎王票,外父胡涂啫,女婿重未胡涂。
(轻松地将纸撕作片碎片飞介)(杜宝重一才气结介白) 狂生不肯画押,陈斋长,我问一句,佢答一句,你照录一句。
(最良答应,拈笔介)(杜宝白) 柳梦梅。
(梦梅白) 乜嘢事呀,外父。
(杜宝口古) 盗坟贼,你几时、几月、几日发掘杜家亡女青坟,你是否将尸骸拋落莲塘路;(迫问介)(梦梅口古) 我冇话唔认,听住,残月晓风,便是我上坟之时,日挂牡丹亭,才是我破棺之际,小姐玉体丝毫未损,我点舍得将小姐掷落莲塘之内,我将小姐抱归画舫,宽衣解带,十里烟波处处酥。
(摇头摆脑照写出一副小秀才痴敢态)(最良亦跟住摇头摆脑,照写出一副老秀才态)(最良双手奉上白) 一字无差。
(杜宝更怒白) 唏
(以袖拂良发火口古) 盗坟贼,你将尸骸载在画舫,运往何处,快把详情禀告;
(梦梅口古) 运往何处,运到柳岸堤边,转入芙蓉帐内,游罢巫山,再返青庐。
(杜宝重一才先锋钹间位抢良所录口供撕毁顿足唱快点下句) 严刑拷问此狂徒。艳句浮词
(一才)(花) 气得我冲冠怒;(白) 大刑侍候
(埋位介)(堂上跟住吆喝介)(文官们亦在旁坐喝介)(梦梅连随起手摇手白) 唉吔,慢来,慢来,(介) 列公
(介) 柳梦梅不过为报喜而来,老平章不应恩将仇报,刑辱斯文,看将起来,哦哦哦,莫不是有嫌贫之音……
(杜宝被气至混身发抖,抢前一步一才执杖介白) 喜从何来?
(梦梅白) 若问喜从何来,岳人听了。
(锣鼓起反线中板下句)(此段曲每句俱要用手描摹当时意境才能生色介) 掘破紫桐棺,抱出如花艳,依然是冰冷肌肤。我一手抱香肩,面贴白芙蓉,嚼烂灵丹,慢向桃唇吐;(杜宝气结介)(梦梅续唱) 再一手曳罗裙,困软金莲无力,全仗我步步搀扶。睡在画舫中,秋雨打窗蓬,曾几次索郎拥抱;
(杜宝反应介)(梦梅续唱) 惺眼半开时,佢话妾心如雪,好在得郎热火如炉。
(催快) 我为她百拜其容长倾倒;我为她磨穿十指血模糊。我为她夜半无眠勤看护;我为她倾心沥血始回苏。
(花) 她她她她不在黄泉路
(一才) 又不在藕莲塘
(一才) 活在苏堤为淑妇
(拉叹板腔托密擂介) ;
(杜宝重一才叻叻古褪纱帽唱花下句) 听狂生连篇鬼话
(一才) 莫不是与鬼同途。
(三才白) 听柳生所言不是鬼身,定是鬼迷,左右将他除去衣冠,吊在天窗之下,打以杨柳枝,喷以长流水,定返原形。
(雁儿落家院分执梦梅除衣冠,反缚吊于天窗介)(杜宝唱花) 待俺折柳枝
(一才) 卷罗袍
(介) 杨鞭乱扫;(梅喊介)(最良以长流水喷梅科反介)(两旗牌捧圣旨及登科记,二侯堂官捧冠袍金花,四军校持金瓜,一御差拈小锣先上介)(苗舜宾白发白须纱帽袍上诗白) 花街长巷闹吵嘈,开科谁着状元袍,(白) 开科不见新科状元,圣旨着沿街寻芳叫传命鸣锣呼唤。
(御差一路敲小锣一路叫白) 可有新科状元柳梦梅?(敲锣介)(再叫介)(梦梅哗叫白) 新科状元在此
(连叫介)(杜宝更怒白) 小鬼冒认状元脱身掌嘴。
(最良埋掌梅嘴介)(舜宾闻声入观看介)(文官见宾入俱拱手相迎介)(梦梅惨叫白) 苗老师救门生一救……
(舜宾一才不欢介白) 老平章,(口古) 你不晓布承天子重才之心,反为拷打新科状元,枉你身为宰辅;
(杜宝一才懵然白) 谁是新科状元?
(舜宾盛怒指梅白) 岭南柳梦梅。
(杜宝一才冷笑拂袖口古) 苗大人,吊在天窗之下乃是鬼灵精,盗坟贼,凡为状元者有登科记为证,你有何凭证,莫把文魁错认强徒;
(舜宾口古) 老平章,我奉旨临轩策士,自有登科记在此
(介) 军校快把状元下吊,否则便向朝庭回报。
(杜宝一才这个介)(最良大惊口古) 乜……乜病秀才又系佢……盗坟贼又系佢……新科状元又系佢……松缚,松缚,煌煌圣旨在,其敢抗命乎。
(替梅松缚并讨好介)(舜宾白) 候堂官,奉上衣冠请状元簪花赴琼林宴。
(候堂官跪前顶袍冠于顶介)(梦梅派派然行前一步介)(杜宝看见眼火爆,抢先一步,执袍口古) 老大人,柳梦梅对我有偷棺之罪,未能接受朱衣罗帽;
(舜宾口古) 老平章,罪有轻重之分,恩无等闲之隔,估不到煌煌圣旨在,你都敢拉住件状元袍。
(杜宝这个连随松手,退后一步介)(舜宾白) 柳状元请
(快排子)(梦梅着衣袍簪花后,埋向宝一拜介白) 老平章
(二拜,三拜介) 恭喜老大人临门三喜。
(杜宝不应介)(最良在旁赔笑还礼介问白) 嘻嘻,何谓临门三喜?
(梦梅俏皮白) 哪……一是上门报小姐回生之喜,二是有婿点状元之喜,三是有翁婿为官,满门荣耀之喜
(以手嚟轻轻一碰宝介) 认女婿唔认?
(杜宝白) 呸,边个认你。
(梦梅大声白) 如此说,俺要赴宴琼林,老大人,请了。
(锣鼓卖身形下介)(舜宾等随下介)(文官亦觉无趣食住辞下介)(风起吹熄堂上烛,全场暗光)(杜宝颓然坐下,摇头索气介口古) 斋长,我行年六十岁,为官三十年,从未有今朝之辱,我自会将你荐在黄门之职,以报你千里报讯之义……但,不明女儿是人是鬼,何以竟有回生之报;
(最良口古) 老平章,普天之下,岂有回生之理,小姐分明物化,边处有鬼,如果有鬼嘅,我自愿割下老头颅。
(丽娘回府、杜宝不肯相认介)(春香唱花下句) 夫人抱病,佢如今尚在中途。
(落幕)
圆驾
任剑辉 白雪仙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
第八场 圆驾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金銮殿景,深广舞台,此场为热闹最重唱工而逗人喜爱的场面,希尽量运用舞台深度来拱托出主要的气氛,用平台布三层,最高一层设御座)(排子头一句开幕)(四太监分企每一枝往角介)(金瓜御斧排好位介)(最良身为黄门官衣边上介花下句) 御殿云开炉烟锁,日影金阶份外光。圣恩钦授老黄门,七十初闻朝鼓响;
(朝鼓响)(四朝臣上排朝介)(御扇灯入宫女分捧花、宫灯、檀炉,内侍捧两折奏章上)(宋帝上唱中板) 春试初开龙凤榜;拷元竟是杜平章。三载回生人间罕;几见幽灵匹配状元郎。
(花) 临朝判审回生案;(埋位介)(内侍献跪呈卷折,宫女接放龙案上)(群臣三呼介)(宋帝白) 今有南安杜丽娘三载回生,杜平章与新科状元,俱有奏折,一说是鬼,一说是人,辩争甚烈
(介白) 黄门官传杜平章与新科状元上殿。
(杜宝、梦梅上时宋帝可批奏章介)(最良白) 领旨
(台口介白) 冤家对头
(介白) 万岁爷有旨,杜平章与新科状元上殿。
(杜宝、梦梅着蟒分衣什边上介同唱中板下句) 宝殿香熏白玉梁。象简乌纱朝圣上;(二人台口一碰介)(梦梅躬身一拜介白) 岳父大人拜揖。
(杜宝白) 呸,谁是你岳父?(拂袖介)(梦梅再拜白) 平章老先生拜揖。
(杜宝白) 呸,点到你叫平章。
(再拂袖介)(梦梅忿然白) 嘿,有亲认亲,无亲认理,若不是爱妻敬岳父,也不在你眼前再拜。
(杜宝唱花下句) 要我认你东床婿,(一才) 除非日影上东藏。
(梦梅唱花) 要我躬身拜丈人,(一才) 除非银汉同浮双月亮;(同入三呼介)(宋帝赐平身介)(二人谢介)(宋帝重一才慢的的暗赞梅才,微微点头介口古) 杜平章,你认为丽娘是鬼……抑或是人……
(杜宝接半句口古) 我认为是鬼魂翻起泉台浪;
(宋帝口古) 柳梦梅,咁你认为丽娘是人抑或是鬼?
(梦梅接半句口古) 我认为是倩女回生太守堂。
(宋帝白) 老黄门
(介) 朕闻鬼能幻作人形,遇僧道必随风而灭,传旨御阁禅师,身披袈裟,手拈禅杖,分列两旁御道
(介) 然后再传丽娘衣冠上殿。
(最良白) 领旨
(台口介) 万岁爷有旨,御阁禅师身披袈裟,手拈禅杖分列两旁御道。
(黄竹一锭金)(八禅师披袈裟拈禅杖排对对上,面对面肃立介)(最良再传旨白) 杜丽娘衣冠上殿。
(丽娘凤冠霞佩抱牙简卖身形上介,初亦略带惊怯,后渐回镇定,行至台口一锭金收掘介诗白) 金殿琉璃翠瓦光,霓裳初染御炉香。丽娘本是泉台女,重瞻天日
(介白) 拜君王。
(拉腔向良浅浅一笑,招呼,然后整衣介)(宋帝审视丽娘一轮介口古) 杜丽娘你空具闭月羞花之容,实有弱不临风之态,是鬼当不能过御道,上金阶,是人何以又惊惶万状;
(丽娘口古) 主上,臣妾死三年,还阳才百日,仰朝天子面,宁有不惊惶。
(最良食住在旁提点宝应女介)(杜宝一才向丽娘呸介花下句) 有女似明珠,不负爹娘望,惊梦游园曾冶荡,幸得冰清早病亡,掘地埋棺深一丈,不许幽魂向外扬,今日宫砂不在儿身上,分明是柳精梅妖闹朝房。
(介) 记得青坟畔
(一才) 有千载桃根
(一才) 此女是花妖幻成人身相;
(宋帝这个介)(梦梅重一才怒介口古) 杜平章,你先以丽娘为鬼,幸得天子明察,便不应以花妖之名诬害女儿身上,有道出嫁从夫,状元妻决不容你再三毁谤;(三批介)(杜宝亦怒介口古) 柳梦梅,我决不承认此女是人,敢断定丽娘是妖,有道是不除妖孽,国运难昌。
(三批介)(丽娘悲泣口古) 唉,丽娘右边空有夫怜,左边难求父爱,估不到一夕梦埋幽欢,难存百年孝义,(介) 乞主上赐三尺红罗,臣妾不愿有回生之想;(俯伏金阶泣不止介)(梦梅切齿恨宝介)(宋帝口古) 杜丽娘,你不用乞赐红罗,孤家再有明断
(介) 老黄门
(介) 朕闻人行有影,妖形怕镜,鬼怕柳枝,妖惊蒲叶,传侍臣捧出秦朝照妖镜,杜丽娘对镜整容,黄门官看宝镜之中,有无变容,看花荫之下,有无阴影,并着十二宫娥分持蒲叶洒动两旁。
(最良白) 领旨
(介)(一锭金)(内侍臣捧照妖镜叻叻鼓衣边上与丽娘最良四鼓头扎架,十二宫女分持蒲叶,特制,食住以曲引子碎步分边上,向丽娘洒动蒲叶介)(全场最重要的舞蹈场面)(梦梅杜宝在旁用身型做手衬舞蹈,丽娘照镜时,梅赞美,宝骂妖介)(丽娘起小曲杨妃步步娇)(烦制谱介) 淡扫娥眉,重整花钿傍
(序过位衣边扎架镜低照,六宫女,掩门斜跪单膝向丽娘动蒲叶介)(最良摄序白) 臣奏主上,宝镜中容无改变。
(丽娘续唱) 再抹胭脂细理回生相
(序过位正面扎架介)(最良摄序白) 臣奏主上,宝镜中仍无改变。
(丽娘续唱) 薄舐朱唇,红似樱桃浪
(序过位什边扎架高照介) 泪晕秋波,点滴在星眸降,(过位入介)(最良摄白) 主上,何只镜中人未变,纵然是妖也堪怜。
(丽娘续唱) 碎金莲,且踏西街寻月亮,(序碎步过衣边宫女已汇合成一排,丽娘碎步向衣边宫女碎步什边介)(最良摄白) 哗呀,臣奏主上,花荫无影。
(丽娘续唱) 杨柳腰倦倚春风向南往,(序碎步向什边,宫女碎步向衣边介)(最良摄白) 有影,有影,原来正话花街一阵云遮月。
(丽娘续唱) 俯伏金阶微喘下,香汗透罗裳
(收介)(宫女回复分边原位介)(最良唱花下句) 镜里花容无改变,花街有影挂宫墙。世间上竟有再生花,难怪有疑云罩在同僚身上;
(宋帝白) 老黄门,宣杜平妻,一品夫人甄氏衣冠上殿。
(最良传旨介)(春香,春霖分边扶老夫人凤冠霞佩上介)(夫人诗白) 日影瑶池暖,风熏御殿香。
(入三呼介)(宋帝白) 平身,御配夫妇成双。杜丽娘
(介口古) 你既是南安才女,岂能终身无父爱,将你赐封淮阴宫主,并赐妆奁万两;与夫婿五日一朝十日一拜,回返宫墙。
(白)(夫人拥梅唱花下句) 老来得个娇娇婿,胜如十个老平章。我亦跟去淮阴伴女儿,(介) 留名教老人长对门风望;
(杜宝见状又妒又羡欲认又自尊心重介)(最良窥破心事悄向宝唱龙舟) 分明口里硬时心又想;(咕一声笑介)(杜宝连随扎回冷面孔介)(春霖接龙舟) 冷面何须泪满眶。
(杜宝连随偷拭泪扳起面口介)(丽娘拉梅细声接唱) 昔才窥破了爹情状;
(春香悄悄接唱) 好似败军不愿报投降。
(掩口咭声笑介)(夫人喝白) 噤口,(接唱) 人有娘生和父养;
(丽娘愕然接唱) 听娘一语惨心肝。
(掩面哭介)(梦梅安慰丽娘介接唱) 爱妻不如敬岳丈;
(丽娘接唱) 未敢恃住恩情再强郎。
(梦梅上前向宝介唱) 梦梅再拜花阶上;
(杜宝滋油白) 春霖
(接唱) 你见否碧云宫外有两个月光。
(梦梅难堪介)(春霖滋油白) 吓,冇呀,(接唱) 只是一轮红日挂在东墙上;
(梦梅即拂袖走回丽娘处介)(最良接唱) 得些好意又昂藏。
(梦梅执丽娘唱花下句) 有心挫折蟾宫客,更无善法可慰妻房。难再躬身拜丈人,讲错银汉同浮双月亮;
(丽娘一才仄才笑白) 柳郎呢句说话冇讲错到,(与梅咬耳介白) 去啦柳郎。
(梦梅不愿介)(丽娘掩面哭介)(梦梅无奈上前白) 拜见岳丈大人
(欲跪望杜面色介)(杜宝滋油白) 春霖
(秃头花下句) 你见否楼头有对双喜月
(一才)(春霖白) 呀,唔见噃,老师你见唔见。
(最良白) 我梗系唔见啦。
(梦梅白) 啊,你地唔见咩,我见噃
(花半句) 一在天之涯,一在水中央。
(杜宝闻语哈哈狂笑介花) 聪明伶俐一个丽娘儿,(一才)(丽娘连随执梅同跪下接花半句) 夫妇双双求父谅;
(杜宝认女认婿介花下句) 春霖可配春香女,一双喜月照鸾凰。
(众同唱煞板)
幽媾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之幽媾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排子头一句开幕、琵琶独奏风吹桐叶一段)梦梅:(揽真容坐幕,开幕慢板长序、诗白)桃花庵观涌云霞,芍药烟笼太守家,是谁檀匣藏小轴,夜雨挑灯细看查,(谱子托白)我客馆萧条,偶游庵观,拾来一轴小画,似是观音大士,宝匣庄严,待我合什挑灯,案前瞻礼至得
(锣鼓打开画介慢的的托白)唉呀,哦,又不似观音,又不似是嫦娥,却是似曾相识一位名门佳丽,呀,系边处见过佢呢吓?奇叻
(将画挂在灯柱起唱主题曲柳望玩真、慢板)不似是观音,观音有座莲花衬,若是庄严大士,焉有云髻堆鸦。
又不似是嫦娥,嫦娥应有祥云锁,若是被眨凡尘,应有彩虹高驾;
待我灯下看丹青,拭目重新认,我不是重来崔护,何以人面似桃花。
飘零客是柳梦梅,画中人似曾相会,何以佢手上有青梅,我梦中长鳏寡;
(白)呀,呢幅丹青画,睇真吓,原来就系我个梦中人嚟喎,唉呀
(小曲剪剪花)此画原无价,还似月笼纱,奇逢心惊诧,睇佢意态殊文雅,待我挑灯看真她,我看真她,要看真她,却有蝇头诗待查
(反线中板下句)佢画法傲崔徽,笔雅如苏蕙,卫夫人美女簪花。
是一首宋元词,还是晋唐诗,是白头吟,还是痴心话;
(一才收读诗介白)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续唱)此句奈人参,嗟莫是梅和柳,有多少藤葛交加。
若说没奇缘,谁渡我芍药栏边,湖山石下;
缘若证前生,何以纤娥留倩影,(转二王下句)害得我纸上醉风华。
恨不能抱影而眠,我移向锦屏低挂;
(将画挂在锦屏风处,愈看愈爱介白)我呢个梦中人,我相信都几难见得到佢面,但系有幸比我见到佢嘅丹青画,我能不酬诗嚟寄意呢?好…
(拈笔舐墨题诗酬和于画上,写一句,念一句)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欲傍蟾宫人近远,恰比春在柳梅边,(锣边风起,烛花掩映、风锣介、花下句)画中人似对我微含笑,恼煞无端风起乱灯花。
叫一句画里真真,(介)哦,念到佢无姓无名声黯哑;
(梦梅白)佢又无姓无名,我都不知如何呼唤,倒不如就叫声姐姐罢叻
(一才)
(略觉不好意思细声介白) 姐姐…姐姐,为使芳魂能入梦,何妨半启纱窗去梦她
(推窗埋帐睡,不须落帐)(风声,梧桐叶,烛花吐蓝色大焰,请注意丽娘鬼魂出场前后一切效果)丽娘:(掩土介小曲反线倩女魂引子)风吹梧桐叶落沙喇…喇,风吹梧桐叶落沙喇…喇,(飘忽三次入场)(反线倩女魂)粉冷香销,泣绛纱,风飘飘,魂在望乡台下,夜萤萤,墓门开处鬼离家,行一步,心惊怕
(内场犬吠声,丽娘惊介)哦,原来是赚花阴,夜犬吠萤花
(介)倩芭蕉遮掩在荼薇架
(内场打更声,丽娘惊介)原来是樵楼鼓,落寒更报月华,休怕、休怕,待重见窗里冤家,重续孽缘灯月下,(谱子直玩行近埋小楼梯畔欲上介、丽娘敲门三声风灭残烛介)梦梅:(蒙胧中醒介白)唉呀,月色透罗帏,已是更深时候啦,重有边个嚟敲门呢下……呀,大抵是雨打竹帘,风摇铁马定叻,(梅睡介)丽娘:(微声叫白)开门,梦梅:(再愕然坐起介白)明明系有人叫门之声噃,(介) 系边位呀?
丽娘:(白)是我,梦梅:(白)系女人声嚟噃,呀,梗系个个小道姑佢送茶问暖定叻
(贴门介) 韶阳师姐,夜叻,唔驶叻,丽娘:(轻轻顿足介白)开门呀,梦梅:(白)佢又唔誃噃,又系嘅,人地一场心事,送茶问暖,唔开门又点得呢,不如开咗度门,接过杯茶,打发佢誃罢叻,点番枝蜡烛先
(谱子点蜡烛开门三照介)
(丽娘三避介侧身含羞坐下介)(惊白)唉呀…唉呀,奇…奇怪叻,点解开咗度门,莫讲话人影都冇,鬼影都冇,点解呀?唉呀,唔通呢度真系有鬼,咪讲笑,闩番度门,训觉罢叻,丽娘:(细声白)柳公子,梦梅:(见丽娘慢的的惊震欲走避介白)呢位小姐,我同你素昧生平,点解你识得我?
丽娘:(口古)柳公子,素昧生平都仍可相逢梦里啰,咁相逢又何必要问相识呢?我…我望你珍重良宵刹那;
梦梅:(口古)小姐,到底你驾雨而来,抑或乘风而入?
(惊介) 你几时入咗嚟我都唔知嘅,真系吓到我心…心摇意荡眼昏花。
(欲避介)丽娘:(口古)柳公子,所谓最难风雨故人来,不是故人又怎能乘风驾雨呢,你何必要问我点样嚟唧,我究竟都系嚟咗啰,其实,我在你心生绮念嘅时候已经嚟咗啦,哎呀,公子,咁你既怕又何必想,既想又何必怕呢;
梦梅:(口古)我…我几时有心生绮念呀,纵使有,不过都系客馆寂寥,想念下画里嘅娇娃唧,丽娘:(一笑掩唇横波顾即起双星恨谱子逐级下芳苑倚芭蕉树下低头玩弄绛纱介白)你落嚟啦,梦梅:(白)叫我落嚟?
丽娘:(应声白)唔,梦梅:(跟住梯畔下楼食住谱子,自言自语介白)唉呀,本来佢不明来历,我应该要避之则吉,不过你睇下佢,你睇佢意态撩人,斜倚在芭蕉树下,轻弄绛纱,真系好容易令人心…心生绮念,唔得,我要问真下你至得,小姐
(双星恨)月里仙降凡尘,佢轻弄绛纱,轻弄绛纱,莫非冷烟蔽月华,她雨中竟自迷途迷途错归家,(白)你系唔系呀?
丽娘:(摇头介白)唔系
(接唱)我寄寓寄寓在柳阴下,悲风霜乞片瓦
(黯然介)梦梅:(上前一揖介接唱)我非关有意有意苦追查,夜半芳斋欠奉茶,你莫借西厢送药茶,我借盏秋灯你小心归去罢,丽娘:(摇头介接唱)唉,叹惜我命如雾里花,杜丽娘未有家泣孤寡,(白)我…我无家可归嘅,梦梅:(愕然食住序白)哦,原来你连家都冇?世间女子焉有无家之理,呀,我知啦
(续唱)莫非天仙姐姐你愛我潇洒,偷偷降落柳生衙,可惜我一介潦倒潦倒嘅寒儒怕有偏差,(作不敢介)丽娘:(苦笑摇头介白)你错叻
(续唱)既属有梦铸佳话,当管不了月夜,月夜叩奔君家,我慕君风华,我爱君风华,盼君泣月下,屈居柳荫受雾雨打,盼蝶来活了解语花
(哭介)梦梅:(愕然介白)小姐,点解你忽然又泪随声下,(接唱)佢泣诉多风雅,悲逝水韶华,呀,你欲仿效情花再萌芽
(白)小姐,你是否系文君新寡?
丽娘:(白)唔系
(续唱双星恨)贞花未嫁
(觉羞)梦梅:(惊喜介白)呀,你未嫁?
丽娘:(续唱)我独处深闺未嫁
(但唱至此应步至衣边角树)梦梅:(接唱)既是天仙天仙未嫁,哎呀亦缘也,咁就福分也
(欲亲近又不敢介)哎呀,想落心中惊怕,心中惊怕,点解会相见焦树下,丽娘:(一笑接唱)君心休怕,君心休怕,君不记你揖拜仙观下,风吹飞花有心报与君,在佛前为你洒,致令郎拾去我丹青画,梦梅:(尚带惊介白)咁到底你从何而来?
丽娘:(白)公子,你何必疑雨疑云,惊风怕雨唧…丹青画丹青画…我生于画中,当然系来自画中啦,梦梅:(白)来自画中?莫非你就系画里真真?
丽娘:(白)你睇真下,梦梅:(白)我对真下,(梦梅急上小楼取真容复下向丽娘三对狂喜介)丽娘:(白)系唔系呀?
梦梅:(白)哦,真系噃,丽娘:(笑介续唱双星恨)咁真与假呢?
梦梅:(接唱)确未有差,(挂画于楼前)丽娘:(接唱)只系腰瘦减,梦梅:(接唱)一般貌似花,丹青仙姿两潇洒,丽娘:(接唱)被冷烟冷烟盖玉颜,销毁了铅华,骤降丹青价咯,梦梅:(情狂接唱)鸳鸯帐里同梦去啰
(拥丽娘)丽娘:(羞介闪开接唱)又怕冰肌冻着了郎又怕,梦梅:(接唱)唔怕,唔怕
(一才收)(打二更介)丽娘:(更羞接唱)我又怕,又怕,听二更断续了两三下,梦梅:(拖丽娘绛纱介接唱)怕月照香衾,且闭窗莫理他
(欲拖丽娘上小楼介)丽娘:(慢的的百感牵怀,微微摇头饮泣介白)唉呀……相公……柳郎……公子……
(乙反木鱼)唉,未闭西窗容我讲句伤情话;
宋玉都应怜薄命花。
决不是秋风秋雨催人嫁;
当解花有根源玉有芽。
梦梅:(白)小姐,我知道你系一点冰清,不是乱红衰柳嘅,咁到底小姐你……
丽娘:(续唱)丽娘亦有千金价;
我系出黄堂太守家。
劫余尚记我嘅爹娘话;(啾咽介)佢话我系昆山良璧玉无瑕。
(泣不成声介秃头花)唉,只为惊梦游园,空累我爹娘挂;(慢的的回忆爹娘逐渐悲介)梦梅:(食住慢的的感悟介白)吓,惊梦游园……游园惊梦……哦
(中板下句)一句惊梦游园,一段丹青画恋,根深蒂固早连芽。
当日在柳川,曾梦会一佳人,小立在梅花树下;
佢执手问姻缘,梦醒难再续,梦梅两字我为记情花。
灯下看丹青,执手问嫦娥,嗟莫是梦中人也;(一才收)丽娘:(食住一才向梦梅点首而泣介应白)系
梦梅:(亦相对饮泣介续唱)唉呀,卿果是梦中人,我是黄粱客,小楼是引渡嘅仙槎。
倩丹青作良媒,虽未有十斛量珠,望他日文章有价;
不在梅边在柳边,若许梦梅能折柳
(一说以折桂为宜),做一个蟾宫客耀才华。
(花)我带着一表寒酸,两袖清贫,拜上黄堂谈婚嫁;
丽娘:(为难介又微微摇头介白)慢…
(花下句)你休向堂前求父母
(一才)梦梅:(白)哦,莫非宰阁嫌贫呀,丽娘:(摇头白)唔系
(续唱)我恐触亲心会泪如麻。
梦梅:(白)咁梗系太守堂中,不容一个白衣女婿哩,丽娘:(难摇头介白)唔系哩
(续唱花上句)冷香闺三载悄无人,(介)梦梅:(白)小姑居住梗系悄无人啦,丽娘:(难于解答,凄然轻轻顿足介续唱花半句)剩牙床蛛网尘封残月下;(向梅摇手表示勿去)梦梅:(叹息介花下句)唉呀,哦重估话花径不曾缘客扫,待郎采折武陵花。
花是有情花,嗟我未成名终是假;(过位小立芭蕉之前垂手无语介)丽娘:(心不忍叫白)柳郎…柳郎,你误会我啰,我唔系咁嘅意思嘅,唉
(起排子头反线白头吟引子)(丽娘含情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轻轻走埋牵梦梅衣袖,复开台口的的起小曲反线白头吟)痴心经已赠君,休要弄碎情芽,丽娘心千般痛呀,请对奴笑番下,(白)柳郎,我要你笑,(梦梅向丽娘破啼一笑介)(丽娘序白)乜笑得咁肉酸嘅唧,我同你有生死之情,梗愿订生死之约嘅
(续唱)嗟我冰雪身都已经硬化,似易散嘅云霞,不堪提往事,真难言说话,呀,借灯谜,我愿君你权度吓,(指秋灯食住序白)咁啦,不如我打个灯谜你猜吓好吗?你听住叻,灯已灭,缘已绝,待等君来临秀穴,如今都仍是半明灭,你谂吓,你明唔明白?
梦梅:(懵然摇头介白)我…我唔明白,丽娘:(续白)你谂真吓啦,唉,点解你个人咁聪明,而家忽然会咁蠢嘅呢,唉
(续唱反线白头吟)妾长眠柳荫,盖面凭绛纱,在梅林夜听秋雨,任由它飘飘向墓洒,一坏冷土是我家,风吹雨打
(谱子回头玩)(白)柳郎,咁你明白未唧?
梦梅:(不明白)我…我真系唔明白呀,丽娘:(续白)本来我同你情意正浓,我都唔想讲你听嘅,但我而家讲到咁明,乜你都重未明白咩,梦梅:(白)什么秋灯,什么夜雨,尽是闺门伤春之句,咁我又猜下啦,(一路踱一路念) 灯己灭,缘已绝……
(介)最良:(拈灯食住谱子上偷听介白)书斋都灯已灭,何以对楼情未绝呢,呖呖莺声残楼月,哼,你慌唔系个个坏鬼书生发寒热咩,如果唔系呢,就梗系收埋个小道姑系里面谈风月定叻,好,等我阅你一阅,若果真有其说,你都几难走脱
(一摇三摆上楼敲门食住三才白)开门…开门,梦梅:(食住三才白)边个…边个?
最良:(白)系我,送茶嚟,丽娘:(台口自然自语介白)哦…我认得叻…系我地陈老师嘅声音嚟嘅,梦梅:(大惊执丽娘口古)弊叻…弊叻…丽娘,你系太守千金,我系秀才落拓,两人都要顾体面噃,若果泄漏春光,岂不是惹人笑骂;
丽娘:(笑介口古)你咪咁傻啦,你睇下冷月照人,秋灯放亮,无路可逃,我避无可避,你不如索性去开咗度门啦。
梦梅:(更茅介口古)唉呀,开门喎,得了嘅咩,男女授授不亲,何况斗室幽欢,甚于瓜田李下;
最良:(催开门声,梦梅茅极了)丽娘:(忍笑不唆介口古)唔怕哩,自古话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都不相逢,我见佢,佢唔见我嘅……
梦梅:(不明介白)点解佢唔見你呀?
丽娘:(应白)系…睇下…佢苍苍白发叻噃,咁梗系老眼昏花啦嘛,去啦…
(企于楼畔花荫之下)最良:(门外白)喂,开唔开?唔开,我就撞门而……
(介)梦梅:(急白)开紧叻…开紧叻
(冲上小楼开门介)最良:(白)紧…开紧,哼,干得好事呀…做得好事
(拈灯慢的的一步步照梅下芳苑,后向蕉树下照介)(丽娘忍不住喏声笑介)(托琵琶独奏)(最良听到女子笑声白)做咩呀…做咩呀,边个笑?
梦梅:(急应白)咪我笑啰,嘻嘻…嘻嘻…
最良:(白)唔系…系你笑得咁肉酸嘅,头先宁宁舍舍笑得好好听嘅,响下面嚟嘅,等我落去睇下,梦梅:(大惊白)冇人呀……
最良:(白)乜冇人呀,我要照一照咋……
(丽娘亦向梅做手关目表示莫惊介)(梦梅看见丽娘大惊,发抖,向丽娘做手关目表示使其速趋避介)(最良眼看见梅所向之地秉烛埋三照介)(丽娘食住三闪介)(舞蹈介)(梦梅以为必见丽娘台口战栗不敢看介)(最良白)喂…喂…开嚟…开嚟
(口古)我睇你呀,唔系有多少神经病,你都梗系故弄玄虚想遮瞒我定叻,喂…喂,我明明听见间房里头有呖呖莺声,你睇你梗系收埋个小道姑系西窗共话哩;
梦梅:(口古)陈老师,你千祈唔好咁讲呀,小道姑系一个出家人,持斋拜礼,我系读书人,你唔好玷辱了百练袈娑呀。
(丽娘食住此介口古扫落花盈握,轻盈埋洒于最良面前,又轻盈走开介)(舞蹈介)(最良左顾右望,不见有人介)(梦梅又向丽娘做手关目怨其太冒险介)最良:(口古)奇叻,点解呢?谂谂下我身前又冇花,后面又冇花,点解有系头壳顶一片片咁飞落嚟…唔…呢度唔系狐舍,就鬼墟,想落有的可怕;
梦梅:(口古)唉,老师,呢间系南楼,就唔系狐舍,芳苑,唔系鬼墟,不过系你老人家疑心生暗鬼唧,边度有事干得,留去早的抖啦,何必枉作搜查。
最良:(笑介白)你慌我怕鬼咩,我几廿岁唔怕鬼嘅
(花下句)我系老儒生怀中藏古玉
(一才)批夜卷掌上有朱砂。
丽娘:(闻言惊慌闪在梅后边介)哦
最良:(花)等我照一照芭蕉树,闪一闪映泉灯,忙忙解玉灯头挂;
(解玉挂于灯后,欲向蕉树照介)(梦梅以身拦丽娘三阻介锣边风起,丽娘避入画旁卸下即起清烟一缕介)(最良口古)喂…喂,秀才嚟…嚟,我明明见到一个影子闪在你身后,点知我一照,佢就好似化作一缕烟咁,咦,好似入咗幅丹青画里面
(着力一点) 喂,呢一幅到底乜野画嚟呀;
梦梅:(不明介白)点解忽然间唔见咗佢呢?
(惊魂未定坐于石鼓上喘息介口古)老师,我而家实在都神昏智乱叻,你…你自己埋去睇真下啦。
最良:(喃喃自语白)梗睇啦,哈…明明系有一影子缩咗入画嚟嘅,唔通古画成精……
(埋看重一才慢的的由啾咽转大哭介)梦梅:(愕然白)咦,老师,点解你见幅画会喊起上嚟呀?
最良:(乙反木鱼)老泪纵横声咽哑;
丹青画的是丽春花。
立雪程门真声价;
累得我饭后寻思午响茶。
丽娘对我情非假;
教我如何不想她。
喂,你几时偷入灵台下;
何解你盗取描容挂在衙。
(托谱子怒白)柳梦梅,我以为你系一个寒酸嘅秀才,点不知你系一个脂粉客,你千唔该,万唔该盗取小姐描容,挂在疏帘自赏,你盗得描容,自然会勾三搭四
(介) 我正话明明听见有女子之声,缘何不见女子之面,唔驶审,你梗系收埋个小道姑嘅
(一才)(石道姑引韶阳女闻声食住谱子上介)梦梅:(食住一才摇手作否认介)冇哩
最良:(迫前一步怒介白)冇呀,我明啦,小道姑梗系啦,佢又生得青靓又白净,今日日间在梅花庵观你经已同佢眉来眼去
(催紧) 柳梦梅,我限你在半个时辰,将呢个小道姑从楼内交出,否则我就拉你上道录司衙,问你一个秽乱庵堂,勾搭道姑之罪,拉你…
(作状欲拉介)(石道姑韶阳女食住此介口推门而入下楼介)(最良见女等从外入瞠目哑口介)石道姑:(口古)陈斋长到底柳秀才有乜野事犯亲你,令到你夜扣南楼连宵叫骂;
(最良呐呐不答介)韶阳女:(口古)陈斋长,我方才系小楼之外,听见你右一句小道姑,左一句小道姑,到底小尼姑有乜野同你过唔去呀,你唔应该污辱了清白人家。
最良:(口古)石姑,今晚呢件事,非同小可,我适间明明听见南楼之内,细语喁喁,莺声呖呖,到底呢个小道姑系房内而出,就系房外而入呀?你话晒上咗年纪嘅人,应该讲番句老实话呀;
(韶阳暗啐羞介)石道姑:(正容口古)老冬烘,自黄昏起,小道姑都陪我在经堂敲诵,一直到现在陪我到嚟,未有离开我半步,你都分明系无风作浪,过事喧哗。
(拂袖介)梦梅:(白)老师,咁你明白啦,你冤枉人呀,最良:(白)咪嘈,哈…奇叻
(过位执石姑) 芳苑无人,莫不是楼中有鬼…唔系…唔系
(口古)假如我有冤枉佢,我就甘受雷劈天打;
嗱石姑,除咗你呀…你两只道姑之外,太守衙内何处更有娇娃呢。
旧时阵都重话有…重有个杜丽娘小姐呀,可惜佢都死咗三年长
(一才)梦梅:(食住一才由石鼓跌落地惊介)哎呀
最良:(续口古)三尺桐棺都怕已随风物化;
你惊哩…惊哩,芳苑都更无红粉在,莫非天女无端夜散花咩。
石道姑:(白)秀才你唔驶惊慌,陈斋长,冇谓多事叻,咁夜搔扰人地清雅唔好呀,求其事干过得去就了啰,休息吓罢啦,韶阳女:(对梦梅本有爱心,乘机走埋扶起梅介白)秀才,睇下你呀,慌到手腾脚震做乜野呢,石道姑:(白)小道姑,明日就系杜小姐三年忌日,理该在佢坟前化些纸帛,你同我入去早为打点,呀秀才,你休息吓,陈斋长,唔好多事叻,返去书斋啦,最良:(白)岂有此理,你快的交出嚟呀,唔交出嚟,我梗拉你上道录司衙嘅,你记住嚟…
(石道姑、最良与韶阳女上楼同下介)梦梅:(颓然坐下介沉花下句)唉呀,说什么丹青配,只不过系霎眼烟霞。
(锣边起风吹熄灯介)丽娘:(食住锣边在什边楼畔花荫卸上介)(先起清烟一缕,最好能从舞台底慢慢升起,即气氛更好,起双星恨谱子上前细声叫白)柳郎…柳郎…
(牵其衣袖介)梦梅:(仰视丽娘重一才大惊介)哎呀…哎呀…你…你
丽娘:(见状慢的的关目悲咽口古)柳郎……莫非你猜透了灯谜,不用丽娘点化;
梦梅:(频频点头但仍发抖口古)原来你讲灯…灯已灭,缘已绝,原…原来你系一只…一只夜鬼回衙。
丽娘:(的的一才反应用沉郁之声白)吓,夜鬼回衙呀…,唉
(行开两步,带点自愧心情,起花下句)艳质久尘埋,冷落泉台下,身在桐棺伴冷霞,由来鬼物招人怕,试问谁甘夜接鬼回衙。
(悲泣介)一梦死三年,一见了三生,只剩得一段人鬼相思留…留佳话;(欲下介)梦梅:(连随跪前,紧执丽娘白)哎呀,丽娘…丽娘,你唔好行
(起小曲人鬼恋)丽娘…系鬼也不惊怕,我抱膝惨唤丽娘向地爬,你为我死,香销镜花,我哭句曲终线断空抱琵琶,拜艳尸抱落霞,(谱子重玩恳切痛白)丽娘…丽娘,我同你梦中生情,你为我而死,生不能为我妇,死亦当为我妻,丽娘妻,你…你稍候我片时,待我复上小楼悬梁自尽,那怕阳间难配偶,我地地府都可成家…
(欲上小楼介)丽娘:(阻止介白)哎呀,慢…
(续唱)梦梅…不枉我倾心也,抱君惨唤梦梅血泪瑕,你肯为我死,施恩更加,我不怨天不怨地,反觉荣华,复活花再萌芽
(谱子续玩一路一路白)柳郎…柳郎…如果你唔讲出呢一番衷心说话,我就算系虽可回生,亦羞惭复活啰,柳郎夫…
(略掩袖遮掩羞介)梦梅:(应白)丽娘妻…
丽娘:(续白)我当年虽为落花惊闪而亡,犹幸十殿阎君佢翻检姻缘部册,话注定我同你先有幽欢
(介) 后成明配…所以虽登鬼录,我都未损人身,今日我阳录将回,阴数都已尽啰,日前为柳郎而死,我今日为柳郎而生…
(恳切地催快) 柳郎,你若能在明日未过辰牌剜碎桐棺,我同你都尚可再续姻缘之分呀,梦梅:(半信半疑介白)丽娘…丽娘…世间上只有精灵不死唧,边处会有三载回生之理呀?
丽娘:(闻语紧执梦梅介白)柳郎,我点会呃你呢,嗱,丽娘尚有叮咛我愿君记取,你既以我为妻,勿误我辰牌时分,否则过了冥期所限,即今生
(一才) 亦难再有相见之日矣,(闻远处鸡啼) 唉呀,我…我要走叻,(急下介)(散天露微光介)梦梅:(叫白)丽娘…丽娘妻…丽娘…
(花下句)等我破棺重接再生花。
(手忙脚乱,拈花锄,急从衣边下介、落幕)
游园惊梦
任剑辉 白雪仙 任冰儿
牡丹亭惊梦
唐涤生
牡丹亭惊梦之游园惊梦
任剑辉 白雪仙 任冰儿演唱
(牡丹亭景,亭柱有对联上写 "人上天然居" "居然天上人" 介)(丽娘一路行愁心渐洗,步履轻松,见蝴蝶飞迎过持扇追扑,小完台碰小石台略一拗腰,春香扶住,掩口娇喘微笑介唱新曲游园曲) 一生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蝴蝶双双去那边,(春香插白) 小姐呀,飞咗去莲藕塘啦,(丽娘插白) 哦,哎吔,(接唱) 银塘初放并头莲,并头莲暗香生水殿,(春香插白) 小姐呀,不是荷香,乃是一棵大梅树呀,(丽娘插白) 系呀,哎吔,春香呀,我有个愿望唧,(春香插白) 你有个愿望,你愿乜嘢呢小姐,(丽娘插白) 我呀
(接唱) 我愿死后青坟倩梅遮掩,(春香插白) 哎吔,大吉利是呀,(丽娘接唱)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燕子来时百花鲜,待等花落春残又飞远,(春香插白) 哎吔…小姐唔好啦,点解你尽是伤春之句唧,(丽娘插白) 唉,触景生情,怎不教人如此呢,(春香插白) 你唔好讲的咁嘅说话叻,小姐呀,你睇下,几好天色呀
(接唱) 良辰美景有情天,伤春易令蛮腰损,(白) 小姐,个便有个千秋喎,不如你荡下千秋重好啦,(丽娘插白) 哦,系呀
(接唱) 柳外梅旁有花千,荡上东墙,我唤取春回转
(坐上千秋架春香推动,丽娘咭咭而笑,荡三下即停,丽娘斜倚红绳闭目遐思介、宝子回头玩介)(春香悄悄拍手白) 好叻…好叻,小姐佢玩得咁开心喎,等我去话比呀老夫人知道至得
(蹑足下介)(丽娘张目自言自语诗白) 默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得共两流连,春去如何遣呢,春香呀…春香
(介白) 哎吔,春香又唔知行咗去边度叻,唉,兰闺绣墨,常观诗词乐府,古来女子都每多困感春情,又怎怪她遇秋成恨呢…我丽娘生于宦族,长在名门,未逢折桂之夫,屡受严亲管教,越是惊春,越觉春慵,困人若醉呀…我埋个亭口个度抖下至得
(上牡丹亭,坐立均无是处,倚几而睡介)(熄灯转梦境复着灯介)(柳梦梅梦乡中上唱扬州二流) 三生约情发心生如系线;似轻烟,吹落闲庭雅苑,人睡牡丹前。香雾锁,待抱花眠,欲了姻缘,折柳亭中相见;(宝子上亭立于丽娘枕畔,以柳枝轻拂丽娘面介)(丽娘醒见梦梅,愕然以扇遮面,急足行开衣边台口立柳荫下介白) 哎吔…哦…
(梦梅上前掺揖介、丽娘羞在扇缝中斜视梦梅不语介、梦梅再拜揖介、丽娘再偷望梅,觉梅俊美,低头背梅而立介)(梦梅白) 小姐,我已在你跟前下拜叻,点解你遮住个面,背转娇躯,总唔答我半声呀,(再一参介白) 小姐有礼,(丽娘略欠身欲还礼,连随礼回庄重,自言自语口古) 哎吔,兰闺淑女,自负千金之躯,寂寞荒园,例不见陌生之客,况彼此素昧生平,宁可不以扇遮面呢;(以扇再遮面,但仍在扇缝中斜视梅介)(梦梅口古) 哈哈…小姐,你呢杷檀香宝扇遮得咁高,只系遮住你嘅花钿翠颊咋,其实你嘅玲珑俏眼呀,在扇缝中早已对我暗把情传叻。
(丽娘被道破大羞掩面趋步,什边台口,立塘畔闲视池水,作愕然,再略俯身注视池水,因反映出梅之潇洒态度介)(梦梅含笑走埋白) 小姐,乜你望住个藕莲塘,点解唔回身睇下我呀……
(丽娘依然背梅注视池中轻啐口古) 哎吔,边个要睇你唧,我不过在看点水蜻蜓,沉醉银塘吐艳咋;
(梦梅笑介口古) 小姐,山雨未来又焉有蜻蜓点水呢,你睇得咁入神,呀,你想借银塘水中镜,反映你身后嘅美少年哩。
(丽娘再被道破,薄怒回身欲以扇打梅介白) 哈你…哎吔
(慢的的力渐软低声白) 秀才郎,站开些,(梦梅含笑略作闪过丽娘,过位回边介衣介)(梦梅于丽娘过位时白) 小姐…所谓佳人应有折桂之夫…淑女宁无鸾凤之配…又何苦要诸多回避呢…
(丽娘一路过位一路听,感悟突停步,回头低声白) 咁…咁不回避又有何说话呢,(梦梅喜介白) 好叻…好叻,小姐正正式式睬下我叻卦
(口古) 小姐,我正在花园之内折取垂杨半枝,素知小姐你博通书史,能否以诗题柳线呢;(献上杨枝介)(丽娘见梅儒雅惊喜,欲接又羞缩手低声白) 哦…哦,好,如此,丽娘献丑叻,(梦梅白) 好说,(丽娘一想吟介口古) 烟锁池塘柳,青青曳岸边,忽逢君采折,低徊着意怜。
(起慢板长序)(梦梅惊叹白) 哎吔,小姐你才高呀,(丽娘白) 过奖,(梦梅白) 才高,(慢板下句)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谁向幽闺怜寂寞,你莫凭羞怯误了良缘。
(胡姬怨) 初初相见,你芍药栏杆低倚遍,初初相见,你几度回嗔羞掩扇,翠袖低牵,半响无言,坐在红梅树下,背倚郎前,哎吔柳荫有花泪溅
(丽娘拭泪羞怯介反线中板) 十二载守楼东,长在花荫课女红,帘阻秋波,未睹儿郎面;今羞下牡丹亭,转入花间路,芳心留不住,细碎嘅小金莲。我不是白阳花,更不是野荼薇,陌上梅,秋后扇;我好比翠柳插银瓶,若非观音怜俗客,誓难偷一滴洒向郎前。
(花) 杨柳枝都已酬诗,君呀你莫吐柔词,污辱了花台殿;
(梦梅唱反线双飞蝴蝶)
(略慢) 共你情结牡丹缘,小生偷偷把翠袖牵,(又牵丽娘衣袖向什边角欲行介)(丽娘羞嗔斜视梅介白) 哎吔,(接唱) 被那情劫也堪怜,担惊书生你态度冤,(梦梅接唱) 有花堆密柳遮春燕,呢花间路有相思店,(丽娘含笑不行介接) 你听下鸟惊喧,我拍花枝一下会划破我芙蓉面,(梦梅接) 柳底春莺歌声荐,佢话西厢咫尺有路线喎,(丽娘接) 花间深处我未见,惭看春莺扑翼喧
(随行介)(梦梅拖丽娘袖一路行一路唱二王) 绕过了芍药栏边,靠紧着湖山石暖,穿过了丝丝杨柳,踏遍了艳艳花阡。
(二王尺字序) 不在梅边在柳边
(二王) 拂柳分花,荼薇外烟丝醉软;(续玩双飞蝴蝶,梅一路牵丽娘从什边初间闪入场介)(开边火饼并起青烟一缕介)(花神束发冠红袍插花随烟起处侧边上介诗白) 花神出处起青烟,尚有惜花事未完,落花惊醒兰闺女,再续余欢待三年,(起排子舞踏完入场介)
(食住排子落花如雨,红白相映,续玩双飞蝴蝶宝子介)(梦梅于落红片片中向丽娘唱木鱼) 可怜梦被花惊闪;
(丽娘以袖掩遮落花惊怯接) 娇慵更怯落花天。
(梦梅接) 花亭有瓦能遮掩呀;(拉丽娘上亭介)(丽娘接) 牡丹无主伴愁眠。
(睡下介)(梦梅行几步再回头接) 我回头再看如花面呀;
(丽娘羞接) 哎吔,我忙把羞痕压枕边。
(匿首于枕介)(梦梅稍稍开台口接) 落花都未许长相恋,长相恋;
庙遇
任剑辉 白雪仙
琵琶记
唐涤生
琵琶记之庙遇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五娘:(千里琵琶)千里梦,已尽空,孤灯照住劫后容,风吹雨打都未算凶,偷偷分开泪暗涌,卖唱独行千里,今生再休说重逢,佢为了感恩深重,我沿路叫卖冇中用,话里实多悲痛,夫君也不懂,一心一意,但爱新宠,糟糠撇下,重结鸳梦,愿他一生显贵,得恩师器重,做个簪花进士,佳客乘龙,千里梦,已尽空,曲终线断,风扫落红
(一才诗白)死后多应梦里逢,谩劳孝妇写遗踪,只怕蔡郎不识年来面,赵女空描别后容,伯喈:(别鹤怨引子)夜莺碎客梦,血泪迷蒙,哀筝声细弄,一切恨怨在指中,歌声不似梦,泣怨透帘栊,谁个琴弦乍送,琵琶寄痛,夜深深伴寒虫,正是雪垒霜浓,破庙烟笼,不堪记旧宠,一生多悲痛,风筝断线处处也难逢,相思也是空,恩深也是空,孤灯照愁容
(慢板板面浪白)唉,我未对新人笑,已闻旧人哭啰,想我伯喈不是负义忘恩之人,试问孰令切齿呢,正是恨从别后恩千重,一夜相思两处同,我对唔住五娘啰
(慢板下句)怎奈草木有花旁,连理无枝傍,忍令桃花泣血,染我状元红。
嫦娥剪就绿云衣,我已成名卿老死,一个斜插宫花,一个天涯泪涌;
说什么凤凰池,说什么龙凤配,又知否才郎游上苑
(二王)险些儿跨凤乘龙。
一片花飞故苑空,随风飘泊到帘栊,花落忆前程,梦不见陈留爱宠;
(白)唉,几难得孝妇题真,但又不能重圆破镜,唉,算叻,见亦好,唔见亦好啦,总望有日能够束发归林,守双亲墓,了此残生,于愿足矣,(一才慢反才白) 哎吔,点解有个道姑晕系破庵里面呢吓
(白) 呀,大底是故乡天旱,妇人无以聊生,流浪到京师抄化,真系可怜可悯,道姑,嗱,我畀锭银你去买碗饭食吓,五娘:(醒转介白)哦
(花下句)谁收白骨回故土,梦醒微闻古寺钟。
烟迷古庙夜沉沉,何以有影在佛帘微闪动;
(白)多谢,哎吔,哦!
伯喈:(白)哎吔,五娘,五娘乜原来系你呀
五娘:(白)你呀!
伯喈:(口古)五娘,五娘,你系相府见到我,难怪你回避我唧,而家系破庙见到我,为乜野事干你重要回避我呢,五娘,你既然唔愿见我,又何苦不畏千里遥遥,到来京师走动呢;
五娘:(口古)伯喈,假如唔系婆婆吩咐我千里寻夫,我就算系冷死,饿死,我都唔会嚟嘅,你估我唔知道,令夫婿难为,系有亏妇德,抛头露面,乃系有损妇容咩。
伯喈:(口古)五娘,我朝思暮想都系望你嚟
(一才) 希望你将爹娘嘅消息带畀我
(一才) 五娘,唔通你除咗回避我,同埋回答我之外,连半句说话都冇得同我讲咩,三载相逢,估不到相逢如梦啰;
五娘:(口古)系,系嘅,伯喈,我应该有好多说话要同你讲,但系我都不知从何说起啰,(白) 系,伯喈,我要话畀你听嘅,就系我到咗京师之后,我从来都未曾对人认过系你嘅糟糠之妻,我更从来未曾对人讲过你嘅凄凉家世
(喊白) 因为婆婆佢临死嘅时候,佢一路喊,一路吩咐我,佢话五娘子,慈母爱子之心,无微不至,伯喈在年荒亲死都尚不回门,我都一样唔怪佢,佢话你呢次千里寻夫,若见蔡郎,你一不可说千般苦,二不可说丧双亲,三不可说裙包土,四不可说剪香魂,佢,佢话恐防他人闻之,有损你嘅尊严体面,耽误你,耽误你步上南宫喎,伯喈:(长花下句)血泪已迷蒙,痛定还思痛,三年一觉家乡梦,寡恩难许诈痴聋,玉宇琼楼谁与共,忍抛父母丧贫穷,父死倩谁筑墓冢,母死谁家殓遗容,千里寻夫千里痛,谁赠盘川助你有相逢。
嗟莫是白骨暴荒丘
(一才)红颜天作弄;
五娘:(四季相思引子)殊沉痛,别离后沉痛,任良田无耕种,家翁死去无人肯相送,(四季相思)婆婆老,佢难忍饥冻,中秋个晚夜长别了,也为贫穷,伯喈:(喊介摄白)咁你边处有钱嚟葬我阿妈?
五娘:(续唱)我无钱殓,凭谁将棺送,凄凄风雨夜,谁为我建荒冢,伯喈:(摄白)咁我阿妈死咗棺材都冇啰噃?
五娘:(续唱)我千声悲恸,哭叫全无用,无奈去大街,愿将发卖求殓婆婆用,伯喈:(摄白)咁你卖唔卖得去呀?
五娘:(续唱)我卖卖卖发谁愿,那堪庙里逢,但愿一切辛酸不语中,你莫看侬,(白)你睇下啦
伯喈:(续唱)五娘、五娘能尽孝,真悲痛,青丝一缕剪去实沉痛,五娘:(白)伯喈,你最爱嘅都冇埋啰
伯喈:(续唱)重逢重逢残庙里,相拥抱,你牺牲一切为郎把青丝送
五娘:(乙反长二王下句)忍将芦席殓姑翁,我卖发为供棺木用,历尽山长水远万千重,谁料你背负糟糠另谐鸾凤,忍抛名教博荣封,我绣阁留书殊惨痛,正是恩消义绝,何必又似梦相逢。
莫卖此片刻温存,你厚待新欢忘旧宠;
伯喈:(白)五娘,五娘,你卖发为殓翁姑,你睇,你睇我断发为谁效命呀,五娘:(一才白)吓,你又断发,伯喈:(白)你睇下啦,五娘:(白)哦,蔡郎,蔡郎,咁你,你到底又为谁而断发呢?
伯喈:(白)唉,五娘,五娘:(白)你讲啦你,伯喈:(乙反中板下句)不忍弃枕边情,不忍背夫妻义,我宁甘断发,不愿再乘龙。
一自白马簪花,避得过掷果盈车,避不了相门爱宠;
佢欲把新弦替旧弦,强我秋凉忘旧扇,荷池偷泣诉,牛氏佢未宽容。
身披御荷衣,虽则金榜挂名时,避不了强权操纵;
圣旨竟为媒,迫我重婚娶,我哀哀求赦免,銮阶血尚红。
我削去烦恼三千,做一个望帝逃禅,也不愿弃糟糠为世讽;
我在金銮经剃度,怨一句帝主昏庸。
(花)五娘你卖发为酬亲,伯喈断发为报妻情重;
五娘:(感极而泣白)蔡郎,夫呀,(花下句)几见得志不忘堂上妇,我虽云惨淡也欢容。
枇杷巷口故人来
任剑辉 白雪仙
唐涤生
枇杷巷口故人来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蒋伟光导演
任剑辉饰邹玉培
白雪仙饰江若梅
半日安饰江春衡
林家声饰江德珠
任冰儿饰沈雪英
刘克宣饰张轩
李香琴饰邹惜红
张醒非饰张孝仁
赛非林饰圣旨官
白凤英饰春莺
姚绮云饰四嫂
新廖侠怀饰法师
刘永念饰歌姬
梁广饰地保
玉培:(起小曲惊鸿令)路口顽童讥笑南来雁,飘飘血泪眼中弹,莫说起姻缘如梦幻,琴絃经断不复弹,我对此平原悲复叹,我好比将灭残灯挂在栏
(一路行一路唱小曲下西岐)落拓才人留世间,落拓人将风雨餐,太孤单,反觉情场实太惨,镜花有梦原是幻,莫再寄生尘寰,受那风霜劫,休处俗世被留难,(白)不经不觉,原来我行到嚟枇杷巷喎,本来我想番入去睇下,劫后归人,重何必触目伤心,沧桑百感
(续唱)才人原多劫难,我纵有缘亦太悭,太凄惨,一蝶飘摇巷口间
张轩:(白)原来系玉培,五小姐时时话佢会中状元,原来咁样嘅状元,有机会,(上小楼介白)五小姐,五小姐
若梅:(白)做乜嘢呀,张轩:(白)我嚟报喜,报喜
若梅:(白)报喜?
张轩:(白)玉培中咗状元,鸣锣喝道,彩舆跟尾,经过枇杷巷口
若梅:(白)真唔真?
张轩:(白)真嘅,快啲去见佢
春莺:(白)小姐,姑爷中状元,我地快啲去见佢
若梅:(急下楼赶往枇杷巷口介白)哼,张轩,你个人专讲太话喎,又话玉培中状元返嚟,而家个状元喺边度呀?
张轩:(白)状元响边度你都睇唔见呀?
若梅:(白)喺边度?
张轩:(白)系呢度,状元呢,呢个咪状元,呢个
若梅:(白)哼,你懵咩,嗰个乞儿嚟呀,乞儿你都可以当状元嘅
张轩:(白)喂,你睇真吓,乜乞儿呀,状元嚟,你睇吓
若梅:(重一才慢的的望真,瞠目惊战介白)哦,你
张轩:(白)哈哈,五小姐,你个梦真系灵啰,嗱,你话有轮舆跟尾,系喎,系有架车,睇真的,呢架柴车咋,你话佢身披紫绣,冇错,身披嘅唔系紫绣呀,系百家衣咋,你话佢头上簪花,原来头上所簪就系臭死菊,手持乞儿竹,如此五姑爷,小姐都诚有福啰
若梅:(重一才瞠目白)哎吔,你,唉
(秃起唱小曲翠湖春晓)点点鲜血涌心间,强睁怒目再将君一盼,玉培:(接唱)我是你情人落拓还,若梅:(接唱)衡阳望断凭泪眼,布衣复素餐,一生心壮口硬,玉培:(接唱)到今朝盼得我落拓还,若梅:(接唱)我残楼候了君,苦度年年,情实太惨淡,等我再乞一金钗毁自双目,好待无泪再喊,追悔当初涉足落了坑,玉培:(接唱)当初书斋作高攀,哪知日后潦倒空悲叹,若梅:(接唱)我悔从前实眼盲,玉培:(接唱)难从落拓求谅鉴,痛哭未语间,师生相处忧患,报深恩哪许赴试坛,若梅:(白)你会讲
(接唱)梅娘锐气减,污辱了名衔,长日盼归雁,错识一书生,枉作恋栈,郎实太懒,忍弃宫花向别个簪,(白)我,我以前唔识你,我,我唔识你
玉培:(白)若梅
(接唱)卿卿,我欲推心置腹把旧爱翻,若梅:(接唱)书呆,你名落孙山都也当莫再还
(吐血介)春莺:(白)小姐,小姐
张轩:(白)哎吔,阴功呀,五小姐,俗语有话不能以貌取人嘅,你当识错佢,发一场梦就算啦,何必咁认真呢,玉培:(白)若梅,你就当发一场梦系啦,我誃喇
若梅:(白)你咪行,唉,我已经
(正线流水行云)我已经还君血,唉,我自知结合情太滥,历遍沧桑雨,楼中盼取故人还,你嘅报复亦太惨,我背叛家训爱青衫,我盼望君你把花簪,岂料用枉心血,只盼得你个乞儿还,(白)唉,我重有乜嘢面目返去见我阿爹,我重有乜嘢面目见我将来返嚟嗰个细佬,我有乜嘢面目去见人呀我,唉
(续唱)当初不解爱恨嘅惨,今朝方晓爱虚幻,玉培:(续唱)哼,谁误我此生,泪飘飘向谁弹,我半生疏狂,为谁志尽减,我人半戆半癫半病半瘫,非关我负了相思债,实在非关我愿懒漫,你话我负心再归,孰把我嘅恩义还
远处:(叫白)状元爷到,张轩:(白)哦,状元爷会到呢度喎,奇叻,五小姐,一阵你睇下呢个状元爷个样,同呢个乞儿相唔同,差得好远
若梅:(白)玉培,玉培,相国五小姐乜嘢面都俾你丢清晒喇,(德珠高中状元与父同上介)春莺:(白)哦,六少爷
德珠:(白)春莺
若梅:(悲喜交集白)哦,德珠
德珠:(白)五家姐
若梅:(白)德珠
(回顾玉培,怒从心起起银台上一句)我泪眼望,悲怨再涌心间
(秃头花下句)左右两凝眸,忍不住疯狂重一喊,一个是秋风劫后归来雁,一个是南宫折桂锦衣还,往日你才华何灿烂,今朝你有泪向谁弹,毕竟是若梅生错了无珠眼,万不料青出于蓝胜于蓝。
(白)哦,爹呀
(接唱)爹罢爹,情爱不长父爱长,望你抽刀刺破孩儿眼;
(白)爹呀,我知错喇,我认错喇爹,你拮盲我双眼啦,你拮盲我双眼啦,爹
德珠:(悲咽白)五家姐,你对眼并无睇错人,可惜我当初错受人嘅恩惠唧,若梅:(白)吓
德珠:(小曲双星恨)沐恩更未还,追悔再三,追悔再三,负姐夫我心更自惭,他狠心抛了前程,更逃禅了一生,若梅:(白)你话乜嘢话,吓?
德珠:(续唱)佢教导我抱病作师范,不惜朝朝晚晚,(白)有师在,弟子难以出头,佢一者想回复我父子之情,二者想回复我姐弟之爱呀,家姐
若梅:(白)真?
德珠:(续唱)更兼川资有限,节衣把用费减,让弟郎独去把花簪
若梅:(扑埋玉培身边介白)玉培,玉培
德珠:(白)老师,我真系累咗你啰,若梅:(揽玉培白)培哥,培哥
玉培:(白)德珠
(花下句)弟子出师能报捷,我虽云惨淡也开颜。
若梅:(揽玉培白)培哥,培哥,我怪错你叻
(花上句)你舍身成舅弃功名,爱火重燃冤已散;
(惜红坐香车回枇杷巷介)玉培:(认惜红白)哎吔,二妹,二妹
惜红:(下车白)阿哥,阿哥,咁你点解会变成咁样呀,我一心返嚟揾你
玉培:(白)二妹,点解你这般荣耀呀,惜红:(白)唉,阿哥
(乙反木鱼)昔日歌馆别离殊凄惨;
岂料皇恩仰沐在瞬息间。
钦赐哥哥在翰苑为修撰;
附带加封国舅衔。
玉培:(白)阿妹,咁我地可以吐气扬眉叻,若梅,阿妹,呢个就系你阿嫂
惜红:(白)拜见阿嫂,若梅:(口古)贵妃娘娘,你地兄妹能够团圆真系好啰,但可惜阿爹都未释前嫌,我地空有荣华耀眼;
相国:(口古)阿梅,以前嘅事干大家都唔好再讲啰,玉培,我个仔得中状元,都系得你栽培佢嘅,我都好喜欢阿梅你嫁佢,好啰好啰,呢次我仔中状元,女婿为国舅,我正系福满人寰。
德珠:(双星恨尾段)冤已减,恨已减,冤已减,恨已减,张轩:(接唱)冤枉单思确凄惨,若梅:(接唱)我今替君抹泪颜,夫妇永团圆,莫作分钗叹,玉培:(接唱)既有三生约,自应忘聚散,鸳鸯结合仍未晚,合:(接唱)此乃缘也缘也,份也份也,定将韵事作编撰,著书在世间
求神
龙剑笙 梅雪诗
三笑姻缘
唐涤生 叶绍德
三笑姻缘之求神
龙剑笙 梅雪诗演唱
唐涤生原作 叶绍德改编
唐寅:(花花姑娘)春光艳,祝枝山:(接唱)春花艳,周文斌:(接唱)为行乐上虎丘山里春花开遍,祝枝山:(接唱)眼底山川锦绣分外明艳,唐寅:(接唱)初惊艳,初惊艳,骤然望见一位小婢似天仙,佢娥眉淡扫天真风韵世间罕见,看她秋波轻轻送,分外明艳,我有意栽花,正要趁花鲜,快些追上会玉人面
周文斌:(荫华山)春风飞翻两玉燕,花阴翠柳鸟声喧,祝枝山:(接唱)飞翻风中两玉燕,花阴翠柳鸟声喧,周文斌:(接唱)虎丘山万花吐艳,蝶舞花阡颂春暖,祝枝山:(接唱)紫燕蝴蝶相爱怜,周文斌:(接唱)愿伯虎佳句共赋春恋,祝枝山:(白)咦喂,点解唔见咗唐伯虎嘅?
(接唱)真怪事,他踪迹不见,心系念,周文斌:(接唱)他踪迹不见,不用望眼穿,采花蝴蝶,蝴蝶,蝴蝶对花缱绻,痴心爱花对花有情共缠绵,祝枝山:(接唱)不必再候他,一翻兴致寄山川
庙祝:(白)各位善信施主,华太夫人来还愿进香,请各位回避一阵,太师夫人驾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华太夫人:(白)不必多礼,庙祝:(白)夫人请进香,夫人,贫道在西厢设下斋宴,请上座,华太夫人:(白)谢主持,春香,春香:(白)夫人,知道,秋香,夫人吩咐你同佢求支自身签,一支家宅签,同老爷求支福星签添,顺便解埋佢喔,秋香:(白)知道了,(天涯歌女)跪神前,敬备鲜花献,叩恳仙师赏赐太平年,祝祷太师夫妇荣华寿百年,华门高官贵显禄永延,君恩多宠眷,唐寅:(白)意中人顶礼神前,我何不如此这般呢,秋香:(接唱)灵神若见怜,成全孤飞燕子回巢,双亲得相见
唐寅:(白)哈哈,小姐,你真系神心啦,又咁孝心添,真系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啊,小姐,小姐,你真系靓嘎唧,小姐,小姐,点解你总唔睬我嘎呢哈?
(百鸟和鸣)求神,求神,诚心拜跪来求良缘,同小姐你初初见面,名山邂逅奇逢奇缘,书生痴心竭诚献,秋香:(接唱)劝你说话谨慎,娇花休想结缘,你嘅态度鄙贱,快跪开咪鬼痴身边,唐寅:(接唱)小姐怒容满面,你嬲得个样真系甜,我衷心欲求了素愿,你省下猫面我无怨
秋香:(白)哈你都算脸皮厚啵,唐寅:(白)嘿嘿,麻麻地啦
秋香:(秋水龙吟)登徒可恶神也厌,我摆脱不来佢压裙边,唐寅:(接唱)嘻嘻,想亲近下添唧,无讨人厌啩,天公也知我为情独专,秋香:(接唱)口咁花,要打你去酆都落油锅里煎,兼过刀山切开两边,唐寅:(接唱)我三叩首,望天赐良缘,普救痴心人,赤绳为我牵,秋香:(接唱)你确讨厌,居心不善,唐寅:(接唱)你相貌美丽我实在爱恋,好心可怜慰痴心渴念,秋香:(接唱)你想我可怜,第二世先啦,唐寅:(接唱)我地似双飞燕,十足并头莲,秋香:(接唱)你呢种衰人,厚面皮又够冤,唐寅:(接唱)我愿化蝴蝶,裙边常共眷,秋香:(接唱)你快成厉鬼,寿缘实会短,唐寅:(接唱)我为厉鬼,亦向你来缠,秋香:(接唱)你个衰人死啦去,无谓眼冤
唐寅:(二王)你呢只高窦猫儿,我一见倾心爱恋;
秋香:(二王短序)真系神憎鬼都厌
唐寅:(接唱二王)我爱你风骚又娇嗲,有如天上神仙。
秋香:(二王短序)你揾神仙快啲上西天啦
唐寅:(接唱二王)对住菩萨像前,何必用唇枪舌剑;
秋香:(二王短序)衰人把口真正贱呀
(接唱二王)可恨你全无人格,早死早着,掘地长眠。
唐寅:(二王短序)牡丹花下做鬼也心甜
秋香:(接唱二王)就算你死落阴曹,阎王将你脷根钩断;
唐寅:(二王短序)我相貌堂堂唔似咁命短啩?
秋香:(接唱二王)你正式好眉好貌生沙虱,下流贱格你学到齐全。
(二王短序)玷辱宝殿庄严
唐寅:(接唱二王)菩萨佢大发慈悲,仙女拒人千里远;
(二王短序)毋负我痴心一片
秋香:(接唱二王)你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狂蜂浪蝶无缘。
唐寅:(白)小姐,(三级浪)我哋缘分情非浅,酬神结得会面缘,秋香:(接唱)劝你莫心发狂念,你顾住成疯癫,唐寅:(接唱)我得支好签,我呢支签,主张姐儿共哥结凤鸾,秋香:(接唱)你为人只有礼义廉,唐寅:(白)喺顶啦,小生彬彬有礼,仗义为怀,廉洁自持嘎,小姐
秋香:(白)哎呀,你以为我赞你啵
唐寅:(白)哈哈哈,你讲我重礼义廉,重唔喺赞我?
秋香:(白)哼,我话你无耻呀蠢才!
唐寅:(白)你真喺咁样话我?
秋香:(接唱)咪响处示殷勤大献,唐寅:(接唱)我相思饥渴念,我实要死冤,秋香:(接唱)心中激愤怒火难敛,唐寅:(接唱)你脸泛红霞,越嬲个样越甜
秋香:(三脚凳)真可厌!
唐寅:(接唱)多情种,情怀难变;
秋香:(接唱)心儿乱,唐寅:(接唱)应爱我才貌双全。
秋香:(接唱)桃红脸,唐寅:(接唱)好姻缘丝牵红线;
秋香:(白)重唔躝起身
唐寅:(白)你唔应承我,我点都唔起身嘎啦
秋香:(白)我睬你都晒气
唐寅:(白)小姐
秋香:(白)啊,竟然咁下流拉衫尾添
唐寅:(白)小姐,我都唔记得问你贵姓名添
秋香:(白)唔知,好放手啦啵,唐寅:(白)你唔讲我点都唔放
秋香:(白)你重唔放我嗌非礼嘎,春香:(白)秋香呀秋香
秋香:(白)哦!来啦
唐寅:(白)哦,原来你叫做秋香
秋香:(白)嘻
(下介)唐寅:(诗白)柳眼窥人千般艳,回眸一笑把情传
(沉腔花)妙妙妙,风流才子风流梦,唯望意中人结意中缘。
(白)哎呀,重有机会!
猜谜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二场 猜谜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宋帝:(白) 爱梓童
宋后:(白) 我点都唔俾你选美入宫
宋帝:(白) 嘻嘻,爱梓童,选美入宫乃系先皇嘅定例,况且十年只系一次,咁又点可以取消呢?
宋后:(白) 我唔准呀
内监:(白) 启奏主上,文武百官,齐集金銮,等主上临朝
宋帝:(白) 爱梓童呀,文武百官,经已齐集金銮,孤皇同你一齐临朝
宋后:(白) 我唔去
宋帝:(白) 嘻嘻,今晚乃系元宵佳节,君臣同乐,又点可以唔去呢?
宋后:(白) 我去都得,你取消选美喇
宋帝:(白) 梓童呀,我都话呢啲系国例嚟,又点可以取消呢?爱梓童呀,不如咁喇,为皇呢一次选美,唔选啲靓嘅,选啲最丑样嘅咁得喇啩,内侍臣呀,传旨礼部,今次选美,以选啲最丑样嘅为标准
内监:(白) 臣领旨
宋帝:(白) 爱梓童,咁样我唔嬲喇?咁我地临朝喇
宋帝:(花) 虎含未上提灯舞,先有灯谜助酒筵。灯谜出自众宫娥,欲向当朝难俊彦;(白) 传旨宫娥提灯谜上殿
内监:(白) 宫娥提灯谜上殿
宋帝:(白) 水向石边流出冷,观音未有世家传,头一句猜人名,第二句猜四书,东坡为学士,为皇着命你先猜
东坡:(白) 领旨,(花) 学酒倒微熏,玳瑁都重开宴,只觉灯花撩眼乱,只觉宫娥斗丽妍,当日诗才今尽敛,猜诗未受杜家传。
(白) 喺喇,喺喇,(接唱) 水向石边流出冷,(白) 流出冷,莫非是韩波?唉吔,(接唱) 考到四书才便短;
宋帝:(白) 韩波?宫娥到底系咪韩波呀?唔系韩波噃,哈哈,学士酒意七分,竟被宫娥难倒,季常,不如你替学士争回体面罢喇
季常:(白) 臣领旨,(接唱) 学士也才穷,季常心半乱,敏捷不如曹子建,推敲难及李龟年,闺中整日多留恋,一到猜诗意欲眠。
(白) 水向石边流出冷,莫不是瑞娘?(接唱) 四书未熟难翻检;
宋帝:(白) 瑞娘?宫娥呀,可是瑞娘呀?唔系噃,陈卿家,老郡主,不如你猜喇
郡主:(白) 主上,老身经已白发苍苍,不如叫我侄女试一试喇,佢系黄州才女第一名呀
宋帝:(白) 夫人请猜
玉娥:(白) 领旨,(接唱) 学士欠聪明,夫郎才更短,正是韩波敲碎东坡矣,风弱能翻太守船,灯谜用意殊明显,玉娥一目已了然。
(白) 嗱
(接唱) 水向石边流出冷是山涛,观音未有世家传,四书话在止于至善;
宋帝:(白) 系唔系呀,宫娥,唉,不愧才女,不愧才女
宋后:(口古) 主上,柳玉娥压尽须眉,为我辈妇人吐气,你应该赏赐有加,以留纪念;
宋帝:(口古) 柳玉娥,为皇仓猝之间,并无可赠,唯有随身解下呢一对碧玉嘅金钱。
(白) 内侍臣,将碧玉金钱赐于陈夫人
内监:(白) 领旨
玉娥:(白) 谢主上
宋帝:(白) 玉钱是小物,比如你生平最爱系乜嘢呢?
玉娥:(白) 主上,臣妾生平都并无所爱,最爱者只是一个丈夫而矣,我想将玉钱转赠奴夫,未知主上能否恩成妾意
宋帝:(白) 得得
宋后:(白) 系啰,玉娥,你同季常带起佢喇
玉娥:(白) 谢皇后,(秋江别) 玉佩蒙皇赠,向郎奉献,聊将深深念,小夫妻爱比玉洁我坚,挂身边,紧缚夫君似两心用线牵,你再休涉足舞榭妾心实已损,劝君依妾愿,无谓再与他拈花玩柳,向春色再垂涎,(白) 萦萦双玉佩,同心同线牵,无忘今日宴,恩爱度如年
季常:(接唱) 复向皇庭誓愿,酬妻唯有心专,玉娥:(白) 记得喇
季常:(接唱) 不再复去沉醉沉醉花痴,怀玉佩永相牵,代诉檀郎愿,夫妻对万载也无日厌
郡主:(白) 系啰,咁至系,夫妻恩恩爱爱,咁致博得旁人赞羡
玉书:(白) 系嘅,系嘅,宋帝:(白) 今夕元宵佳节,正是普天同庆,应该大众腾欢,众宫娥,你替为皇向众卿敬酒
宫娥:(白) 领旨
东坡:(白) 喂,季常弟呀,你睇吓,你睇吓,你睇吓,等一阵玉娥同老郡主陪皇后返回昭阳之后呢,我同你啰喎,就从心所欲,尝其艳福,饱其眼缘啦
玉娥:(白) 相公,站开些,苏学士,东坡:(白) 陈夫人
玉娥:(口古) 丈夫系我嘅丈夫,闺训系我嘅闺训,我都知学士你素性风流喇,但希望你唔好向我嘅丈夫传染呢;
东坡:(口古) 陈夫人,今夕正系万众腾欢,当今帝主都尚且与民同乐,嫂夫人既系善教其夫,何不令季常弟在闺房爱教啦,何解偏要令佢在人前受困呢,你咁施威作福都可算得妇道无存噃。
玉娥:(快板) 哀哀拜伏乞御阶前。学士风流生绮念;诱夫同去抱花眠。佢三日前招饮怡春院;元宵夜佢绮念再通传。
(花) 望主上重罚其人,平息了玉娥妒念;
宋帝:(白) 苏学士酒后失言,夫人你又何须介意?
宋后:(口古) 唉吔,主上,天下妇人最罩忌嘅,就系俾人诱惑其夫,如果咁都唔罚嘅,何以平息香闺愤怨;
郡主:(口古) 主上,在妇人嘅眼中,此事非同小可,我与皇后为设身处地计,不能不把我地玉娥着意轻怜。
玉娥:(白) 季常,出句声喇你,哑咗咩,讲喇
季常:(口古) 主上,微臣并不是有意把妻子偏帮,苏学士有啲酒意喇,所以酒后失言,难怪娘娘与老郡主有不平之念;
玉娥:(口古) 主上,想皇后乃是母仪天下,佢都一样睇唔过眼,咁你话苏学士,系唔系应该处罚从严。
宋后:(白) 系啰,主上,应该要罚
郡主:(白) 主上,应该罚喇
宋帝:(花) 三个妇人成墟市,异口同声闹华筵。东坡罚俸谢红颜,此后拨雨撩云须防闺中怨;
东坡:(白) 谢
(接唱) 今宵欲作不平客,反被春莺啄文鸾。暗中传语告夫人,我望你永远保夫郎无绮念;
宋后:(白) 苏学士,主上咁样罚你,应唔应该呀?
东坡:(白) 应该,应该,应该
宋后:(白) 玉娥,郡主,而家都酒过三巡喇,不如我同你地边嗰边赏吓灯罢啦
玉娥、郡主:(白) 谢娘娘
宋帝:(口古) 季常,陈卿家,为皇欲选美入宫,卿家在外替孤访寻绝色,如合意者,你先留在外庭,为皇有旨,你静静接回上苑;
季常:(口古) 主上,呢个责任,恐怕微臣担当不起呀,苏学士今还未娶,此责佢可以承肩。
东坡:(白) 慢着,慢着,主上呀,收回成命呀,主上,微臣生得又丑样又肥胖,好难搏得啲美人欢心嘅,季常弟,你唔止话风流,你又年少有为,你肩承此任罢啦
玉书:(白) 系啰,苏学士,你讲得啱,季常你去好
宋帝:(白) 系啰,卿家呢件事,一于由你负责啦
大闹公堂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五场 大闹公堂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玉书:(白) 把击堂鼓人等传来问话
玉娥:(白) 告状人柳玉娥拜见大人
玉书:(白) 告状人,状词还是口诉?
玉娥:(白) 大人,妇人仓猝间未备状词,谨以一纸休书,代作亏心铁证,第一告,告苏东坡教人分妻,第二告,告陈季常休妻再娶
玉书:(白) 把休书呈上,传苏学士
东坡:(白) 拜见大人
玉书:(白) 苏东坡,你身为学士,因何教人分妻?
东坡:(白) 大人,想夫妻者应有相敬之恩,朋友者应有援助之义,柳玉娥在家滥设私刑,更不应罚夫跪池顶灯,我东坡此举无非代朋友泄不平之气耳唧
玉书:(白) 确是讲得好,讲得道理,苏东坡无罪释放
东坡:(白) 谢大人
玉书:(白) 陈季常,你又因何休妻再娶?
季常:(白) 唉,姑丈大人,其实我休妻无意,恐吓有心,你系过来人,尚然知道我闺中苦况
玉书:(白) 哦,怪不得张休书写得咁糊涂啦,嗱,拈番去。
季常:(白) 谢大人
玉娥:(白) 大人,大人,(花下句) 须知昭昭证据今虽在,但官身难代护身符。一纸休书未判明,休怪我哭闹公堂忘妇道;(白) 伸冤伸冤
玉书:(白) 住口!
(花下句) 柳玉娥,你个不肖妇,闲人未识其中苦,我久历当知妒妇豪,纳妾岂容将夫告,争春还有李和桃,一纸休书何足道,收回自可化为无。季常你得圆妾梦且团圆,我自己唔好啫,都总望他人好;
季常:(白) 谢大人
玉娥:(白) 慢,慢
(木鱼) 大人你私仇莫借公仇报;何必要可怜夫庇可怜夫。待我一针见血难兼顾;你亦是锦绣笼中老婆奴。驶乜同病相怜忘公道;你后有垂帘代决操。我要闯进二堂求姑母;睇吓倩谁替你作护身符。
玉书:(口古) 多嘴,哦禀姑母丫吗,到底你姑母是狼还是虎;禀姑母,嘻嘻,禀姑母,正是虎可烹,狼可杀,咁至系堂堂一品大夫夫。你话系唔系呀。季常,嗱,你话系唔系呀
夫人:(上白) 系
玉娥:(白) 嘿,姑妈呀,你帮我,你帮我姑妈
夫人:(白) 呢件事干我听到哂喇,你起身喇
(口古) 老相公,你都算铁面无私,龙图再世,呢件案你够竟点判法,我系二堂听到哂喇,你问吓你个良心咁样判法你话公道唔公道;
玉书:(白) 嘿,唔公,唔公,唔公
夫人:(口古) 唔公道丫嘛,人民唔公道,你又话应该斩头啦,你做官判案判,案唔公道你话应该点呢,玉书:(接口古) 嘿,应、应、应该跪在青阶受煎熬。
玉娥:(白) 季常,老者跪,少者得而从之,咁你系唔系读书人吓?
玉书:(白) 倍吓队嘿喇
玉娥:(白) 姑妈,唔好激气喇,不如我扶你番入后堂去抖吓啦,我地柳家女一世都唔会受人欺负
玉书:(白) 你觉得点呀,乖侄婿
季常:(白) 丢清架乖姑丈
玉书:(口古) 乖,乖乜鬼呀,唔系啦,三十三天天上天,我地重可以告上金殿嘛
季常:(口古) 咁,若果系姑丈行头我跟住尾
玉书:(白) 哦,你跟尾,苏东坡好口才,我揾佢去
季常:(白) 好极,好极
顶灯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一场 顶灯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柳絮:(白) 喂,夫人醒咗啦,你地快啲入去啦
柳絮:(白) 襄伯,乜嘢事呀?
柳襄:(白) 柳絮,夫人醒咗未呀?
柳絮:(白) 醒咗喇
柳襄:(白) 吓,衰喇,相公赴东坡之约,而家都未返嚟呀,夫人问起上嚟就惨喇
柳絮:(白) 系定啦,夫人梗会问
柳襄:(白) 咁,你去服侍夫人先啦,等我出厅等相公返嚟吓
玉娥:(秋江别) 仿佛间困寐曾报郎难返,柳絮:(白) 夫人,午安
玉娥:(白) 柳絮,相公呢?
柳絮:(白) 吓,相公,相公在夫人午睡之时,佢,佢应约赴宴呀
玉娥:(白) 哼,胆大,乘我午睡之时,佢应约赴宴,(接唱) 画阁娥眉囚郎难疏懒,夫君更欲纵难,唉疏于闺范,我应知闺范,怕歌姬抛网利诱夫郎落了坑,(白) 柳絮,到底相公佢赴谁人之宴呀?
柳絮:(白) 听见话,赴苏学士东坡之宴
玉娥:(白) 吓,苏东坡之宴?咁你听见边个讲?
柳絮:(白) 阿,阿襄伯话嘅
玉娥:(白) 苏东坡,哼苏东坡
(接唱) 佢堪作陈郎患,佢傲气红尘行为殊荒诞,以笔锋耀诗坛,论理不该疏慢,我不禁心生忧患,怕东坡招惹旧客,在花丛妓馆间
(白) 柳絮,叫襄伯入嚟
柳襄:(白) 夫人在上,老奴请安
玉娥:(白) 唔,襄伯,在我午睡之时,相公赴谁人之宴?
柳襄:(白) 赴苏学士东坡之宴
玉娥:(白) 咁到底在家设宴,抑或在外招饮?
柳襄:(白) 在外招饮
玉娥:(白) 在哪一处招饮?
柳襄:(白) 老奴不知
玉娥:(白) 柳絮,拿家法
(花) 午梦未回夫已去,莫不是招凭借酒入勾栏。我严将家法问行踪,你鬼祟焉能瞒慧眼;(白) 你讲喇,到底相公去咗边处?
柳襄:(白) 夫人,就算你打死老奴,老奴亦不知相公去处
玉娥:(白) 襄伯,虽然你系奴时我系主,为是青春都应该让你呢个老年人,我拈家法嚟对待你,系唔啱嘅,襄伯,你起身喇
柳襄:(白) 多谢夫人
玉娥:(白) 咪行,柳絮,同我攞二两花银出嚟
柳絮:(白) 哦
玉娥:(白) 襄伯,(花) 半两花银可以买一疋布,二两花银可以做四季衫。你若然此刻吐真情,足够你半年添酒饭;(白) 嗱,你拧去使啦
柳襄:(白) 夫人,我讲喇,相公同埋苏学士喺系怡春院闹酒
玉娥:(白) 系怡春院闹酒呀
(花) 我貌虽甜容实冷,夫妻守礼欢情淡,岂及迷楼荡女颜,花丛若许痴郎犯,岂不是野马离缰欲纵难。我爱夫何惜闯秦楼,花香柳味须防范;(白) 丫环,你快些吩咐打轿
郡主:(白) 玉娥
玉娥:(白) 姑妈
郡主:(白) 你好吗?
玉娥:(白) 你嚟探我呀?
郡主:(白) 系呀
玉娥:(白) 请坐喇
郡主:(白) 玉娥,我见你好似满面愁容咁,系唔系季常欺负你呀?
玉娥:(白) 唔系,季常冇欺负我呀
郡主:(白) 冇,你唔使呃我咯,你睇你眼中藏泪喇,究竟乜嘢事,快啲讲畀姑妈知啦
玉娥:(白) 姑妈
(花) 东坡设宴招郎去,时届黄昏都尚未还。怡春妓院野花香,暗怒夫郎偷窃桃花胆;
郡主:(白) 唉吔,咁点得呀侄女,阿玉娥,姑妈咁锡你,唔怕话畀你知喇,你地姑丈,虽然贵为刑部士郎咋,但系对我都百依百顺,人地话女人心海底针,我就话唔系喇,我话男人心好就似云中月,真系难以捉摸,由得个老公去妓院都抵得嘅,嗰个重系女人嚟咩?
玉娥:(白) 姑妈,我就系想去妓院揾佢
郡主:(白) 咁就去喇,快啲去就啱添
柳絮:(白) 夫人,相公同埋苏学士,桂大人,一齐返梗嚟喇
郡主:(白) 吓,乜佢都同埋去呀?
玉娥:(白) 姑妈,不如
柳襄:(白) 相公
季常:(白) 夫人呢?
柳襄:(白) 夫人响房呀
季常:(白) 姑丈,随便坐呀
玉书:(白) 唔驶客气
季常:(白) 东坡兄,呢次真系多谢嗮你呀,(花) 妻虽是贤妻,惜乎容貌冷,夜夜闺房同把盏,日日琴书共对弹,鸟载玉笼难荒诞,真难得半昼疏狂买笑还。味如橘果可回甘,真愿买醉不回长恋栈;
东坡:(白) 哗,乜你咁季常弟
(花) 你何心狂饮都未断肠,入门又先顾盼,紧束双眉好似逢忧患,归家如履蜀山难,怪不得人话季常无忌惮,最怕个娇妻起怒颜。
(白) 系咪呢
(接唱) 是否怕闻狮子吼河东,抑或怕绣阁风云时变幻;(白) 我在黄州嘅时候,听见人人都讲话陈季常最怕老婆嘅,但系照今日咁睇嚟,季常弟你莫非系
季常:(白) 东坡兄,难得你黄州归来,屋居长安,共我只系一墙之隔
东坡:(白) 我唔系同你讲呢啲,我问你到底系咪真正怕老婆
玉书:(白) 重驶问嘅咩
(木鱼) 岂不闻季常娶妇时受难;河东望族敢高攀。柳氏千金娇恃惯;娶后乾纲欲振难。
(白) 苏东坡,你估季常聚边个呀
东坡:(白) 娶边个呀,大人
玉书:(白) 就系娶我委郡主凤鸣嘅侄女,柳玉娥,所谓天之娇女,下嫁才人,有乜法子唔受气呢
季常:(白) 姑丈,第二个人就话笑吓我啫,你就唔好笑我喇,五十步笑百步,又何必呢
(接唱) 侄女与姑娘一样难冒犯;你又何必拈须笑后生。你我好比丫出一言难盘懒;正系前人开路后人行。
玉书:(白) 笑话,我都怕老婆,我有名老虎嚟嘛
郡主:(白) 玉书,你话乜嘢话
玉书:(白) 夫人,你嚟咗咩?
季常:(白) 姑妈
东坡:(白) 郡主
郡主:(接唱) 你为猛虎我为何物;
玉书:(白) 系,系,(接唱) 我这猛虎呢你是玄坛喇嘛。
郡主:(白) 快啲同我返去
玉书:(白) 从命,从命
季常:(白) 誃喇咩姑妈?
郡主:(白) 系呀
东坡:(白) 大人真听话
玉书:(白) 好应该嘅
东坡:(白) 听话,听话
季常:(白) 好声行
季常:(白) 东坡兄,你都不如早啲返过隔篱喇
(花) 对酒当歌殊可乐,望能再度入勾栏。何时把臂武陵园,以后招饮不需凭书柬;
玉娥:(白) 季常,你话乜嘢话?
季常:(白) 吓,我介绍你识,呢个就系荆妻玉娥,苏学士东坡兄
玉娥:(白) 乜原来呢位就系苏学士喇咩,素仰
东坡:(白) 好话,好话,呢位就系季常妻呀,名闻久矣喇,陈夫人
(龙舟) 闺房只许同把盏;岂可囚郎作狱监。你貌虽明媚但容颜冷噃;合欢最忌雪晶闲。季常自小风流惯;怕闻狮子吼为奸。只受你虐待控夫无采滥;马若离缰就管教难。
(白) 哈哈哈,请呀,请呀,请
玉娥:(白) 季常
季常:(白) 夫人
玉娥:(白) 东坡与你是否深交呀?
季常:(白) 堪称莫逆
玉娥:(白) 哼,以后不准来往呀
季常:(白) 夫人,既然系莫逆之交,而且又住喺我地隔篱,咁又点可不相来往呀?夫人见谅,见谅
玉娥:(白) 哼
(花) 孟母三迁择邻处,我难甘带泪住在隔墙间。
(白) 季常
(接唱) 问你怡春妓院可风流,(白) 吓
(接唱) 是否野花香更泛;(白) 你话喇
季常:(白) 罪过,罪过,夫人请罚
玉娥:(白) 你记否闺中曾有约法,小过则顶灯,大过则跪池,今日你涉足花丛,都原属大过,不过姑念你初犯,从轻发落,好啦,我罚你堂上顶灯,三思其过,丫环
柳絮:(白) 吓
玉娥:(白) 拿灯来
季常:(白) 夫人
玉娥:(白) 哦,(花) 你莫非怕顶灯罚重啩,季常:(白) 唔系,唔和纱,再重啲都应该嘅,(接唱) 不过满堂奴仆见为难。不如改罚在闺房,玉娥:(白) 好喇,(接唱) 执法当饶郎初犯;(白) 嗱,咁你拧埋盏灯跟我入房喇
(四不正顶灯介)
跪池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四场 跪池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柳絮:(白) 相公,返嚟啦
季常:(白) 夫人呢?
柳絮:(白) 系房呀
玉娥:(白) 相公,季常:(白) 夫人,玉娥:(白) 你返嚟啦咩?
季常:(白) 系呀,玉娥:(白) 返入房坐啦
季常:(白) 哦,季常:(白) 夫人请坐
玉娥:(白) 相公请
季常:(口古) 嘻,夫人,今日我应东坡之约,黄山赏雪,致令你冷落闺房,我奉上香茶一盏,聊效齐眉之敬;
玉娥:(白) 相公,呢杯茶你斟比我饮唔啱嘅
季常:(白) 啱,应该应该
玉娥:(口古) 我话应该由个个女人斟比我就啱叻,俗语都有话妾侍斟茶比大妇饮丫嘛,咁何必要你先自绸缪代小星呢。
季常:(白) 夫人,你把面一沉,我就心如絮乱,你放下青梨杖,容我慢慢禀上呀
玉娥:(白) 好,季常,今日兰亭之内,可有妇人在座呀?
季常:(白) 冇呀
玉娥:(白) 季常夫,真系冇妇人在座?
季常:(白) 冇哩,玉娥:(白) 唔,咁着藕色衣裳个个系边个嚟?
季常:(木鱼) 今日风雪漫天桃林静;黄山小路甚孤清。有一个过路,过路,玉娥:(续唱) 哦,梗系有个过路姑娘惊只影;佢逃风避雪入兰亭。
季常:(白) 系呀,夫人你真系聪明啦
玉娥:(白) 呢啲唔系聪明,咁人之常情啦,相公,咁我怪错你啰
(花下句) 夫妻好比同林鸟,欢笑原冇咒骂声。郎君你还我碧玉钱,我地灯前好把痴心证;
季常:(白) 吓,玉钱,玉娥:(白) 相公,还我玉钱啦
季常:(白) 这,玉娥:(白) 哦,又借咗比人系嘛
(小桃红) 碧玉钱乃物证,对夫妻有严重性,今晚再三作盘问,泪眼泪眼涕泪凝,怒挞冤家你尽改性,季常:(白) 唉呀
(接唱) 千拜万拜,我品德查实极端正,一心爱恋卿,待我泣诉娇妻听,恨我失去了相思证,深深一拜玉娥你念吓情,玉娥:(接唱) 我骂句郎无情,花间细语自有人待我侦,御赐媒钱赠情人求下聘,心酸咒玉郎负了情,鞭挞力更未轻,酸风来愈劲
(白) 你呢次真系罪无可恕啦
季常:(白) 唉呀,玉娥:(白) 哼,唉,(秃头长花下句) 打在郎身上,痛在奴心境,爱婿寒盟非天命,只缘淑妇未疗情,念到黄山再把鸳鸯订,狠心无奈,我转狰狞。
季常:(白) 呀,夫人,玉娥:(接唱) 飘飘血泪己盈眸,手震心摇挥不定;
季常:(白) 夫人,既然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唔舍得,唔打就罢哩
玉娥:(白) 哦,你重乜嘻皮笑面啰噃
季常:(白) 呀,(沉花下句) 唉呀,我愿跪池长思过,夫人棒下要留情。
玉娥:(白) 好啦,嗱,相公,你咎由自取,唔好怨我啦
季常:(白) 系啦,夫人,阶前露湿,你畀个鸳鸯枕我垫下膝头都好啩
玉娥:(白) 欠奉呀
季常:(小曲柳青娘) 跪向花间咒骂两声,花也绝冇情,(白) 吐
玉娥:(白) 哦,吐我嗱系嘛,季常:(白) 我唔系吐你,我吐啲花之嘛
(接唱) 怒煞初更朔风太无情,摧花更弄影,整晚未有停,(白) 呸
玉娥:(白) 重话唔系呸我?
季常:(白) 我唔系呸你,我呸啲风之嘛,啲风咁衰喎,成晚都冇停过喎
(接唱) 雨湿更值风凄露劲,玉娥:(白) 呀,真系翻风添,相公,我都要高床暖枕训觉啦,嗱,咪话我唔理你啦
季常:(接唱) 鬼叫我背娇妻,欠债未结清,暗中两订情,朦胧迷路径,罚我跪池罪太轻,怨声老苏靠害人,灾瘟撮合星,险致断赤蝇,搅到我罚跪冷宵暗自悲孤清
(白) 哗,愈夜愈冷,惨啦,夜寒人静,就算求菩萨嚟救我,菩萨都训咗觉啦,东坡:(白) 未训得晒,季常:(白) 哦,东坡兄,点解你不待通传,入咗嚟我地花园呀
东坡:(木鱼) 当年有个陶潜令;折了腰围换斗升。估唔到今宵有个陈执政;跪在池边学忏情。
季常:(白) 细声啲,细声啲,东坡:(木鱼) 柳玉娥你枉诰孺人命;不是人身是妖精。项羽当年能杠鼎;几见跪向虞姬作鹿鸣。
(白) 起身啦
玉娥:(白) 相公,哦,估道是谁,原来是苏学士,妾身有礼
东坡:(白) 嫂夫人,有礼有礼,嫂夫人,我睇你管得佢几耐
玉娥:(白) 笑话
(秃头花下句) 季常既是奴夫婿,一生苦乐我担承。夫妻恩义百年长,力比良朋千倍胜;(白) 睇你搅得佢几耐
东坡:(白) 唉,季常弟,你怕佢怕成咁,你到底跪到几时呀?哈哈哈,你真系亳无丈夫气哩
季常:(白) 你估我想咩,唔系点唧?
东坡:(白) 如此刁妻,不如休了
季常:(白) 休妻?佢又未犯七出之条,我怎能将她休弃呀
东坡:(白) 季常,你知道吗,黄州乡例,立有七出之条,其中有云,凡女子嫁夫,五年未有所出者,其夫就得纳偏房,若然拒夫立妾,你可以休之
季常:(白) 系噃
(秃头花下句) 东坡吐尽扬眉话,季常回复丈夫形。待我一声吆喝进兰房,你暂在园中看我把威风逞;
玉娥:(白) 季常,闺中都尚未有命,因何回房不跪呀
季常:(白) 哼,我此后再不屈膝,再不受罚,再不受你难为
玉娥:(白) 咁如果以后我再罚你呢
季常:(白) 如果你再罚我,我,我一于休妻
玉娥:(白) 一于休妻?
季常:(白) 哼!睇你惊唔惊,因为我怕咗你呀
玉娥:(白) 你,你怕我乜嘢唧
季常:(寒鸦戏水) 怕你日夕渐变屠夫形,劝娇妻千回不听,对夫君,你还再存傲性,我休妻再下聘,玉娥:(接唱) 一宵间把宿债消清,我自觉霎时任性,悲淑妇一向未有亏德性,知郎恼我太娇矜,愿再乞夫君爱,谁愿万劫轮回梦不醒,季常:(白) 唔得
(接唱) 你无须敛当初傲性,更受命,由得我纳小星不再申请,玉娥:(白) 唔得
(接唱) 哀夫君弃娇妻,真任性,劝告未肯听,休妻再下聘,思消爱断难合并,泣痴心君未领,怨怼亦不应,闺中哭泣声,背我绝不听,太上实忘情
(白) 相公,你有乜嘢理由要休弃我呀
季常:(白) 大有理由,黄州有乡例,立有七出之条,其中有云,凡女子嫁夫,五年无所出者,得纳偏房,若果拒夫纳妾,可以休之
玉娥:(白) 相公,你想清楚未呀
季常:(白) 想清楚,玉娥:(白) 咁你冇后悔啦嘛
季常:(白) 冇后悔,玉娥:(白) 好,你欢喜就写啦
(中板下句) 捣芳心平地起雷霆。兰房一向奴当正;我要百年独占枕边情。写休书,来判定;斩断情丝用管城。四宝文房忙摆定;(白) 写啦,行埋嚟写啦
季常:(白) 写唔系写
(接唱) 胭脂虎,吓坏俏花荣。话出断难成幻影;相争难以说和平。写休书显露男儿性;黑书白纸写分明。
玉娥:(白) 写啦,写啦嘛,哼
(接唱) 何须勒马临崖岭;(白) 写啦,写啦,话得出做唔到嗰啲就系闺中牛马,若果系唔敢写嘅,畀番支笔过我啦
季常:(白) 乜嘢唔敢写呀
(接唱) 不过要想休书内里情。
玉娥:(白) 咁写啦
季常:(白) 你估我唔敢写呀,我想吓点样写法咋噃
玉娥:(花上句) 讲乜嘢血气男儿多烈性;
季常:(下句) 断难功败在垂成。烈火燃眉心胆盛;
东坡:(白) 季常,你真系够胆色
季常:(白) 你估我真系唔够胆呀
东坡:(白) 物极必反,万不料我在金殿所言,就应验在今晚,嫂夫人都要静中思过至得,算叻,算叻,玉娥:(白) 算呀,嘿嘿
(花下句) 一纸休书存在手,我要你两顶乌纱丧前程。一别如同陌路人,此后相逢也莫再将奴认;
季常:(白) 你去边处呀?
玉娥:(白) 我并未犯有七出之条,而你竟立写休书,我而家要去刑部府堂控告啰,我一告苏东坡佢教人分妻,二告陈季常佢休妻再娶呀
东坡:(白) 吓,你未有犯到七出之条?季常,个封休书你有冇写错呀?
季常:(白) 你教我咁写,我咪咁写啰
玉娥:(白) 错就冇写错,不过漏咗两句唧
东坡:(白) 咁漏咗边两句呀?
玉娥:(白) 漏咗边句呢,我一阵至讲畀你听,季常,我问吓你先啦,你可有兄弟呀?
季常:(白) 一共八个
玉娥:(白) 子侄呢?
季常:(白) 子侄成群
玉娥:(白) 好,嗱咁等我将黄州乡例读清楚畀你听下啦,黄州乡例,立有七出之条,凡女子嫁夫,夫无叔伯子侄,五年无所出者,得纳偏房,倘若拒夫纳妾,可以休之,你就系漏咗 "夫无叔伯子姪" 个句啦
季常:(白) 东坡兄,系唔系呀?
东坡:(白) 咦,好似系噃
季常:(白) 哦,咁俾你累死我叻
玉娥:(白) 行开
(快点下句) 己成陌路不容情。告上府堂将罪定;
季常:(白) 玉娥,玉娥,东坡兄,俾你累死人呀,玉娥,
兰亭访艳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三场 兰亭访艳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东坡:(白) 表妹
琴操:(白) 表哥
东坡:(白) 点解你会嚟到我处?
琴操:(口古) 冇错喇,表哥,因为朝庭选宫女,我经已榜上有名,所以我走嚟你屋企,避过吓风头火势啫;
东坡:(口古) 咦,咁我岂不是变咗知法犯法,我纵使收留你,我都唔收留得你耐,唉咁紊尽啦,咁你有冇如意嘅郎君呀?如果有啰,你咪就即刻去成咗亲,就唔驶选入宫帏喇。
琴操:(白) 边个唔知道吖,就系冇啰,表哥,咁你有冇男朋友呀?唔啱介绍个畀我吖
东坡:(白) 玉娥,呢次我都可以报复你啦,表妹呀,我有个朋友系我隔篱住嘅,姓陈叫做季常,佢此人腹藏万卷,生得潇洒俊俏,又系多情嘅种子,但
琴操:(白) 做咩呢表哥?
东坡:(白) 唔得,唔得,可惜,可惜此人有咗妻室嘅
琴操:(白) 咁呀
东坡:(白) 枉谈,枉谈
琴操:(白) 表哥,佢有老婆都唔紧要噃,只要我唔驶入宫呢,我就宁愿甘心作妾啦
东坡:(白) 系吗?咁就得啦,咁得啦,我即刻驶人送个帖畀佢,约佢去黄山兰亭嗰度嚟赏雪,到时你见咗佢面呢就
琴操:(白) 点呀?
玉娥:(雪中燕) 呢颗嫁后淑妇心,早曾共郎心相印,决将织腰带得夫婿伴我能排恨,季常:(接唱) 忠于闺训,叠案齐眉情未悯,更不复去把花挑引,玉娥:(接唱) 今生里莫铸离鸾恨,季常:(接唱) 双星已叠挂银河近,玉娥:(白) 唉吔
(接唱) 冷面对夫君再莫贪沉醉红罗赠
季常:(白) 夫人,呢啲系闺房乐趣,你又驶乜要避我呢?
玉娥:(白) 唉吔,我都话过啦,黑夜夫妻,白昼守礼吖嘛
柳絮:(白) 启禀相公,苏学士有张请帖畀你噃
季常:(白) 夫人夫人,苏学士请我去黄山兰亭赏雪喎
玉娥:(白) 不准,(花) 你月前赴约怡春院,恼煞深闺梦里人。东坡不是好良朋,一次不忠难容忍;
季常:(白) 玉娥妻,呢次又点同呢?你睇吓张帖呀,(接唱) 黄山哪有秦楼在,兰亭雅集效古人。
玉娥:(白) 你梗系咁话嘅
季常:(接唱) 茂林修竹漾清流,上山何来脂与粉;(白) 夫人,山上兰亭又何来莺燕呢?呢次实唔会闯祸,若果又闯祸呢,你闹我,你罚我,打我呀
玉娥:(白) 打你?我揾啲乜嘢打你呀?好
(春风得意) 学那金枝棒打薄情人,咁你去问东邻暂借喇,借支棒杖醒痴心,季常:(接唱) 我纵宁甘闺训,几见有男儿畏妻重借杖去求人,(白) 夫人,你叫我点开得口借,借支拐杖返嚟俾老婆打自己呀
玉娥:(白) 哈哈
(接唱) 无情棒,破胭脂阵,痛苦更甚过顶灯,季常:(白) 好啦
(接唱) 我若有乖闺训,不须再顶灯,愿以身捱乱棍
(白) 呀,夫人,唔驶同人借喇,我醒起喇,我前日去黄山游玩,采得青梨杖一支,夫人,我此去若有歪心,愿受青梨处罚
玉娥:(白) 相公,咁你冇后悔呀吗?
季常:(白) 冇后悔
玉娥:(白) 青梨杖,青梨杖,(花) 青梨为你作降魔杖,邪魔难以犯郎身。夫郎你早去早归来,谨慎花形身莫近;
季常:(接唱) 生平不慕花间路,虔修不听郑声淫。临行回步誓青梨,我若有亏心无怜悯;(白) 我去喇夫人
玉娥:(白) 天气好冷,你着番件雪袍至好去呀
季常:(白) 我哓喇,去喇夫人
玉娥:(白) 柳絮,叫襄伯入嚟
柳襄:(白) 拜见夫人
玉娥:(白) 襄伯,你受过我多少钱,都总算得系我嘅心腹,柳絮,同我再畀多一两银阿襄伯呀
柳襄:(白) 多谢夫人
玉娥:(白) 唔驶多谢,不过我要同我做番啲工夫,嗱我而家要你同我跟踪相公,佢行五步你跟五步,行十步你跟十步,如果佢有美同行,你立刻归来报讯呀,去喇
柳襄:(白) 夫人,我闻得你在元宵佳节,猜破灯谜之后,重获得御赐玉钱,以后相公就对你越加恩爱喇,夫人又重驶乜咁大疑心呢?
玉娥:(白) 襄伯,你去啦
柳襄:(白) 我去啦夫人
玉娥:(白) 襄伯唔提起呢件事,我都几乎唔记得添,哼
(花) 往日东坡曾受挫,佢今时之约我有疑心。
(白) 柳絮,你同埋我去黄山睇过
东坡:(白) 琴操呀,相信季常就快嚟,你快啲除件雪褛畀我喇,你至紧要一见到佢面,尽量向佢卖弄风情喇
琴操:(白) 得喇,我哓喇
东坡:(白) 相信你都晓,呢啲系你地女人嘅伎俩嘅啦,咁我而家躲避一阵喇
季常:(寄生草) 冷冷雪叠迷云困,罡风怒卷雪满林,经见微雪,微雪把黛娥侵,衣单袖掩风雪来临,惜香又怕把心挑引,访艳如何能自禁,且去解花困
(白) 唉吔,我想起青梨在室都未敢造次,少管闲事罢喇
琴操:(白) 唉吔,惨咯,(花) 衣比蝉纱还更薄,难堪雪压与霜侵。举头片瓦已难求,路有行人不相悯;
季常:(白) 听佢呖呖莺声,如银铃一样噃,琴操:(白) 唉吔,季常:(白) 姑娘,做乜你企系处婉转哀啼,作乞怜之态呀,个边咪有个亭,点解你唔入去避吓呢?哈哈,我系识途老马,你咪当我系初生之犊噃
琴操:(白) 相公,我真系睇唔出你啦,睇唔出你一本正经,你竟然当人地系唔三唔四嘅女人,鬼唔知道个边道有个凉亭咩?不过,不过荒林失修,个亭里边梗系有好多蛇鼠喇吗
季常:(白) 系噃,阴功,阴功,容乜易冷亲呀,阴功,阴功
琴操:(白) 相公
季常:(白) 姑娘
琴操:(白) 相公,你唔系唔知道后面有个亭喇,点解你又企响道,你又唔入去,唔通你又怕蛇鼠啩?
季常:(白) 蛇鼠我唔怕,我怕风雪啫
琴操:(白) 咁你望乜嘢啫?你唔见啲风雪经已停晒喇咩?
季常:(白) 系噃,姑娘,不如我陪你上去个亭坐下呢,你一个人就怕蛇鼠啫,有我系道就唔怕喇
琴操:(白) 咁有相公,我就乜嘢都唔怕喇,相公
季常:(白) 姑娘,乜嘢事呢?
琴操:(减字芙蓉) 正系飘零无所寄,感君知遇护佳人。
季常:(白) 咁咁,咁就冇所谓嘅
琴操:(接唱) 若说缘分注前生,彼此相逢缘有幸;
季常:(白) 姑娘,相逢有幸呢句说话,我就唔敢讲,因为
琴操:(白) 你唔驶讲喇,我明白,我好聪明嘅相公
(接唱) 若是使君曾有妇,多买间金屋去慰钗裙。
(花) 我愿为夫子妾,纵得是潘郎,但求玉树能倚凭;
季常:(白) 哦,(花) 难得花香能解语,回眸一笑荡人魂。若将眼前色笑比闺人,反觉闺中仪范何拘谨;
琴操:(白) 相公,旧阵时我就唔相信话一见钟情呢句说话,但系而家我就相信喇,咁我地彼此间既然系一见钟情,而且我重向你推心置腹添,咁,咁你点样安置我啫
季常:(白) 嘻嘻
东坡:(白) 季常呀季常,你咁就够唔系喇,(木鱼) 我请你踏雪寻梅并非叫你勾脂粉;
琴操:(白) 表哥,乜原来呢一位就系陈季常喇吗?
东坡:(白) 系喇
琴操:(接唱) 我共陈郎一见两倾心。
季常:(接唱) 兰亭相会邀天幸;
东坡:(接唱) 试问你如何应付个闺中人。
琴操:(接唱) 我正是有情不论名和分;
季常:(接唱) 佢许我绿杨移作两家阴。
东坡:(接唱) 你知否河东狮吼威名震;
琴操:(接唱) 我只要嫁得潘郎慰梦魂。
东坡:(白) 哈哈,季常你都算艳福骄人噃
季常:(白) 咁真系多谢东坡兄你,不过
东坡:(白) 不过乜嘢
季常:(花) 你知我家有娇妻如花艳,奈何时将冷面作迎人。欲谋金屋把娇藏,怕只怕事泄妆台添怒愤;
东坡:(白) 有办法,你驶乜怕啫
(接唱) 我共你邻居都只有一墙隔,一墙难隔两重心。我暂把琴操养在家,岂不是银河咫尺蓝桥近;
季常:(白) 好虽然系好,不过我总有啲怕
东坡:(白) 怕乜嘢?
季常:(接唱) 若然事泄东窗日,东坡:(接唱) 我可以认了琴操作未婚。
季常:(接唱) 玉娥慧眼确聪明,东坡:(接唱) 自古话鱼目能将珍珠混;
琴操:(白) 相公
(接唱) 古人自有盟心约,今人宁可约无凭。虽无六礼与三书,纳彩又焉能无馈赠;
季常:(白) 咁有
东坡:(白) 有就畀佢啦
季常:(龙舟) 我重献雪衣为娇赠;
琴操:(白) 我唔爱呀
(接唱) 雪衣又焉可两盟心。
季常:(接唱) 我仓猝都未携金玉品;
东坡:(白) 呢,(接唱) 何不解下你个玉钱纳彩聘钗裙。
季常:(白) 唔得唔得嘅
琴操:(白) 相公,我琴操既以千金之躯,委身以妾相侍喇,原来,原来都唔值得你以玉钱相赠嘅
季常:(白) 你唔知嘅喇,我唔畀得你嘅,因为
东坡:(白) 唓,(花) 在情场当勇敢,盟心焉可无馈赠,又可焉可并无一物慰佳人,玉钱既不许佳人问,如何取信佢嗰颗小芳心。
琴操:(白) 系噃
东坡:(接唱) 琴操呀琴操,季常既吝啬碧玉钱,难道你千金之躯能荐枕;
琴操:(白) 算喇,算喇,(接唱) 季常对我无真爱,何必尚把虚情慰玉人。佢既是虎腰难舍碧玉钱,我亦洁身自退难厮混;
琴操:(白) 我哋誃罢喇,表哥
东坡:(白) 好喇,誃就誃系喇,誃喇誃喇,确系喇,唔誃重系处有乜面啫,季常呀季常,我真系戥你可惜,誃喇
季常:(白) 琴操,琴操,(接唱) 既有良朋为月老,兰亭艳迹未留痕。千金难买美人欢,解下玉钱为娇赠;
东坡:(春风得意托白) 要佢喇,要佢喇
琴操:(白) 多谢你喇,相公
柳襄:(白) 相公,相公出嚟呀,相公
季常:(白) 阿襄,乜嘢事呀?
柳襄:(白) 哼,夫人叫我跟住你尾呀
季常:(白) 你返去见到夫人,千祈唔好话,柳襄:(白) 相公,好难嘅,唔话又点得喇,唔得嘅,相公,唔得
季常:(白) 记得唔好话
柳襄:(白) 咁就真系唔话
东坡:(白) 季常弟,乜嘢事干呀?
季常:(白) 冇,我嘅家人嚟接我返去之嘛
东坡:(白) 返去喎
琴操:(白) 乜咁早走喇咩
东坡:(白) 喺喎,驶乜咁快返去吖,嚟,我同你去嗰边梅林赏吓雪先,我准备咗好酒好菜嘅喇,大家同埋去喇
玉娥:(白) 襄伯
柳襄:(白) 乜夫人嚟咗呀
玉娥:(白) 系,相公咁快饮完喇咩?
柳襄:(白) 未,同埋苏学士,行咗去嗰边赏梅之嘛
玉娥:(白) 咁,除咗苏学士之外,重有冇其他人吖
柳襄:(白) 女人?冇、冇女人呀
玉娥:(白) 襄伯,我唔系问你有冇女人,我问你有冇其他人啫,哼,你作贼心虚呢,柳襄:(白) 唔系,唔系
玉娥:(白) 唔系,柳絮,你开去嗰度,执起嗰啲嘢睇吓系乜嘢嚟
柳絮:(白) 哦,唉吔,夫人,原来系一条女人手巾仔嚟
玉娥:(白) 襄伯
柳襄:(白) 夫人
玉娥:(白) 点解会有女人手巾仔呢?
柳襄:(白) 系呀夫人,或者啲单身女人过路留低咗都未定
玉娥:(白) 咁啱,单身女人,点解手巾仔之旁,会有咁多脚印呢?
柳襄:(白) 咁我就唔知喇
玉娥:(白) 咁嘅,无功不受禄,受禄就必有功,我一心就去进香嘅,柳絮,你将袋住個五两花金拧出嚟,若果襄伯系老老实实嘅,你就同我送咗畀佢驶嚟
柳絮:(白) 哦,得喇
柳襄:(白) 唉,夫人呀,咁我真系老实啦,真真正正老实啦
玉娥:(白) 咁讲喇
柳襄:(白) 禀上夫人,相公同埋一个着藕色衫嘅妇人鬼混,连埋个御赐玉钱都畀埋佢,而家我样样都讲哂罅夫人
玉娥:(花下句) 叹一句归家要动青梨杖,骂一句天下男儿尽负心。
龙楼控夫
任剑辉 白雪仙
狮吼记
唐涤生
狮吼记
第六场 龙楼控夫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陈季常
白雪仙饰柳玉娥
梁醒波饰苏东坡
半日安饰程玉书
苏少棠饰宋帝
谭倩红饰琴操
马笑英饰程夫人
李香琴饰宋后
朱少坡饰柳襄
黎坤莲饰柳絮
玉书、东坡:(白) 参见主上,微臣呼冤
宋帝:(白) 两位卿家何事呼冤?
玉书:(白) 东坡,你好口才,你讲啦
东坡:(白) 我讲,唔,从命,臣奏主上,并不是微臣有冤,不过代季常不平啫
宋帝:(白) 奏上来!
东坡:(白) 主上,陈季常娶妻柳氏,(木鱼) 只为柳氏六年无生养;不许陈郎接祖香。青灯顶在儒巾上;夜罚夫君跪柳塘。
玉书:(接唱) 纳妾原为宗枝想;百杖青梨遍体伤。幸有琴操怜苦况;一个愿为夫子妾,一个惜玉娶偏房。
宋帝:(花下句) 长安太守能惜玉,我呢个风流天子也怜香。焉能同病不相怜,快传太守临朝上;
季常:(白) 参见主上
宋帝:(白) 陈卿家,你缘何夫纲不振?
季常:(白) 主上容禀
(古老中板下句) 妻柳氏,好比活阎王。吆喝一声如雷响;俨如狮子吼兰房。恩稀自是冤仇广;眉梢眼角尽锋芒。反颜不似夫妻样;
宋帝:(浪里白) 哦,唔似夫妻,咁又似乜嘢呢?
季常:(接唱) 才一日,闲争十二场。喝罢打完呵痛痒;好比我是娇儿佢是娘。正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罚我更深跪柳塘。青灯顶在儒巾上;火焰成灰炙鼻梁。到处私心存异向;
宋帝:(浪里白) 陈卿家,你既有纳妾之心,又难怪妇人生妒,到底那琴操人品如何?值得你倾心若此?
季常:(接唱) 眉飞舞,口角也留芳。好比嫩柳初逢东风映;宜嗔宜喜更宜妆。看来不似人间相;
宋帝:(浪里白) 吓,琴操貌美,咁不似人间色相,咁又似乜嘢呀又?
季常:(接唱) 她好似熠熠小星傍日旁。我愿营金屋将娇养。
宋帝:(花下句) 纵使薄命琴操甘作妾,亦未必肯嫁畏妻如虎嘅少年郎。欲看琴操是何人
(介) 代传倩女临朝上;(白) 内侍臣,叫琴操上殿
宫监:(白) 琴操上殿
琴操:(白) 民女琴操见驾,愿皇万岁万万岁
宋帝:(白) 平身!
琴操:(白) 谢主上
宋帝:(白) 琴操,你缘何又会爱上陈太守?
琴操:(白) 主上,(醉酒中段) 潘安世界罕,爱他英伟雁塔扬,宋帝:(白) 倘若大妇不容,如何忍受呢?
琴操:(接唱) 纵受罪,我能让,要顺受,再不抵抗,几见支柱换正梁,宋帝:(白) 若果不许你入门,咁又如何处置?
琴操:(接唱) 我人已属檀郎,宁甘葬醋浪
宋帝:(白) 难得,难得!
(快点下句) 琴操驯服似绵羊。艳福修来从天降;孤皇恩准纳偏房。柳氏来朝观盛况;
宫监:(白) 柳氏上殿
玉娥:(白) 君皇万岁
宋帝:(口古) 柳玉娥,你嫁夫六年,并无所出,男儿四妾三妻,都未为过份噃,就算你丈夫多添一个琴操,都唔算得奢望啩;
玉娥:(口古) 哦,乜原来主上都主张我丈夫纳妾咩,所谓婚嫁由人定,子承天赐,常言人力不可胜天,臣妾又唧有回天之力呢?想皇后母仪天下,十载并无所出,万乘之尊都未曾选妃纳嫔,咁试问为臣子者,有谁个敢潜纳偏房。
宋帝:(口古) 柳玉娥,皇后贤良淑德,唔似你奴役其夫,好似河东狮悍;
玉娥:(口古) 主上,臣妾爱夫如命,所谓夫妇有私恩,君臣有公义,公义不可废,私恩哪可忘。
宋帝:(花下句) 传令宫娥拈御棍,分班环列御阶旁。若然妒妇不依从,棒打金枝三十杖;
季常:(白) 主上,请勿捧打臣妻,微臣愿与妻终身相守
宋帝:(白) 住口!
玉娥:(白) 我唔怕嘅,(花下句) 芳心全碎裂,寸寸断肝肠,女子由来无气量,忍令杯羹两份尝,家添百口还能养,最难添置一张床。我伤心唯愿死夫前,哀对陈郎悲声放;(白) 季常,夫呀,冤家
宋帝:(白) 嘿,为皇既开金口,永无收回之理,打你唔怕,俾砒霜你饮怕唔怕?
玉娥:(白) 我唔怕!
宋帝:(白) 好,人来,赐砒霜
宫监:(白) 领旨
季常:(白) 主上饶命呀!
玉书:(花下句) 侄女呀,千斤担,甚过刀和杖,砒霜落在葡萄上,你得投降处且投降呀。
东坡:(花上句) 我哑口更无言,我亦泪洒罗袍上,恨无半策平风浪,匠担枷苦自尝,夫人呀你莫为琴操将药仰;
宫监:(白) 夫人,请酒
季常、玉书:(白) 夫人、侄女,唔好饮呀!
琴操:(白) 夫人你,你唔好饮呀!
季常:(白) 哎吔,玉娥,玉娥,玉娥妻,(?) 我负背恩义翻错醋江浪,抱弱柳哭叫悲怆,你为愿丧生殉身砒霜,两拥抱再不放,误会了痴心汉,怨句东坡介绍人,实有罪状,(白) 当初都唔想嘅!唔知系唔系苏东坡布胭脂阵嘅啫,千怨万怨,怨襄伯泄露春光
玉娥:(接唱) 冤家再莫声声骂柳襄,最可笑既知错未应唔认账,花不迷蝶蝶情狂,悔约未应太心怆,(白) 一想到花不迷人人自迷,你重有乜嘢可赖,一日都系我玉娥福薄修唔到夫郎福份啫
季常:(白) 重喊
(接唱) 恼哭偷顾望,怨恨差错蜘蛛网,你害我累我处处挑动实有方,最错呢趟,借胭脂布阵,将人落葬,瘦腰郎,负义翻成忘恩汉,致令妻抛弃我落泉壤,念到恩深处,泪满眶,吓,待我一朝牺牲殉恶浪,(白) 琴操,你千不该,万不该你对我咁嘅眼波,对我咁嘅媚态,我有乜法子唔十年道行一朝丧呢!
玉娥:(接唱) 我今丧命留番琴操归鸳帐,免致令你悲怆,悲怆,此后共结双,莫再乖妄,再三交带负恩忘义汉,须当勤奉墓前香,莫个不烧香
(白) 季常夫,我就嚟去啦,你要知道女子视丈夫如第二生命,若果我死之后,希望你独爱琴操,千祈唔好再三心两意,所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点解饮咗杯毒药,咁耐都重未死得嘅?
季常:(白) 玉娥妻,若果你死咗我又何以独生呢?主上,主上,我妻既为殉情而死,为夫者何忍独生?主上,我都系罪无可恕嘅叻,望主上赐多碗砒霜畀我饮啦
(木鱼) 当日主上命微臣将艳访;黄山巧遇女红妆。失足自投胭脂网;轮罪还须把药尝。
宋后:(白) 哎吔,乜主上你曾命太守去访艳咩?(口古) 主上,季常之妻,不准其夫纳妾,就罪该处死,哀家亦系不准主上纳宠,我亦系罪同一样呀;(白) 主上你快的畀杯毒药我饮啦。
宋帝:(口古) 嘿,嘿,阿梓童,孤皇本无煮翠之心,但柳玉娥有叛逆之意,为皇深深悔错叻,怎奈难求仙药,令淑妇还阳。
宋后:(白) 今日嘅事,我系隔帘听到哂,当主上传命赐砒霜嘅时候,我经已将白醋换咗砒霜,玉娥,你饮个碗系醋嚟咋,呷吓醋又点死得人呢?
季常:(白) 谢娘娘!
宋后:(白) 主上,今日呢件事点样发落呢?
宋帝:(白) 任从梓童发落
宋后:(白) 哦,由我发落呀,咁我就有分数啦,季常、玉娥你地
(唱七字清) 佳人才子应无恙;
夫人:(接唱) 莫个欺妻强说振乾纲。
玉书:(接唱) 狮吼河东谁不让;
玉娥:(接唱) 都只为爱夫情切性如狂。
琴操:(接唱) 自叹花逢落拓无依傍;
宋后:(接唱) 琴操不用自哀伤。配与东坡谐鸳帐;此后莫将醋海染朝房。
(白) 琴操你嘅意思点呢?
琴操:(接唱) 女子嫁夫凭夫养;治夫无术真难安。若东坡对我能揖让;纵然下嫁也何妨。
(白) 皇后,桂夫人,陈夫人,倘若东坡日后有踏错行差,你地要为我主持公道噃
东坡:(接唱) 琴操你混入狮群同结党;令我半带犹疑半带慌。皇皇后命宁敢抗;此后闺中你为虎我为羊。
玉娥:(杨翠喜) 轻挽夫婿重投爱望,季常:(接唱) 此际一旦能平醋浪,琴操:(接唱) 配文豪自觉心舒畅,玉书:(接唱) 对妻心彷徨,东坡:(接唱) 夫妻总相安,望从今夫妻再莫、再莫两分张,玉娥:(接唱) 归家去,季常:(接唱) 再求恕谅,玉娥:(接唱) 此后望怜嫁后人,宋帝:(接唱) 一切有皇护仗,合:(接唱) 四对好鸳鸯
拜月团圆
唐健垣 任太思
双仙拜月亭
唐涤生 唐健垣
双仙拜月亭之拜月团圆
唐健垣 任太思演唱
唐涤生原作 唐健垣改编
(入场锣鼓)婢女、侍兵:(内场白)西亭、东亭祭坛已备,请小姐、状元爷上香
生:(文锣二王首板)心魂丧,(一才)旦:(接唱)哭煞未亡人,(二才)生:(接唱)妻你幽魂何往,旦:(接唱)夫你幽魂何往;
合:(乙反哭相思)哪,天呀
(五才乙反二王花下句)今日重回故地
(乙),(一才)敬奉一炷清香
(尺)。
生:(白)请嫦娥仙子赐我夫妻魂梦相会呀
旦:(乙反南音板面)思我玉郎,朝晚跪拜龙王,湘江水冷你受寒,我念郎欲跳江,生:(接唱)妻已悬梁,哀我未亡,他朝妻你会郎,候郎在哪方
旦:(乙反二王)哀哀奠酒,血泪代琼浆;
呕自我心来,未变黄。
杜鹃不及,我啼声响;
生:(接唱)孤猿难效,我叫声干。
可叹清明未得,把你青坟上;
旦:(接唱)泪已流干
(陈冠卿老师设计之低迷魂腔,曾用于残夜泣笺),泪已流干,我欲倚无郎
(收)。
生:(乙反西皮连序)独向楼畔看,拜月亭雾罩藏,更闻鹤唳泣南冈,亭畔盼仙踪降
(序),魂返仙台望乡,我哭娇妻,旦:(接唱)我哭郎带泪上香,望穷潇湘,仙亭往,访檀郎,求登仙乡
(尺),生:(接唱)鼓盆歌,法苑轻弹唱,痛忆妻房,心魂丧
(上),旦:(接唱)垂泪上香,遍流面上,哭我痴郎
(合)生:(排子头摄反线和番)咦,雾烟罩月朗,幻作仙女像,(风锣)骤疑天仙半空降,瘦腰仿似我娇妻,夜半来会郎,(浪白)那边拜月亭上好似瑞兰模样嘅,莫非芳魂夜降慰我哀伤
旦:(接唱)阴霾云掩蔽清朗,似见我梦里痴心汉,又疑是花影障,莫非慰我魂归夜半临庙堂,魂共魄未随恶浪翻,再会鹊桥旁
(提气急白)待我上前一看呀
(即奏正线扑仙令引子)(白)啊,可是,世隆夫!
生:(白)瑞兰妻,又话你已玉殒香销?
旦:(白)又话你已投水自尽嘅?
生:(唱曲)悲绝望,我断肠便跳江,旦:(接唱)惊噩耗,我二回悬梁,信是缘未了,两番未到仙乡,生:(接唱)我福命大,未许会龙王
(一才)(开边)旦、生:(乙反哭相思)哪,世隆夫、瑞兰妻呀
(一才)旦:(排子头反线红楼梦断引子)夫郎
(入乐)金兵进犯我家邦,偕母共逃亡,却不幸冲散弱女心凄怆,风雨交侵恐招灾降,谢郎护救,为照料免危亡,共上路寻娘,幸有倚傍,同住镇阳,玉女倾心一往,生:(催快)正喜结鸳鸯,仙女伴才郎,尊翁率兵将,拦阻痴心汉,强命你登车往,带病我怎追赶,闻道午夜,你痛悬梁
旦:(反线二王板面)并蒂莲开罡风降,三载凄凉寄心香,跪拜夫君作悼亡,再唤句郎,生:(接唱)岳丈摧花风雨柳江浪,分散了凤与凰,我含恨向江心葬
旦:(反线二王)恩爱尽成空,生:(首顿序)我日夜念你,盼妻泪眼汪汪
旦:(唱曲)夜夜拜鱼龙,生:(二顿序)秋水望穿你魂未降,料想回天拜月朗
旦:(唱曲)默祝若见郎骸,请引导往龙宫殓葬;
生:(序白)多谢贤妻深情呀
(接唱)郎是有情郎,散花女天庭复位,病阮郎抱石投江。
(序托白)瑞兰,你回家之后如何呀?
旦:(插白)回家之后?
(接唱)迫我重婚配,似英台,(序白)严亲有恨,弱女无颜,日见父未敢抬头,夜哭郎不能闭目,(接唱)花烛难谐,愿化蝶同登仙榜;
生:(序白)真苦了你呀
(接唱)宝钗分,一别人天永隔,我实愿与妻亡。
旦:(反线二王尺字序)望夫山,三年唤魂力竭声干,长夜独自痛哭,候郎魂降,西楼暗推窗,不见玉郎来,我暗捶床,莫非夫君不把妾体谅,怨我抛弃你在镇阳,宁断爱靠双亲养
(静收)生:(白)我岂会怪你呢?
(稍爽起乙反中板)积一载断肠诗,积二载拜月词,旦:(接唱)积三载悼亡书翰;
生:(接唱)宝箧未能存,楼高难堆叠
旦:(直转乙反二王)绣阁未能藏。
(秃唱士工线红烛泪)当日苦伤怆,难于追赶,惨矣力竭声嘶魂魄荡,我亦锥心泣血,泪眼汪汪,狠心爹爹,命车夫挥鞭忙
生:(转正线胡笳十八拍头段)哀尊亲毁良缘,骂夫是淫邪汉,骂女背亲自配郎,旦:(接唱)强共返家乡另选才郎,我冒死把严命抗,幸得慈萱怜女情怆,暗为派差仆往,代访夫你病状,接噩耗我心悲伤,夫你伤心忍跳江,生:(稍快唱二段)旦夕痛悼爱妻情如狂,旦:(接唱)镇日应付我爹为媒忙,愿随郎泉路往,永绝望,空涕泣泪满湘江,我二回夜半悬梁
(起慢度撞点头)生:(白)妻呀
(乙反七字清)当日我带病追寻难赶上;
自伤是贫寒难以拜华堂。
抱石投江我宁殉葬;
慈祥老汉相救认作儿郎。
曾几度病里遣人寻妻往;
惊悉多情倩女痛悬梁。
(稍快正线七字清)换姓改名题金榜;
相国怜才我拒东床。
旦:(接唱)是我父退敌勤王升宰相;
却未知状元竟是我蒋郎。
(笛子即奏反线引子)生:(白)吓?原来相阁即系你父尚书大人升任?圣上为媒要我娶相国千金,我唔知系你重拒绝添
旦:(白)啊,多谢世隆夫深情
生:(白)瑞兰妻
合:(唐健垣作曲、反线雉朝飞)地老天荒影一双,举杯邀月尝佳酿,共泛水乡,再生鸳鸯,旦:(接唱)相依,生:(接唱)相傍,合:(接唱)无风浪
(风锣、筝流水声)
双仙拜月
(悼亡、重会) 何非凡 陈凤仙
双仙拜月亭
唐涤生
双仙拜月亭之双仙拜月
(悼亡、重会)何非凡 陈凤仙演唱
(大笛排子头反线哭亡魂一句)旦:(起幕上唱反线二王板面)并蒂莲开罡风降,凄凉寄心香,跪拜夫君作悼亡,再唤句郎,摧花风雨柳江浪,分散了凤与凰,离恨向江心葬
(反线二王)恩爱尽成空,夜夜拜鱼龙,若见郎怀,引渡在龙宫殓葬;
郎是有情郎,散花女天庭复位,病阮郎抱石投江。
(反线二王尺字序)望夫山三年,唤魂力竭声干,长夜独自痛哭,候魂兮降,西楼暗推窗,不见梦魂来,我暗捶床,莫非夫君不把妾体谅,怨我抛弃你在镇阳,宁断爱靠双亲养
(起反线中板)积一载断肠诗,积两载拜月词,积三载悼亡书翰;
宝箧未能存,楼高难堆叠,绣阁未能藏。
若将此恨化成灰,怕只怕狭隘人间,载不尽愁多怨广;
海深未为深,愁深难测度,(转乙反二王)怨重不能量。
(乙反西皮)独倚楼畔看,拜月亭雾罩藏,更闻鹤唳叫泣南岗,亭畔拜仙踪降
(序),魂登仙台望乡,一个哭阴司,一个哭灵带泪上香,望穷潇湘,仙亭去访痴郎,求登仙乡
(尺),生:(上场介另场接唱)鼓盆歌,法苑轻弹唱,悼亡灵,翻前账
(上),垂泪上香,泪流面上,苦煞痴郎
(合)(正线悼殇词)哀殇,哀殇,紫箫声断彩云乡,唉剩粉空留玉镜旁,万恨千愁三炷香,三炷香,一炷哭镜破钗分在镇阳,拆散鸾凰,凤折鸾亡,一炷哭簪花情劫蔡中郎,誓约难忘,梦短情长,一炷哭离魂倩女为郎殇,唉病折兰芳,芳塚埋香,虔诚奉上,伏维尚飨
(短序乙反南音)唉三杯药酒,代琼浆。
鲜红原是葡萄酿;
呕自我心来未变黄。
杜鹃不及、不及我啼声响;
子规难及我叫声刚。
清明难把你嘅青坟上;
泉台寂寞,(转乙反二王)犹怕你欲倚无郎。
(乙反芙蓉中板)好一比蝴蝶呀误投蛛丝网;
好一比哀鸿错落、错落藕莲塘。
毕竟是春蚕难脱情丝绑;
好一比灯蛾难免、难免火中亡。
(乙反七字清)东床难赘贫穷汉;
布衣难拜上黄堂。
今日簪花题虎榜;
不拜青坟拜道场。
(一槌乙反花)我犹记得夜半挑灯,引得凤投罗帐;
(快弹竹花)(诗白)不需临邛道士招魂魄,魂返仙亭
(介) 冷月旁
(排子头反线和番)雾烟罩月朗,幻出仙女像,凝眸看天仙降,偷看,瘦腰偷再量,似娇妻相,夜半寻瑞娘,(浪白)吓,奇怪叻,拜月亭上好似我妻瑞兰咁噃,好,等我上去睇吓系唔系至得
旦:(接唱)阴霾云掩蔽清朗,似见见见梦里痴心汉,误投了相思网,莫非冷雨魂归夜半临庙堂,魂共魄未致随恶浪,复再归暗渡鹊桥会郎,(浪白)唉吔,个主持的说话真系灵嘅啫,我正话在拜月亭中,居高临下,望见祭坛之旁,有一秀才,好亿奴夫模样,哦莫不是我蒋郎夫,今晚夜登仙拜月,好,等我去揾佢先
生:(白)吓,乜又唔见咗呢,真系奇噃
(接唱)鹤鸟斜伴柳塘,雾重难复看,更未能会素羽玄裳,香销艳女妆,今生恩怨梦里偿,实实实觉孽缘尽葬,夫妻得一晚相思,永害郎太心伤,偷偷拜泣向庙堂,旦:(接唱)相思账,一路暗想,痴心向,心幻意想,轻轻再拜愿葬孽网,生:(浪白)奇叻,真系瑞兰妻咁噃,行埋的到得,瑞兰
旦:(诧异白)蒋郎夫
生:(喜介白)瑞兰妻呀
(续唱)借灯偷照望,望爱妻不似墓里藏,挑灯、挑灯照玉人,倩影不变方向,旦:(接唱)待我挑灯看,看君得意状,丽影双双,翻飞翻飞作浪,休痛哭祭水乡,(浪白)蒋郎夫,又话你投江而死
生:(白)瑞兰妻,又话你抱病身亡
旦:(白)吓,我虽然系有几分病态,但未致饮恨黄泉,啊,想是爹爹不仁,妄传死讯咯
生:(白)乜原来你抱病身亡系假嘅,我投江自尽就系真,个一晚,我讲畀你听喇
(接唱)幸得白发轻抛网,不致葬身殉恶浪,未应一旦落泉壤,变改双卿秋试点翰,劫后姓字香,中得状元郎,旦:(浪白)乜话,今科状元就系你呀,唉吔,真系好咯
(接唱)天捉弄情侣真乖妄,叹声冤孽情险误我一世,爹爹再命人另嫁才郎,愿仰药情殉砒霜葬,生:(接唱)念约誓未游柳巷,更未将龙凤配希罕,负了负了负了招赘嘅宰相,旦:(接唱)带泪拜君尽爱不再婚,我今生都未致烧错香
生:(笑介白)哈
生、旦:(煞板)拜月亭
(上),钗圆剑合
(士),韵事传扬
(上)。
隋宫十载菱花梦
罗家宝 李宝莹
唐涤生 苏翁
隋宫十载菱花梦
罗家宝 李宝莹演唱
唐涤生原作 苏翁改编
旦:(正线采菱曲)烽烟战祸劫火邦家遭相侵,堪悲江山破琼楼玉宇焚,金枝强掩玉叶身,将淡笔扫黛眉,衣香鬓影哪复有风韵,冷叶残荷零落再休问,危巢玉燕东西两相分,谁怜陈驸马,改装天边去,喜得脱祸劫不致遭厄困,(浪里白)去了多时,想必已离宫禁咯,(接唱)将一块裂镜临危赠,(浪里白)镜为表记,好待他日重圆呀,(接唱)只恐消息隔阻讯息哪复寻,徒自苦泪向腮边印
生:(倒板)叱咤一声风云震
(士);
(英雄白)征衣犹染血痕新,沙场铁雁早名闻,十万貔貅临战阵,隋朝一统定乾坤!
(正线惊鸿令)未惯怜红惜翠,情河从未泛,金鸥铁雁啸风云,剑光中锋芒迎战阵,横磨三尺斩敌人,似风卷残云兵士奋,又好比破叶残花落红尘
(士工花)何以有倩女斜倚红桥,更有此闲情逸韵
(尺);
旦:(反线银塘吐艳)情昏昏,新月暗,荷花片片化香尘,花香惹得情蝶近,怎禁它芬芳吐艳,最怡神,灯儿明灭呀,殊堪忿,夜夜塘边照红裙,裙伴无人情渐苦,抬头只见有征人,轻轻拈带逢人问,你可悲红断飘零染泥尘,花香哪得千日艳,情花到此爱伊人
生:(白)唏!
(长句二王)工谗狐媚乞人憎,烟视媚行殊可恨,荷香洒尽杨枝露,艳句尤比郑声淫,怪不得话商女不知亡国恨,深宫但知耽欢乐,不知隋将已亡陈,我自少遵从慈母训,偎红未惯,倚翠何曾。
若不怜你弱质纤纤,早要你血尝利刃;
(白)躝开!
(乐起反线夜思郎衬白)旦:(浪里白)唔!睇你气宇轩昂,丰神俊朗,以为你喺一个知情识趣嘅俏郎君喎,哎吔,啋!乜原来喺个老粗嚟嘅,生:(浪里白)我喺老粗,嚸解呀?
旦:(浪里白)躝躝声重唔喺老粗?你请我行开啲得唔得嘅啫,(反线夜思郎)甲胄玲珑,天生神勇,三尺青锋,雄威似天神,生:(接唱)寂静深宫,只剩荷香一绿鬓,亡陈乐昌不见人,唯向你相追问,旦:(浪里白)你追问乐昌何在,何不先问我是谁呢?
生:(浪里白)到底你是何人?
旦:(浪里白)唔!你舍得同我请益喇咩,好话喇,我就喺乐昌公主……
生:(浪里白)吓!
旦:(浪里白)个妹呀!
生:(浪里白)公主与驸马何在?
旦:(浪里白)驸马死于城破之日,至于公主嘛…呃…
(续唱反线夜思郎)蟾宫琼楼暗,扑面有香风一阵,生:(接唱)楼上有红裙,杨越闯去寻玉人!
旦:(楔白)呃,咪住……
(接唱)平白闯进胭脂阵,知否兰浴水暖正芳芬,难道豪情客,不怕无行无礼,笑坏人
生:(白)呸!
(花下句)想我一生目不斜视,又怎能接近兰麝芳芬。
待某按剑坐楼前,哪怕乐昌从空飘隐;
旦:(收白)睇下你呀,一头大汗喎,等我同你抹咗佢啦,生:(急白)唏!行开!
旦:(娇瞋白)哎呀,啋
(减字芙蓉下句)我与你前生无冤孽,因何见我就发掹噌。
劝你煲啲麦冬与川连,周时咁当茶饮;
几多英雄金粉客,为着怒火把身焚。
(花)我对你浅爱轻怜,无非爱惜此何郎傅粉;
生:(反线十字句中板)一点惹火朱唇,一对迷人双眼,魅力是摄魄勾魂。
我是一个铁金刚,不是菩萨低眉,不会受你色情挑引;
倘若你再纠缠,一巴扫去你芙蓉香粉,一手撕破你珠绣湘裙。
(唱花半句)你速唤乐昌下琼楼,(口白)去!
旦:(口白)哦!喺,(接花半句)你且在园中来候等
(上);
(白)我而家去喇
(下介)生:(唱梆子花下句)想乐昌行藏诡秘,今日兵临楼外,佢尚垂下帘幕深深。
且待我按剑在楼前,诛除此陈廷宫粉;
旦:(换宫廷装复上介士工慢板)不畏刀侵,何愁劫运
(合),置生死于度外,化一缕雪魄冰魂。
换一换锦绣宫装,敛一敛万种风情
(合),一步步落下琼楼,一步步鬼门关近;
(白)陈朝乐昌公主到
生:(白)乐昌公主到?哦!乜又喺你呀!
(正线人生曲)玄虚难以假换真,任你化做妖邪千般变,难逃劫数死罪生,旦:(接唱)不是求怜剑下刎,往事如烟休再问,楼前相对是乐昌原人
生:(接唱)轻佻引诱为了何因?
旦:(白)唉!将军呀!
(反线十字句中板)危城鹣鲽惜分飞,破巢燕子东西散,一双同林鸟,两地各投奔。
一段荷花香,藏着几许血泪辛酸,带着了无穷伤感;
无非是计用缓兵,情挑隋宫虎将,掩饰那亡命陈臣。
(滚花)陈驸马虎口脱离,小乐昌死而无憾;
生:(白)好胆!
(快中板)冲冠一怒火奔腾。
辣手摧花
(齐才)(滚花)挥利刃
(六);
旦:(流水行云)宝剑寒光凛,泪沾翠袖迎白刃,落花劫,残香断梗葬红尘,生:(接唱)要你剑下顿丧生,旦:(接唱)我愿遭劫拚牺牲,生:(接唱)你带泪忍痛作牺牲,旦:(接唱)杜鹃血,尽洒剑下坟,生:(接唱)情难悯,心又悯,你绝不惊震,有异于天下妇人,旦:(浪白)杨将军,你因何停剑不杀呢?
生:(接白)天下妇人,有几多个可以临危不惧呢?
旦:(楔白)唉!将军呀!
(接唱)我是邦家倾覆劫后身,偷生他朝无倚凭,兰絮有因,愿与邦家共沦沉,生:(接唱)我纵是铁般心肠,亦有满怀恨怨感,旦:(接唱)何处住我身寄住我心,飘飘落英劫,哀哀亡国恨,未堪再睹,画阁江山再不属大陈,生:(楔白)哦!原来你喺为咗国亡家破,无处藏身,因而求死呀!
旦:(楔白)喺,生:(楔白)唔!
(接唱)有计于心,有计于心,我有娇妻,可惜现已身殒,将你冒做娇妻,旦:(接唱)不敢作别嫔,生:(接唱)是权宜计策,不是同偕合卺,旦:(接唱)为了解厄困,莫以失德笑俗人,生:(接唱)我愿以娇花庇护为责任
旦:(花下句)将军大恩如再造,乐昌今世报未能
(合)。
求神
任剑辉 白雪仙
唐伯虎点秋香
唐涤生
唐伯虎点秋香之求神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生:(哭皇天托白)小姐,拜神呀,真系神心咯,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呀吗,小姐你真系靓嘅唧,小姐,点解唔出声呀,(百鸟和鸣)求神,求神,诚心礼佛来求灵神,同小姐你三生有幸,同小姐你成为情人,好心娇姿你怜悯,旦:(接唱)劝你说话谨慎,娇花休想过问,喂,劝你要立品行,快跪开,咪黏身,生:(接唱)小生热情太甚,初相见心中爱玉人,我初初学人去密运,喂,省我嘅猫面太无瘾,旦:(接唱)衰人讲嘢令我憎,所作所为,认真下品,生:(接唱)点算下品唧,我有心求凤引咋,观音你应动善嘅心,旦:(接唱)观音实冇乱咁帮坏人立错心,生:(接唱)观世音都有救苦救难心嘅,旦:(接唱)你乞我憎,面蒙夹牙痕呀,生:(接唱)我生性风流,喂,我还未结婚,旦:(接唱)喂,你自量吓啦,系乜嘢人,你个猫样生成,会有人共结婚咩,生:(接唱)我著名貌美,同姑娘合衬,旦:(接唱)啋,咪嚟闷我,你闷人闷到猛嘅,生:(接唱)只求共你做对有情人,旦:(接唱)你个衰人边个同你相亲
生:(秃头二王)你只高窦嘅猫儿,许配呢个痴人最合衬;
旦:(二王短序)你可谓疯狂傻戆肾
生:(接唱二王)鬼叫你风骚又娇嗲,而且态度咁天真。
旦:(二王短序)唔该你咪立坏个心啦
(接唱二王)我有我拜神,你做乜将人胡混呀;
生:(二王短序)一定拜神求婚嫔哩
旦:(接唱二王)你下流贱格,真系正一衰人。
(二王短序)你做鬼都好过做人
生:(接唱二王)就算我死落黄泉,魂魄都追随你左近;
旦:(二王短序)我睇阎罗王都唔肯
(接唱二王)要你落十八层地狱,等你做只地府嘅冤魂。
生:(白)咁就笑话啰,(三级浪)相信泉下阎君,一定怜念有情人,旦:(接唱)咁你共鬼有缘分,快去地下成婚姻啦,生:(接唱)乜你咁鬼黑心唧,我心意一番,真情共娇订凤盟,旦:(接唱)你成个坏人,说话得人怒愤,生:(接唱)哈哈,你嬲得真美丽,最妙发娇嗔,好心啦将我怜悯,旦:(接唱)睇你周身冤气腾腾,认真气坏人
生:(士工慢板)一朵好娇花,应要怜粉蝶,你好比天上嫦娥,令我情不自禁;
(序白)可怜吓啦小姐
旦:(快慢板)登徒子,你似疯狂,乞怜摇尾,真系有失斯文。
生:(士工慢板)我貌似潘安,风流倜傥,七尺昂藏,真系世间难揾;
(序白)嗱,你睇真吓
旦:(快慢板)再讲多都嫌哂气,真真倒运遇啱你个学神。
生:(白)嘻嘻
(?)我爱你貌美兼风韵,还求望原谅我苦困,自见过你顿觉心深印,旦:(接唱)成日咁闷人,令我太讨厌,真真乞我憎,怒愤,生:(接唱)你完全唔明,我系世间嘅文人,你要应允,共我结婚嫔,(摄白)应承啦小姐,旦:(接唱)边个孖你同成婚,霎戆,妄想,贱格无品,栈你乱咁谂,你若够精即刻收下心,大觉训
生:(反线中板)叫一句好姑娘,我爱你面似芙蓉,都不用调脂傅粉;
叫一句好小姐,我爱你秋波一转,柳眼明媚窥人。
叫一句好姑娘,我爱你口似樱桃,更有入骨销魂嘅风韵;
叫一句好小姐,我不是狂蜂浪蝶,我系江南第一个才人。
(花)俺小生,唐寅字伯虎号六如,苏郡吴县人,望小姐将痴郎怜悯;
(白)小姐,我系一个文人嚟,唔系吓你,我嘅学问好哽喇,旦:(白)哎呀,躝开
(长二王)你呢个文人乞我憎,你个鼻哥就的确哽,周围踢索,用个鼻去闻人,劝你养性修心求学问,劝你行为自检,莫个失斯文,须知大好娇花,岂容狂蜂问,就算花能解语,也未许浪蝶缠身。
徒负了大好年华,就算你有满腹经纶,都系下品;
(一才收堀白)我冇咁得闲同你发牙痕呀,生:(白)小姐,你贵姓呀?
旦:(白)点解要讲畀你知唧,唔讲,生:(白)讲啦小姐,旦:(白)吓,你咪拉手拉脚噃你,生:(白)咁你讲啦,旦:(白)都话唔讲啰,远处:(叫白)秋香姐呀,走啦!
旦:(白)哦,嚟啦!
生:(白)哦,原来你系秋香姐呀!
旦:(笑一声下介)生:(白)秋香,秋香,唉,观音赐我缘和分,回头一笑倍销魂
(快花)且看是谁家淑女,我一于要死跟。
万世流芳张玉乔
崔妙芝
简又文 唐涤生
万世流芳张玉乔
崔妙芝演唱
简又文原作 唐涤生改编
芳艳芬原唱
(怀旧)悲痛于心间,泪珠背人弹,闪闪青灯照五更,伤心夫婿未魂还,失节岂因贪,负恩更未惭,耿耿忠心志未减,伤心家国泪汍澜,含泪宣誓仰首天南,愿借一笑要重恢壮士胆,看天际月一弯,尚偷照尘寰,倘使不教建复各省,偷生于世也无颜
(乙反中板)无语对青灯,魂断翡翠楼,哭尽了朝朝还晚;
含泪倚薰栊,怯尽一袭青莲笑我,曾几次欲解带投环。
死比羽还轻,自念天赋娥眉,似不应该收场咁惨淡;
我一夕入梨园,重睹大明衣履,才触起我一笑开颜。
一笑荡雄心,几番血泪陈词,才把那枭雄来激反;
报国少良才,谁识梨园子弟,个个都是优国奇男。
似几树木棉花,独艳在五羊城,谁不抱有忠肝义胆;
看那粉墨登场泪满衫,爱把那汉调重弹。
(转士工线新曲盼汉曲)愿共牺牲同患难,唯愿立心除贼患,使大汉衣冠,光辉于一旦,今后光更灿烂
(转二王)拗折凤凰簪,毁碎鸳鸯谱,忍辱求存,莫笑我玉乔情冷;
今夕整颜容,功成一着,却在谈笑之间。
莫负了岭表三忠,莫负了煤山遗痛,莫道一介妇人,(转反线二王)佢嘅权威有限;
浅笑系兴亡,轻颦传力量,但愿功成凭一笑,汉旗得重竖汉关。
我正沉思,好似闻客至,只有敛尽愁眉,摆出了仪容千万;
(合尺花下句)但愿留芳万世
(士),莫负此一代红颜
(尺)。
吾爱吾仇
薛觉先 谭兰卿
唐涤生
吾爱吾仇
薛觉先 谭兰卿演唱
生:(胡不归)长相思,长相思,夜深时,孤灯影只谁偎倚
(南音)倚楼夜夜愁风雨;
雨暴频惊呢个可怜儿。
儿啼哭母今何处;
处处凄凉事事悲。
悲恨哪堪回首记;
(二王)记得出墙红杏,翻成了冤枉相思。
虽属事有可疑,嗟莫当时大意;
旦:(送君)伤心更自怜泪交飞,奴欲归去为睇心爱子,冤家已袂离负娥眉,魂欲断,心欲碎,我定要归家去
(儿啼哭介)生:(慢板)抚娇儿,亲料理,一声唤母,使我魄荡神驰。
燕归来,人归未,反不若多情燕子;
旦:(长句花)我心碎矣,心碎矣,隐约微闻窗内语,凄凉灯下一孤儿,冤孽岂关儿女事,忍将骨肉作抛离,正是一般血泪同相似,几重爱恨,隔个窗儿。
更谁知燕到檐前,却又归巢未许;
(哭相思)心碎矣
生:(白)冰儿,冰儿
(二王)正是悲酸欲绝,仿佛倩影依稀。
何以遽灭芳踪,待我追寻去处;
(儿啼介)旦:(白)唔好喊呀
(催眠曲)哦,成日喊嘅咩,边个治你咁贱,离别阿妈仔你就有罪,哦爱,阿妈今晚特意嚟锡番乖仔你
生:(白)冰儿,原来你入咗嚟
(木鱼)莫再拒人千里,谁是谁非;
凄凉执手问冰儿。
你话有信留在珍妈,知否佢已荒林早死;
旦:(木鱼)珍妈定为奸人所害,毒计埋书。
夺爱横刀多卑鄙;
生:(木鱼)谁个对你如斯怨毒,你大可坦白陈词。
旦:(秃头中板)既有赃,和有证,我实与荡妇无殊。
夺爱心,含血喷人,固是心肠可鄙;
又谁料,半生为君妇,竟有失节嫌疑。
(花)奴是覆水难收,何不你再求新侣;
生:(沉花)唉吔吔,误在一时。
(反线中板)事三思,度理权情,自愧当时大意;
念娇妻,情本重,未必妇节能移。
奈证赃,有重重,爱极反成猜忌;
妻呀你既冤含,更宜自白,何必苦及夫儿。
(花)所谓夺爱横刀,妻呀是否燕怀佢害你;
旦:(花下句)是奴仇,是君爱,更难尽我未了嘅衷词。
香罗塚
李宝莹
唐涤生
香罗塚
李宝莹演唱
(京圆场转倒板锣鼓)(丝丝泪)泣秋风,半迷蒙,恨煞天欺弄,破黄粱梦,一世恩情重,爱亦成空,西厢一晚已葬情浓,说什么念爱宠,两载中,芳心悲痛,累孽重重,恩情、恩情皆断送,书生忘义也愚蒙,夫婿虽然在,嗟我薄命如花怨东风,恩怨经尽了,我怕重逢
(乙反中板)花原是薄命花,任郎是怜香客,徒悲恩尽情穷。
血泪度余年,只原是半夕西厢,幸福已由人播弄;
书生已太聪明,不信茹娘心内隐,反凭官势杀阿侬。
仗义是奸夫,万不料三两黄金,义比千金还重;
活我是三娘,虚设香罗塚,(转乙反二王)把那恨锁愁封。
妾命未该终,幸有狱卒酬恩重,好一着桃僵李代救阿侬,隐姓埋名居山洞,可怜我哭夫念子泪溶溶,哀此薄命寒桃,捱不惯风欺露重;
(排子头别鹤怨)任风雨播弄,变尽颜容,宵宵栖身借山洞,一切恨怨在五中,堪悲偷生似一梦,只为尚有孩童,难以鱼鸿寄痛,凭谁寄痛,望天边血泪容,念到有幸相逢,劫后哀鸿,飘飘血泪涌,说什么夫妻恩义重,鸳鸯拆散再见术穷,伤心也是空,恩深也是空,盼阴间与夫重逢
(短序南音)生死难相共,夫丧在途中;
惹下香罗命案恨几重。
夫婿本属多情,偏是疑心重;
犹记酬师席上,起酸风。
尚有幕府赵勤,频作俑;
才有西厢挑逗,夫佢太愚蒙。
秀才出走留书,对我尤讥讽;
当作一枝红杏,过墙东。
致有妄判香罗,使我含冤重;
(转二王)可笑佢诛奸酬故主,竟致处决阿侬。
(转慢板)一个含冤托孤儿,一个酬恩收义子,他虽是恩怨分明,却使我含冤泪涌;
(转反线中板)接木暗移花,偷天能换日,茹娘不死,寄望在孩童。
心感养娘恩,为我弥缝,更感赵勤义重;
又怕世人心,错认贞花为红杏,谁怜我有莫白情衷。
(包才转滚花)悲节妇,痛冤含,偷怨情天播弄;
非有龙图包铁案,还吾清白梦成空。
(入场锣鼓收)
夙愿成空
任剑辉 芳艳芬
香销十二美人楼
唐涤生
香销十二美人楼之夙愿成空
任剑辉 芳艳芬演唱
陈锦棠饰海陵王
鼎仪:(二王板面)赴约来,间关远道还借春归晚,花媚纵堪攀,使我梦未残,欲见红颜,又怕无缘结凤凰,不得赋关关,徒令我空嗟叹
(长二王)今欲凤管横吹,引得琵琶返,此际飘摇如一蝶,流浪在花间,只见十二美人楼,楼外花开灿烂;
(念墙上诗白)廿年相拥抱,朝弹复暮弹,琵琶当有号,名士当有衔,谁人识此物,抱去不须还
(白)啊,我重唔揾到你
(花下句)有琵琶挂在红楼上,廿年伫候我呢只燕归还。
如非我谁是知音人,解下琵琶重一览;
海燕:(白)喂,你立乱拧个琵琶去,你知唔知佢叫乜嘢名呀?
鼎仪:(白)咩唔识呀
海燕:(白)我系边度见过你呢吓
鼎仪:(白)系啰,吓,我系边度见过你呢吓
海燕:(口古)我,我呢个琵琶唔系立乱送畀人嘅噃,点解你一抱咗就走唧,佢点样嘅来源,你要对我讲明一旦呀;
鼎仪:(口古)呢个琵琶,名叫抱月,乃系先朝遗物,出自古来乐府,此日菱花俏倚红楼上,无非等待燕归还。
海燕:(白)你讲得啱叻啱叻,请入嚟坐吓啦
鼎仪:(白)好
海燕:(白)请坐
鼎仪:(白)坐坐
海燕:(白)系呢,咁你又识唔识得当日老乐师替呢个琵琶所题个首词呀?
鼎仪:(白)哦,咁请小姐你略唱一两句先
海燕:(白)好
(琵琶词)多少恨,鼎仪:(接唱)往事似沧桑,海燕:(接唱)情寄琵琶何欲偎,鼎仪:(接唱)初逢齐奏凤求凰,仪,燕:(合唱)相护不分开
海燕:(口古)系叻,你和得一啲都无错到,我想知吓你嘅姓名,因为你才堪一赞呀;
鼎仪:(口古)我姓卫,叫做鼎仪,我嘅别字叫做岸生,我个名有来历,因为廿年前,我嘅养父系岸边执我返去养嘅,我今日得到生存活命,都可谓死里逃生叻。
(白)小姐,点解你成个呆咗咁呀?
海燕:(花下句)知否廿年前,杨柳岸,同生尚有一位女红颜。
是否有段前生约,是否有段月中盟,到如今我重惊魂未减;
鼎仪:(白)点解你知得咁清楚呢小姐?系呀
(花下句)我有位梦中人,同生死,大抵是前生有债未曾还。
海洋深浅尚能量,我共佢一点灵犀难涣散;
(白)系呀,佢今世非我不嫁,我非佢不娶,海燕:(口古)梦中人,梦中人?既系非卿不娶嘅,你应该一早就嚟揾佢啦,讲咩前生嘅孽缘,我睇都系假嘅唧,大抵潇潇风雨年复年,有咩约,有咩梦,都冲到淡;
鼎仪:(口古)边个唔想揾佢呀,不过我揾唔到咋噃,小姐,你系呢处地方,你识唔识我个梦中人呀,佢就系叫做李海燕,如果你识嘅,带我去见佢啦,俾得倩女会痴男啦。
海燕:(口古)李海燕,如果有心嗰个人,天涯海角都总相逢嘅,无心嗰个人呀,成个海燕摆系你面前,你都唔会望多佢一眼;
鼎仪:(口古)哦,乜原来你就系李海燕呀,唔怪得似曾相识啦,海燕海燕,我而家见到你真系好呀,我未见你之前,我嘅灵魂真系飘飘无主,而家我见到你呀,而家正式系复活重生喇。
海燕:(花下句)五载误期奴不怨,迟来一日旧事怕重谈。
辜负翠楼伫望燕飞来,奈何守得燕归时已晚;
封建:(口古)哦,你呀,唉,冇啰冇啰,因为我同你阿爹当初系约过嘅,话过十五年后呢,相约在海陵嘅,点解你又咁迟至嚟呀,凡系一件事嘅嘢啰喎,有咁耐嘅时间呢吓,就算系热,都会变咗冷呀;
无法啦,佢都经已食咗人家茶礼咯,就嚟嫁喇,唉,唔系阿海燕负你呀,系你自己福薄缘悭咋。
鼎仪:(白)海燕,你真系嫁啦
(连环扣)恨铸大错不得翻,自幸会见花颜,怎知另婚嫁,嗟我赴约徒悲寻卿来恨晚,泪珠暗自弹,海燕:(接唱)泪已滴满湿青衫,我待字未见君颜,盼君莫嗟叹,天意令我如斯,何必愁聚散,莫悲结合难,鼎仪:(接唱)悲情天、情天难挽,只有自叹缘悭,情心犹未冷,念卿去莫还,空有玉容独印心间,互罗梦已抛残,怨孤单
海燕:(乙反中板下句)会面有前缘,相逢难永好,空留恨事叹漫漫。
鼎仪:(接唱)我虽是误期归,终未负前盟,可见我前言非虚泛;
我义父病缠绵,五年长侍奉,何忍背义访红颜。
海燕:(接唱)别嫁本无心,只因为了同侪,何忍话莺飞燕散;
身纵在豪门,心已为君赠,繁华富贵尽等闲。
(花)花已谢,梦将残,奉劝郎君毋恋栈;
鼎仪:(白)海燕,你真系咁忍心另嫁人,你叫我重有咩人生乐趣呢,唉
(禅院钟声尾段)郎心真悲惨,情痴终虚幻,自怨自怜受劫难,叹卿嫁后甜梦残,我人孤单,心亦冷,封建:(接唱)前缘尽散,劝君莫再苦心间,他生方可赋关关,海燕:(接唱)爱侣不须太冷淡,灵犀一点,相俱莫散,望你见谅饶恕红颜
鼎仪:(口古)海燕,呢个时侯,我重有咩嘢说话好讲呢,我有玉珮一方,就系阿爹临死嘅时侯交带我,佢话你揾到阿海燕,你就交畀佢啦,就系我地成婚嘅信物嚟,你唔嫁得我,我都要畀你,希望你对我唔好忘于一旦唧;
海燕:(口古)我地今生难续前生约,希望来生再续番。
封建:(白)鼎仪,你听吓,王爷嗰啲仪仗队嚟迎接叻,你匿埋先啦,去啦去啦
鼎仪:(白)海燕海燕
彦龄:(口古)海燕,我准备香车,而家迎接你返去礼行奠雁咯噃;
海燕:(口古)王爷,我,我真系配你唔起嘅,彦龄:(白)点解呢?
海燕:(口古)能否容许我把婚事推翻呢。
彦龄:(口古)咁都得嘅,而家婚姻噃,你估当玩咩;
封建:(口古)哦哦,阿女,唔好讲咁多叻,快啲入去换衫,去啦,换衫啦,换衫。
嘻嘻,王爷,唔该你即刻派人,入去共阿海燕把嫁妆担呀;
彦龄:(白)人来,家将:(白)有,封建:(白)劳烦你地跟住我入嚟抬嫁妆,吓,鼎仪:(白)海燕海燕,彦龄:(白)咩事呀?嗰个边个嚟呀?边个嚟呀?
封建:(白),哦,嗰个吖嘛,嗰个咪就唔系乐师啰,教海燕弹琵琶嘅之嘛,彦龄:(白榄)睇唔过眼,睇唔过眼,我怒将那琵琶来毁烂,从今不准你展歌喉,从今不准你敲檀板,教坊哪有好青年,从今不准你回头多望佢一眼
鼎仪:(白)唉呀,彦龄:(白)我地誃
鼎仪:(别鹤怨)遭变幻,涕泪泛澜,唉,苍天偏偏降灾难,斩断并蒂令我实太惨,空悲婚姻化虚幻,忍见凤去永无还,琵琶已碎,情缘已散,凤谱已绝弹,送别朱颜,往事已休谈,悲声痛哭泪满衫,伤心鸳鸯竟分散,慨叹爱侣再会难,罡风折玉簪,悲哀永莫减,总之我误红颜
封建:(白)算咯,算咯,人都经已去咗咯,重有乜嘢希望呢,鼎仪:(白)封伯
封建:(白)吓
鼎仪:(白)我都知道冇希望,人就冇咗,呢个琵琶都烂埋,我想话得番阿燕多少物件嚟做纪念唧,封建:(白)佢嫁妆都搬埋去,重有咩嘢做纪念呢?唉,(介) 呀,啱叻啱叻,佢重有对绣花鞋面净低,嗱,你要唔要吖?
鼎仪:(白)我,我要一只,呢一只你交番畀阿燕,你话畀佢知,你话呢对鞋面有复合嘅时侯,我同佢嗰段孽缘就了叻
封建:(白)好啦好啦,我一于同你交番呢一只畀过佢啦吓,咁你,以后你返乡下,定抑或系呢处嚟到揾食呢?
鼎仪:(白)我,封建:(白)系啰,鼎仪:(白)阿爹都死咗咯,我返乡重有咩用呀,我到处都可以为家喇
(花下句)此后狂歌聊当哭,飘飘泛泛寄人间。
一枝凤管可谋生,不计青垂和白眼;
(下介)封建:(白)唉,(花)嫁女并非求享福,不愿芳华虚度误红颜。
(白)唉,点都要跟埋个女去嘅
仙女牧羊
红线女
唐涤生
仙女牧羊
红线女演唱
(倒板)谁把小霞唤醒;
(慢板)风啸啸,云绕绕,碧纱窗内,真使我梦也难成。
方才我懒披衣,下红栏,只见云雾迷蒙,未见那哀鸣雁影;
此处虽系似蓬莱,但系我未有神仙伴侣,谁似我飘泊孤零。
(接乙反中板)低首沉思,反觉玉宇不胜寒,纵有什么琼楼皆幻景;
想落最难堪,个一个温柔嘅郡主,对待我熨贴多情。
一念到自己受、我受过人恩,焉敢同住凤巢,此际已是南柯梦醒;
何敢独占春阴,郡主聪明处,(转二王)我比佢更重聪明。
忽见山外嘅羊群,不若我牧羊于峻岭
(拉腔);
(诗白)此身重作牧羊女,人间天上两飘零
(合尺花)无奈我把羊群看守
(士),惨淡再经营
(尺)。
(反线二王)我泼轻烟,解羊群,不若重归峻岭;
重唱牧羊歌,长对山明水秀,还我一片冰莹。
泣瑶山,难以酬恩惠,没齿难忘,郡主对我情深可铭;
吹动那牧羊箫,一片晨曦照我,(催快)照我永别宫廷。
我离宫禁,返民间,叹宫帏如陷阱;
(拉腔转合尺花)聊借云山沧海
(工),寄我幽情
(尺)。
病晤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一场 病晤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池同:(士工慢板) 金钩无饵钓寒江,送花送返西明巷,辜负了曲水流觞,换不了轻弹浅唱;(白) 素徽,我虽不是曲苑奇才,亦是相国之子,十次约你玄墓攀梅,你都只有一次肯同画舫,你更千不该万不该托言有病,与我坐不同几,食不同器,甚至区区一曲不肯勉为人弹,显然对我存心轻薄喎,素徽:(续唱) 梅花淡泊如朝露,不配清供上庙堂,只缘是病喘难胜酒,愁深不耐凉。
(白) 看珠离玉绝,一片荒茫,妾比如岭上寒梅,憔悴哪堪攀折,池同:(白) 哦,六娘,(续唱) 蓝桥何处问玄霜,不问花魁问六娘,六娘:(插白) 问我乜嘢事呢?三公子
池同:(白) 我想求你做多少嘢,(续唱) 量十斛皎洁明珠,一亲画屏锦帐;
六娘:(白) 咁呀,三公子,小女性厌烟花,迟早都终须脱籍,可奈春病恹恹,仓猝间都难侍箕帚,望假以时日,呃,定折章台柳都移归金玉堂嘅,池同:(白) 咁,慢慢都唔相干,(花下句) 既是愁魔病鬼延婚约,我愿献殷勤在娇你病褟旁。
素徽:(白) 煮药有银簧,病中求清静,不敢有劳公子呀,池同:(花) 唯有归向花间都抱恨眠,虔心伫候仙踪降;(白) 拜辞贤姐,拜辞六娘,六娘:(白) 公子礼重喇,池同:(白) 请呀,六娘:(白) 素徽,三公子都貌似潘郎,富有青湘,何以你甘为花坠溷,都不作归家娘呀?
素徽:(白) 妈
(花) 妈呀你经年挥动摇钱树,摇得金树银花都早满堂。烦你高挂西楼谢客牌,好待我剪烛南牕怀曲翰;(白) 妈,所谓树摇叶落转眼飘零,倒不若稍遂儿心少加摧毁啰,倘得援琴之挑,永遂当炉之愿,也不负娘你一场娇生惯养,银簧,只有你能最得我心,望你伫立厅前,若见王孙骏马,一例回绝,不许登楼,银簧:(白) 知道,素徽:(白) 搀扶了,六娘:(白) 小心的呀,好声,叔夜:(解心二流) 花笺替媒妁牵丝,代秦楼艳吐相思账,雾西厢确是撩人梦想,兰麝透回廊,香露淌,绕朱梁,淡抹轻黄,一路明珰翠亮
(白) 唉,我在于刘楚楚家,得穆素徽在花笺上,写我楚江词一首呀,我取之而行,真是冷香盈袖呀,我记得佢话:佳人居处就是在杨柳高楼下,铜环双掩扉,还有一对对联写住「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呀,想必呢处就系佳人住所喇,好,等我上前叩门,还笺便罢,长公:(白) 啊,可是于郎叔夜呀?
叔夜:(白) 正是正是,原来系胥长公年伯呀?
长公:(口古) 正是正是,好侄儿,一别经年,原来长得玉树临风潇洒矣,哦,于郎呀于郎,素闻得你庭训森严,何以忽然会踏入花街柳巷呢;
叔夜:(口古) 非也非也,不过我偶集词坛,路经此地啫,想叔夜生平拘谨,从未涉足于下里平康呀。哦,呢位是姐姐,还是妹妹呀?
长公:(口古) 好侄儿呀好侄儿,想老朽膝下都并无儿女,偏房有小星呀,苏东坡五十娶朝云,算得乜嘢风流韵事呀,我胥长公今日七十而娶轻鸿呀,我新替佢除名花榜;
叔夜:(白) 原来是如夫人,失敬失敬,轻鸿:(口古) 叔叔有礼,妾是醉月楼中红粉妓,犹幸归依乔木,终不免贻笑大方。
长公:(白) 噎,轻鸿呀,叔郎乃读书明理之人,断不会话以风尘为耻,呀好侄儿你站埋些,待呢个风流人向你讲几句风流话喇,(龙舟) 皓首爱谈风月账;我老来才识女儿香。卫夫人出自莺花巷;李师师落籍个丽春堂。
(插白) 重有重有
(接唱) 重有一个谢天香佢魂归秦淮舫;梁红玉击鼓战寒江。
(插白) 咁样啦,嗱,(接唱) 我带你识多几个秦姬楚恋嘅娇柔相;
叔夜:(插白) 噎,不敢不敢
长公:(插白) 噎,唔系呀
(接唱) 好教你得从落拓见贞祥。
叔夜:(白) 晚生不敢,轻鸿:(白) 老相公,你错喇,(花) 叔夜佢未曾梦作桃源客,你慢抛红叶引于郎。我愿为红线烈,不慕绿珠情,一表轻鸿真肝脏;
叔夜:(白) 钦敬钦敬,长公:(白) 叔夜呀,你听否勾栏脂粉都有此骄人呢豪语呀?
叔夜:(白) 可敬可敬,长公:(口古) 啊,轻鸿呀,你不如今晚赶搭晚渡,先返杭州啦,因为我有事在身要急于清理,你明日在杨柳渡头候吾嘅归舫啦;
轻鸿:(口古) 好啦,咁我就先行一步喇,希望你明天莫把航期所误,至令我望穷秋水泣钱塘。
长公:(白) 噎,得喇得喇,轻鸿:(白) 告辞,长公:(白) 请请请,于郎,老某告别了,请,叔夜:(白) 奉送,唉,可笑我初踏花街,便遇此风流老者,唔怪得话脂粉怡人都不分老少喇,咦,阿素徽原本娼门第一名妓,自是车马盈门格,何以静悄悄鸦雀无声呢吓?好待我上前叩门试试看,(士工慢板一句) 待我轻轻试叩门环响,银簧:(白) 来啦,叔夜:(续唱) 忽听莺声渡短墙,武陵未启迎仙路,门开却遇小梅香。
(白) 呢位姐姐,小生姓于,特来拜访穆素徽呀,银簧:(白) 相公缘悭,我家姑娘病了,叔夜:(白) 吓,你姑娘病了呀,哦,银簧:(木鱼) 唔,名高自是交游广呀;
叔夜 :(插白) 唔,咁佢近况如何呀,银簧:(续唱) 前日苏堤伴酒商。
叔夜:(插白) 咁昨日呢?
银簧:(续唱) 昨日官奴曾把花魁强呀;
叔夜:(插白) 今日呢?
银簧:(续唱) 今日寻梅踏雪有三郎。
叔夜:(插白) 哦,咁而家呢?
银簧:(续唱) 现在恹恹病在牙床上呀;
叔夜:(插白) 咁佢又如何消遣呀?
银簧:(续唱) 佢轻按红牙奏楚江。
叔夜:(插白) 哦,咁又何以闭门呀又?
银簧:(续唱) 此是姑娘闲技俩呀;
叔夜:(插白) 哦,闭门谢客就系你地姑娘嘅惯技嚟?呵呵,如此孤高自赏,岂不是有慢客之虞?
银簧:(续唱) 啊,一任王孙骏马嘶绿杨。
叔夜:(士工慢板) 哦,佢笔下写新腔,小小香嬛能诵朗,信是西苑度曲词,定不厌千吟万唱;(白) 姐姐,既是你姑娘有病,小生都不敢造次妆台,改日再来拜访,银簧:(白) 呀,慢慢慢,试问十个寻芳客,有九个半佻挞嘅,我都未曾见过潇洒嘅才郎呀,呀,系呢相公呀,比如我家姑娘问及,相公你又可有留言寄下?
叔夜:(白) 哦,若果你姑娘问及,你就话我还花笺而来,你姑娘自然明白嘅喇,银簧:(白) 原来相公你为此花笺而来,叔夜:(白) 系,银簧:(白) 相公呀,你,你等一阵呀哈,叔夜:(白) 敢烦,银簧:(白) 有一位相公,佢系谢花笺而来,可要向他回绝呀?
素徽:(白) 你快的问他可是于叔夜相公?
银簧:(白) 你可是于叔夜相公呀?
叔夜:(白) 哦,小生正是于叔夜,银簧:(白) 他,他正是于叔夜相公呀,相公久候了喇,素徽:(白) 既是于叔夜相公,待我扶病下楼,恭迎仙驾,银簧:(白) 相公久候了嘞,素徽:(起士工慢板) 梨魂梦影意茫茫,病不胜娇懒下床,果然可爱风流样,我欣然扶病会檀郎。
银簧:(白) 相公,我家姑娘亦久候矣,叔夜:(白) 呵呵,姐姐,我久慕俊才,兼得妙楷,可是玉人抱病,我不应该妄加惊动,难得你扶病而出,我叔夜真系感次五中矣,素徽:(白) 于郎,我对你三生留笑,两载神交,今幸相逢,死且瞑目喇,我重何宥于病呢?
叔夜:(白) 唉吔,咁我叔夜真系不负此行喇,我奉还花笺,以证相思之苦,素徽:(金线吊芙蓉) 欲借红娘传曲翰,暗慕你风流才华独霸词场,一曲惊柳巷,竞传穆女腔,寻味句句,欲醉欲迷欲哭更欲狂,叔夜:(插白) 嘿,不过水调之腔,巴人之调矣,素徽:(接唱) 一阕楚江情,曾自会心领略,半载度唱腔,叔夜:(插白) 何幸挂佳人唇齿呢,素徽:(接唱) 半生渴望,叔夜:(插白) 岂敢,岂敢,素徽:(接唱) 故此抱病似红叶降,拜揖叩于郎,(白) 于郎你尊庚几何呀?
叔夜:(白) 我年方十九呀,素徽:(白) 曾娶否呢?
叔夜:(白) 绿绮无弦,素徽:(白) 曾聘否?
叔夜:(白) 玄霜乏杵,呀,敢问姐姐芳龄几许呀?
素徽:(白) 少于郎三岁,叔夜:(白) 姐姐正是,正届妙龄,可曾聘否呢?
素徽:(白) 落花无主,叔夜:(白) 咁曾字否呀?
素徽:(白) 柳絮无依,叔夜:(接唱) 好似张仙客得遇桂香,关盼盼得遇宋郎,穆素徽厚待门外汉,倾心一见愿投花月网,愿欠相思账,素来:(接唱) 妾坠柳江胭脂网,牺牲色相,也能冰雪自负寂寞无郎,不将素心赠客商,(白) 奈何君是阀阅名流,妾乃烟花贱质,葮玉萝乔,两不相称矣,叔夜:(接唱) 嘿,我亦红楼翠馆今初降,慕才醉心呢幅簪花翰,素徽:(接唱) 哦,若许风花寄月藏,叔夜:(接唱) 若得细柳嫁绿杨,素徽:(接唱) 有个宋玉为凤侣,伴妾旁,不至错奉万炷香,叔夜:(接唱) 愿今带凤翔,素徽:(接唱) 拜上宋玉堂,忽听夜,夜,夜莺噪银塘呀,我犹怕多生风浪,鸦雀如何飞泰山配凤凰,叔夜:(白) 姐姐,我叔夜一见订三生之约,我话过永期秦晋,决不他图嘅,素徽:(白) 啊,这,当真?
叔夜:(白) 当真,(接唱) 花魁造福卖油郎,将鸳鸯帖拆合两张,一张付归西楼上,此心可以傲雪霜,素徽:(接唱) 侬亦坚贞柏守似陌上桑,觉登靠岸,到今见尽离别了花魔月障,(白) 侬本信人,君非轻诺,情之所钟,愿同衾穴,君既有相爱之诚,妾又岂无报死之义呢,叔夜:(白) 唉吔,多谢姐姐,呀,可惜少咗一个媒人噃,(接唱) 证一双好夫妻递梁鸿案,素徽:(接唱) 替代红娘有旧词赠爱郎,低斟浅唱,叔夜:(接唱) 怕妹病好正离床难奈唱,我犹怕风侵雪掠,素徽:(接唱) 身既酬郎纵唱死都也何妨
(白) 随歌而殁,都亦足明志呀,叔夜:(白) 如此小生奉板,素徽:(楚江情) 朝来翠袖凉,薰笼拥床,昏沉睡醒眉倦扬,懒催鹦鹉唤梅香,把朱门悄闭,罗帏幔张,一任他王孙骏马嘶绿杨,梦锁葳蕤,怕逐东风荡,只见蜂儿闹纸窗,叔夜:(白) 哎呀,姐姐,你病后气喘,不唱就罢喇,素徽:(白) 剩余心曲,焉有不完之理呢?(接唱) 蝶儿过粉墙
叔夜:(中板) 病喘不胜歌,你万种柔情,都付与香罗透汗;好比伯牙琴,历尽天涯无足语,为酬知己按宫商。自是白雪阳春,顿觉清歌绕画梁,何幸得在檐前欣赏;我是你魄中魂,你是我魂中魄,我正欲凰求凤,适遇凤求凰。但得玉梨香,种在太守堂,容我做个画眉张敞;不慕五侯封,不跃三汲浪,愿乞一分明月半个斜阳。
(花) 一分明月,伴姐你泛莲船,半个斜阳同把千秋荡;
素徽:(滚花) 于郎付我三生约,便启心窝带泪藏。天差宋玉救风尘,我凄然还谢花街上;(叹板腔)文豹:(口古) 哎,相公呀,哎,相公弊啦弊啦,不知谁人告密,话你夜宿娼门呀,老爷此夜亲临柳巷呀;
叔夜:(白) 哎呀,呃,素徽:(口古) 于郎,我故知乐极都可以生悲,但亦不应该在此订盟时候,纵使李亚仙宁甘刺目,都恐怕难求恕于白发苍苍。
叔夜:(口古) 素徽,纵有吴勾剑难断我地生死情,断情刀难毁我地三生约,只要郎情妾意,哪怕慧剑除魔障呢;
素徽:(口古) 于郎,我望天佑于郎,能晴风雨之侵,能息长者雷霆之怒,妾不敢以娼门贱质,玷辱三台仪范,不若我小楼暂避,拜观音秉烛焚香。
叔夜:(白) 你回避也罢,素徽:(白) 于郎,你,你小心
(下介)雪宾:(诗白) 无愁岁月添苍发,有儿不肖恋平康
叔夜:(白) 参见爹爹,雪宾:(白) 吓,章伯:(白) 年伯,年伯,叔夜兄不过系走马看花,逢场作庆啫,系唎系唎,你少责两声,顾存体面呀,雪宾:(白) 我有分数,章伯:(白) 系啰系啰,雪宾:(口古) 阿叔夜,你行开嚟!叔夜,当今制义选士,诗酒琴棋,都难图金紫呀,你今日贪图风月,混迹欢场,试问吓,父母后来谁靠傍;
叔夜:(口古) 阿爹,欢场中虽无可恋之风月,西楼上却有落拓红颜,儿一生阅人多矣,能一见而订生死交者,只有一位穆女红妆阿爹。
雪宾:(口古) 哈哈,阿叔夜,你生长在于官宦之家,你都不思上报国恩,你重响处品月评花,你都自甘毁誉,说什么一见订盟,你呢番说话都未免近乎乖妄;
叔夜:(口古) 阿爹,你此言差矣喇,昔日俞伯牙与子期一曲而订生死交者,以其为知音人也,叔夜与素徽一见而订三生约者,以其为解语花也,相敬无尊卑之列,相悦无男女之分,伯牙可以称廉千古,我叔夜点可以话毁誉宫场呢又。
雪宾:(长花下句) 唉,我苍苍白发年,有子方年壮,你都不思文章系强汝学,又不思刺股与悬梁,你都不理文章事业青云上,他日雁塔难看姓字扬。唉,试问我苍苍白发靠何人?却被花魁夺去我嘅扶手杖;(白) 唉,不肖不肖,阿赵先生呀,请过来,唉,阿赵先生,想老夫亡荆都未葬,我年过六旬,仅余一子,既成不肖呀!他日我夫妻嘅遗骸,都恐无葬身之处,唉,阿赵先生,我烦你即速替我回家而去,星散仆童,老夫亦辞官不做,我隐迹在于林泉之间,从今后我,我都不复为儿孙劳役矣啰,叔夜:(白) 阿爹阿爹,(中板) 儿不孝,性疏狂。花非魔,月非障;谅于正业也无妨。我愿返芸窗勤书翰;不负家存孝义章。
(花) 洁身都不负慈帏望;
雪宾:(口古) 好好好好,阿叔夜,好喇,为父我亦都别无所望,唯望者你速返书斋,闭门思过,今后呀,你都莫向花街流连来往;
叔夜:(口古) 阿爹,我,我都别无所求喇,我想话同素徽讲一句离情别话,乞取片刻时光啫,爹。
雪宾:(白) 咁咩?也罢,(接唱) 欲解痴心无妙药,教子仍须有义方。我愿儿珍惜俊才华,嗱,此后你就莫恋风花忘教养;(白) 记住嚟,叔夜:(白) 孩儿遵命,雪宾:(白) 呀赵先生,引路,三爷:(白) 奉陪奉陪,叔夜:(白) 素徽,素徽:(白) 于郎,叔夜:(白) 素徽,素徽:(白) 我故知亲情重妾情轻,我不敢盼花能好月能圆,但是我身已属郎,苦乐都凭君所赐,我今日赠郎玉簪一枝,哎哟!
叔夜:(插白) 哦!
素徽:(白) 钗断情亡,妾知命矣!
叔夜:(白) 素徽,你放心,我立即回家步进二堂,取亡母之灵,再乞慈父之爱,或能如我所愿,我本来准备玉燕一双,送予你订情之物,奈何仓猝间我未有带来,若有机缘定当奉上,你静候我嘅佳音啦,素徽:(白) 待我送郎几步,叔夜:(白) 唉,不送就罢,(接唱) 紧牵翠袖难轻放,素徽:(接唱) 自是章台柳色系情长。底是花骢嘶破陌头烟,叔夜:(白) 噎,想是家童备马相催啫,(接唱) 归倩青衣,报喜西明巷;
素徽:(白) 噎,你保重,叔夜:(白) 素徽,你等候我嘅消息呀,三爷:(白) 六娘,六娘,六娘:(白) 原来赵三爷,呼唤老身有何吩咐呢?
三爷:(口古) 你地就算系招徕接客呀,都应该要查明身世噃,你知吗,叔夜相公就系现任京畿道御史于老爷嘅仔嘛,你不应主使素徽向佢来诱惑,呢,嚟喇而家,于老爷呀,有亲笔牒文呀,叫我交俾官府,限期拆卸西楼,重要把群芳嚟逐放呀;
六娘:(口古) 三爷呀三爷,求你代恳大人,容情格外,我今晚就带埋呀素徽去远避钱塘系啦。
三爷:(口古) 好啦好啦,我都系西楼旧客,开嚟啦六娘,我教吓你啦,你就静静走去,去池同三公子个度求吓佢,你唔知咩?因为佢呀爹在朝为宰相嘛;
六娘:(口古) 我知我知,呀素徽,你即刻执拾细软,今晚同埋呀妈去搭渡,唉,急时抱佛脚,唯望菩萨都肯帮忙系啰。
素徽:(诗白) 正是花正开时遭雨打,月当明处被云遮,(白) 于郎,你此刻身在绣户芸窗,知否我人将远去呀?我昔才听郎披心之语,教我如何斩得断万缕情丝?不若我赶速修书一封,约郎于舟次相会,就算是逾墙凿壁,冒雨冲锋,都无负此约,只能一决我地终生之事,余复何求呢?(闻张千叹息介白) 张千,张千:(白) 唉!
素徽:(白) 张千,张千:(白) 姑娘,素徽:(白) 你能否为我完成此愿呢?
张千:(白) 阿姑娘呀姑娘,老奴身受厚恩,万死不辞呀,素徽:(白) 张千,金玉堂门禁森严,你要小心行事,若见于郎,最紧要为我讨回一信物呀,张千:(白) 知道知道,请姑娘修书罢,素徽:(白) 唉,如此说,请稍待,张千:(白) 遵命,素徽:(诗白) 剪得青丝永把郎心绑,再凭彩笔诉衷肠,(七字清中板) 千句话,缩做两三行。笔枯有墨无从上;魄越魂飞镜台旁。镜台旁,有女临泉壤;乞一句痴心说话再还阳。
(花上句) 莫使锦帆夜渡空凝望;
池同:(白) 素徽,素徽,鼓报初更你重勤于书翰,待我登楼替娇你磨墨,(一才白) 我同你正好剪烛谈心,为何见我登楼又施回避,又是一着自讨没趣,点解有封信系度,墨渍犹鲜,而且重系素徽嘅手笔,等我睇吓至得
(读白) 复爱子穆素徽,拜得现任于叔夜夫君足下,(白) 头先我登楼之时,见到素徽仓忙之中,掷下一物,想必是书函,为何原书在此呢吓,我明白啦,一定系素徽误投空书,六娘:(白) 三公子,老身登门拜候,有事相求,哦,原来公子你在此呀,池同:(白) 哼,六娘,素徽都经已许字他人,你又何须求我呢,六娘:(口古) 公子多疑,从无此事,于叔夜害得我家破巢倾,我决今晚带埋素徽去钱塘远避,唯是我所求公子者,系求公子向官府疏通,免致拆毁西明巷;
池同:(口古) 哦,原来如此,六娘,我头先登楼之时拾得原信一封,系素徽手笔嘅,佢约阿叔夜于江边重会,照情度理,呀,我明白啦,一定系素徽百忙之中误投空信,哈哈,我相信素徽佢都几难重会于郎。
六娘:(白) 哎呀,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咯,池同:(白) 六娘,你带素徽回杭,居住何处,六娘:(白) 冇错,回到杭州,暂居钱塘江畔姊妹家中,池同:(口古) 居住在姊妹家中呀?六娘,我想立即前去赶到杭州,在于钱塘江畔买一别苑,你便认系亲属之家,诳骗素徽与我就范成亲,事若成功,阿六娘,我先奉上礼金银单五百两;
六娘:(白) 五百两,池同:(白) 嗱,你办妥佢,六娘:(口古) 多谢公子,感谢公子,宁甘卖去摇钱树,只求我晚景得平安。
(白) 系啦,池同:(白) 你记住,六娘:(白) 我记得,多谢,池同:(花下句) 终有一朝鱼上饵,你莫道空钩下钓忙。
错梦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二场 错梦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叔夜:(叹息介白) 唉!忽被更声惊破梦,只见一床书卷一帘花,文豹:(以米盘捧药一碗食住谱子上低叫白) 相公呀,饮咗碗药先啦,叔夜:(白) 饮药,哎,食药就贃口苦啫,食极我都唔会医得呢个病好嘅嘞,文豹:(白) 呀,唔系咁讲喇相公,老爷话你归来之后,喃喃自语,咄咄书空,恐怕你着了邪魔,色迷心窍咁话,所以请个名医包必济连下两方,为你驱魔除妖呀,叔夜:(白) 唉,拎开啦,(花下句) 灵丹都难解我心头病,我魂在西楼穆女家。谁开金锁启玉门,便是如来将身化;
文豹:(摇头嘻嘻笑白) 唉吔,相公呀,相公呀,相公,奴才真系担当不起,你咁样做法即系叫我死啫,如果相公你唔饮呀,阿老爷又入嚟咋相公,叔夜:(急白) 我怕咗你喇,饮就饮啦,唔好成日搵老爷嗰两个字嚟压我喇,文豹:(白) 我唔讲喇,张千:(细声白) 阿小哥,今有西楼穆姑娘托我带来书信一封,说道要面交公子,敢烦小哥你暗里通传,可知此书值万金,非同玩耍,(叔夜闻人声隔门偷听介)叔夜:(白) 呢位老人家,我听闻话有书交俾于叔夜系吗?
张千:(白) 你就系于公子?
叔夜:(白) 冇错,冇错,张千:(白) 系呀,系呀,姑娘吩咐听候回音喎,叔夜:(抢信白) 咁唔该晒你呀吓,雪宾:(食住此介口什边内场叫白) 叔夜,叔夜,文豹:(大惊失色白) 叫,叫喇,老爷,叔夜:(一才扎觉白) 唔好嘈,老人家,因为我家训森严,现在我不及看书,你返去回复素徽,你话我依书行事呀,你话佢信内点样话,我就点样做喇,唔该你返去回复佢啦,张千:(白) 阿公子呀公子,姑娘临行吩咐,要讨回公子信物,方才信我,叔夜:(白) 咁信物,你等一等,等一等,我有玉燕一只,你交俾素徽,你话就系订情嘅信物,嗱,重有黄金一两,作为酬劳,唔该你,记得话俾佢知,叫佢唔驶担心呀,我依书行事呀,佢讲乜嘢,我就点样做,(叔夜无可奈何拈金塞与文豹白) 哎吔我怕咗你喇,成日好似冤鬼咁!哎,快啲躝啦!
雪宾:(食住此介口什边底景上了一才白) 唔叔夜,你行开嚟,叔夜:(连随将书夹于线装书回身应白) 哦,哦,雪宾:(一才喝白) 阿叔夜,(口古) 为父者虽有爱子姑息之心,奈何祖训呀,佢都并无宽容之处噃,按祖训嘅遗章,娼妓者例不能踏入我于门,(一才) 你有明知故犯都非儿孙也;
叔夜:(急白) 阿爹,你此言差矣喇
(介)
(口古) 文士落拓于街头,未毁其志者,可称完人,青楼女子,未毁其贞节者,可称完璧,文士尚可以登科取仕,女子焉能不嫁入良家呢又。
雪宾:(重一才语结老差成怒介白) 哎哟,叔夜
(花下句) 此后重门都永隔章台梦,你当知道,仗义当无古押衙。我深于阅历教儿曹,八句箴言儿记下;(白) 叔夜,我有八句箴言,宣读出来之后呀,我要你跪在庭阶,你要重新朗诵,好待你刻骨铬心,都不作非非之想,叔夜:(连随跪下白) 孩儿愿聆教训,雪宾:(一才白) 听住嚟,(乙反木鱼) 镜花水月就千般假;千古薄情都是野花。千金买笑招闲话;一任风摇蕊破蝶蜂侵花月芽。琵琶门巷口多车马;自非生张熟魏区区三两家。今朝接客谈婚嫁;明日重来不奉茶。
(白) 记得吗?
叔夜:(介白) 阿爹,(一口气接白) 呢八句箴言系老生常言呀,我以为,名过其实啰,我想,雪宾:(喝白) 跪晌处,嗱,今生阿穆素徽呀,若有踏入我于门,哼哼,父子黄泉都恐无重见之期,你要重头念起,快啲念,念!
叔夜:(跪下白) 哦,(乙反木鱼) 镜花水月全虚假;千古薄情是野花。千金买笑招闲话;一任风摇蕊破蝶蜂侵花月芽。琵琶巷口多车马;自非生张熟魏区区三两家。今朝接客谈婚嫁;明日重来不奉茶。
雪宾:(叹息白) 唉!系啰,叔夜:(白) 唉,记死人,阿爹!
雪宾:(白) 分明多事,起身!唉!所谓教儿劳心力,苍霜两鬓加,叔夜:(白) 阿爹,早啲抖!好声呀,雪宾:(白) 有分数,你记住就真,唔驶你咁好心!
叔夜:(疯狂扑埋拈信台口白) 嘘!正系渴病逢甘露,还魂一纸书,唔驶讲都系写生死之句咯,素徽,素徽!等我把来书拆读,以慰相思之苦至得,乜信内软软如棉,如兰如麝呀吓,哦,信内有香云一股,素徽!你真系爱我情深极矣咯,哎哟,点解呢,拆开封信得一张信笺喺度,一个字都冇写落去嘿?呀?点解呢吓,点解白纸一张,只字都全无嘿吓?(反线中板一句) 敢是未解作情书,敢是难写蝇头字,白茫茫不见妙笔簪花。
(自言自语白) 呀,想下又唔会,素徽佢才压班姬,记得在花笺上写我楚江情一首,唔会咁快就忘书废字!佢唔系唔会写字,点解呢你话?吖,冇理由系咁格,点解呢你话?(续唱) 呀,莫非老苍头,佢冒替嫩花魁,骗去我黄金有价;(白) 唔会,就算个老苍头想呃我嘅钱,又唔会,你睇吓,呢个信封墨迹犹鲜,明明系出自素徽手笔呀,吖,点解呢你话?素徽实在你做乜嘢?素徽!你咁样俾张白纸我,点解呢?吖,你真系想死人喇!点解呢,呀!(续唱) 莫不是倩女苦相思,佢执笔忘舐墨,佢记得舐墨笔又倒拿。
(白) 又唔会噃,呀,就算佢心情仿佛,至多是就词不达意,书不成章嘅啫,唔会话一个字都冇,真系点解呢!你话点解呢,哎!死喇!急死我喇真系,素徽呀,点解你咁紊尽,俾张白纸我做乜嘢得?(续唱) 莫非孙汝权,套取假情书,佢暗里牵驴换马啩;(白) 呀,又唔会,若果被人换咗封信,又唔会成封信原封不动咯,而且重有香云一缕添,若果换就换晒去啦,唉,你话做乜呢?素徽,你话做乜呢?你真系激死我!想到我心都乱晒喇!真系急死人,真系!素徽
(续唱) 急得我泪如新雨洒桃花,猜诗难求生杜贾,猜谜怜我欠才华。莫不是素徽厌我被严亲骂;佢故将白纸断情芽。
(花) 呀,系啰系啰,梗系空书回绝我呢个痴心人,猜得我恹恹欲睡银屏下;
叔夜:(唱小曲巫山一段云) 郎腰病瘦欠潇洒,冲破雾与霞,渐觉花灯照绿瓦,寻玉人别禁衙,(白) 好一座琉璃景界呀
(续唱) 惊见花荫柳下,映出玉女家,敲破玉门,诉尽情切话,小姑既一心待嫁,休要被囚误爱芽,(白) 重来相思地,待我叩门环,银簧:(白) 风风月月夜,花魁将客谢,不论是旧爱新欢,谈花债一律免赊免借,叔夜:(白) 哎呀,唔通你唔认得我呀? 我就系于叔夜相公呀,同你地小姐定三生之约,系你亲眼见嘛,啊!你咁快就唔记得我啰? 劳烦你通报你话于叔夜相公来拜访咁话啦,银簧:(白) 绣户传娇语,于郎枉叹嗟,我家小姐从来都未认识于叔夜喎,叔夜:(白) 哎哟!唔识得于叔夜呀? 真嘅? 咁奇怪
(续唱) 莫非素徽佢病阻莲驾,相思玉体差,莫非梳妆怕青丝髻乱待插花,抑或怕风起,御泠雨披绛纱,郎是有意寻她,再商婚嫁,喜卜灯花,失报当心被穆娘骂,俾你买朵花,不须怕,雾夜礼物寡,拈去换银罢,揖拜小冤家,(白) 香嬛姐,呀! 我唔理你识我又好,唔识我又好啦,你俾我上西楼,借杯清茶嚟饮下都得啩,银簧:(白) 欠奉呀!
叔夜:(白) 欠奉呀? 唉吔! 唔通真系今朝接客谈婚嫁,银簧:(白) 有例是明日重来不奉茶!
叔夜:(白) 素徽,素徽,素徽:(接唱) 骤见乱絮摇冷月,倒影妆阁下,几多烟花债,我如何还尽也,今朝送客相挽共话,他朝接客莫再思他,朝欢暮乐恁风摇蕊破,蝶蜂侵花月芽,偷簪鬓上花,偷抹铅华,蓦见书生好色,被夜雨打,啐归去吧,归去也,谢客牌牒已高挂,花遭蝶困添身价,叔夜:(接唱) 问你何以旧约尽忘,被弃檐下,她非往日她,冷热隔一晚便以三秋化成夏,惨炙牡丹芽,枉为姐姐相思失去风流儒雅,(加小序白) 素徽素徽,点解你忘情若此呢?
素徽:(白) 啋!青楼有什么情情爱爱?
(接唱) 在章台蝶恋花香,争相叫哗,并非生张孰魏区区三两家,重来旧客,未有花笺记情话,叔夜:(接唱) 狂叫穆素徽,盼能把旧约新恩向薄里查,(过序白) 素徽素徽,你快下西楼,与我两相对质,否则我撞死楼前,死难闭目呀素徽!
素徽:(作状白) 如此请少待,叔夜:(白) 素徽,素徽:(冷然白) 哪!呢位相公,你几时嚟过?
叔夜:(白) 哎哟,死啰,我今早至嚟过,你对我讲到我有三生留诗,两载神交呢,素徽:(白) 此乃是青楼惯语,难于记取!
叔夜:(接唱) 今日你病起梳漱罢,窥书生弄绛纱,听到花笺载艳曲,花容渐诧,抱病留客闺阁下,素徽:(白) 哦原来是投送花笺客,唓!一纸花笺又有甚渊源? 直得两相对质啫?
叔夜:(接唱) 为郎度楚江情,曾共我同盟婚嫁,素徽:(接唱) 受礼茶,是勾栏中笑话,你若要娶花魁,万贯难论价,你要娶妻,应自向花间选抱琵琶,(招手叫众姬下楼介)叔夜:(叫白) 哎呀,素徽,素徽,素徽,叔夜:(续唱) 一诺千金书中有话,素徽:(笑唱) 你仍未化,真书呆也,叔夜:(接唱) 檐前誓约话非我莫嫁,素徽:(接唱) 幸勿再想乞天仙嫁,一心与君共嬉耍啫,叔夜:(接唱) 悲严亲三番责骂,素徽:(接唱) 君不见艳帜楼外挂,千金买笑受闲话,叔夜:(接唱) 哀背约寒盟心血白化,素徽:(接唱) 押落妓女家,我孽债曾欠下,叔夜:(接唱) 谁话?
素徽:(接唱) 侬话!
叔夜:(接唱) 三春过后,花遭劫难边个收拾,素徽:(接唱) 啋!懒管他,任一朝毁花讯也不落你太守家,叔夜:(白) 唉吔素徽,素徽
叔夜:(哭叫接唱) 约负伯牙,花魁欺骗了梦霞,病折檀郎腰瘦一把,万千伤心语,融合一句话,花笺结鸳侣,缘份也,旧约定难作罢,倘若骗婚图另嫁,我便世世将你咒骂,素微:(接唱) 渐觉钗松宝髻倦,倚翠衙,懒荡那千秋架,复君一句话,薄情是野花,决难下嫁,虚度岁华,我似沧桑浪里沙,遭春风秋雨洗劫,爱恨早麻木也,叔夜:(催快接唱) 爱极变常态,不得绛仙不作罢,素微:(接唱) 花花月月顾住放走他,叔夜:(接唱) 轻舒素手捉复拿,冷月又随烟化,(叫白) 姐姐,素徽:(接唱) 残宵懒酬酢,可休要姐也妹也,疯癫可怕,叔夜:(接唱) 病挫玉郎为爱花,为续爱念追落夜台,铸千秋佳话,素徽:(接唱) 妾是镜湖花月,哪堪追逐,叔夜:(接唱) 纵桥破失足也,甘丧身花月下,素徽:(接唱) 孽孽冤冤,乞君重回梦寐查,纤影失去后,空抱月华,叔夜:(吊慢唱) 猜破花月谜,青烟遮没了裙褂,十二个罗刹天魔女,送巾逐我归去罢,雪宾:(内场哭叫白) 叔夜,叔夜,叔夜:(催快唱) 是哪个叫唤心惊诧,微觉爹爹喝骂,在云下,驾风雾好归家
雪宾:(哭叫白) 叔夜,叔夜呀,阿豹,阿豹,你即刻去请包必济医师快啲嚟啦,你重要去通知宏发大师,你叫佢去苏杭寺院,许下宏愿,保佑我儿回生,快啲去啦!
文豹:(白) 哦,我去嘞!
包必济:(诗白) 唔!箱中一叠阎王票,好似无常探病家,唉!
雪宾:(继续哀叫白) 娇儿,叔夜,(介白) 唉,阿春花呀春花,我信得过都怕灯尽油枯啰!唉,你哋相公,都怕断气多时喇,唔好讲咁多闲话啰,你即刻替我早发讣闻,速敲云板,(春花敲云板三声介)必济:(大惊介台口白) 唔,弊家伙啦,听见连敲云板之声,一定于相公都曾经逝世,我错投药石,误殇人命,老大人必不肯与我干休,趁此时机则逃之夭夭,一干二净,(急下)楚楚:(口古) 哦,原来阿包大夫,包大夫,何故你神色仓惶,好似脱缰之马;
必济:(口古) 唉,阿楚楚,都系我误投药石,才有于相公佢曾经去世,都错在我两碗药茶。
(急下介)楚楚:(白) 吓,于叔夜相公曾经死了?哎呀!
雪宾:(花下句) 风摇线断香灯灭,我丧子堪怜暮景差。我都已无子息送天年,只余老泪双眸挂;(白) 我哋阿叔夜呀!
叔夜:(哭头白) 阿爹呀
(介) 爹呀,雪宾:(惊白) 吓,边个呀?你可是回生,叔夜:(扎醒手中仍拈白纸昏昏然台口唱花下句) 素笺原是香罗帕,佳人原是镜中花。
(跪下而哭抱宾膝介) 八句箴言字字真,从今愿听爹爹话;
雪宾:(悲咽白) 罢了娇儿,叔夜,(白榄) 儿亡父母凭床哭,几见花魁有泪凭棺洒,难捞水中月,难攀镜里花,一到五鼓明天,我共你去杭州,听候龙虎榜挂,若得独占鳌头之日,与你另选名门淑女宜室宜家
叔夜:(点头唱花下句) 勘破空书凭一梦,不任陌头柳色误年华。
雪宾:(白) 你经过此次之后,我相信你怕看破色空,此次你回生等于神助一样呀,切勿忘记,你去到杭州之后呀,你最紧要找寻虚云大师,酬答神恩呀,叔夜:(白) 孩儿遵从严命,雪宾:(白) 好,紧记!
会玉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六场 会玉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小楼景)长公:(快花下句) 宿鸟飞回梅花巷,铜壶漏尽已天明。走到你云鬓倾斜金步摇,登楼再把你花钿整;(白) 丫鬟哪里?
丫鬟:(白) 拜见老爷
长公:(白) 丫鬟过来,这一位乃是相公夫人,不过一时遇难,暂居吾家,你们还要好好看待,早晚间除向夫人叩头请安之外,还重要替佢解恨消愁,逗她欢笑,不得有误,丫鬟:(白) 知道,长公:(白) 素徽呀,你不如及早登楼休养啦,待我先寻于郎消息,再问轻鸿下落,大丈夫为人谋而不忠乎?
素徽:(白) 多谢了,长公:(白) 搀扶上楼,也罢,这一回,少不免走进长街短巷,逢人便问,逢人便查,见一个问一个,见两个问一双,岂不是好?就是这个主意,(叔夜,李贞侯,董佳上介)叔夜:(七字清下句) 二度梅开喜气凝。三注清香酬孔圣;五云缥缈洛阳城。
贞侯:(接唱) 宴赐那琼楼应酩酊;
董佳:(接唱) 筵开玳瑁玉山倾。
叔夜:(花) 晓来白马过银塘,叔夜:(花半句) 谁个投石惊扬将宿鸟醒;(白) 哦,想必是花街掷果,绿女投笺,我们少管也罢,打道,素徽:(白) 哎呀,于郎去了,(小曲扫落花) 推窗看美状元文坛获胜,玉郎已荣留雁塔名,(白) 园林簪花客,却原来就是他,真系喜得我,(续唱) 钗松鬓乱笑几声,分花拂柳去唤兄,岂可任他白马穿花径,(白) 小鬟,你俩年少无知,量不致有干仪仗,拿,我口占新诗两句,你两个记在心头,跟在状元马后,倘若状元回马,你便,(交耳朵介) 两句新诗便是,『蓝袍紫绶荣归日,记否良宵断玉簪』,记得嘛?
丫鬟:(白) 记得记得,素徽:(白) 去啦,去啦,哎呀,来了,叔夜:(台口念白) 『蓝袍紫绶荣归日,记否良宵断玉簪』,此是我在于西楼曾与素徽订情之事,两位丫鬟又如何得知呢吓?我心有都要下马一问,(小曲扫落花) 两个春莺转住楼外客,佢重礼下于人恭恭敬敬,花约奉递,乃谁定,青鸟问候,拜谁命,是哪位绛仙嫦娥唤我传客令,失敬,素徽:(接唱) 素倾,叔夜:(接唱) 请问高姓,素徽:(接唱) 认下妾声啦,憔悴莺声,哽咽复盼君听
(白) 于郎,于郎,叔夜:(白) 哦,乜系你呀,素徽:(白) 是我,于郎,你可重认得今日之我否呀?
叔夜:(白) 认得认得,青楼不比良家,虽系一面之交,亦有难忘印象呀,素徽:(白) 于郎,你别来无恙乎?
叔夜:(白) 胜从前多矣,素徽:(白) 可喜可贺咯,叔夜:(白) 倒是可喜可贺咯,(长二王) 我若非沧海偶曾经,到死难窥风月径,又怎得宫花斜插伴珠翎,花街掷果,哗,来头劲,闪得我玉带偏斜紫绶倾,马蹄踏住群芳影,争说三生留笑,重话两载通灵,原来有债未曾还,忽听双鬟传娇命;
素徽:(白) 哦!于郎,我重以为你得志忘心,乜原来你都重记得我地西楼有债咩?
叔夜:(白) 记得记得,记得在于西楼病晤,你为我歌一曲楚江情,因为我别时仓卒,都未付花资,今日相逢,好啦好啦,我奉上黄金一两,作为度曲之费呀,素徽:(白) 多谢了,叔夜:(白) 好说,哦,你睇下景色醉人,几乎使我忘于礼节添,花魁既有关怀之意,旧客宁无问好之心呢,素徽素徽,你别来无恙乎?
素徽:(白) 胜,胜旧时多矣,(长二王下句) 巫山除却有瑶京,苏杭两地皆名胜,一样有翠拥珠围暖玉屏,我食遍珍馐龙凤鼎,穿厌了绫罗绸缎,才换上楚布钗荆。若非沧海偶曾经,到死亦难参花月性;
叔夜:(白) 素徽素徽,你刚才向我道喜,还差一样噃,你未曾向我道贺噃,素徽:(白) 哪一样呢?
叔夜:(口古) 冇错啦,人生最得意者,就系大登科金榜题名,小登科洞房花烛,今日就系我簪花之日,又系我迎娶之期,而家我赶住去迎亲呀,若果花魁有余暇,你莫却我一杯之请呀;
素徽:(口古) 哦,咁,咁待素徽重贺于相公你夺冠之荣。
叔夜:(白) 多谢多谢,素徽:(白) 再贺于相公你今晚新婚之喜呀,呀,系呢,素徽应该要把玉燕交还,好趁你今晚洞房花烛夜,等你献将旧物,去慰,慰新情,呀嗱,叔夜:(白) 多谢玉燕还我,素徽:(白) 好说了,叔夜:(白) 告辞,(自语白) 记得当年佢空书绝我,何以今日相逢,佢又笑中带泪呢吓?心有怀疑,必须要追查明白,(叫白) 素徽,素徽,我叫你呀,(喝白) 穆素徽,(一才口古) 我都知道你何以不敢回头,我知道你而家抚心自疚哩,乜你都知道面目无光咩,你知道良心有愧系嘛,唔怪得话野花即是野花,到底都是邪难胜正呀;
素徽:(泣血口古) 于叔夜,于叔夜,我都知道野花即是野花,公子即是公子既,但系野花都并无伤人之刺,公子呢,公子你却有,却有碎玉之刑呀。
叔夜:(花下句) 难凭血迹明真伪,且从泪影泛心声。当日你空书回绝呢个痴心人,我险把残生殉梦境;(琵琶谱子)素徽:(哭白) 哎吔,我几曾以空书绝你呢?
叔夜:(白) 素徽,书函之内还有香云一缕系嘛?
素徽:(白) 系,叔夜:(白) 哦,何以信中有笺,笺中又无字呀?
素徽:(愕然白) 哎吔,我还记得,我上写辱爱妾穆素徽,裣衽泣拜于于叔夜夫君足下,重有伤心字共写三行,何得谓之无字?
叔夜:(白) 哎呀,素徽,看来其中必有缘故呀,咁你信内如何写法呀?
素徽:(白) 个封信呀,(小曲扫落花二段) 我舟次乞再会,离恨得尽倾,叔夜:(序白) 记得西楼一别,你都冇远行之意?
素徽:(续唱) 你父憎我恨我,驱我依荒岭,空舟一晚暴雨未饶妾命,妈妈将我卖与池同埋陷阱,佢赚我假称姑母病,一心欺骗我入门,迫我纳小星,叔夜:(接唱) 虎搏兔,怎抗命,(白) 吓?
素徽:(序白) 我誓死都不从啰,叔夜:(白) 素徽
(接唱) 与魔君怎拼呢?
素徽:(序白) 犹幸得有一位奇人相救呀,叔夜:(续唱) 唉,叹侯门若铁城,花遭劫得遇救,不致坏了名,向苍天叩谢再拥卿,你不贪新贵,尽忠尽爱真堪敬,(序白) 素徽素徽,我真系几回负你咯,你话得奇人相救,咁后来又点样呀?吓?
素徽:(序白) 用计赚池同设坛超度,我万不料,(催快唱扫落花三段) 苍苍白发佢落禅径,偷窥复偷听,辨邪正,英风盖世可惊,佢为我暗用堂上妾,换柱代梁,越觉堪敬,得以延妾命,得以复妾名
(长公卸上介)叔夜:(拥素徽哭介口古) 素徽,我不知道谁人弄计,看来我严亲太心狠矣,素徽,我今生若不与你为妻,我宁把浮名付诸泉冥;
素徽:(口古) 于郎,所谓未经沧海都不知沧海之深,未上巫山不知巫山之妙,得明妾心,死且无怨咯,何敢望花能复艳,月可重明。
叔夜:(白) 素徽,我非轻诺之人,我事必要共你,长公:(上白) 咳咳,素徽:(白) 豪客,叔夜:(白) 年伯,素徽:(白) 就是他,叔夜:(白) 哦,就是他,长公:(白) 慢来慢来,(快乙反木鱼) 山雨欲来则云未定;叔夜,你休凭口上说坚贞。池同,池同未肯饶他命;向父哀哀诉薄情。闻得相爷颁下将军令;御史门前暗伏兵。问罪兴师佢嘅风头劲;佢话决凭权势取倾城。
叔夜:(惊白) 哎吔,长公:(白) 打醒主意,文豹:(上介口古) 相公相公,堂上凤烛高燃,堂下张灯结彩,花轿都将近临门,老爷盼望儿归,命我搜索长安,三催三请;
叔夜:(惊白) 哎吔,素徽:(口古) 于郎,你归去罢,归去罢,妾所求君只是一点心,我不愿郎你腮双挂泪,从今都莫问风前草,归巢鸾凤早和鸣。
叔夜:(白) 素徽,(快花下句) 忘恩负义生何用,若到殉情死尚轻。三台权势都未饶人,三尺桐棺难合并;(白) 素徽,我地不能登仙化蝶,都宁愿抱石投江咯,长公:(白) 真,哈哈哈,(花下句) 手执于郎狂声笑,能同生死见真情。我与你归家再与虎狼争,留回抱石投江命;(白) 来来来,人抱必死之心,世无不可为之事,且还放心,老某足智多谋,自有良谋在后,我与你一齐归家,入门切不可触怒严亲,嗱!素徽,你伫候西楼,静听佳音,若有消息回报,你便依计而行,快快与我一起走路,叔夜:(白) 待我声声捷报,(与长公同下介)素徽:(花下句) 今朝未得郎回报,我泪混砒霜酒内倾。
空泊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三场 空泊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素徽:(滚花) 章台露溅凌波袜,掠湿湘裙冷玉纤。身如飘飘倩女魂,穿过丝丝杨柳线;(白) 昔日倩女离魂,为恋王生而穿过柳外兰舟,今日穆女离家,为爱于郎,忍忘生死之约呢,是我有书约郎于舟次一会,不能延过五更,看此际云收江月,水泛璃江,不见伊人我寸心若割呀,(白) 啊,好在我与梢公早曾认识,不若我向佢买个人情,暗施贿赂,梢公请了!
梢公:(白) 穆姑娘,素徽:(白) 梢公公,想素徽侍宴偕游,都早已厌倦苏堤风月咯,今有一人,佢愿怜落拓之花,我哋相约在江边一聚,若果未到日上残桥,你万勿扬帆启碇呀,呀,呢度有花银一两,敢作醇醪之献,梢公:(白) 多谢穆姑娘,六娘:(白) 阿素徽,阿妈觉得好疲倦,我想休息,不如等我先行落船好吗?
素徽:(花下句) 玉燕飞来传讯息,重有仙槎今夕渡张鸾。我冒风冒雪盼于郎,望夫化石我都甘宁愿;(白) 哎呀,二更!
长公:(滚花) 曲塘夜渡烟桥冷,柳外风翻渡头船。声声催动小兰舟,扬帆好会轻鸿面;(白) 船家,开船喇,开船喇
梢公:(白) 请阿老封翁稍后一时,不到日上残桥难于启碇,长公:(白) 哦,渡头有例,客满扬帆,三更解缆,缘何你迟迟不开呀?
梢公:(口古) 阿老封翁,渡头须无可改之例,怎奈女客有乞怜之请呀,喏喏喏,你见否石坝之上,有女客佢盼望归人,不怕风,又不怕雨,更不怕波涛浪卷呀;
长公:(口古) 哪里来呀?哎,须知有女苏堤盼望人,亦有人在钱塘盼望我呀,与其顺人终误己,不若顺己都不容人,船家船家,你快快扬帆,开舟,须知道人有舟车费,俺都亦有渡船钱呀。
(白) 开船开船,如何?(闻素徽哭介白) 慢来慢来,慢着慢着,船家呀,到底石坝之上是哪一种女客呀?她是闺秀名门,都还是小家碧玉,抑或是青鬓妇人呀?
梢公:(口古) 嘻嘻,老封翁,开讲都有话啦,名门闺秀有人求,小家碧玉一定有人娶,佢并非别人,就是迎新送旧嘅女班头,更是堪怜堪悯一只章台燕呀;
长公:(口古) 哦,她是章台的脂粉吗?哈哈,哈哈,船家,须知道老某一生不羡王侯,都只耽风月,所谓将相不能让,妓女嘛,可情原。老某就坐在这里,等到日上残桥便了,素徽:(滚花) 多闰一更都还侥幸,禁不着两岸鸡声啼破欲曙天呀。无情红日上残桥,有约于郎还不见;
长公:(白) 日上残桥啦,啊啊,(滚花) 倩女江头原可悯,轻鸿一样也堪怜。若将此女比轻鸿,我当重家莺忘野燕;(白) 船家,船家,你叫我等到日上残桥,我亦等到日上残桥,你叫我予人方便,我也予人方便喇,何以不闻你奏鼓鸣锣之声,你绝无扬帆解缆之意,看将起来你有心慢我,受贿成存,老某要赏你一拳,自去扬帆!
素徽:(白) 慢,慢,慢,老英雄,长公:(白) 俺不是英雄,素徽:(改口白) 老豪客,长公:(白) 啊,哎呀,我与你素未相逢,何以识得我是花丛之豪客呀,吓?
素徽:(白) 老豪客,方才我恸哭江头,闻得你有话不羡王侯只耽风月,想必是豪迈之夫,隐名之客,敢以豪客相称,实不能稍尽毫厘之敬,豪客,长公:(白) 如何呀?
素徽:(白) 我望你,我望你再施舍一点豪情,救我于苍茫之水殿呀,长公:(白) 这这这,慢来慢来,老某实有隐衷,难于应命,船家,开船喇,素徽:(白) 慢慢慢,豪客,适才我坝上离魂之际,又闻得你有话,当重家莺忘野燕之语,长公:(白) 啊啊啊,缘何你听了一句又一句,将我的说话句句铭于肺腑呢?
素徽:(白) 所谓糜糜之调,过耳则忘,金玉之声,没齿犹记呀,豪客,所谓潮有讯,家莺又何患无依呢?约误蓝桥,野燕天涯何寄呀?我哭一句莺燕都本同类,何以祸福相差竟隔地天?
长公:(白) 哎呀,请听,小姑娘呀,休要啼哭,听老某问来,(乙反木鱼) 你几时落籍在群芳苑;
素徽:(白) 七岁,长公:(续唱) 哦,咁你何日在花楼艳帜翩。
素徽:(白) 十四岁,长公:(白) 今年呢?
素徽:(白) 十六岁,长公:(续唱) 哦?咁到底有几人伏拜你嘅红裙艳呀;
素徽:(白) 素徽甫张艳帜,不上三月,都即为百花之魁,群芳之首,长公:(续唱) 咁你是否葳蕤含贞节尚存。吓?
(素徽点头介) 啊,呵呵,好一个葳蕤含贞节尚存,哈哈哈,节尚存,节尚存?来来来来,(续唱) 咁何以你嘅冰心呢又被琴丝乱呢;
素徽:(白) 只因我眼底无知己,心上有情魔,长公:(续唱) 咁是哪一个五陵公子坠丝鞭。
(白) 哪一个呀,吓?
素徽:(白) 请恕我,我不能道出盟夫姓氏,伤他门第,长公:(续唱) 何以被鸡声啼破你哋三生愿;今日却在渡头空泊五更船。
素徽:(白) 请听!
长公:(白) 请讲,素徽:(古谱寒鸦戏水) 初更泊舟江边,渐觉心慌意乱,怕风筝断线,又难化离魂倩女,暗渡侯门报妾念,偷偷再度,送花笺,(加序介)长公:(白) 啊,难得难得,小姑娘呀,我昔间见你你露立风前,不怕波涛浪涌,我便知道你抱有望夫化石之心,生死难渝之志,但不知你所等之人,是你枕伴之夫,都还是新欢旧宠呀?
素徽:(白) 这,这,长公:(白) 小姑娘呀,到底你所等之人是枕伴之夫﹐都还是新欢旧宠?吓?哪一个呀?
素徽:(白) 豪客,长公:(白) 到底等边一个呢?唔怕讲!
素徽:(接唱) 非夫妻,更非新欢,只初度见,长公:(白) 却又来,你说道在青楼两载都并无所恋,岂有初次相逢便付与终身之理?
素徽:(白) 豪客,你有所不知嘅
(续唱) 胜旧雨甘露溅,花笺片翰,梦里神交胜会面,一曲唱罢,两心相交一线牵,长公:(白) 呀,哈,哈,咁又看来情之所钟啰,哎呀,情之所钟,哈,世间竟有这般奇事吗?小姑娘呀,小姑娘,你舟次之会是口约都还是信订呀?
素徽:(白) 舟次之会,是我书约檀郎,我乞求一会,嗰封书信上,我重写得,(续唱) 我写得字字动魄如哀弦,长公:(白) 啊,回信呢?
素徽:(白) 啊!
(续唱) 盼消息归鸿不见,长公:(白) 哎呀!归鸿不见﹐即系未有回书,未有回书,他便无心于你,看来你候他作甚?
素徽:(续唱) 张千带回了盟玉燕,君心似玉暖,(白) 佢若果绝无回书,则侬痴心都已绝啰,怎奈个郎佢寄与带书之人,佢话一切都依书行事,佢话永不负约,长公:(白) 啊,看来红粉多情,个郎亦有义,如此也不负你栉风沐雨,比如你今朝得见个郎呢?
素徽:(白) 我呀?(续唱) 好似崔双卿得嫁张仙,免负我抱琴自荐,风月债,把我玉洁冰清玷,得郎渡我见生天,跳出烟花界,谁愿万劫轮回众香院,我欲摆脱花魔月障,盼侠士你赐福我穆素徽,得脱鹰犬,长公:(白) 啊,慢着,慢着,按书中所约,明明说道话不能超过日上残桥,你看你看,现在风起云涌,看来已是辰牌时份啦,看将起来,想是你神女有心,他他他是襄王无梦矣!
素徽:(续唱) 登空舟到散更,不复见,便弃我若秋扇,孤舟断缆线,痴心错奉献,归三江殉恨怨,悲哭一更天,我嘅血与泪交溅,抱恨落黄泉
长公:(白) 小心,小心,哎,小姑娘你保重些呀,想我冷眼看青楼,阅人虽多,若论到痴心女子嘛,真是无过于她,正是
(合尺滚花) 苦莫苦于,素徽:(续唱) 相思苦,长公:(续唱) 高莫高于,素徽:(续唱) 离恨天呀。
长公:(续唱) 惨莫惨于,素徽:(续唱) 泊空舟,长公:(续唱) 哀莫哀于呀,素徽:(续唱) 人不见呀;(拉叹板腔欲晕介)长公:(追问白) 怎么样?怎么样?(白) 搀扶,长公:(滚花) 唉,忍见杨柳腰从狂风折,断蓬船被浪涛掀。忍看风雨葬红颜,究是白发年高心肠软;(白) 搀扶下船,素徽:(滚花) 哎呀!我望天收红日云收雨,你回复星沉破晓前。一更渔鼓报天明,百年恩契随风断;(下介)叔夜:(滚花) 勘破空书西楼梦,一恸灯旁毁素笺。抱枕空悲陌上寒,香衾独拥罗帏暖;
雪宾:(续唱) 人前你莫道花间约,过后方知孔孟贤。嗱叔夜你此回,你就当记父言而毋怨;
三爷:(白) 叔夜兄,所谓风者空也,月者缺也吖嘛,色即是空,月盈即缺,大丈夫又何患无妻,何必长嗟短叹嗻,叔夜:(白) 下船也罢,长公:(白) 噎,慢着下船者可是雪宾好年弟呀?
雪宾:(白) 边个呀,长公:(白) 我呀!
叔夜:(白) 哎哟,年伯,胥长公年伯,有礼有礼,长公:(白) 好年弟,彼此老眼未昏花又系好侄儿,好贤弟,雪宾:(白) 冇错冇错,阿,阿年兄呀,我回忆十二年前与你同是一殿之臣,那时你主政兰州,名高望重,长公:(白) 休提也罢,雪宾:(口古) 阿年兄,何似你致富之后,竟然弃官而去,你置业在于杭州,都不复念君皇嘅恩典呀;
长公:(口古) 哎,我愿作豪迈之夫,隐名之客,所谓千钟禄,非某之所望也,呀,系呀,年侄呀,你何以忽然又冒风破浪,赶趁官船呀吓。
叔夜:(口古) 冇错,想我十载芸窗,耳不听五音,目不观五色,此次去希望搏得琼林御宴呀;
长公:(另场白) 唉!正是废人!废人也,(口古) 祝你哋一帆风顺,更望你早披荷衣金榜抡元。
叔夜:(白) 多谢,雪宾:(白) 托赖年兄之福,长公:(白) 不敢不敢,雪宾:(白) 阿年兄,我亦住在杭州东安里,曾置有别业,若有机缘,请来一聚,就此拜别,长公:(白) 奉送,哎!我哋个雪宾好年弟,正系千古嘅废人,吓,叔夜又系雪宾之子,亦系废物也,佢话耳不听五音,目不视五色,对我曾有说过从不踏下里平康之言,看将起来,佢于叔夜唔系阿素徽所望之人啦,唔系咯,唔系啰,唔系啰,素徽:(上介白) 老豪客,长公:(白) 啊,小姑娘,素徽:(口古) 见否燕归人未归,风平恨未平,更无一个儿郎将约践;
长公:(口古) 噎,归鸦有队怜新柳,总无一只向兰船呀。
素徽:(白) 啊,郎负我,郎负我
(沉花下句) 此后锦壶艳骨倩谁收。我唯愿江上浮尸郎收殓;(欲死介)长公:(白) 喂喂,喂,小姑娘,就算佢负义寒盟你且莫怨
(一才) 须知道寻欢客
(一才) 哪一个信你葳蕤含贞节尚存?(素徽昏介白) 咦,唉,搀扶下船,(霸腔滚花下句) 勾栏尚有痴心女,可叹侠侣宁无侠气存。
情死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四场 情死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池同:(士工慢板) 一苑清幽,一叠闲愁,两个春莺鸣翠柳,似笑我魂牵南浦,梦绕西楼。兑一所粉妆楼,暂作藏春窦,姑苏夜渡小兰舟,载来了天成佳偶;漆来蝴蝶淌金瓯,枕褥罗帷鸳鸯绣,我未登龙凤榜,先置凤凰裘。惊见暮云浮,已是黄昏后,何以不见月上柳梢,照落钱塘巷口;(诗白) 正是百年有约今宵合,姻缘且向难中求呀,素徽:(白) 姐姐,累你江头久候,为我而阻误归航,我真系罪深矣啰,轻鸿:(白) 妹妹,我哋虽然初次见面,但同是青楼落拓身,彼此情如姐妹喇,你又何须言谢吖,素徽:(白) 妈,如此叫人相送于心不安,究竟重有多少路程呀?
六娘:(白) 呢,嗱,嚟到啦,素徽:(白) 到嗱?啊
(花) 青楼落拓亲朋少,是谁有叠小红楼。麒麟一对伴朱门,长街柳巷都非僻陋;(白) 妈,我哋到底投靠谁人之家呀?
六娘:(白) 噎,寄居姑母之家,素徽:(白) 姑母啊,乜我有个咁嘅姑母咩?
长公:(白) 既然已到,大家一同进去呀,六娘:(白) 慢,咪住咪住,阿老封翁,因为阿素徽姑母未曾见过陌生人嘅,噎,等我入去通传,然后至相请,你等一阵先啦,等一阵,长公:(白) 唔,有烦,有烦,(接唱) 你既系有一个珠围翠拥嘅亲姑母,又何必十年花债作淹留。钱塘巷口都尽豪门,宧宧官官相连扣;(白) 点解咁奇?
轻鸿:(白) 少管他人闲事喇,六娘:(白) 真系巧喇,阿,阿老封翁,确系对唔住喇,啱啱阿素徽个姑母有病,不能见客,佢托我转至封翁,请你留下芳居地址,待等姑母病好,就携同素徽登门叩谢,对唔住,你先行一步先啦,请你先行,请你先行
轻鸿:(滚花) 局外焉能窥风月,交浅何须问根由。勾栏风月几更移,个中奇妙真系难参透;
素徽:(白) 呀真系对唔住,六娘:(白) 对唔住请呀请呀,请你番去先啦,我哋入去,(鼓乐奏响)长公:(口古) 何以入门嗰啲鼓乐无端奏;
轻鸿:(口古) 或者豪门鼓乐庆归舟啫。
长公:(白) 俺要追问,定要追问,定要问,轻鸿:(白) 唔好理喇,(拉入场)池同:(口古) 阿素徽,我一向晓得惜玉怜香,绝不烹红煮翠,我今日并不是强迫成婚,乃是先聘后娶,呢,阿六娘经已受咗我礼金五百,撮合呢一双鸾凤偶呀;
素徽:(白) 啊,妈,你?
六娘:(白) 素徽,系,系,素徽,试问青楼中嘅妈妈有边个话唔贪钱,钱我就收咗咯,自古话宁为夫子妾,都好过你夜夜泊空舟。咁你咪好啦,而家你安乐啦吗,池同:(白) 人嚟分咐动乐,素徽:(白) 慢!(滚花) 公子呀你好比浪大渔翁空撒网,吞饵无鱼你强下钩。婚姻非奴愿,泉台是所求,我都早把痴心酬凤友呀;
池同:(唱中板) 重拜月中仙,怜此章台客,谪向人间世,共结凤凰俦。一载卖殷勤,无处诉相思,魂断绿窗前,泪洒灯儿后;灯昏梦回中,伏枕寻绮梦,抱得秦楼月,难挟楚云游。
(滚花) 你都好比笼中鸟,更好比网内鱼,素徽,你都要不将就时还将就;
素徽:(白) 哼,就算我好比笼中鸟,有翼难飞,我都亦可以不食而亡,网内鱼,无水难逃,我都仍可以过刀而死呀,此身宁任你宰和烹,但我决心都不嫁你呢个禽和兽,池同:(唱滚花) 花魁你都未解怜香意,何不把鸳鸯罗网慢来收。
楚楚:(诗白) 沿街问芳讯,探得花魁入小楼,待奴叫门,开门!
家人:(白) 喂喂喂,谁人叫门呀喂,楚楚:(白) 呢位小哥,家人:(白) 姑娘,姑娘,楚楚:(白) 有礼有礼,家人:(白) 有礼有礼,楚楚:(白) 小哥,比如此处是否有一个新来女客,名唤穆素徽,在下是刘楚楚,欲把花魁探问呀,家人:(白) 你想揾佢系吗,你稍待片时,等一等吓,楚楚:(白) 有劳小哥,哎,个心真系唔知几鬼急,家人:(白) 启禀三爷爷,门外来了一位女客,名唤刘楚楚,欲想把花魁探问呀,池同:(白) 吓,刘楚楚到来,把那素徽探问咩?我知道刘楚楚同穆素徽乃是手帕之交,最称知己嘅,何不我请楚楚代作冰媒,说服素徽,岂不是好呢吓,池安,与爷请她进来,家人:(白) 知道,阿姑娘,我哋爷爷有请,楚楚:(白) 敢烦了,楚楚:(白) 原来这位三公子,池同:(白) 有礼有礼,楚楚:(白) 三公子,楚楚一切一切明白,令人可喜可贺呀,池同:(吩吋家人白) 你们两厢退下,家人:(白) 退下,池同:(白) 刘楚楚,楚楚:(白) 乜嘢事呢?三公子,池同:(白) 你对我一声恭喜,真令我悲从中至喇,楚楚:(白) 点解呢?
池同:(口古) 素徽虽然曾经入咗我门,但系佢暗恋痴郎,始终都唔肯与我同谐配偶呀;
楚楚:(口古) 咁呀,我唔信我唔信,三公子,你是堂堂相国嘅公子,点会娶唔到一个小小嘅侍女小班头呢又。
池同:(白) 唉,楚楚,而家趁四下无人,我先向你一拜,楚楚:(白) 乜咁客气呀,三公子,池同:(白) 我宁愿再向你一跪,楚楚:(白) 哎呀,不敢不敢不敢,点解你会跪我啫?
池同:(口古) 楚楚,我好诚恳咁同你讲,我求你替我代作冰媒,说服素徽,我话过一句,我当以黄金酬谢你呢位穿针手呀;
楚楚:(口古) 咁呀,三公子,比如现在素徽何在呀?你须知女人事,适乎于密斟密酌嘅,不能过份强求噃。系边度嚟呀
池同:(白) 佢现在香闺,闭门自守,俾我请她出来,暂时回避,楚楚:(白) 好呀,我心急见佢,池同:(白) 少待,楚楚:(白) 素徽妹,素徽:(白) 楚楚,池同:(白) 两位贤姐,你哋慢作倾谈,我有事在身,不能奉陪,请呀,素徽:(白) 楚楚你几时来此?
楚楚:(白) 哎,我赶到西楼,话你避居杭州,后至我赶到渡头,船已启碇喇,我趁住午渡到此,素徽:(白) 你启碇之时可有于郎讯息呢?
楚楚:(白) 吓,于郎,于郎,提起于郎益发,令人,素徽:(白) 到底于郎有心负我呀?
楚楚:(白) 素徽,实在你害于郎,并不是于郎负你,(长花下句) 昨夜正初更,我欲访于郎临巷口,忽听哀声恸画楼,名医抱药回乡走,三声云鼓破更筹,说是于郎曾撒手,已骑黄鹤已仙游,唉,佢若不是难开铁锁作殉情,定是病染相思无药救;
(素徽晕介)素徽:(哭相思) 夫呀,(滚花) 客中易买殉情药,我离巢唯卖假温柔。不如我用计赚池同,舍生当在我哭郎后;
池同:(白) 楚楚,何以素徽面上少欢容,佢眼中垂血泪呢?
楚楚:(白) 呃,素徽:(白) 公子,我入门都未肯相从,只为我心上有情郎,今日于郎已死,我都了无牵挂啰,你若能依我约法一章,素徽当感大恩,委身而侍,池同:(白) 贤姐请讲,贤姐请讲,你讲啦,素徽:(口古) 想我与于郎约盟生变,今日盖棺时,我都不能以一见,于心不安,我想话在混真寺设九昼夜水陆道场,超渡于郎早登仙界,待等功德一完,我便改换新衣,未知你可能相就;
池同:(口古) 哦,得得得,得,但得佳人一点爱,你祭奠当非过份求。
(白) 阿楚楚,你搀扶素徽入香闺,将她好加劝慰,我自会打点斋期叻,素徽:(白) 多谢公子,池同:(白) 你休息吓先啦,哈哈,(滚花) 我几难至望得于郎死,占得花魁贮凤楼。
堂讯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七场 堂讯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雪宾:(唱中板) 春帏得志莫视闲。折桂蟾宫初报返;堂前彩结凤凰坛。
(花) 夜来灯花坠,叔夜锦衣还,珠联璧合鸳鸯盏;(诗白) 浮白捧金杯,吾儿抡大魁,远远望门外,盈盈盼子回,侍候!
叔夜:(接唱) 宁甘投石投江死,愧无胆量叩门环。皇皇祖训都未能违,长公:(插白) 吓,祖训如何分教呀?
叔夜:(续唱) 佢话青楼女难踏入官门槛;
长公:(白) 青楼女难踏入官门槛,啊?(花) 欲拒新婚凭智取,欲迎旧爱要乔奸。难求祖训撤藩篱,移花可把新翁赚;(白) 有了
(叫文豹白) 小哥过来,我睇见你伶俐精乖,必胜大任,你回到我家,命数名勇士,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不得有违,文豹:(白) 哎哟!爷爷,奴才担带不来呀,长公:(白) 爷爷担带,料然不防,若然成功,赏你五两花金,我还与你讨一房妻小,文豹:(白) 多谢爷爷,长公:(白) 去去,叔夜:(白) 年伯,晚生愿聆教训,长公:(白) 哎,老人妙算,自必巧合天机,整过衣冠,进去也罢,叔夜:(白) 参见爹爹,雪宾:(白) 罢了,长公:(白) 好年弟!
雪宾:(白) 啊,年兄你到了,长公:(白) 年弟呀年弟,记得日前在苏堤幸会,又蒙盛意相邀,今日拜门,识逢年弟新翁之喜,看来可喜可贺,雪宾:(白) 好说了,正所谓临门双喜日,都难得故人来,看座!
长公:(白) 就座!
雪宾:(口古) 阿叔夜,春风得意赋桃夭,由来此乐人间少,为父曾与你聘了张御史千金,即日过门礼行奠雁;
叔夜:(口古) 阿爹,你有爱子之心,我有难言之隐,我难娶张门女,请你把婚约早推翻。
长公:(口古) 好年弟呀,有道话百年姻契由天订,几见人为可胜天吖?若娶张门女,便是逆天之行,不若把婚约推翻,才是顺天之意,倒不如这样啦,待我替年侄做一冰媒;牵丝接缆哩;如何呀?
雪宾:(白) 年兄,比如哪一门,是哪一个呀?
叔夜:(口古) 阿爹,年伯作冰媒并非别个,就系冰清玉洁青楼女,素徽穆氏女红颜呀。
雪宾:(白) 唉吔吔,我请问年兄可是她?
长公:(白) 正是这个好娃娃,雪宾:(白) 唉吔,我呸!(滚花) 哪有舍弃玉门联娼户,名门不娶娶勾栏。我宁娶乞食沿门个赵五娘,唔娶燕子楼头关盼盼;
叔夜:(口古) 阿爹,古语有云:十室之内必有忠信,百步之内岂无芳草,素徽虽是青楼女子,几多宰相家闻风倾慕,净系池同公子为佢量珠玉,兑金屋,曲尽殷勤,都难得佳人青盼呀爹;
长公:(口古) 好呀,好年弟,想你嘅职不过系三品之微,你嘅位始终居于相国之下,相国有者你未必有,今素徽不愿嫁入相门,甘嫁落君家,就系显见得你有者,相国未必有啦,今娶一个素徽,更显君家积福,更高于相国,何况素徽,系当今才女,淑德贞娴个喎。如何呀?
雪宾:(白) 这,这,这,长公:(白) 叔夜,嘻嘻,得嘞,得嘞,叔夜:(爽中板) 持家教,不必太冥顽。有一个李仙刺目,佢留书柬;梁娥殉节暗投环。李师师,吞钗锄贼胆;梁红玉,击鼓靖狂澜。宠柳娇花由来惯;前人开路俾后人行。重有个焦妇投江,千秋同咏赞;
雪宾:(怒喝白) 住口,阿叔夜,我前曾讲过,为父者虽有爱子姑息之心,奈何祖训无可违之例噃,喏喏喏,你抬头一看,长公:(白) 看什么?
雪宾:(白) 嗱,祖先嘅神前,凤烛高烧,你若然是要娶妓女入门呀,你倒不如手拿刀斧,你就先把祖先嘅灵牌嚟破了,后来你就把堂前诸姑诸叔劈了,如若不然,你就少提也罢,少讲也罢,长公:(白) 老年弟
(爽中板) 我挥老泪,哀哀再复谈。品月评花殊凄惨;我家慈出自妓寮间。佢教子成才乡里赞;誉为孟母再重生。入官门,便遭白眼;累得佢难求封诰便投环。
(哭介)雪宾:(白) 乜你令寿堂都系阿既嚟!
长公:(白) 系
(接唱) 累得我挂铗弹冠家流散;普渡那群芳脱火坑。
(花) 几见忠义烈,落青楼,如何不配嫁,如何不配嫁官和宦;
(鼓乐声)雪宾:(白) 算罢,到了,长公:(白) 真是冥顽不灵,大妗:(白) 恭喜阿太老爷,新娘到咗嘞,雪宾:(白) 新娘子到了呀?哈哈哈,快趣啲换吉服,预备踢轿门,叔夜:(白) 我难娶张门女,雪宾:(白) 阿叔夜,你可知道,只有野草闲花不能入门,名门闺秀哪有不入门之理,叔夜:(白) 宁死不从,雪宾:(白) 叔夜,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这头婚事乃是我亲为下聘,倘若花轿临门,我就更要破格,亲自嚟迎接媳妇,以表示我推重之心,以示吾心之决,长公:(白) 好嘞,好嘞好嘞好嘞,既来之则安之,由他去罢,雪宾:(整衣准备接媳妇白) 我呢赈破格,家公接新抱,(出门拖新娘入白) 快些拜堂,长公:(白) 拜堂,叔夜:(白) 难从父命,雪宾:(白) 唉吔,岂有此理,吩咐动乐,长公:(暗示叔夜眼色白) 快些拜堂啦,雪宾:(白) 就坐,长公:(白) 系,既来之则安之,叔夜:(白) 我唔肯应承嘅,我点都唔肯,爹,我点都唔答允,点都唔应承,(鼓乐声中交拜)素徽:(白) 贱媳丽华,向老爷请安呀,雪宾:(口古) 咦,你是媳妇丽华,嘻嘻嘻,我照龙凤帖上,你嘅小名叫凤簪吖,乜缘何你会忽改丽华呀?你须知到系出名门,你就不相宜口称贱媳噃,更重有,你过份谦卑,有失你嘅端庄仪范;
素徽:(口古) 老爷,妾本系出名门,无奈髻龄落拓,生无轻贱之色,无奈有尘污之召,丽华即穆素徽之别字,我几时有改做凤簪呀。
长公:(白) 好年弟呀,雪宾:(白) 奇怪,长公:(白) 唔系奇怪,你个好媳妇,系你自己引进喜堂,而家揽过你地嘅官家门槛咯噃,若论话祖训有违咯喎,呢层你都系自作自受啦,雪宾:(白) 说话当心,长公:(口古) 算咯算咯,既来之则安之,千祈唔好妄挥刀斧,把你个祖先灵牌斩噃,唔好呀吓;
雪宾:(白) 人来,把她赶,赶,赶,叔夜:(口古) 且慢,阿爹,常言出门为嫁,入门为妇,我地经行交拜之礼,未干下堂之例,阿爹你少提赶字嘞,颜面尤关阿爹。
长公:(白) 有此,人来,把新娘子扶进新房,雪宾:(白) 慢着,唉吔,年兄呀,我请你坐下来,你少讲两句呢,长公:(白) 我唔讲就罢,雪宾:(白) 你坐下来,嘻嘻嘻,阿穆素徽,阿穆素徽,你适才自云,系出名门,不过偶被尘污吖,我相信你,你当粗知女训,敢问何谓三从呀,素徽:(白)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雪宾:(白) 四德又如何呢,素徽:(白) 妇工,妇容,妇仪,妇德,雪宾:(白) 冇错,三书又怎样呀,素徽:(白) 纳彩,问名,雁定,雪宾:(白) 比如人生嘅六礼又点,素徽:(白) 一冠,二婚,三丧,四祭,五乡饮,六相见,长公:(白) 哈哈哈,对答如流,对答如流,雪宾:(口古) 嘻嘻,呀素徽呀素徽,好个熟知女训,咁你又可知道,青楼之中,生张熟魏,先毁其德,搽脂荡粉,都再毁其容,嘻嘻,敢问你竟然有踏入我于门之胆呀吓;
素徽:(口古) 老爷,女子处生张熟魏之中,而能葳蕤含贞者,益张其德,虽弄粉调脂而未掩其色者,益容其丽,所谓良家女子守身易,青楼妓女守节难。
长公:(白) 驳得好,驳得好,驳得妙,雪宾:(口古) 嘻嘻嘻,阿素徽阿素徽,细想老夫,一不曾向你纳彩,二不曾问名,三不曾雁定,可知道你今日呀,私乘彩轿,赚入喜堂,是否亏于女仪,忘于礼范呀吓;
素徽:(口古) 老爷,想公子会我于西楼曾已问名,以玉燕赠奴,情同纳彩,及至别后相逢,重订生死之交,更超乎雁定,倘若公子无心龙凤配,我纵痴心亦难上凤凰坛。
长公:(白) 好咯,冇得问咯,冇得问咯,问晒咯,问晒咯,雪宾:(白) 罢,罢,罢,罢了,将伯:(匆忙走到口古) 年伯呀年伯,叔夜兄不应夺去池同所爱,现在丞相非常嬲怒,佢亲领三公子到来问罪,若不交还素徽呀,怕你堂堂府第成灰炭喎;
楚楚:(随将伯后赶到白) 素徽妹,素徽妹,长公:(白) 真的吗,楚楚:(口古) 因为一经坛劫之后,池同公子,佢苦问穷追,将我打成半死呀,佢重差我先来报讯,佢话出门不见花魁女,入门堂上有尸横喎。
长公:(白) 了得,雪宾:(忙执文豹白) 我来问你,花轿可在府门外呀,文豹:(白) 在,在,在,雪宾:(到素徽跟前跪下白) 你唔使惊,我求你呀,家下
(花) 我就急急拜观音,你就救我燃眉难,彩轿当从原路返,载回仙女都早离坛,我呢个左都御史就权有限,区区不过三品嘅官衔。宰相家人四品官,我求你要救苦救难;
长公:(白) 点解咁搅法,唔好唎,素徽:(花) 旱雷骤破鸳鸯盏,唯盼尸身舍与虎狼餐。郎你堂上重修父子情,好待泉下孤魂三月返;
长公:(白) 慢慢慢,叔夜:(花) 官凭品级任强横。你绑我过衙,受千刀万斩;
雪宾:(快点) 我绑子求庚御史衔。怒把红罗囚罪犯;
长公:(花) 相爷自非狼与虎,雪宾:(接唱) 三品难同极品争。
长公:(接唱) 池同不过系鼠和虫,雪宾:(接唱) 唉吔唷,象拔都也难防鼠患;
(大鼓声)长公:(闻大鼓声白) 相爷来嗱,相国来呀,相国:(与池同上白) 气嘅吞牛斗,功垂日月坛,池同:(白) 拳握七十郡,只手可撑天,相国:(白) 通传,众军:(白) 相爷到,长公:(白) 唉吔,相爷到,雪宾:(白) 待我出迎,请相爷你高高坐上,待卑职上前叩安,相国:(白) 坐下罢,雪宾:(白) 谢,启禀相爷,卑职有儿不肖,冒犯公子,我都自知有罪,正在绑子求情,不过我白发苍苍,仅余一子,望求相爷,你从轻责罚就好了,相国:(白) 松了绑,叔夜:(白) 谢相爷,相国:(白) 慢,哈哈哈,你不要来谢我嘞,于御史,因为你子犯了该斩之罪,岂能以一绑了之呀,长公:(白) 相爷,叔夜究因何罪而干于法例,罪及于斩,老朽须眉皆白,都阅历多矣,从未见有此乖公枉法,内里原因,可得闻乎,他犯何罪呀,相国:(白) 我吔吔呸,这个布衣究竟是谁,敢对老夫饶舌,长公:(白) 布衣呀,哈哈,国赖民而生,相不过为民而立咋噃,我从未见有布衣之客,不能问得锦衣之相,奸相你又听了,相国:(白) 讲来,长公:(白) 冇错,回想十二年前,我曾为兰州御史,也粗知法例,今日旁观者,无非仰观相爷执法是否公平耳,嘻嘻
相国:(白) 于雪宾,你身为御史之职,你本应熟于法例,我想呢个穆素徽,老夫据闻佢在鼓乐声中,行进了我子之门,池同:(白) 冇错,相国:(口古) 便是我子之妇,是妻,是妾,你不能纵子行凶,掳夺花魁,同谐奠雁;
叔夜:(口古) 老相爷,讲到你子之娶素徽者,本在钱塘巷口,兑金屋而藏娇矣,我叔夜娶素徽者,你睇吓,张灯结彩,先进入门之例,再行交拜之礼,当为叔夜妻,不算池同妾,你不能妄加之罪,恐吓我慈颜。
长公:(白) 喎呵,如何,何如,池同:(白) 于叔夜,敢问儿女婚姻,凭谁做主,叔夜:(白) 父母做主,池同:(口古) 好个父母做主,于叔夜,当日素徽之母,曾受我礼金五百,如今人证俱在,既然父母有做主之权,则素徽便为吾妇矣,阿爹,试问夺人妻妾者,论罪又是否应该问斩;
长公:(白) 唉吔,当心讲说话,相国:(白) 有此人来,把尚方宝剑呈上,我呔,呢一把尚方宝剑,雪宾:(白) 不得了,相国:(口古) 法之所存,律之所在,凡夺人妻妾者,老夫得秉承法律,就地锄奸。
雪宾:(口古) 救命呀,唉吔,相爷阿相爷,我都愿将素徽交还,我更愿毁家陪作妆匲,愿奉上千两黄金,白银一万;
长公:(白) 且慢,年弟,唉吔,你何苦在此,叩头毁家陪罪,雪宾:(白) 少讲,少讲,少讲,长公:(白) 站起讲话,请问相爷,子有罪可及于父,相国:(白) 哼哼,教子不严,自应有罪同当,长公:(口古) 唉吔吔,好呀,好个教子不严,其罪父与同当,来来来,老朽耳目重听,夺人妻妾者是否该斩,唔该相爷再晓谕一番。
相国:(口古) 唏,夺人妻妾者,论罪该斩;
长公:(白) 唉吔,如此说,人来先绑池同,后绑奸相,同上金銮,面奏天子,绑,绑,相国:(白) 唉吔,呸,老夫所犯何罪,罪犯哪条,长公:(口古) 我把你个奸相,你个奸相,天子犯法,罪与民同,叔夜未夺你子之妻,而你子先盗吾妾,小池同,记得我爱妾轻鸿,有一日在寺中游览,你不该将佢掳回府内,蓄意图奸,老相国,方才你说道,其子夺人妻应该斩嘅,若果不斩其亲令不行,佢虽为御史都权有限,老年弟,你忘记咗你一本能将奸相参吓吗。
雪宾:(口古) 唉吔,咁就参参参,相爷,我同你上到金銮大殿求圣鉴;
长公:(白) 去啦,相国:(怒极执池同喝问口古) 唉吔,畜生,你可有夺他之妾,背父为奸。有冇,池同:(白) 有,有,相国:(白) 现在何处,池同:(白) 现在钱塘江畔,相国:(白) 唉吔,你坏了,池同:(长花) 好梦都未曾谐,先碎狂生胆,孩儿都错被胭脂陷,竟将人妾当风鬟,俯伏哀哀求父鉴,香车准备
(白) 去啦
(续花) 你地送妾还。池同都不是被花迷,呢呢呢,将伯有心将人骗赚;(白) 阿爹,唔关我事,佢教我,唉,阿爹,当日赵将伯暗恨叔夜擅改其词,献谗其父,故将素徽离开娼门,避难钱塘,复献计于我,雪宾:(白) 你两仔爷做埋佢,池同:(白) 计夺花魁,强逼成婚,孩儿固是罪无可恕,但系赵将伯亦罪有应归呀,雪宾:(口古) 相爷,你适才嗰把尚方宝剑,此乃法之所在,律之所存,呢你位令公郎呀,系夺人嘅妻妾者,论罪应诛,为何你剑铗不鸣,是否将佢投闲置散;
长公:(口古) 老相国呀,你方才讲过,子有罪,而罪及于父个噃,系唔系见得责人易,责己就难。系唔系,相国:(花) 此祸皆由赵将伯,论情应判十年监。阿池同你犯罪更该诛,池同:(白) 唉,阿爹,杀咗我,冇人买水送你终爹,相国:(花) 罢罢罢,可怜我继后无人香灯烂;
(轻鸿被家将送回)轻鸿:(白) 舍身酬倩女,池同:(白) 送番嚟嘞,轻鸿:(白) 功成抱璞还,池同:(白) 原璧交回,素徽:(木鱼) 得逢鼎力离灾难;
叔夜:(续唱) 幸有轻鸿都不致断玉簪。
轻鸿:(续唱) 青楼自有真肝胆;此后休凭俗眼看勾栏。
池同:(白) 原璧奉回,原璧奉回,(御史亲自送女过门)御史:(口古) 又只见门前花轿在,莫非情海有波澜,(入门介接口古) 参见相爷,阿同僚,为父者本无送嫁之权嘅,但系沿途中,花轿里面,有几位勇士嚟到拦途截劫,但系我,至有护送到此啫,我来至门前,花轿已在先,莫非令公子另行奠雁;系唔系,雪宾:(口古) 唉吔,张同僚,总之一言难尽,我的确唔知道,我儿叔夜与共阿素徽,佢都早己订下生死之盟,才有今时之误,我都进退两难咯。
御史:(口古) 同僚,儿女私情好难讲嘞,但系最可惜者,我个女凤簪呀,佢在于花轿之中,势难将花轿把新娘载返个噃;
相国:(白) 唉吔,两位御史,呢位老先生,长公:(白) 相国,相国:(白) 现在老夫有一策,我愿以赎罪,未知可行否呢
众人:(白) 请道其详,相国:(白) 冇错,因为我不肖儿,早年丧母,老夫亦溺于爱怜,疏于管教,至有做成佢今日咁嘅举动,系咯,既然花轿不肯退回嘅,大可以送到相府,老夫话过,愿娶她为媳妇,从此我将不肖,严加管束,使佢面壁三载,闭户三年,池同:(白) 我情愿咁嘞,相国:(口古) 洗心革面,若承闺教,仍可造福人间吖。
御史:(白) 多谢,公子少年英俊,小女得配相门有托,真系幸运幸运,相国:(白) 好说了,池同:(口古) 未来外父,阿素徽贤姐,记得在当日西楼之时,你一时情急,误投空书,我留得你原信在此,我爱你妙笔簪花,重收埋系呢度添,当转与于郎青鉴;
叔夜:(白) 唉吔,真系西楼错梦,雪宾:(白) 早啲拈出嚟吖,叔夜:(口古) 愁魔病鬼扰魂间。
雪宾:(花) 百年姻契都从天定,长公:(接唱) 留将艳事,众人:(合唱) 播尘寰。
(全剧完)
坛劫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
第五场 坛劫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慈云:(诗白) 慈悲胜念千声佛,寡欲如敲万次经,阿弥陀佛,和尚:(白) 阿弥陀佛,师父,今天水陆道场有一百禅师,一百道士,起忏功德已完,但不知座头如何写法呢吓?
慈云:(白) 你可写信女穆素徽追荐亡夫于叔夜,常言道世事多糊涂,池同公子吩咐,人前莫说斋主嘅名字呀,和尚:(白) 知道,叔夜:(滚花) 起死回生西楼梦,古寺酬恩谢圣灵。顺道访虚云,未敢有违父命;(白) 哦,你莫不是虚云道长?
慈云:(白) 非也,虚云和尚魂游山西,寺中主持,移交贫僧代理,叔夜:(白) 哦,虚云道长不在吗?
慈云:(白) 正是,叔夜:(白) 既然道长不在,不若我留书一纸,然后再到杭州,大师,方才我入寺之时,睇见火化莲船,纸灰成叠,如此排场,到底谁人在此设灵附荐呀吓?
慈云:(白) 冇错,呢个就系青楼嘅女子在此附荐亡夫呀,叔夜:(白) 哑?好个青楼女子喺度附荐亡夫呀?哎呀,一个好女子呀!(士工慢板) 一个附荐悼亡夫,一个空笺将约负,念孀妇恩情何厚,倩女视爱何轻。愁魔病鬼劫哀鸿,空余一枕游仙梦,剩落了怨魄游魂,尚在西楼梦境;(白) 唉!所以,真系同人唔同命咯,死者都有人哭,生者就无人怜,唉,都怨吓命咯!
慈云:(白) 施主,你究竟有何感触?背人垂泪呢?
叔夜:(白) 噎,唉!因为我偶溺情河,想话沐神恩觉登彼岸,愿借一炷清香,我在佛前忏悔呀!
慈云:(白) 好好好,叔夜:(续唱) 是神恩断孽根,留一纸寄虚云,堪叹巫山劫后,沧海曾经。
(白) 嚡!虚云道长云游海外,我不能在此相候,想话留书一纸,噎,借文房一用唧,慈云:(白) 文房系吗?文房在西殿禅房,阿施主请用,叔夜:(白) 啊,敢烦,楚楚:(白) 唉!叔夜风流,素徽殊丽,佳人才子都永隔阴阳!能不令人心碎矣!
池同:(白) 人死如灯灭,望姐你芳心重打叠,有我傍妆台,你何愁无风月呢?贤卿请进!
慈云:(白) 贫僧参见女斋主,阿弥陀佛,素徽:(白) 大师有礼,想于郎背我而逝,劫煞之际不能一哭,归土之时不能一拜,今日当稍尽其哀,望公子你禅房回避,楚楚:(白) 三公子,你后夫陪祭前夫,俾人知道呀笑死你,不若随我回避把啦,池同:(白) 如此说,贤卿保重,素徽:(白) 大法师,未亡人欲以血泪研墨草写祭文,敢借文房一用呀,慈云:(白) 文房呀?文房就在西殿禅房,斋主请用,素徽:(白) 知道,(下介)叔夜:(持书上介,白) 大师,若果虚云道长游罢归来,烦代致一书,慈云:(白) 遵命遵命,叔夜:(白) 敢烦,喺对廊之外,烟雾迷蒙,帘遮半面,有一女子振笔而书,好比芍药被烟笼,烛光摇瘦影呀,呢位系乜人嚟?
慈云:(白) 呢个就系设坛附荐嘅女斋主,未亡人也,适才以血泪研墨,写成祭文,以贫僧冷眼旁观,鉴貌辨色,此乃青楼淑妇,并不是柳絮飘萍呀施主,叔夜:(白) 啊!就是她?(滚花) 谁说青楼无淑妇,柳归禅院得长青。书生愿化燕窥帘,看是否劫余尚有花堪敬;
慈云:(白) 阿施主,远瞻则可,近睹有犯佛门清规,贫僧担当不起呀!
叔夜:(白) 大师,我本系诗礼中人,点敢有犯清规呢?我愿一睹芳容,系怜生敬意唧,你放心啦,慈云:(白) 啊,珍重些,珍重些,(叔夜下介)素徽:(持祭文上白) 大师,祭文写好,敢烦代置灵前,慈云:(白) 系呢,斋主,借问一声,于叔夜死于何时?待贫僧落簿吖,素徽:(白) 哎呀!死时我却未知,待我去问问楚楚,慈云:(白) 请便,(素徽下介)叔夜:(上介白) 点解女斋主忽然不见?
慈云:(白) 啊,佢有事即去即回呀,叔夜:(白) 啊!真系缘悭一面!
文豹:(上介口古) 相公,恭喜相公,贺喜相公,得中头名状元,御赐游街三日,游街之后就即行完婚,阿老爷已向名门下聘喇;
叔夜:(口古) 估不到西楼失意后,唉!我竟得进士第一名添。
礼官:(白) 阿状元爷,尚有榜眼,探花,学院嚟相候,你速换衣冠游街耀祖至好喎,状元爷,叔夜:(白) 敢烦引路,礼官:(白) 好话了,(众人下介)素徽:(上介白) 大法师,亡夫是死于三月廿三晚子时,慈云:(白) 三月廿三晚子时,素徽:(白) 系啰,适才人声扰攘是何缘故呀?
慈云:(白) 冇错,有个书生高中头名状元,被群众拥着游街去了呀,素徽:(白) 有书生中头名状元?
慈云:(白) 正是正是,素徽:(接唱) 唉!一个多才命短遭天妒,有个新跨白马锦簪缨。倘若我于郎尚在时,一样可以掌握文坛新权柄;(白) 哀郎命短,福份输人咯!
慈云:(白) 女斋主,你何须背人垂泪呢,现在僧道们起二次功德,待功德做完,贫僧代表念经超度,请女斋主暂时歇息,听候钟鸣鼓响也罢,素徽:(白) 知道,慈云:(白) 请便,长公:(士工慢板下句) 日上画亭前,挟艳临萧寺,是谁个建坛奢侈,刻意经营。
轻鸿:(接唱) 梵台古寺钟,惊醒了银屏梦,忽听得鼓钵喧天,冲破了横塘寂静;(白) 相公,你见否寺门之外,满布锦衣侍卫呀?若非是相门家眷,又哪有若此排场呢?
长公:(白) 唔,系呀系呀,(花) 看他所写千张纸,轻鸿:(白) 相公,人家之物不容偷看呀,长公:(接唱) 边个唔知我系一个招非惹事嘅老刘伶。仓忙莫待鬼登坛,冷眼先窥人名姓;(白) 唔相干,斋主穆丽华,字素徽?
轻鸿:(白) 啊!何以一读斋主之名,你便声随色变呀?
长公:(白) 轻鸿,有所不知,呢个穆素徽并非别人,就系那一天泊空舟误航期之青楼女子呀,哎哟,缘何士别三日,她竟为相门妇,到底所祭何人呢吓,待老某再来一观!斋主穆丽华字素徽,追悼亡夫于,于叔夜呀!
轻鸿:(白) 于叔夜?呀!相公,是否在我脱籍之时,在花街相遇那位于公子呀?
长公:(白) 正是他呀!
轻鸿:(白) 啊!咁是否姑苏渡口,你与于公子再度相逢呢?
长公:(白) 又是他呀!
轻鸿:(白) 我又记起你话,嗰日苏堤春晓,青楼女魂断兰舟,是你代她栉风沐雨,守候夫郎,何以既见于郎,又毫无感觉呀?啊,相公,你一定为人谋而不忠喇,还说什么江湖侠义呀
(木鱼) 你不该江头错过惊鸿影;
长公:(白) 哎,轻鸿呀!记得我询问之时,她偏偏不肯说出于郎嘅名字!
轻鸿:(续唱) 你未将杨柳缚冯京。
长公:(白) 慢来慢来,须知叔夜与我曾说过:从不踏下里平康之言,佢更不娇花宠柳,如何是会章台之客呢?
轻鸿:(续唱) 相公,你受人委托徇人请;
长公:(白) 唉,我哪不知受人委托徇人请吗!叔夜与素徽有花笺之约,哎吔吔,缘何在苏堤渡口对小舟掉头不顾呢?看来,看来,看来你,你不能怪我呀!
轻鸿:(续唱) 唉!正是咫尺天涯恨铸成。钱塘巷口痴迷醒;方误名花葬犬鹰。谁送京娘操剑柄;竟毁碎了如花似玉情。
长公:(白) 哎,轻鸿慢来慢来,我记得与叔夜渡口相逢,到今不过相隔为时有限唧,我要睇一睇阿于叔夜,在于何时死去!唔,三月廿三晚子时千古!哈哈,轻鸿:(白) 相公,何以你老泪都未干,你又嘻哈大笑呀?
长公:(白) 轻鸿呀,看来于郎尚在人间,未曾死去呀,轻鸿:(白) 点解呢?
长公:(白) 记得我与佢渡口相逢,那一天明明系唔系三月廿三晚子时,嗰一日就系三月廿四日晨曦之际吖嘛,俺明白了,敢不是相门子弟故弄玄虚,计赚花魁,误传于郎嘅死讯,好绝其痴心不成吗?看来,定有蹊跷,俺这一回,这一回要做个,轻鸿:(白) 做一个什么?
长公:(白) 我要做一个,(唱七字清中板) 做一个黄衫客,弥补碎玉瓶。做一个押衙夜盗,红绡影;做一个磨勒登坛,救落英。好待蚁巢梦续南柯醒;好待冯生会小青。
(花) 一声喝破禅林静;
轻鸿:(白) 慢,相公,你且看守卫森严,相门一定早有戒备喇,若果你单臂独拳,又焉能夜盗红绡呢?不如待我,待我施用换月移魂之计,舍己救人哩,点样?
长公:(白) 何谓移魂换月呀?
轻鸿:(白) 相公,素徽今日身为斋主,定穿得一身缟素衣裳喇,不如我,长公:(白) 怎样?
轻鸿:(唱七字清中板) 我归去除锦绣,卸红绫。更衣素服归梵境;巧扮花魁俏妙形。你要碎禅灯,扰乱梵台境;我暗翻玉树乱倾城。换月移魂施机警;调虎离山计便成。击掌三声为照应;(白) 告别了,(下介)长公:(白) 小心点,呀吓,(滚花) 且看俺月宫擒玉兔,且看佢偷梁换柱盗银铃。且看我标打佛前灯,唤雨招风摇灯影;
素徽:(唱祭坛词) 散花香奉神圣,再拈烛拜神灵,替素徽临泉冥,找叔夜于姓,叔夜于姓,住苏门鹤岭,赴难才廿岁,登鬼墟为了情,为酬佛法,且先将花酒敬,夫君应要念我诚,夜台有路暗许呼应,碧落另寻路径,殉爱愿与郎合并,(白) 于郎,叔夜,纸簿翻飞,望不见仙踪何处,泉灯点点,都不见你魂归,望你夜台稍候恕我一步来迟,墓穴挑灯,待妾来交杯合巹呀,(续唱) 三炷香,千万次唤名,求领叔夜到西京,乞托身杜宇鸣,妾声哀似诵经,泣血愿郎听,仰天望郎听,于郎,夫呀!
长公:(灭灯白) 于郎在此,于郎在此!
素徽:(白) 于郎在哪里?
长公:(白) 哎,少要惊慌,抬起头来,看看俺是谁人!我呀!
素徽:(白) 哎哟!你可是苏堤白发翁?
长公:(白) 真是俺,请起,讲话,素徽呀素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肯说出于郎嘅名姓,你至有空受灾劫一场,若不是我镖打神灯,扰乱法坛,唉,怕只怕你都难逃虎口,喂喂喂,若论我为你几根艳骨,唉!我又哪肯抛弃爱妾轻鸿,换取你呢条无聊嘅生命呀!
素徽:(白) 豪客,我被池同骗我入门,迫婚之际,我曾怒唾其面,我点会有毁节相从呢!今日之所以忍辱从权者,无非为哭祭郎后,我以死嚟明志,豪客呀,你能否以锦囊收艳骨,伴葬青茔?
长公:(白) 差矣!素徽,(乙反木鱼) 谁说叔夜归泉冥;
素徽:(白) 是楚楚对奴讲知,长公:(续唱) 哎哟!你是否的目而观洗耳听。
素徽:(白) 楚楚得自包必济口中,并非的目而见噃,长公:(续唱) 哎!查实,查实叔夜未接有嗰道阎王令;
素徽:(白) 吓即系叔夜未死?啊,于郎未死现在何处呀?
长公:(续唱) 佢就系留观皇榜挂才名。
素徽:(白) 啊!难于置信嘅!
长公:(接唱) 你不该在苏堤讳说郎名姓;致令我、致令我未捕王魁会桂英。若论佢三月廿三殇了命;哪有廿四清晨过驿亭。
(白) 你想一想,未曾死!素徽,素徽:(白) 我又明白了,长公:(白) 明白何来?
素徽:(白) 一定是老御史佢嘅金玉堂门禁深严,所以假扬死讯以绝我心,致令琴丝乍断永隔参商,唉,同是痴人,奴苦若此,郎心可知?
长公:(白) 何以知郎未死,哭声更厉呀?
素徽:(白) 豪客,(滚花) 于郎领得回生证,但素徽都未续再生情。乞赐鸾胶续凤筵,你带我访寻郎踪影呀;
长公:(唱霸腔滚花) 我虽无唾面嘅黄金屋,但我尚有藏身锦绣营。更有西楼傍绮绿杨,凭栏可观街前景呀;(白) 素徽,在梅花巷口,我有一叠高楼大院,内有朱栏画阁,童仆如云,若不见嫌,可暂居吾家,然后再访于郎消息,你道如何呀?
素徽:(白) 好,长公:(白) 有此你与我走路也罢,素徽:(白) 不见轻鸿,何忍便去!
长公:(白) 轻鸿是侠女,本有成足在胸,不必再加理会,你要与我走呀!走呀,走,走,走
(下介)
(轻鸿改装上介)池同:(上介白) 吓吓你至得,素徽呀素徽,你都好胆啰,你知否水浅河干,鱼难漏网,人嚟,棒杖拎嚟!(花) 枉我对你买尽殷勤陪尽爱,依然都难搏你半分情。不若横施棒杖待求怜,你知否草嫩方知风力劲;
轻鸿:(白) 哎!公子,我与你素昧生平,你因何烹红煮翠呀?
池同:(白) 吓?你,你不是素徽!你是谁家嘅眷属呀?
轻鸿:(花) 念奴都本是良家妾,池同:(白) 咁你主人姓甚名谁呀?
轻鸿:(续唱) 我,我惊惶失记了主人名。
池同:(白) 咁你缘何又到此呢?
轻鸿:(续唱) 我,我为观法事到禅房,池同:(白) 咁比如你又姓甚名谁呀?
轻鸿:(续唱) 哎哟!我,我我我仓卒一时又忘名姓;
池同:(白) 吓,哼,妖妇走来,你真真好胆呀你!你为何你着缟素衣裳,同埋素徽一样打扮?你一定早有预谋,你快啲好对我讲白讲明咯噃,唔系休想我放你即回家境,你讲啰噃,轻鸿:(白) 讲乜嘢唧?
池同:(白) 你讲!穆素徽去咗边度?
轻鸿:(白) 边个叫做穆素徽呀?我都唔认识噃!不过我为求子长参欢喜佛,而家你放我又好,唔放我重更好啦,我几难遇得一位金雕玉琢嘅佳公子,我又何怕作出场红杏坏妾名呀!
池同:(白) 哼!失去素馨花,却遇野荼薇!掳之回金屋,也可以亡羊补牢吖吓,照呀,家将过来,此妇人来历不明,带回家中慢来审讯,家将:(白) 领命,池同:(白) 押她回去,慈云:(白) 三公子,池同:(口古) 老法师,我失去素徽,你身为主持又岂无责任呢,我问你一声,今日到底有冇陌生之人混入于禅林曲径呀?讲啰噃,慈云:(口古) 吖,有呀有呀,有个书生到来叩谢神恩,重要访虚云长老,呢,重有书词留下,你细看分明。
池同:(白) 留交虚云道长启,于叔夜缄,啊,原来于叔夜尚在人间,呀,我明白喇,一定假扬死讯,计赚花魁,点样至可以报复呢吓?呀,我又省起来嘞,记得多年之前,佢父于雪宾向我父参奏一本,我父怀恨在心,时加报复,苦未有良机,不若我趁此机会,哭进二堂,向爹爹讲明一切,大兴问罪之师,岂不是好呢吓,就是这个主意,(花下句) 千钧力似雷霆发,我又看他父子怎样承担。
(白) 打定主意
衔恚
任剑辉 白雪仙
西楼错梦
唐涤生
西楼错梦之序幕 衔恚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任剑辉饰于叔夜
白雪仙饰穆素徽
梁醒波饰胥表即胥长公
苏少棠饰池同
靓次伯饰于鲁号雪宾
任冰儿饰轻鸿
英丽梨饰银簧
陈铁善饰花六娘
朱少波饰文豹
欧伟泉饰赵祥即赵三爷,字将伯
白龙珠饰池相国
麦秋侬饰刘楚楚
楚楚:(白榄) 乐府号锦帆,曲楼称粉榭,妾身是刘楚楚,我是勾栏嘅老大姐,勾栏有个叫做穆素徽,京畿有个于叔夜,一朵是欣欣向阳花,一个是惜玉怜香者,佢有缘都未相识,有线就无人扯,个穆素徽,欲把相思惹,抒曲楚江情,花笺曾缮写,央我作冰媒,把花笺传曲榭,方才于郎到我家,一见花笺神采射,话佢才如女斑姬,清如兰中麝,绿绮都正无弦,西楼寻月姐,唯有偷偷默祝两情人,合契盟心清月夜,真系花月债,多人赊,风月钱,真系多人借喇,清供案上梅,唯有款待寻芳者,款待啲寻芳者呀,三爷:(诗白) 我嘅口若青霜剑,心如雾里蛇,曲坛时打混,绰号赵三爷,(白) 哦,乜何以只闻寒虫饮咽之声,断无铁板铜琶之调,朱门虚掩呢吓?呀,待我直入,这些曲谱系我三爷手撰咯,乜何以有朱痕修改呢吓?哦,细认朱痕,就是我同年于叔夜手笔,唉吔,于叔夜呀,你都不应该目中无人,恃才傲物,估唔到你将我羞辱于曲坛,诸般可恶呀你,楚楚:(白) 呀,原来是赵相公,有礼呀,三爷:(白) 哼,楚楚,今日啲教坊所歌,俳优所习,就系我嘅手笔噃,叔夜有多大嘅来头呀?敢把宗词招惹呀佢;
楚楚:(白) 赵相公,你是于郎嘅同学,二来你是于家嘅清客,些少事你又何须介意呢?叔夜啰喎,佢有心到此求配偶,无心理这些呀。
三爷:(口古) 呀,有心求偶呀,哼,楚楚,你唔驶欺骗我喇,因为叔夜佢家教森严,你知道啦,就算佢系求偶有心呀,都未敢去涉足此粉丛花榭呀;
楚楚:(口古) 呀赵相公,西楼穆素徽为一阕楚江情,经已向于郎思慕两载喇,曾托花笺暗传心曲,叔夜惊于其才,致有西楼访艳,呢的相信系前生嘅因契,并不是意涉淫邪喎。
三爷:(白) 乜话,叔夜西楼访艳呀?(白榄) 我三年暗鹄个穆素徽,可怒佢嘅色笑从来无苟且,转荐池同三公子,佢一样芳心无施舍,恐怕叔夜佢夺花魁,个阵风筝断线无可扯,从此我赊亦无可赊,借亦无可借,好,唯有稍稍到西楼,看管个于叔夜,若还佢到娼家,我便加意作描写,回禀呀老大人,等佢怒责个个怜香者,告辞,楚楚:(白) 慢,赵相公,比如你是否返回于家呀?
三爷:(白) 我返回于家又怎么样,唔返于家又点呀又?
楚楚:(白) 赵相公,若还你返回于家,我求你稍稍告诉于郎,你话我系呢处身边系锦帆乐府,盼于郎于夜静无人之时,使文豹予加照应啫,三爷:(白) 唔,知道知道,楚楚:(白) 咁,有劳有劳,(诗白) 正是柳外攀花求玉燕,三爷:(诗白) 花间拨草我好寻蛇呀,(白) 我返去先
艳阳长照牡丹红
黄千岁 芳艳芬
唐涤生 胡文森
艳阳长照牡丹红
黄千岁 芳艳芬演唱
唐涤生原作 胡文森改编
旦:(汉宫秋月)羞对暴客,琵琶独抱弹,侬为暗助知音,含愁学唱弹,佢嘅秀笔梦生花,独惜红颜受摧残,想到日后心更忧烦,自回顾,多忧患,王爷提携我,目的是栽花自赏,金堆玉砌种牡丹,牡丹吐艳,王爷驾到,情债须要清还,纵使知音锦衣归乡,再见面难
(花上句)闻道冤家到访为慕名,不禁愤恨交加,怒把容颜扮;
生:(白)哦,乜你就系牡丹红叻咩?
旦:(白)唔,生:(长二王)我估话灯前看牡丹,不图吓破了文人胆,原来生成近视,而且重面带雀斑。
(白)乜嘢牡丹红呀,我话你臭屎菊就真呀
旦:(接唱)分明游戏在人间,世事似真仍属幻,是真是假判断难,有道心底西施,出自那情人之眼;
有种翩翩公子,(花)谁知佢竟是睇相先生。
生:(白)唉吔、数我叠脚添啵,好、等我同他斗刻薄过至得,(花上句)莫将出处问英雄,但求不是色笑迎人朝复晚;
旦:(仙女牧羊)卖歌生涯无过犯,可知今世求食难,朝晚唱歌揾两餐,总之好过求人强颜,靠借靠赊咁至会受弹,个的依赖性,最卑污,即管好食与冤顽
生:(白)唏,(戏妲己)尖酸刻薄相侵犯,惹我火起遮住眼,唉吔吔,我有骄人傲骨,我掴你又何难
旦:(白)喂喂喂,掴我?怕你冇咁好胆啩,(反线中板下句)秀才本寒酸,有幸得人资助,便觉气焰冲天关。
目中更无人,重话有傲骨嶙峋,宁不令人喷饭;
尚忆徐夕夜,你正门堪罗雀,何尝有傲骨珊珊。
(花)向个卖花女摇尾乞怜,愿将价钱低减;
(白)你记得吗,十五钱一个相都喽人睇呀,生:(不认妻)前事说来,郎惟自惭,何以佢尽了然碰得咁啱,尖酸有心将我来犯,毕竟你是谁,亏你亦够胆
旦:(白)你想知道我系边个咩,嗱,你睇住叻,(唱跳花鼓)眼镜拈开,不用遮眼,真容显露洗雀斑
生:(口古)哦,原来你就系菊香呀,唔怪得你将我嘅前事如数家珍,我问你,点解你要故意装成近视眼;
旦:(口古)我何止近视眼嗜,呢对简直系无珠肉眼,睇唔出你小人得志,总唔念吓旧日艰难。
生:(唱七字清中板)青鸾有幸跪向月中攀。
有道逝者如斯已成过眼;
已是荣归壮士又岂无颜。
(白)以前你系卖花女,我系睇相先生,就冇权玩得你啫,而家你系一个歌女,我系一个大文豪,只要我有钱就玩得你喇
(花)快抱琵琶唱新歌,本公子要狂欢一晚;
旦:(花下句)知否孽钱由我身上取,竟敢掷奴身上恣摧残。
饮水纵不思源,也不应如斯荒诞;
生:(白)笑话,(鲜花调)同情人是翠环,钱财现今我未还,你对我由来是当闲,休要冒名将功揽,旦:(接唱)申斥你一番,你个无义男,教坊歌唱暗助郎,桂得折攀,岂料你得志又狂悖犯红颜
生:(长花下句)无故助痴男,疑云今消散,暗里有人非虚泛,卖歌唯待我锦衣还,你义比天高情无限,卿呀我鳌头未占,可怜你嘅名节已为我摧残。
痛哭拥罗裙,他日桂折蟾宫,当为你量珠聘返;
旦:(唱三脚凳下句)佢未知痴郎登科日、侬已花落江南。
未忍佢伤心,书帏防疏懒;
衷情不敢道,强笑对痴男。
(花)君呀你若得金榜题名,百辆迎车犹未晚;
生:(接花下句)誓不负知音教诲,且看我金殿缨簪。
艳阳丹凤
芳艳芬
唐涤生
艳阳丹凤
芳艳芬演唱
(倒板)丹凤飞还绝岭;
(乙反长句滚花)花飘零,凤飘零,杀人两字是尊荣,母子重逢难相认咯,两回相见两般情。
今夜丹凤回崖,愿化作神仙幻影;
(渺渺仙踪)仙鹤飘飘在山岭,月儿斜挂在天庭,天上人间皆寂静,只听虫声泉饮咽,只见飞瀑扑流萤,花也飘零,人也飘零,弱质不胜情,劫后不胜情,愿人间化作蓬莱仙境,何苦生生杀杀,灾灾劫劫,万籁不安宁
(诗白)早知人间灾劫苦,自悔身临历劫城
(反线中板)喜鹊本无忧,一朝得飞上枝头,自问与凤凰同命;
抛弃此杜鹃花,抛弃此艳阳花树,睽别此残月疏星。
丹凤镇昭阳,享不尽翡翠明珠,用不尽珊瑚宝皿;
一朝产麟儿,钩弋门封尧母,亦可算位极尊荣。
试问人世间,焉有子立为王,慈母便身临绝境;
含泪别宫帏,重返艳阳山畔,(转二王下句)桃花仍可点缀升平。
寄仙踪,在蓬莱,任教我踏碎宫鞋,(滚花)亦难上得云端绝岭;
(反线二王板面)(反线二王)悲芳躯,仍受人间烟火,怎练得身似云轻。
花不幸,理应归返艳阳,回复那天真本性;
梦乘风,扶摇直上,不复在俗世留形。
归太清,如飞鸟,不怕艰难,(转反线滚花)愿飞返琳琅仙境;
(正线合尺花)愿化作艳阳丹凤
(士),悲鸣夜夜唤儿声
(尺)。
孤雁再还巢
任剑辉
胭脂巷口故人来
唐涤生
胭脂巷口故人来之孤雁再还巢
任剑辉演唱
(排子头子规啼引子)(乙反二王板面)(浪白)月中丹桂让人攀,天涯落魄叹无颜,胭脂巷口重归雁,饱尝冷暖在人间,唉
(乙反二王下句)一琴一笛一青衫,我半病半狂和半饭,自笑六年无温饱,自耻浮生半日闲,历劫沧桑无恋栈,我朝随禅僧坐,日暮宿樵山,秋雨打梧桐,渐觉寒江冷,我欲荷锄求破絮,(转正线)谁知我病里路难行
(合)。
辜负了锦绣才华,辜负了美人青盼
(上);
(直转惊鸿令)巷口秦娥应笑南来雁,飘飘血泪眼中啣,莫说起姻缘如梦幻,琴弦经断不复弹,我对此残楼悲复叹,我好比将灭残灯挂红栏
(乙反清歌)唉,我劫后仅余,一双流泪眼;
沈郎腰瘦,怕风攀。
风风雨雨,渡过了朝和晚;
兰因絮果,试问向谁谈。
有几个牧童笑我,人疏懒;
偷将黄菊,畀我当花簪。
我好比剩后春蚕,任得人作茧;
(秃头雨打芭蕉中段)最惨是生不成名负玉兰,冷淡归还,笔未残时力已残,我尚有残余肝胆,恩爱应要斩,已完已完孽债,功名不须盼,纵有才华哪许纵横,凄风苦雨我度惯
(口白)唉,我而家返去胭脂巷口,我个个都唔想见咯,我想见一见阿兰妺一面啫
(寄生草)带悲带恨人归徒恨晚,伤心天涯落拓空悲劫后惭,惆怅难插凤凰簪,胭脂巷里误了阿娇愧复惭,纵是徒有生花笔堪叹,才名曾让了把姻亲挽,暗嗟叹受尽炎凉和白眼,一番思量为报娇恩抱病还
(反线中板下句)胭脂巷口故人归,几只寒鸦枝头噪,似笑呢个飘零客,重返旧歌坛。
劫后话当年,我好比飞燕入琼楼,得受一位美人青眼;
佢冷艳似秋霜,含情羞却扇,最难得佢丁香舌吐,呵气如兰。
艳福险折瘦腰郎,不信一介寒生,竟博取难忘,西厢个一晚;
青鸟暗传诗,几次黄鹂惊客梦,(直转慢板下句)梦中人已变,灯下红颜。
红颜有意欲怜才,好比花为蝶儿开
(尺),一点灵犀,何须向西厢递柬;
一分情重几分愁,信是艳福难消受
(上),春雷惊梦醒,一宵恩爱尽抛残。
(反线陌头柳色)寸心悲叹,怨形单,愁自叹,今宵失意断肠复再还,自叹爱空成幻,雁复返,鸳鸯梦已残,情深恨深伤心叹孤单,回来晚空嗟叹,情难情难忏,尝透尝透劫难,误了误了红颜,依然依然青衫,妹佢朝晚也凭栏,情痴相盼,年年望我归晚,谁料我归心冷淡,六载归还,梦断叹缘悭,惆怅归返,为情累我腰瘦减
(沉腔花)唉吔吔,吐出桃花血洒胭脂巷,我又怕人讥笑怕人弹
(秋江别中板)西风猛摧肝碎胆,身飘泛沈腰瘦减,微雨西风任摧残,魂魄飘飘,我去会玉兰
六载相思泪
冼剑丽
胭脂巷口故人来
唐涤生 潘一帆
胭脂巷口故人来之六载相思泪
冼剑丽演唱
唐涤生原著 潘一帆撰曲
(正线托白)(诗白)秋水望穿郎归晚,春山愁锁,未见故人还
(反线锦城春)花残,花残,零落秋风后盼南来雁,秋雨入帏梦半残,几次为郎泪满栏栅,春风一去永无还,胭脂不扫愁容越更惨,半悲半恨情如幻,心中怨心中恨,心中爱心中愿,不敢再次、再次吹弹,(二段) 昨夜狂祝一番,更狂哭一番,我哭笑原常惯,嗟我太孤单,太凄惨,胭脂强抹、强抹盼君还
(乙反中板)无可再还君,仅余色相可酬郎,叹灾劫频年色渐减;
人生最苦是离情,相思最苦为梦寐,梦中容易过,醒后最为难。
六载倚寒窗,我盼望故人来,到今方信守楼人,情凄惨;
一年一度月团圆
(转正线中板)三年一度琼林宴
(转反线二王)问何日至合浦珠还。
一盏孤灯,两行清泪,半枕啼痕,伴我度过六年早晚;
我嘅色已衰,容渐改
(转乙反二王)只余一点热血在心间。
(转乙反南音)我又怕水月镜花情似幻;
怕佢孙山名落愧无颜。
底事雁渺鱼沉人未返;
(转二王)君呀你去如黄鹤,记否呢朵苦命幽兰。
相思人隔万重山,如我痴心情非泛,守楼朝夕独凭栏,我废寝忘餐,憔悴为郎长盼;
(郁金香)只盼一宵间,报喜说郎还,就狂笑唤句君,岂有负红颜,悬挂玉带显贵故人还,舒俏眼,我又微笑一番,对住玉郎惊复赞,赞君才气绝人寰
(二流合字序)(转二流)驷马轻裘人顾盼
(上);
一路上盈车掷果
(士),试问春归谁敢与玉兰争
(尺)。
何以尚不见金榜提名
(合)(转合尺花)尚不见鸣锣一旦
(上);
(全断头)默祷皇天求方便
(士),撮合呢对怨女痴男
(尺)。
骂玉郎
任剑辉 冼剑丽
胭脂巷口故人来
唐涤生
胭脂巷口故人来之骂玉郎
任剑辉 冼剑丽演唱
桐轩:(唱昭君怨头)我未语泪飘残
玉兰:(白)桐轩…你…你有乜嘢委屈,你尽地讲喇你…
桐轩:(白)唉,所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我…我真系不知从何说起咯…
(秃头起泣残红)我为谁自我牺牲呢诉玉兰,玉兰:(接唱)你无颜,桐轩:(接唱)我牺牲实太惨,玉兰:(接唱)我重更惨,桐轩:(接唱)我自怜病中作回雁,你重可装扮艳容颜,玉兰:(接唱)盼旧燕归返,杏面更添铅华似耀眼,焉知你落魄返,堪哀我自缚茧,恨怨你贪懒
桐轩:(白)哎吔…玉兰…你…你重打得我落嘅…你睇吓…你睇吓地上呢几啖血…我系为边个呕嘅,玉兰:(笑白)哦…原来你话地上呢几啖血,系你…系你为我而呕嘅咩…
桐轩:(白)系,玉兰:(沉花下句)唉吔吔,惊心忍见桃花血,又怜又恨两为难。
(滚花)念到六年灾难为谁挨,忍不住口吐鲜红酬归雁;
(锣鼓呕血摇摇欲坠)桐轩:(白)玉兰…玉兰…兰妹…玉兰…乜你又吐血呀,你千祈要保重至好呀,玉兰:(白)你行开,你唔驶埋嚟理我…
(流水行云)我亦还君血,悔我共君结合情太滥,父爱经斩断,何堪待得你落第还,你报复亦太惨,(白)我重有乜嘢面目番去见亚爹呢,我重有乜嘢面目番去见细佬呢,假如我当初唔系栽培你个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嘅乞儿,我今日就唔驶枉流一点嘅心血,受尽呢种残酷嘅果报,桐轩:(白)玉兰,估唔到连你都会唔谅解我嘅…唉…
玉兰:(续唱)当初不解爱孽惨,今朝方知爱虚幻,桐轩:(接唱)哼,试问谁误我此生,泪飘飘向谁弹,我半生疏狂为谁志尽减,你睇我人半戆半颠半病半瘫,非关我负了相思债,非关我愿懒慢,情真太忍,害到我命将残,你见我书柬作客走关山,我自牺牲实可叹,为阿娇,悲梦散,怎料人情太冷,人情太冷,我命丧于早晚,现今悔重还,被娇侮辱情似幻
玉兰:(长句二王下句)羞见你名落孙山,错信我无珠肉眼,我为谁朝夕枉凭栏,哀我渐改朱颜,玉容经暗淡,为谁把恩情斩断,甘葬恨海波澜。
更为情爱牺牲,离家长挨患难;
桐轩:(白)兰妹…
(反线中板下句)当日你击掌离家,约我在歌坊来等候,赠金郎赴试,候我衣锦还。
我久候不见玉人来,六郎先到歌坊,求我挽亲情,缝缺憾;
佢说到泪竭声嘶,为着重圆骨肉,求我把功名让佢,让佢把桂枝攀。
若得衣锦还,再向老父恳求,准你重续亲情,作还巢雁;
更求我浪迹天涯,伪称京华赴试,你可曾见过我留下书函。
(花)我被佢挚诚感动走天涯,舍己成人,所以六载渺无鱼雁返;
(愤然白)玉兰,我为你几大牺牲呢,究竟我对你唔住,抑或你对我唔住呢,(悲咽介) 我唔该你问吓个良心啦兰妹,(泣不成声介)玉兰:(慢的的大受感动悲咽白)吓…真嘅桐轩,桐轩:(白)我…我几时有骗过你丫五小姐,玉兰:(怀疑愤然白)我唔信,(妆台秋思)岂有桂枝让教我弟攀,是真是假实难办,桐轩:(接唱)惜亲恩却为我斩,愿弃功名护幽兰,娇应信,我非虚幻,当初暗让你弟把花簪,玉兰:(接唱)莫非你怕羞惭,故欲掩饰令侬入信,你居心欺骗我实觉殊遗憾
桐轩:(南音短板面)唉,阿娇竟然未信,堪嗟伸辩难
(南音)我怨一句天冇眼,报应耐人参;
说什么由来果报有循环。
说什么舍己成人,只博得人齿冷咋;
玉兰:(接唱)怎怪得玉兰疑虑,我为你太牺牲。
你不用怨天尤人,我只怨无慧眼;
桐轩:(接唱)恨不得娇前剖腹,证实我不是空谈。
恨不得令弟佢荣归,以证郎肝胆;
玉兰:(接唱)你纵把功名相让,亦可奋斗一番。
(催快)六载营商,可获金百万;
桐轩:(接唱)只为床头金尽,壮士无颜。
玉兰:(接唱)是否所赠金资你全花散;
桐轩:(接唱)可怜失窃在教坊间。
玉兰:(接唱)岂有巧合如斯,显见情虚泛;
桐轩:(接唱)我何须欺骗知己红颜。
玉兰:(接唱)你名利俱亡,希望终成幻;
桐轩:(吊慢接唱)我六载挨苦难,(二王下句)致有误人更误己,才怨果报凶残。
玉兰:(花)忽听得喝道鸣锣,更令我感怀无限;
桐轩:(花下句)空有舌灿莲花难置辩,但愿文郎归里解疑难。
鹊桥会
任剑辉 冼剑丽
胭脂巷口故人来
唐涤生
胭脂巷口故人来之鹊桥会
任剑辉 冼剑丽演唱
桐轩:(口古)五小姐,我自从得你引荐系相府做西宾,我真系好感激你,我未见你嘅时候,准备好多说话同你讲,而家见咗你,反为无从说起添;
玉兰:(口古)系咩,咁你可以而家尽量讲呀,何必吞吞吐吐呢,敢问有何指教,请毕其词。
桐轩:(白)五小姐,或者我讲错,有乜嘢唐突之处,你…你要原谅我至好,玉兰:(白)唔紧要,讲啦,桐轩:(白)唉,真系唔知点样讲好添
(长花下句)我未语面先红,欲言难启齿,欲向伊人一诉心底语,恐防唐突更失仪,屡欲开言还再止,纵有莲花妙舌,都未敢轻诉相思。
怜香客,未敢作挑琴,眼底名花当解语;
(支吾白)唉,五小姐,冇…冇乜嘢,今晚个个月几圆呀,啲花几靓呀,玉兰:(白)哎吔,原来佢想学人说爱谈情,都重冇胆过我,真系俾佢激坏人喇
(减字芙蓉下句)今晚月圆花吐艳,问君能勿惹琼思。
笑君未语面先红,笑君此言不是衷心语;
枉你生来人潇洒,笑你无胆效相如。
(花)你嘅心中事,未明言,我早已闻弦歌而知雅意;
(白)嗱,今晚个月几圆呀,啲花又几靓呀,就算你讲一百句,一千句,甚至一万句,呢啲咁嘅空泛嘅说话,如果唔系呢个聪明伶俐嘅五小姐,有边个能够了解呀,到底你想…你想讲乜嘢呢桐轩,桐轩:(沉花下句)哎吔,不禁裙前低首拜,呢一个聪颖嘅娥眉
(走马)看娇花有蝶儿护庇,我欲怜香因金粉腻,书生爱胭脂,我偷偷诉相思,痴心恋上豪门玉女儿,(浪里白)我…我…我因为好爱你五小姐,玉兰:(白)系咩,点解而家你至够胆同我讲呀,你唔怕我怪你唐突咩,桐轩:(白)就算你怪我,我都要讲五小姐,玉兰:(接唱)我亦有心里事,羞惭不敢向他表示,怜玉女亦爱高雅士,惭共诉心事,每欲写相思字,痴情,痴情,如是何幸两相遇,桐轩:(接唱)我尽诉心里事,愿共你双比翅,此际情怀荡矣,与你缠绵共语,愿得谐连理,玉兰:(接唱)我亦情焰尽炽,望你怀记今宵语,桐轩:(浪白)五小姐,我桐轩虽有相爱有心,但我一介寒微,诚恐高攀不起,玉兰:(接唱)你莫负我心痴,情共爱实乃宝贵事,尤复觉旖旎,桐轩:(接唱)我亦感娇义,娇你莫负情义,玉兰:(接唱)我愿效连树,桐轩:(接唱)有情淑女爱寒士,玉兰:(接唱)娇羞不禁含情夜语时
(长二王下句)记得初见好丰姿,我要折磨才子气,怎奈你才堪倚马,我自负不如,可敬你嫉恶如仇,你嘅人正义,信是前生孽债,竟为你惹下情丝。
估不到玉女怀春,此际偏逢吉士;
桐轩:(直转中板下句)初见斗文思,非是恃才傲物,却不容巾帼胜须眉。
我跪拜石榴裙,为向相国尊崇,岂是乞怜摇尾;
吐艳玉兰花,偏逢怜香蝶,一任得蝶恋花痴。
今宵明月照人圆,恨不得步上蟾宫,与个位嫦娥相偎倚;
欲向银河抱月归,有缘花并蒂,不枉我暮想朝思。
(花)书斋内,化作小西厢,说不尽风光旖旎;
玉兰:(白)哎吔…我真系唔知呀…
(春风得意)佢琴挑有心,我暗自恃,自知情亦炽,西厢韵事诈不知,弄带含羞偏不语,睇佢情狂似火,我也神驰,(浪里白)桐轩,我地好应该发乎情,止乎礼,桐轩:(接唱)我情难自已,与娇相遇,今宵有幸诉相思,玉兰:(接唱)我自君至,芳心暗依依,每欲共君谈心防物议,桐轩:(接唱)既有情与义,何用要窥避,情缘预向鸳鸯谱上注,玉兰:(接唱)君你情溢乎词,那能作荡检逾闲事,书斋相对易启发人疑,我无奈向君辞,桐轩:(白)小姐
(接唱)娇呀你休去,难求重会期,轻牵衣袂问娥眉,还望慰相如
玉兰:(起反线中板下句)回望俏冤家,佢风流如君瑞,真使我欲拒无词。
佢叩动我情弦,我难禁意马心猿,羞并香肩,与郎偎倚;
似一对并头花,初尝情滋味,方知我已为情痴。
(花)明月下,正好拜月华,拜月盟心君紧记;
桐轩:(?)花知月证同拜月儿,得相亲永相伴,同附齐眉,玉兰:(接唱)郎毋负我须三思,侬心坚定誓不移,桐轩:(接唱)永效燕双飞,玉兰:(接唱)我愿慰君痴,桐轩:(接唱)盟誓完相看,玉兰:(接唱)向西厢步去
桐轩:(五才花下句)佢一笑回眸生百媚,今晚嫦娥下界慰郎痴。
摇红烛化佛前灯
红线女
唐涤生
摇红烛化佛前灯
红线女演唱
原名身似摇红烛影
(士工线新曲红烛泪)身如柳絮随风摆,历劫沧桑无聊赖,鸳鸯扣宜结不宜解,苦相思能买不能卖,悔不该惹下冤孽债,怎料到赊得易时还得快,顾影自怜,不复是如花少艾,恩爱已烟消瓦解,只剩得半残红烛在襟怀
(食怀字直转慢板)怀旧忆残宵,低徊泣子夜,倚遍十二栏杆,遥望着那秋云变态;
忆起我未完花烛夜,教我长思粉面郎,无缘有限,却怜一别离天涯。
(剪剪花)当日红绫带,佢沉醉为裙钗,未还相思债,就要向如来拜,孤身寄荒斋,今晚伫花阶,伫花阶,落桐飘满怀
(反线中板)我洗了旧铅华,卸却绮罗香,重归自然境界;
我都不恨谁何,却恨云英身未嫁,忍将布履换了我嘅宫鞋。
香梦都已烟销,凤烛半烧残,犹在我嘅行囊携带;
唯望花烛再摇红,得与郎结合,(转反线二王)效那鱼水和谐。
何日相思草,都变作合欢花,形影不离,把我嘅春心慰解;
(转正线二王)粉蝶多情花有幸,姻缘铁铸,此后都不再分钗。
可惜意中人,已在人怀抱,(转乙反二王)两地分飞,隔绝了楚河汉界;
柳无双,身同孤雁,饮恨无涯。
(七字清中板)悲欢离合红绫带;
禁宫难入恨长埋。
纵有相思何处卖;
落花无主费安排。
(花)亏我独坐梵宫,心情不快;
只有佛前灯火,照我夜夜伤怀。
一枝红艳露凝香
任剑辉
唐涤生
一枝红艳露凝香
任剑辉演唱
(长二流)灯如火,怕临河,鼎沸声声,重话难放过,哎吔哟,暗自涕泪滂沱
(合),断肠歌,随风播,血泪凝成真苦楚,一枝红艳受灾磨,怕记那兰因絮果
(上);
有时花,和鲜果,伤心尤怕再闻锣,白饭烛香,聊报佢怀胎褥卧
(士)(合尺花)唉,叹一句人间无日不风波。
(仙花调)错错错,系佢一生之过,奈何甘心错,心暗伤,无奈何,偷偷嗟叹,佢从前罪孽多,我不禁凭吊在淮河
(南音)一念到娘生我,痛在心窝;
佢已微苍两鬓,竟是半颠傻。
记得杜宇哀鸣,在我窗前过;
佢把琵琶半抱,我重叫佢唱情歌。
个阵佢惨切不成声
(转乙反)唱出那因与果;
我凄然双拥抱,证实事无讹。
(拉腔浪里插白)阿妈,想我十多年冀望,都希望想见番你,今日俾我见到你,重估你系一个慈祥嘅母亲,原来你系狼心狗肺嘅,唉
(续唱)估佢系一朵慈云,岂料是灯蛾扑火;
佢重毒吾生父
(转二王下句)更可叹古井重波。
佢偷恋旧日嘅情哥,摆不脱情枷爱锁,又谁知丧节,佢甘溺欲河,怎料母子相逢,佢竟买凶嚟杀我;
(红豆子)佢害我,今番认清楚,血海重仇,心惊破,(序)从前错,念你太凄楚,一朝披枷罪难逃,要推你落河
(白)阿妈,我都唔想睇你死得咁惨慨
(转小曲禅院钟声)河旁见母,孩儿泪更多凄楚,佢伤心珠泪堕,今朝当悔从前罪孽多,不堪惨见佢恨葬淮河,两旁父老谈娘过,重偷望我,此日娘尝恶果,一朝折堕,你真真罪过,眼见娘亲遭劫祸,唉,令我不好过,偷偷泣母恨怨,惩戒实太苛
(反线中板下句)我借一瓣心香,两行珠泪,向娘喂饭,我不禁泪滂沱。
欲献酒一杯,奉与亲娘,酒未敬时先苦我;
妈你碎慈怀,我亦肠断尽,忍见你身葬于绿波。
流泪眼看,母子共凄凉,唯怨苍天佢降祸;
左面又有猪笼,右面有枷和锁,更有悠悠众口责声苛。
(花)同声异口骂淫娃,你颜面无全,更羞煞我;
母临刑,儿生祭,襟前深染泪痕多。
登坛鬼辩
任剑辉 白雪仙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五场 登坛鬼辩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排子头一句起幕)(似道竹边园门上直登半闲堂上介)姬妾们:(同时裣衽介白) 相爷晚安,似道:(向两旁姬妾关目后分边唾姬妾介白) 罢了,罢了,(古老快中板下句) 真系屣柴米,贴饭茶。买妾不嫌千金价;好过养一队桑虫一队鸦。红杏出墙招雨打;催堂鼓向夜排衙。惊堂木,敲三下;一声锁来一声拿。俺要弯弓怒射风流靶;(埋位浪里白) 唏,先一个李慧娘,后一个吴绛仙,皆是背负老夫,私会青年,慧娘经已棒下离魂,事才罢了,今夕三更,绛仙又覆辙重蹈,看来命难苟活,(喝白) 军校们,两旁侍候,(风起庭前落花介)慧娘:(小园门上台口唱快古老中板下句) 风过处,平地起云霞。秀才落难失风雅;弄破了衣冠咬坏牙。太师坐堂中,未有些儿怕;休说夜鬼难登宰相衙。暗渡裴郎躲入荼薇架;
裴禹:(惊慌失色,浪里白) 慧娘,慧娘,虽是荼薇有架,可惜夜鬼无符,倘遇,倘遇万斧千刀,岂不是身为肉酱呢?
慧娘:(浪里白) 唉吔,人亡只有一次,断无重死之理,何况鬼为虚质,又哪怕刀枪,裴禹:(白) 哦,哦,慧娘,慧娘,虽则荼薇有架,可惜遮风无叶,倘遇了一声犬吠,岂,岂不是误了大事呀?
慧娘:(白) 你咪咁傻啦,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灭,见犬不惊,其声自绝,裴郎,去罢,去,去,裴禹:(点头点脑白) 去,去,(快古老中板下句) 躲入荼薇架,恰如井底蛙。鬼恋何愁恩义寡;量不致撇下郎君喂虎牙。咬牙关,频打卦;过后勤斟壮胆茶。
(滚花) 身在花丛心牵挂;(躲入荼薇架内卸下介)慧娘:(偷向堂前一望唱滚花下句) 唉吔,太师默对惊魂棒,待等牵羊上狱衙。趁仙踪未上玉阶前,忙忙闪入花荫下;
(莹中福儿分边执绛仙,仍着红衣,拉拉扯扯竹边上园门上介)绛仙:(挣扎哀号介白) 冤枉呀,冤枉呀,莹中:(喝白) 住口,(滚花下句) 谁教你残羹自有恩人享,未曾分我半杯茶。若许渔郎暗问津,风刀雨箭总有个郎招架;(白) 快些进去,(拖绛仙上半闲堂介)绛仙:(跪下白) 叩见相爷,似道:(注视绛仙身上之红衣狂怒白) 绛仙,今晚初更,你往哪里去?
绛仙:(白) 我曾往红梅阁,似道:(白) 红梅阁嘛,红梅阁乃是慧娘停棺之所,红梅阁下乃是书生养闲之地,你初更夜偷到红梅阁,到底是祭慧娘,还是探书生?
绛仙:(白) 哦,不过祭慧娘唧,似道:(白) 祭慧娘?绛仙,习俗相传,吊问致哀,应穿何服?
绛仙:(白) 白衣,似道:(白) 联婚志庆呢?
绛仙:(白) 红裳啰,似道:(白) 却又来,你今夕初更,偷到红梅阁之时,是身穿红裳还是白衣呀?
绛仙:(惊慌白) 这,因为,似道:(白) 呔,我只问你身穿何衣,不准乱以他言,快快讲来,绛仙:(白) 是,是穿红裳,似道:(白) 唔,致祭慧娘也应白衣致哀,苟合书生才是穿红志庆,且来看,你今云鬓蓬松,脂零粉褪,看来今夕初更,你偷入红梅阁中,乃是探书生,不是祭慧娘,绛仙:(惊慌白) 相爷,因为,似道:(喝白) 住口,想老夫暗杀裴生,正是人不知,鬼不晓,为何刀落人渺,你既与他有喁喁细语之情,岂无破关相救之义,你到底将裴生救往何方,藏在哪里?
绛仙:(白) 相爷,贱妾一切不知,似道:(白) 当真不知?
绛仙:(哭泣摇头介白) 不知,似道:(白) 真是不知嘛,我吐,(滚花下句) 你食有仙珍和海错,何须混水摸鱼虾。权将白挺付儿郎,快执淫娃庭外打;
莹中:(执绛仙出庭外,狰狞地介滚花) 你一夕风流不在人间取,节烈牌坊请向地府拿。已无欲火煮残羹,幸有严刑拷败瓦;(执绛仙蹲地持棒三打介)(慧娘弄绛纱三掩绛仙以砂扫莹中眼介)莹中:(跌棒双手掩眼台口白) 唉吔,何以执刀杀人,形同虚劈,举棒伤人,飞砂走石,莫非,莫非,唉吔,唉吔,待我洗明双目回头再杀你,慧娘:(滚花下句) 唉吔,佢回头总有风天力,我气弱难扬卷地砂。乱中倘若有机缘,可把梨魂现眼青阶下;
似道:(不闻音响觉奇介白) 呀,庭外杀人,何以耳不闻呼号之声,目不睹淋漓血色呢吓?侄儿呀侄儿,绛仙何曾打死未有?
莹中:(白) 未曾打死,似道:(白) 还不动手,等待何时,莹中:(拈回棒唱快点下句) 神鹰张翼虎獠牙。云雾拨开重劈打;(先锋钹三打绛仙介)(慧娘再以绛纱三掩,然后轻轻一推莹中介)(莹中如着鬼迷拈棒转几个身一劈介)(似道适被莹中劈个正着,欲棒打莹中介)慧娘:(故意哀叫白) 冤枉,冤枉,似道:(回身白) 呀,何以又多来一个红衣女子呢吓?下跪者口叫冤枉,冤在何来?
慧娘:(白) 妾不是自鸣其枉,乃是替人呼冤,似道:(白) 你替哪一个呼冤呀?
慧娘:(白) 替绛仙呼冤,似道:(白) 唔,然则脱阱救裴,不是绛仙所为,难道是你个贱妇所干不成吗?
慧娘:(白) 正是,似道:(白) 你是谁人?
慧娘:(白) 亦是相府一名姬妾,似道:(白) 呀,何以饱暖思淫,尽皆是我相门的姬妾,这妮子披纱覆面,定是胆可撑天,(口古) 红衣贱妇走来,想老夫堂前姬妾三十六,自然雨露都难充足,你到底是相府第几房?金屋第几钗呀?姓张还是姓陈?姓阳还是姓马;
慧娘:(滋油白) 唉呀相爷,你何必问呢
(口古) 妾者,小星也,气清则明,阴霾则灭,所谓娶妻持中匮,养妾以娱情咋,何况朝可以转赠于人,晚可以收回豢养,唉呀,我今晚所偷者,只系一个书生而已,于例都无碍,于理都无差。
似道:(气结口古) 唏,须知我所爱者乃是妙龄女子,所弃者乃是珠黄人老,赠予人者尽是枯败之草,绝非未谢之花,听你历历娇声,似乎仍在妙龄中,焉可偷制绿头巾,笠到落我眉梢下;
慧娘:(极滋油地口古) 相爷,须知我所嫁者乃是苍苍白发,我所偷者乃是翩翩少年,少年方兴未艾,倚靠日长,白发都行将入木,你依凭日短,咁我又点会话两杯茶唔饮,饮一杯茶唧。
(莹中在旁一路听一路摇头摆脑介)似道:(滚花下句) 估话老鹰才有伤人爪,不料狐狸仍何暗还牙。乞怜莫待断头时,求饶应说真情话;
慧娘:(起唱新小曲墓门鬼泣) 今夜里曾踏柳衙偷偷去会他,定情在花台下,柳堤花劫得萌芽,佢万般俊洒,我心醉丰华,似道:(接唱) 何以你破笼自去招雨打,染绿我头巾偷复嫁,慧娘:(接唱) 天赐下缘份也,画阁有蕉窗绿瓦,半落绛纱,陶醉绣帘下,不理狸奴踏碎烛花,相当风雅,(白) 一弯眉月,半灭青灯,倚郎君兮索抱,拥佳人兮贴腮,人非草木,谁能遣此,于是乎同羡鸳鸯交颈之无声,共醉蝴蝶相飞之有致,似道:(接唱) 莫说得颠哉倒也,我在京师称独霸,何以你慕爱他甘抛繁华,慧娘:(接唱) 哼,憎厌奸官似狼露尾獠牙,论理应爱他潇洒,你恃官威伸手折嫩芽,自称爱花,自高声价,荼毒生灵正该打,似道:(接唱) 你磨利你嘅剑牙,声声侮辱咱,自难受闺人骂,你好比脱槽之马我经巡查,浪子与荡娃要一概缉拿,(拔剑白) 哼,俺龙泉在手,先杀荡娃,后诛浪子,看你怕不怕,慧娘:(白) 我不怕,不怕,(接唱) 世人忌法皆作哑,顾念杀身生惧怕,致令碧与玉成败瓦,渡客有阴风御驾,将佢接入妾家,我地谈笑诉情话,似道:(接唱) 你囚笼弄脱金枷,莫怪我青锋险诈,(杀慧娘介)慧娘:(接唱) 青灯高挂,被秋风吹灭也,送墓里花飘飘入衙,似道:(接唱) 顿觉阴风扑来雾罩寒衙,慧娘:(接唱) 雾里咫尺显真假,似道:(接唱) 喝家丁操刀捉复拿,慧娘:(接唱) 顿翻绛纱,乱军不怕,似道:(接唱) 徒觉心寒势益寡,(白) 你个贱人,莫非学得邪术,前来索命,慧娘:(转快接唱) 哼,月夜鬼魂悲叫骂,覆绛披纱,血仇难罢,往事可重查,泉台冤不化,惊潘郎失足宰相家
(散板) 非关绛仙救落霞
似道:(大惊白) 哦,原来是鬼,侄儿侄儿,有道鬼不能惹,福儿福儿,绛仙无罪,你速带绛仙回返偏房去,(福儿急出庭外带绛仙什边小园门下)似道:(白) 冤魂听者,想老夫贵为宰相,每逢寒食,从不缺祭台三柱香,你到底是何方游魂,到来扰攘?
慧娘:(白) 妾非游魂,乃是家鬼,似道:(白) 家鬼?我呸,(心胆略为一壮唱滚花下句) 积善之家无妖孽,宰相家中哪有鬼回衙。小妖焉能上画堂,厉鬼才能登大雅;
慧娘:(走埋唱滚花下句) 鬼若无冤难成厉,妾非有恨不回衙。望你重睁色眼认梨魂,(执似道双扎架介) 妾是慧娘冤魂未化;(拉叹板腔作索命状)似道:(大惊跪下口古) 慧娘,慧娘,日前错手烹红,老夫都悔之不及,老夫话过四十九天露天打醮,超渡于你,更化十万溪钱,你将老夫原谅也罢;
慧娘:(白) 我不要,不要,似道:(白) 你要什么?
慧娘:(白) 我要你地同进半闲堂面壁一时,低首思过,如非有命嘛,不许抬头,去罢,(似道莹中军校等连随面壁而立介)慧娘:(冷笑口古) 人间才把贪官怕,阴司何惧
(介接口古) 虎獠牙。
(击掌三声介)裴禹:(闻掌声从荼薇架出急白) 慧娘,慧娘,虽能脱阱,但系投身何处呢?
慧娘:(白) 裴郎,我送你回府去吧,裴禹:(唱快南音) 须知郎无府,慧娘:(接唱) 妾无家;
裴禹:(接唱) 身如野鹤逐流霞。
慧娘:(接唱) 扬州可住离缰马;
裴禹:(接唱) 客地难容折翼鸦。
慧娘:(接唱) 昭容避难在扬城下;
裴禹:(接唱) 我不愿登门送礼茶。
慧娘:(接唱) 寄居都未必话谈婚嫁;
裴禹:(接唱) 除非你带我赴卢家。
慧娘:(接唱) 郎是生人奴鬼也;
裴禹:(接唱) 等我买张路票鬼离衙。
慧娘:(接唱) 咁遮魂纸伞我求一把;为免过桥搭渡有偏差。玉魄离魂防柳打,(吊慢) 日影奴最怕;
裴禹:(接唱) 做一对朝离晚聚宿鸟同槎。
(打更介)慧娘:(紧接花上句) 四更打罢五更残,十分情只留续三分话;(拉裴禹衣边小园门下介)福儿:(竹边小园门上介入半闲堂见状觉奇,走过轻轻拍似道膊介叫白) 相爷,相爷,似道:(抬头见鬼已去,稍为镇定介白) 你个小奴才大惊小怪,到来何事?
福儿:(嘻嘻笑白) 奴才特来领功,似道:(白) 你个小奴才何功之有?
福儿:(口古) 相爷,奴才送如夫人返回偏房之后,出门买药定惊,闻得道路扬传,卢昭容小姐避难扬州,疯癫是假,似道:(嘻嘻笑介口古) 哈哈,适才未见慧娘之魂,我已不记慧娘之美,好,待老夫亲下扬州,把昭容夺取,少一个慧娘何足惜,丁香可替白杨花,(滚花下句) 残桥拗折堤边柳,隔江重探武陵花。
观柳还琴
任剑辉 白雪仙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一场 观柳还琴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排子头一句作上句开幕)贾麟儿:(挂着一只葫芦,从官舫上白榄) 莫作太平人,我宁为官家仆,主人贾太师,佢酒色唯征逐,不理元兵困襄阳,只知道买妾营金屋,佢家有七夫人,于心尚犹未足,还添廿九钗,共成三十六,新收李慧娘,貌美而孤独,因贫鬻颜色,尚未谐花烛,今日载酒荡西湖,停船走马射糜鹿,慧娘在船中,伏栏时痛哭,我难得有半日闲,走去买酒偷纳福,(什边下介)李慧娘:(什边官舫上徘徊唱慢板) 山影送斜晖,波光迎素月,一样西风,吹起我新愁万种;消息隔重帘,人似天涯远,芳心更比秋莲苦,只怕梦也难通。唉背灯徒自叹,对镜为谁容,我本玉洁冰清,羞作玉笼彩凤;(收掘口白) 前在虎邱石畔,与个郎只片面之缘,调琴有引凤之音,我亦有怜才之念,何期飞烟薄命,注定随鸦,任教红袖多情,争奈清琴难托,但今朝闻得姊妹们谈论,谓有小舟遥遥跟踪,都经巳数日,我但愿不是个郎,免惹李下瓜田之谤耳,呀,太师临行,命置酒船头,而今须整席以待,唉,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都巳惘然,(下介)裴禹:(背琴上唱八板南音板面) 仙山有迹阮郎通,湖边再认仙踪,虎邱初见玉女容,借琴道爱衷因风送,柳摆江枫,花间嫩香为谁浓,残桥目纵,慧娘:(在船舱捧酒具上介接唱) 任风翻嫩柳,任横雨摧折雾里花,难将热泪控,任飘飘滴满楚江红
裴禹:(见慧娘惊喜介白) 哎吔,哎吔,蓦睹画舫佳人,正是虎邱红粉,待我拨开湖雾柳烟,凝眸细认至得,唉吔,(拨柳介)慧娘:(同时拨柳与裴禹打一照面羞介白) 唉吔,估道是谁轻拨堤边柳,却正是伊人踏月来,这这这教我如何是好呢,裴禹:(唱南音) 仿似蓝桥会,无语暗情通;敢信一夜相思两处同。
慧娘:(接唱) 拨柳斜窥惊复恐;更怡玉树正临风。
裴禹:(接唱) 独惜琴韵未随花月送;怎奈咫尺犹如隔万重。
慧娘:(接唱) 我欲寄语秀才应自重;似觉月影窥人柳浪空。意乱情迷难自控,难自控;秋心犹似舞梧桐。
(拉腔收再拨柳相望,一见裴禹羞介自言自语白) 唉吔,哦,原来那傅粉何郎,尚,尚徘徊未去,(羞不可抑以袖掩面欲下介)裴禹:(不由自主的冲口而叫白) 姑娘,姑娘,(口古) 姑娘,残桥在上,画船在下,恨芍药为烟雾所笼,怅芙蓉为垂杨所隔,能否请仙子降下云阶,待凡人默志芳容,归去焚香供奉;
慧娘:(口古) 秀才郎,明月在天,青莲在地,既知明月高不可攀,何必潜落江心而思抱月呢,不若请秀才早归芸馆,努力攻书,屏息万念,搏一点簪花状元红。
(欲下介)裴禹:(情急白) 姑娘,(随意将琴放于垂杨下石趸之上,即向船而拜口古) 姑娘,所谓缘份在天,邂逅由人,既拨柳而情愫暗通,何必吝啬芳容,陷我沉沦于绮梦呢;姑娘请下船,姑娘请下船,慧娘:(口古) 呆秀才,所谓祸福由天,拾取由人,请辨画船旗上帜,你都莫向佳人枉鞠躬。
裴禹:(不顾一切亦不视旗呼叫白) 姑娘,姑娘你慢行,姑娘你慢行,(长二王下句) 茫茫烟水觅芳踪,浅笑轻颦常入梦,烟疑粉坠,水像脂融,似叶扁舟幸得风吹送,喜见锦帆斜挂夕阳中,我是彩云卿是凤,今日天台有路,莫教雾蔽烟笼。虽是萍水相交,何忍化秋云春梦;(白) 姑娘你若不下船,小生嘛,就长拜不止,(对船不停膜拜介)慧娘:(觊状笑介欲行将回船又止步回望裴禹唱滚花下句) 唉,镜花水月原是幻,裴禹:(叫白) 姑娘,姑娘,慧娘:(意又不忍介续唱) 但任教铁石为心也动容。
(上岸介)裴禹:(见慧娘下船心中大喜忙躬身再下礼白) 姑娘,小生有礼,慧娘:(又惊又喜介闪入柳阴下唱滚花上句) 轻锁意马系心猿,借嫩柳深藏情万种;
裴禹:(唱蕉窗夜雨) 惊艳女,含颦愁对春风,露半面挽玉带低弄,娇羞态欲藏嫩柳中,似烟罩芙蓉,腮有泪溅玉容,(白) 唉吔,常言仙子无愁,凡人有恨,问何以蓦地相逢,姑娘你,你腮边有泪,(慧娘并不回答,急于回身拭泪介)裴禹:(续白) 唉,嗟莫是柳外桃花逢雨劫,飘零落向画船中,慧娘:(接唱) 有个书生得解我悲痛,拂柳相对无语情半通,诗内寄意是怜爱还是暗讽,花飘泊万古也类同,(白) 唉桃花雨劫是千古不移之例,飘向画船是因风不由自主,秀才渴欲一见,妾都不忍再蔽其色,有违雅意,如此君愿巳偿,妾心都亦了,秀才你何不请回呢?
裴禹:(急白) 姑娘,我抱琴而来,万不能空手而归,(接唱) 见否有绿琴物微缘份重,慧娘:(接唱) 恕此柳外人见琴难递送,(白) 秀才,你既知琴在柳荫,又何必见而故问呢,裴禹:(接唱) 你既知我是醉翁,几番欲语还自控,花到怒放谁户种,抑或闺女未嫁盼望有奇逢,慧娘:(白) 秀才,你何必明知故问呢,裴禹:(白) 吓,我何曾知道呀,慧娘:(接白) 你既然有柳外桃花逢雨劫,飘零落向画船中之句,又点会唔知我嘅身世呢,裴禹:(白) 我真系唔知呀,慧娘:(白) 好啦,你唔知,咁我就话畀你知啦,裴禹:(白) 好呀,慧娘:(接唱) 花劫断客梦,巳骤逢暴雨罡风,暗将诗句诵,湘女更动容,莫个叩芳踪,恼煞权臣太凶,负你惜花义勇,裴禹:(接唱) 愁闻弦断曲终,恨见面巳断碎春梦,若七仙女召回入太空,剩下追舟者被风揭断蓬,慧娘:(接唱) 你有意栽花潇洒更英勇,惜那花沾泥絮尘半封,(白) 既卖之心,难以再为君赠啰,裴禹:(接唱) 唉,北地作客负才气寻觅爱宠,得见知音侣巳卖身困玉笼,(白) 不朽之情,哀哀伏求卿鉴,慧娘:(接唱) 辜负伯牙琴,裴禹:(接唱) 泪巳难自控,慧娘:(接唱) 知音再复寻,裴禹:(接唱) 俗世才未众,慧娘:(接唱) 你看花在镜中,相思自惹遗恨痛,一切为我会能断送,休要慕我算是饶侬,(一路讲一路抱琴还与裴禹悲咽白) 谢秀才情深,恕红颜薄命,一面之缘,请从此休,带泪还琴,请从此别,秀才请回,言尽于此矣,裴禹:(接唱) 相见非似梦,奈何别也倥偬,叹丹山有凤,此后咫尺隔万重,慧娘:(接唱) 怯酸风,易惹无情剑锋,挥巾目送
裴禹:(失望而行至石桥不禁几回眺望介滚花下句) 唉,相如枉奏求凰调,岂料知音恨晚逢。伤心怒碎伯牙琴,(碎琴介) 此后琴碎情亡只是留恨痛;(泱泱而行下介)慧娘:(白) 美哉少年,美哉少年,贾似道:(上狂笑白) 哈哈,好一句美哉少年,好一句美哉
(介) 少年
(抛须怒视慧娘介)(慧娘惊慌蹲地介)(贾莹中领四军校持白棍什边上介)(绛仙领六个女姬落船对慧娘不尽担心介)慧娘:(惊慌介白) 口舌轻狂,相爷恕罪,似道:(白) 罢了,慧娘:(白) 谢,似道:(白) 慧娘,(木鱼) 是否蓝桥约定三更梦;
慧娘:(白) 唔系,(接唱) 只是见一青年在柳中。
似道:(接唱) 美哉少年究是将谁颂;
慧娘:(接唱) 也不过是临风遥赞好仪容。
似道:(不欢介接唱) 而则我比青年谁轻重;
慧娘:(接唱) 暮雨又焉能斗晓风。
似道:(怒介接唱) 我可以喝断长江波浪涌;(白) 他呢?
慧娘:(白) 佢呀,(接唱) 佢可以横霸西湖玉女丛。
似道:(先锋钹执慧娘唱滚花下句) 昔日堂前常煮翠,今年都还未有烹红。买妾焉能卖客情,暗室焉能明贴送;(喝白) 棒来,(以眼色示军校军校抛白挺接住一推慧娘举挺欲打介)绛仙:(扑埋揽慧娘悲咽白) 慧娘,慧娘妹,身未卖犹得爹娘怜爱,身既卖只有任人凌害,与其死于无情棒下,不如乞恕于送抱之间,慧娘,慧娘:(苦笑摇头哭白) 姐姐呀,(滚花下句) 花魄愿随琴客去,一任狂风扫落红。纵不死于棒杖之间,也难活于虎狼之洞;(喊白) 唉,姐姐,姐姐,我固知冲撞必死,但乞怜都亦死唧,何况相爷惯于煮翠烹红,以摧花为生平快事,我与其死于破甑失欢之日,倒不若殇于我白璧尚完之时,倘得相爷你一棒成全嘛,(痛不成音介) 我,我于愿足矣,(似道狂怒抡棍打慧娘介)绛仙:(跪前抱似道膝狂哭介白) 相爷,相爷,(一路喊一路唱长滚花下句) 打在慧娘身,妾心长彻痛,兔死孤群惊恶梦,则怕他日收场也类同。
(在旁之姬妾俱下泪介) 忍令佢爹娘梦得女儿回,惊见鲜血淋漓流五孔;
似道:(白) 唔,莹中:(白) 伯父,(长滚花下句) 尤物世间稀,美色天下重,一棒若然销绮梦,须凭杯酒悼遗容。与其桥畔把红烹,不如及早回船将玉弄;
似道:(突然奸笑一轮将白挺抛回军校,嘻嘻笑介并招手叫慧娘介白) 嘻嘻,慧娘,慧娘,起来,起来,站过来讲话,慧娘:(白) 谢,似道:(白) 慧娘呀,慧娘,老夫自从挥军扑救襄阳,丧师回朝,少不免心浮气燥,若有不情嘛,万勿介意,慧娘:(白) 相爷言重了,似道:(温和地白) 嘻嘻,慧娘呀,适才间所谓美哉少年,他,他到底是谁人?
慧娘:(愕然不知所答介白)唉
似道:(笑白) 唏,小事耳,小事耳,(中板下句) 老夫养妾三十六,少个多个未为福,何况义还原配,有裴公。古有赠妾风,我岂无礼让之情,忍令娇花冷落侯门痛;问一句李慧娘,是否有怨题红叶,欲效韩氏曲水送流红。再问句李慧娘,倘属意美哉少年,老夫可把妆奁来贴送;还你自由身,成就了神仙眷属,让秦女跨凤,萧史乘龙。
(花) 有道丞相腹内可撑船,慧娘不用惊和恐;(白) 来来来,快快讲来,慧娘:(白) 相爷,(滚花下句) 无意招蜂和惹蝶,不过适才桥畔偶相逢。更无桑间濮上游,遑论毁节相同招罪重;
似道:(白) 嚏,嚏,慧娘此语,用于为妻者则尚无背理,用于作妾嘛,则语属荒唐,慧娘:(愕然白) 吓,似道:(口古) 有道妾者,小星也,气清则明,阴霾则灭,所谓娶妻持中匮,养妾都以娱情唧,朝可以寄赠于人,晚可以收回豢养,娱我娱人,一唯我决,实无节之可言,嘻嘻,慧娘呀慧娘,你事楚事齐,对老夫实无关轻重;
慧娘:(口古) 相爷,所谓士无饱学不存,女无真情难活,(悲咽介) 解得真情者,唯桥畔少年耳,相爷,愿芳魄得随琴情客去,不为燕雀入彩笼。
似道:(上前白) 呀,看将起来你承认了嘛?
慧娘:(白) 我,我宁为情死,都不为妾生,似道:(吆喝白) 棒来,棒来,(军校先锋钹献棒介)绛仙:(哭白) 相爷饶命,相爷饶命,莹中:(白) 伯父你三思,似道:(狂怒白) 站开,李慧娘,你,你昔才歌颂少年之美,分明辜负宰阁之恩,你出处寒微,正是居无室,贫无养,一旦飞上枝头,贵为我妾,何以你意犹未足呢,饱思
(一才扎架白) 淫欲,(一巴打慧娘再蹲地后即拂袖背慧娘而立介)慧娘:(不愤地白) 相爷,(乙反中板下句) 一个恃势逞淫威,一个吞声伤薄命,何须痛定才思痛,春深铜雀亦牢笼。金铃谁系护飞花,绿章无计诉苍穷,死死生生都原是梦;绮罗丛里泪痕多,几许红颜遭断送,狂风暴雨虐芙蓉。我拼将碧血溅权奸,任你煮鹤焚琴誓不从,(正线滚花) 半闲堂便是埋香冢;
似道:(怒白) 嘿,你口舌嚣张,简直不知死活,知否半闲堂上,挂有内则三篇,凡姬妾不忠其主者,当处死,(众人皆失色介) 你可晓得?
慧娘:(白) 哦,凡姬妾不忠其主者当处死嘛,咁,咁然则为臣不忠于君者又如何?
似道:(白) 这,这,慧娘:(白) 吓?
似道:(白) 嘿,为臣不忠于君者亦难苟活,慧娘:(白) 好呀,如此请相爷先以白挺自戕其身,以谢你不忠之罪,似道:(白) 唉吔,嘿嘿,想老夫官为右相,位列三台,辅度宗登基立国,拓关外百里连城,天子倚为亚父,社稷倚为梁柱,侄儿,(问莹中介) 老夫可有不忠?
莹中:(摇头白) 伯父都未有不忠,似道:(白) 老夫既是未有不忠,哪一个不忠呀?到底哪个不忠?
慧娘:(起小曲) 是贾似道你位至丞相未报忠,卖国换财用,按兵无移动,只顾溺爱宠,国事难看重,似道:(狂怒接唱) 听罢了两三句,好比钢刀破心胸,阎王有令晌丧钟,太师狂怒,抡捧扫落红,(序)
(打慧娘介)(绛仙,莹中拦似道姬妾穿位跪似道,并以身护慧娘,最后慧娘中棒,于绛仙唱时慧娘呕紫标介)绛仙:(拥慧娘哭着白) 慧娘,慧娘,(接唱) 拈翠袖偷将血奉,(介) 杀人徒将孽加重,莹中:(接唱) 慧娘残生若丢送,你自己破碎姬妾梦,慧娘:(接唱) 将心间一缕血任风飘送
(不支蹲地,绛仙抢前扶住痛哭介)
(悲咽白) 姐姐,姐姐,慧娘死矣,愿烟笼妾心以酬惜花者,望风飘吾血以谢多情人,你若怜我父母年高,请勿告以断肠消息,倘念我魂魄无依,乞,乞日赐清香三炷
(死介)(众姬妾俱俯首掩面不忍看介)绛仙:(拥尸痛哭慧娘妹介白) 慧娘,慧娘,似道:(斜视慧娘后喝白) 住口,(介白) 少要啼哭,把她尸首扶将起来,待老夫借取月亮重新一看,(绛仙无奈扶起慧娘使其面向似道介)似道:(审视遗容由叹息而至嚎啕大哭介木鱼) 佢死前我不为花颜动;过后方知绝世工。佢眉如新月堪调弄;睇佢口似樱桃一点红。最宜酒后灯前拥;最妙佢投怀送抱中。无术返魂唯泪涌;悔我招风散彩虹。
(白) 嘿,毕竟小妮子不中抬举,军校们,把她弃尸抛出荒郊,以消吾恨,军校:(白) 遵命,似道:(喝白) 转来,往日杀一姬一妾,都如拗折一枝一叶,今日老夫丧师回朝,正恐新帝不欢,群臣物议,倘若杀妾弃尸于荒野之间,怕只怕,怕只怕贻人话柄,绛仙:(白) 相爷,(滚花下句) 半闲堂后红梅阁,尚有层楼叠叠空。荒凉日久巳无人,正合慧娘停棺用;
似道:(点头白) 唏,绛仙讲得有理,军校们,把慧娘尸首藏在画船之中,归去再行殓葬,军校:(白) 遵命,(四军校抱慧娘上船下介)
(绛仙亦不尽伤心陪下介)似道:(目送慧娘尸首再啾咽痛哭口古) 唏,老夫估话散半世钱财,能享一生艳福,几难得个天姿国色李慧娘,转眼都又成幻梦;唏,莹中:(口古) 伯父,有道是钱财可以起死回生,权势可以招魂唤魄,倘伯父能假我十斛黄金,三分权势,我便能为女娲氏炼石补天宫。
似道:(白) 吐,(滚花下句) 回生之令阎王管,莫非你招魂有术学临邛。若使杨妃当日可还魂,何致白发玄宗悲绮梦;(白) 笑话,笑话,莹中:(白) 伯父,你是叔来我是侄,岂有不忠之心,不是之语,人难复活,一例皆然,伯父你岂不闻,李可代桃,梁能换柱嘛,似道:(问白) 吓?此话怎讲?
莹中:(中板下句) 有个卢氏女,字昭容。貌如李氏,无轻重;艳与慧娘一样同。在绣谷,日被群芳拥;父为酒贩甚贫穷。纳彩登门如蜂涌;未容浪蝶上巫峰。
(滚花) 须知三分权力可登龙,十斛黄金能引凤;
似道:(问白) 真的嘛?
莹中:(白) 真的,似道:(花下句) 失马焉知无艳福,宰相居然是塞翁。散尽千金还复来,但使能圆新妾梦;(喝白) 你速速前去,莹中:(白) 领命,(急下介)似道:(嘻嘻大笑一轮突然回身注视衣边众姬妾向他们问白) 你们对于慧娘之死,可有警惕呀?
(众姬妾争住点头介)似道:(叹白) 唉,可惜堂前姬妾三十六,此时此际十人都还未足,(滚花下句) 不若割下慧娘首级藏锦盒,好待群花避野蜂。
蕉窗魂合
任剑辉 白雪仙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六场 蕉窗魂合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药炉烟绕)(卢桐台口古亭旁拨炉煮药介)(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
(琵琶伴奏)卢桐:(叹息挥泪完唱长花) 新帝已临朝,忠良重执政,为捕权奸颁下令,怎奈宰阁雄兵驻帝城,因使淫魔投陷阱,早已安排香饵捕长鲸。唉,岂料昭容一病已垂危,枭雄尚未抵扬州境;(白) 因我素知似道好色,固以昭容为饵,散播芳踪,好使他自投罗网,唉,岂料昭容病重,奸贼不来,正是少壮难延家国命,老泪频为稚女倾啰,(向小楼叫白) 昭容,昭容呀昭容,咦,哎吔,呼唤数声毫无反应,此际院内无人,相依只余父女,待我步上小楼将她小心照料也罢,昭容:(反线秋江别一句) 病倚蕉窗,顾影叹孤另
(秃头转反线二王工字序) 寂寞小楼雨夜听更声,(插白) 裴郎,(续唱) 空教断续暗呼郎名姓,高愁红袖更多病,镜中消瘦玉女形,念故人情,娇花经已脱了阱,书生不见下扬城,红泪染襟领
(反线二王下句) 闷对药炉烟,愁绝天涯离别恨,羞寻梦里合欢情。雪压陇头花,云遮天际月,垂死难乞一面缘,石上空留三生证;(拉腔死介)
(昭容垂手于栏外作气绝状介)卢桐:(先锋钹狂叫「昭容」上小楼重一才白) 咳,昭容,昭容呀,(慢哑相思锣鼓将昭容之手放回栏内并落帘,食住锣鼓下楼入衣边执小篮载香烛纸钱上,如锣鼓不够即加琵琶急奏,台口唱花下句) 可怜佢青春未把夭桃赋,却要老人代念倒头经。若无纸蝶引孤魂,则怕初踏泉台迷路径;(上小楼化纸钱琵琶洞箫奏「墓门鬼哭」引子风起,焚罢纸钱,可下小楼衣边卸下,不理裴禹在外做戏)裴禹:(挟着纸伞小曲蕉林鬼别板面上介台口唱蕉林鬼别) 蕉林月,伴我未觉孤清,西门内,冷落更沉静,暗中细声唤女名,(序白) 慧娘,慧娘,(一才惊愕白) 咦,快雨新晴,蕉林月冷,何以又不见了慧娘所在,(低声叫白) 慧娘,慧娘,(自忖白) 柳外灯前,遥见层楼叠叠,小犬吠春星,更人敲竹节,若见我低声叫慧娘,定说我是戆秀才书空咄咄,(风起衣边纸灰飞出场外,惊恐白) 咦咦,谁家血泪染成红杜鹃,纸灰翻作白蝴蝶,慧娘不在时,有惊向谁说,(由细声至大声白) 慧娘,慧娘,慧娘,慧娘:(内场用电咪播出台口应白) 裴郎,裴禹:(白) 慧娘,慧娘:(白) 裴郎,裴禹:(左右搜索不见发觉声自伞出,拈伞埋怨介白) 又试闻声不见人,你又是一番作弄,(唱曲) 你再度作弄真要命,荡漾无定,(轻轻打挞伞介)慧娘:(内场接唱) 我尚未骂君太忘情,裴禹:(接唱) 为何故令郎担惊?(序白) 嘿,慧娘,昨夜三更,路过曲塘,你忽然不见,后来重聚,你說是到酆都城,向阎君请求一事,以致失陪,这还罢了,今夕初更,路过蕉林,你忽然又不见,累得我欲上天而无路,欲下地而无门,(轻轻挞纸伞介白) 唉,慧娘,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慧娘:(在内作失声咭咭笑白) 裴郎咎由自取,与妾何尤?
裴禹:(对伞挞骂白) 哈,你偏不在身旁,还说咎由自取?
慧娘:(内白) 裴郎,(接唱) 你未张伞时我难奔骋,裴禹:(恍然接唱) 所以路途骤失午夜灵,(加头段板面张伞引出慧娘舞蹈完双扎架介)慧娘:(指住昭容家接唱) 已到凤穴,再续赤绳,君须拜谒凤楼唤淑女醒,裴禹:(摇头接唱) 薄情郎未惯,谁愿意,负了拜月情
(琵琶小锣介)慧娘:(白) 裴郎真不愧是多情人也,令奴心折,无怪天念其痴,梅开再世,裴禹:(呆然白) 吓,梅开再世?
慧娘:(白) 你记否昨夜三更,路过曲塘,我忽然不辞而行,舍郎而去?
裴禹:(白) 记得,记得,你归来之时,说曾到酆都城,慧娘:(点头接下白) 向阎王请求一事,裴禹:(白) 请求何事?
慧娘:(白) 唉,君是奇才,妾为情鬼,耳鬓厮磨,宁不动心呢,所以骤到酆都,以至情哭恸阎君,蒙佢一念同情,恰值昭容阳寿已尽,使我回生,借尸还魂,裴禹:(半信半疑白) 唔,不信,不信,世间岂有借尸还魂之理,分明是有意托词,无心理我,慧娘:(斜视裴禹拥肩如哄小孩介白) 痴郎,痴郎,若不信还魂之说,咁能否口约在先,以观后证?
裴禹:(一怔白) 吓,何为口约?
慧娘:(白) 嗱,若不信还魂之后,昭容即是慧娘,我共郎预约在先,待等相聚之时,我笑三声,哭三声,细诉离情,暗诵梵经,裴禹:(点头白) 哦,相见之时,能笑三声,哭三声,细诉离情,暗诵梵经者即慧娘,若不能者,即非所爱,我便拂袖而行,以死明心,慧娘:(含笑点头白) 好,咁一言为定,裴禹:(亦天真地白) 一言为定,慧娘:(花下句) 但使蕉窗魂魄合,午夜梅开再世情。御风闪入小红楼,借尸重续鸳鸯命;(力力鼓闪入门直上小楼帘后,一阵狂风闪电,运用光学将两黑影叠为一个印卸下介)裴禹:(扫衣整冠起骂玉郎唱骂玉郎板面) 为察还魂夜投倩女亭,非关非关我负恩重下聘,(白) 开门,(拍门介)卢桐:(拈小篮灯衣边接唱板面) 微闻客到是谁夜叩铃,挑灯挑灯拜问他名和姓,泣闺女方夭折当失敬,(一才收白) 谁人叩门,(琵琶谱子)裴禹:(应白) 裴禹叩门,卢桐:(一才愕然急开门悲喜交集,双手执禹一路延入一路悲咽白) 哎,原来是裴生,待我开门,裴禹:(白) 哎,老丈,卢桐:(白) 裴郎,裴郎,我执手凄凉,蝶来花谢,灯灭人亡,裴禹:(一怔白) 哦、莫不是昭容谢世?
(卢桐慢的的频频点头拭泪介)裴禹:(若有所感摇头摇脑白) 唔,我早就知道昭容谢世,卢桐:(重一才白) 哼,郎在天涯,魂离绣阁,你几时知道昭容弃养?
裴禹:(白) 哦,这,卢桐:(悲咽地埋怨白) 唉,我把你个薄情郎,你个薄幸郎呀,(花下句) 生前枉有同心约,死后竟无哀恸情。多情倩女痛离魂,只有白发苍苍怜薄命;
裴禹:(白) 呃,呃,呃,唉,卢翁,生死在天,返魂无术,正欲病榻嘘寒,何期无常先到,呃,呃,到底阎君几,(木鱼) 几时夺去昭容命;
卢桐:(悲咽接唱) 初更风动唤魂旌。
裴禹:(一才白) 唔,对啦,对啦,(卢桐愕然反应介)
(疯疯戆戆的台口自忖白) 想我共她
(指门外白) 蕉林话别之时,正是她
(指门内白) 绣阁离魂之后,(摇头摇脑白) 对啦,对啦,她
(指门外白) 死得合时合候,卢桐:(见状怒白) 吓,死得合时合候,(执裴禹介) 秀才,此话怎解?
裴禹:(白) 呃,呃,呃,(急转话题白) 佢,佢,佢,(接唱) 为谁染下恹恹病;
卢桐:(木鱼) 似为相思梦未成。
裴禹:(木鱼) 何处招魂哭倩影;
卢桐:(木鱼) 尸卧红楼体已冰。
(指小楼介)裴禹:(木鱼) 是否停留待领回生证;
卢桐:(木鱼) 盖棺仍得待天明。
(泣不成声)(风起效果,琵琶急奏)慧娘:(微呼白) 裴郎,裴郎,(手挂小楼外)(卢桐、裴禹重一才同时仰望小楼愕然介)慧娘:(尖叫白) 裴郎,裴郎,卢桐:(惊喜交集白) 啊,倩女回生,倩女回生,(紧张之极)裴禹:(心有所感摇头摇脑白) 唔,我早就知道倩女回生啦,(并不紧张)卢桐:(愕然莫名其妙白) 吓,慧娘:(慢慢卷起珠帘向裴禹招手白) 裴郎,裴郎,(一路落楼一路唱小曲骂玉郎) 已减青灯吐火星,托尸转世有还阳令,更怯夜冷寒渐劲,妾身似纸轻,柳腰三折待客来迎,(卢桐食住急上前参扶介)慧娘:(羞涩地闪身避开序白) 蕉窗魂合,元神未稳,敢劳老伯搀扶,卢桐:(愕然莫名其妙序白) 啊,回生倩女,焉有将慈父改称老伯之理?唉,昭容,,(慧娘一笑向裴禹投怀介)裴禹:(迎抱接唱) 绣阁再遇卿卿,花间深处验取魂合证,慧娘:(微笑接唱) 你索问还魂证,裴禹:(接唱) 为爱自难有耐性
(一才收)(卢桐在旁莫名其妙介)慧娘:(食住一才起京哭头) 裴郎,舜卿
(介白) 冤家,(卢桐愕然介)慧娘:(再起哭头锣鼓笑白) 哈哈,(介白) 嘻嘻,(介白) 呵呵,(三笑)(裴禹摇头摆脑介)(卢桐大惊失色介)慧娘:(长二王下句) 哭三声来笑三声,破约何愁无话柄,初三踏上真州路,夜宿西门一别亭,幸得再世红梅开春令,念一句「阿弥陀佛」,算是暗诵梵经。哭三声,笑三声,哭倩女起死无期,笑慧娘回生有证;
裴禹:(雀跃执慧娘手白) 哎,冇错叻,(长二王下句) 百里遥遥辞帝京,一路绵绵情愈永,记否招郎投夜馆,鬼丛姊妹不同情,我推衾欲抱如花影,你笑指镜湖江上月,问何必拨影撩形。三十日露宿风餐,一百次嗔郎任性;(与慧娘相视而笑介)卢桐:(重一才白) 吓?三十日露宿风餐?(介白) 想昭容卧病蕉窗,掩兰房未窥风月,何以会餐风露宿之理呀,咳咳,你得昭容女疯疯癫癫,都系你瘟秀才之故,(愤然先锋钹执裴唱长花下句) 风蔽玉楼深,雨锁蕉窗静,闺女未投昌化境,几时度宿一别亭,装疯为拒权臣命,此处无风浪已平,缘何复发疯癫症,解铃还须问系铃。
慧娘:(插白) 佢梗系唔明,卢桐:(续唱) 冤冤孽孽未能除,你还重癫癫肺肺相同病;
(慧娘行开一旁掩咀低鬟而笑介)裴禹:(啼笑皆非白) 卢翁,卢翁,难怪你唔明,喇,我讲俾你听啦
(唱反线中板) 有一朵再世红梅,有一段蕉窗魂合,欲借篱边爱,续柳边情。夜幕高张,倩女低鬟,不是你掌上珠,却是泉下影;(一才) 她是李慧娘,邂逅于苏堤观柳,魂聚在凤阁谈经。当日相府装疯,你得以法外逍遥,我却是被囚虎阱;若不得丽鬼十分怜,我早已魂离三尺剑,渡行千里路,才得到扬城。
(趋快) 蕉林冷月窥梅径;纸蝶飘扬倩女灵。还魂早有裴生证;借尸能续再生情。
(花) 若不是桃僵李代一般相貌同,则怕我宠柳骄花两头难照应;
(卢桐重一才如梦初醒慢的的老泪纵横低头饮泣介)慧娘:(食住慢的的行埋向卢桐跪下抱膝悲咽白) 哎,老伯,(花下句) 何忍我回生有靠得个相如伴,却累你白发无依少个女缇萦。
(卢桐呜咽更哀介)慧娘:(接唱) 新魂魄犹是旧音容,你何愁晨昏无定省;(倚膝而叫白) 爹爹,卢桐:(悲咽慢白) 乖女呀,内场:(嘈杂声喝白) 贾丞相到,(裴禹、慧娘相顾失色介)卢桐:(一才白) 儿婿不必惊慌,国贼果然到了,(大花下句) 江上渔翁张定网,(一才) 等待蛇蛟入武陵。我腰间还有锁人枷,(四古头除海青从腰间拔枷锁与裴禹、慧娘扎架,悲愤填膺续花) 好比无常锁夺权臣命;(按锁而立介)(裴禹扶慧娘衣边下介)(大滚花锣鼓)
(贾麟儿先上介)(十二个虎臂熊腰之带刀锦衣侍卫挑小灯笼分两排先上,肃立于杏花小巷介)
(灯光转明如同白昼)(莹中、绛仙分边伴似道,相巾、雪衣、雪帽、挂剑,上介)似道:(台口唱大花下句) 小鸟回巢辞绣谷,饿虎离山探扬城。采花回种半闲堂,折柳踏残花月径;(一扬手介)(麟儿带侍卫力力鼓推门入照指定位置企好)似道:(一才喝白) 在此可是吗?搀扶进去,(京锣鼓)(莹中、绛仙分边扶似道入介)(卢桐手执枷锁傲不为礼介)似道:(横目一扫后一才关目白) 卢翁,卢翁,为何见了本相,不参不跪,还重张目执枷,意欲何图?
卢桐:(冷笑白) 嘿嘿,俺张口欲吞脂粉贼,执枷欲锁老匹夫
似道:(重一才慢的的由怒视转奸笑介口古) 哈哈,卢翁,往日你教女装疯,还可以掩人耳目,今日亲自装疯,反是欲盖弥彰,何况我今日又不是拨草寻蛇,乃是亲来下聘;
卢桐:(冷笑口古) 我呸,常言道疯可以装,愤不能诈,往日倩女装疯,欲避权臣,今日老人悲愤,欲擒国贼,所谓忠奸善恶,总有个赏罚分明。
似道:(嘻嘻大笑白) 哈哈,老头儿装得好,装得妙呀,(一才转严肃唱大花下句) 老树何堪当斧钺,鱼虾焉可托蛟鲸。今时休再弄玄虚,千里拒人殊不敬;
卢桐:(接唱) 我呸,黄河也有澄清日,宇宙能无正义声。我不屑这装疯弄玄虚,乃是为国为民挫奸佞;(一拍似道掩门)似道:(掩门转身反执卢桐快口白) 呔,国有国规,卢桐:(快口白) 皇有皇法,似道:(快口白) 既知国有国规,皇有皇法,国规不能以下犯上,皇法岂容枉忠作奸,你既是草野之民,岂能藐视三台,这般无礼,卢桐:(快白) 呸,草野之民,不赦你个衣冠禽兽,乱臣贼子,人人得而
(介白) 诛之
似道:(一拍,卢桐转身拔剑白) 好胆,呸
(古老快中板下句) 好比南山虎,何惧小苍蝇。我丧师尚有新权柄;掌上雄兵八十营。怕什么暖香笼,和胭脂阱;说什么忠忠烈烈,枝枝节节口不停。夸啦啦,且把龙泉锄蚁命;(弦索玩落,愈玩愈快,以剑三批卢桐后以剑直迫前,卢桐横马退后)卢桐:(接唱古老快中板下句) 重抛网,捕长鲸。鱼儿浪大翻江岭;山上无风雨渐停。抚熊腰,扬密令;(在腰拈新帝手谕出介) 揭破权奸卖国名。好一比华容道口逢关圣;说什么恩恩怨怨,俺要你割须弃剑走藩城。谁敢抗违新帝命;(弦索过序愈玩愈急,以密令三批似道,再持令迫前,似道抛须后退介)似道:(先锋钹抢密令重一才慢的的观看完冷笑唱花下句) 剑锋在近皇法远,(一才) 一张废纸能有几团兵。
(锣鼓撕密令介) 先掳昭容返帝都,回兵再取卢桐命;(单三才收剑)(侍卫们食住单三才同时应声吆喝示威介)(麟儿上前拉慧娘介)(内场沉重的喎呵介)似道:(重一才力力鼓白) 呀,这这这是什么声响?
卢桐:(抚须而笑白) 嘿嘿,所谓「剑锋在近,皇法在远」,都是欺人之语,我话皇法在近,剑锋在远,才是千真万确,老贼,似道:(一才知情不妙喝白) 侄儿,还不快快走去长街短巷打探打探一回吗?
莹中:(白) 得令,(力力鼓下什边复上入介)
(内场仍有喎呵)似道:(白) 如何?
莹中:(白) 伯父,(苍凉地白) 大事去矣,似道:(重一才抛须白) 哎,此话怎讲?
莹中:(大花下句) 莫道楼前无官卫,原来巷口有民兵。
(一才) 花前叶后早藏刀,(一才)似道:(食住问白) 多少?
莹中:(续花) 柳底蕉林皆剑影;
(似道重一才抛相巾力力鼓惊震介)(裴禹趋前拥慧娘相视而笑介)(莹中趋前向绛仙作焦急之状介)卢桐:(回身向正面辕门遥拜介白) 有请江丞相,(两侍兵分边扶江万里,九十岁,捧圣旨,老态龙钟由正辕门上介白) 圣旨下,似道:(不跪一才白) 万万岁,唉吔,江大人,适才曾有密令,如何又来圣旨,莫非其中有诈?
卢桐:(白) 老国贼,适才所撕乃是假令,以证你有意欺君,今时降下乃是真旨,以讨叛臣罪状,万里:(一才喝白) 贾似道带罪听旨,(似道开边除蟒,海青底,跪下介)万里:(读旨白) 圣旨曰,贾似道官居右相,不理朝纲,不救襄阳,拥姬妾旦夕荒淫,通敌国存心叛乱,着即撤去右相之职,贬为庶民,连同奸党,一并移交刑部,然后发配高州,似道:(白) 谢龙恩,(起身介)卢桐:(食住似道起身,即先锋钹执似道唱大花下句) 高州已定充军罪,临安未把旧仇清。宰阁身无紫绶穿,要你个匹夫颈上留印证;(一脚打似道蹲地,食住似道绞纱而起时,以枷锁链套于其颈,短古蕾包才拉向什边过位并喝白) 拿奸党,慧娘:(白) 好呀,裴禹:(花下句) 再世红梅留佳话,忠奸善恶两分明。
(尾声煞科)
闹府装疯
任剑辉 白雪仙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三场 闹府装疯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似道:(二彩女拈提炉分导,衣边上唱中板上句) 滕玉有阁诗人赞;金为梁柱玉为栏。阁咏红梅藏书简;花月楼深号半闲。阿房宫殿声名减;琼楼玉宇也平凡。
(花) 怎似俺盘杯碗碟尽金批,用稿闲笺皆玉版;(埋位介白) 望重百僚皆是式,山高千鹤把松参,(琵琶由急奏起转慢小锣)(快地)麟儿:(什边台口上介白) 参见相爷,似道:(开位执麟儿一才白) 如何?
麟儿:(白) 启禀相爷,彩轿未到绣谷之前,满怀喜悦,既到绣谷之后,真是作孽,似道:(一怔白) 吓,如何作孽?
麟儿:(急口令白) 原来卢家小姐,貌似桃花,眉如新月,可惜疯疯癫癫,书空咄咄,指牛为马,指花为叶,如此疯癫,焉能作妾
似道:(重一才先锋钹执莹中口古) 呸,你累得我一场欢喜一场空,这都是你妄乱贪功之过,(介接口古) 岂不闻「花有刺不能采,果有腐不能摘」,疯女焉可登堂,病态何堪入眼;(白) 把空轿抬回,麟儿:(应白) 是,(行几步)(绛仙于心稍安介)莹中:(白) 慢,(口古) 伯父,我在绣谷下聘昭容之时,正是日上中天之际,见倩女倚树而歌,折花自赏,并无疯癫象征,只觉秀色可餐。
似道:(重一才力力鼓抚须忖度介白) 唔,(长花下句) 长在武陵源,日久风流惯,微闻花气知浓淡,能接枯枝治病残,一说话佢指花为叶疯邪猛,一说话佢倚树而歌性淑娴,莫非蓬门不纳夭桃柬,倩女装疯使轿还。且把彩轿先迎倩女回,再用蜂针刺破花儿胆;(拂袖介)麟儿:(应命白) 遵命,(急下介)似道:(埋位笑声击案自言自语白) 嘿,笑一声黄花不受风拂揽,绛仙:(亦在旁合什自言自语白) 祝一句野鹿能逃虎穴烹,(似道重一才抛须慢的的怒视绛仙介)(绛仙惊怯地俯首退后立介)
(琵琶小锣)(门官贾寿拈柬帖一张食住慢的的什边上,静静招手叫福儿出耳语并付以两锭黄金,福儿点头接金收帖后即下)福儿:(袋好黄金跪报白) 启禀相爷,大门外有书生求见,(奉帖介)似道:(重一才白) 啐,品月评花之日,绝非见客之时,原帖掷回,福儿:(白) 是,是,(欲起身,再跪下苦笑报白) 奴才再禀老爷,来者乃是太学员生,薄有才名,似乎,似乎不应待慢,似道:(一才白) 此人姓甚名谁?
福儿:(白) 山西裴禹,似道:(一才抛须口古) 哎,记得放榜之日,天下中式士子,俱来相府拜谒恩师,独有裴禹不来,嘿,此子傲物恃才人疏懒;(余怒未息)绛仙:(口古) 相爷,逐臭之夫,每多趋炎附势,墨林才子,才敢自视清高,难得裴禹今日到来投谒,可见相爷德望,尚在民间。
似道:(重一才,戴了高帽,慢的的心和气顺白) 来,传,(福儿急下领裴禹上介,裴禹一路行再暗中付银子于福介)裴禹:(台口唱长花下句) 未入相府门,先把黄金散,青衫不入奴才眼,宰相家人四品衔,(游目一看介) 哗,费几多人力修河涧,耗几许民脂砌画栏。教倩女装疯锦绣堂,暗化慈航普渡佢离灾难;(入拜白) 恩师在上,晚生裴禹请安,似道:(冷眼一射重一才喝白) 站过一边,(余怒未息,口古) 裴禹,放榜之日,竟不来拜谢恩师,缘何事隔三月,才晓得仰瞻仪范;
裴禹:(故意作态白) 懒慢之处,实有苦衷,向恩师讨饶,求恩师恕罪,似道:(白) 因何懒慢?
裴禹:(故意作态白) 事涉风月,晚生都未敢启齿,似道:(一听「风月」两字,颇有兴趣,含笑耸肩再问白) 但说无妨,裴禹:(口古) 恩师,我兄弟二人,到来赴考,不才幸蒙取录,兄长却名落孙山,可怜佢在临安借酒消愁,贪花弄月,曾于月白风清之夜,识一疯女,(一才) 溺于其色,不妨其病,谁知归乡之后,性转疯狂,坠崖而死,(假作悲咽介) 晚生为痛雁行折翼,才有三月来守丧乡间。
似道:(重一才大惊开位白) 裴生,裴生,那疯女怎生相貌?
裴禹:(木鱼) 她,她好一对盈盈秋水窥人眼;
似道:(白) 病发呢?
裴禹:(接唱) 指花为叶在田间。
似道:(白) 你兄长与她,幽合几回?
裴禹:(接唱) 幽期半月欢情暂;
似道:(白) 染病后如何迹象?
裴禹:(作状介接唱) 佢忽然落地学蛇行。狂如夜鬼敲云板;饿似豺狼觅口餐。
似道:(急忙地白) 病重时如何?
裴禹:(更作状接唱) 似一个僵尸拜月忘茶饭;似一个罗刹天魔劫道坛。
似道:(重一才力力鼓唱花下句) 了得?巫云艳月堪人赏,病柳疯花未可攀。绛仙传命坐堂官,(一才) 关门闭户防疯患;
绛仙:(急应白) 是,(急足行几步)(裴禹另场自鸣得意介)莹中:(一才喝白) 慢着,(面上堆着笑容上前向似道一揖介花下句) 真疯尚可殇人命,假病焉能损寿颜。见花娇月媚莫猖狂,真假判分凭慧眼;
似道:(重一才慢的的转笑哈哈介口古) 照,照,裴禹,裴禹,你来得正好,想老夫三十载政务辛劳,后堂尚少个添香红袖,今日欲纳卢氏女为妾,(一才) 以娱垂暮之年,(趋快) 唯闻卢女疯癫,未知真假,为免重蹈你亡兄覆辙,深愿借重才人慧眼;
裴禹:(一怔白) 这,(无奈口古) 夫子有命,为学生者岂敢偷闲。
似道:(白) 讲得好讲得妙,设座,裴禹:(白) 谢座,(坐下介)内场:(什边丫报白) 彩轿回门
福儿:(传报白) 启禀相爷,彩轿回门,似道:(喝白) 把她,(的的撑一才) 带上堂来,昭容:(装疯介内场白) 来了,(笛伴唱银台上排子头一句) 绿鬓乱,披搭了花衫,(四古头)(麟儿无头鸡仆上介)(卢桐伴昭容虎度门三人托架笛趋快奏「银台上」排字头段,卖装疯身段台口双扎架)(绝轻声的相思锣鼓)卢桐:(作态白) 昭容,昭容,这是相府堂,不是幽闺地,千万不能造次,(暗指厅上人介白) 啰,啰,你抬头一看,昭容:(随着视线一望后指似道白) 这是谁?
卢桐:(白) 当今相国,昭容:(指裴禹白) 那是谁?
卢桐:(白) 大概是玉堂僚客,昭容:(白) 呸,谁信你,(弦索托伴唱银台上二段) 你露破绽,系十殿森罗风范,雾灯照夜坛,见煞神怒颜,谁在布令摇幡,声势不要妄犯,叹遭劫难,爱孽亦成患,前路黯淡,你休吆喝我步儿慢,难望我佛慈悲,救苦救难
麟儿:(白) 唏,疯女休得胡闹,少要啼哭,还不速速进堂,拜见相爷
昭容:(向麟儿白) 如此说,敢烦马面勾魂,(向卢桐白) 牛头带路,(起相思锣鼓入跪白) 阳间女子卢昭容,叩见阎王、判官,(向裴禹使关目介)似道:(重一才力力鼓抛须惊艳白) 小女子抬起头来,哗,好美貌呀,(再一才指住卢桐白) 这是谁?
卢桐:(白) 相爷请听,(悲咽地唱花下句) 日暮更谁怜白发,仙山无药救红颜。我有女疯癫父断肠,怕只怕着手繁华终涣散;
似道:(重一才慢的的白) 唔,(口古) 卢昭容,你适才能道出姓名,纵使有三分疯癫,尚带七分清醒,昭容呀昭容,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倘若嫁得个当朝宰相,食不尽,着不尽,享不尽,无憾于终身,自豪于顾盼;
昭容:(重一才白) 啋,丞相有什么稀奇,阎王此言差矣,(介,口古) 阳世有太师,可以挟天子,令诸侯,呼风唤雨,作威作福,可惜阴司无宰相,只有判官笔,生死册,邪正划开,分明善恶,就算阳间宰相,到此亦要落于油擭,上于刀山。
似道:(重一才白) 哼,虽然问非所答,此女语带针锥,(口古) 卢昭容,你既知道阳世太师,能挟天子,令诸侯,操生杀之权,转福祸之运,谁人敢稍逆其锋,立死于无情棍棒;
昭容:(嗤之以鼻白) 痴,(口古) 阳世有怕死之人,阴间无怕死之鬼,在阳间有霎时祸福,在阴司无滥权生杀,只要有个阎王公正,还怕什么宰相权横。
(似道重一才气结介)裴禹:(起座介白) 恩师,恩师,(花下句) 此女疯狂有甚亡兄恋,阴阳不辨并非闲。不如及早快驱除,他朝空悔回头晚;
似道:(白) 这,绛仙:(花下句) 堂前不少如花艳,岂独疯女生来绝代颜。癫邪之说慎提防,莫因色笑迷心眼;
似道:(动摇白) 这,卢桐:(乘机拉起昭容白) 昭容,相爷不纳疯癫,父女不如归去,(假作悲咽怨恨口古) 唉,有女美而疯,有福难消受,眼看得个金批饭碗,都俾你一时打烂;(呜咽白) 归去罢,归去罢,(似道扬手欲喝退二人介)莹中:(白) 伯父,(快口古) 长者恋于繁华,不肯离庭,以待赏赐,则疯邪是真,卢翁看破繁华,不贪金帛,急于下堂,则疯邪是假,宰相阅人多矣,何反见色而盲。
似道:(重一才慢的的开位向昭容唱花下句) 真疯欲治无灵药,破除假病有神丹。卢昭容,你睇下垂帘遮掩半闲堂,试情刀胜勾魂棒;(庄重地白) 卢昭容,你真疯亦好,假病亦好,老夫都要纳之为宠,娶之为妾,趁黄昏近晚,帘幕深深,不如把臂进闲堂,(的的撑扶昭容手双扎架介) 试试疯花和病柳
(裴禹一旁万分焦急介)昭容:(即起哭头锣鼓三哭介白) 伤心,(介) 断肠,(介) 苦呀,(介)似道:(一才觉奇释手白) 缘何啼哭?
昭容:(加重疯癫一手执裴禹白) 判官,(悄悄地白) 是否阎王有心娶我?
裴禹:(假意白) 唏,不是阎王欲营金屋,乃是丞相有心娶你,昭容:(哭白) 苦呀,(爽古老中板下句) 闻喜讯,哀哀动愁颜。香闺客满时忧患;又一个量珠争聘女云鬟。风月场,总觉得荒荒诞诞;顺得哥情嫂又蛮。一条心,怎应付得旧鸿新雁;粥少僧多布舍难。况是昭容已食人茶饭;(弦索续玩介)似道:(浪里白) 嘿,任得卢昭容你鼓尽如簧之舌,亦难释我不死之心,(趋快) 据儿郎回报你在绣谷倚树而歌,拈花自赏,倘若云英已嫁,哪有此逸致闲情,到底你所嫁何人,丈夫何在?
昭容:(佯羞浪里白) 你若问奴夫嘛,近在眼前啰,似道:(浪里白) 哪一个?
昭容:(浪里白) 这一个,(加的的以手一弯指裴禹介)(裴禹大惊失色介)昭容:(移动其手指埋卢桐处风骚地白) 呢呢,那一个,(以袖一搭卢桐肩上唱快古老中板下句) 怨一句小冤家,咒一句薄情男。有人暗把香罗挽;羞得我凤钗摇落耳边环。枕边郎,人疏懒;袖手旁观意态闲。
(匿怀撒娇介) 俏郎君,莫太心肠硬;混不记昨夜花钿枕上横。
(以目斜视裴禹唱花) 冤家,我未许欢情淡;(拉叹板腔贴腮于卢桐之怀,而向裴禹示意介)卢桐:(作状顿足白) 喂,喂喂乜你咁呀,昭容,唏,世间岂有认父为郎,以父为婿之理,(悲咽跪下介白) 相爷,相爷,老朽年登七十,对此病狂疯女,尚且毛骨悚然,你,你能否许我带女回家,藏诸深山,困诸穷谷,免至再污相爷耳目,(呜咽介)似道:(犹豫不决白) 这,(焦急之极介)绛仙:(白) 相爷,倩女既是如此疯癫,留之无益,不若任凭归去啦,似道:(白) 唔,古语有云,欲盖弥彰,妇人懂得什么,下去,(拂袖介)(绛仙默然俯首退下介)
(不能打入场锣鼓)裴禹:(食住绛仙下时过位趋前高叫白) 恩师,(唱反线中板) 休说局中人,先说旁观客,经已看得冷汗斑澜。忍看白发老衰翁,忍看青鬓女红颜,效交颈鸳鸯,似蚕蛾弄茧;几见佢认父为郎,呢一度投怀索舌,再一次腻语呢喃。
(花) 佢亲疏难认已经狂,逆伦可证疯邪猛;(恳切地白) 恩师,恩师,此女神迷智丧,人性全无,只识疯癫,不知有父,似道:(重一才慢的的白) 呀,你怎能证明此女不知有父?
裴禹:(情急白) 正,正是疯癫可证啦,似道:(摇首白) 唉,疯有真假之分,难于置信,如欲证明,老夫自有妙策,(重一才白) 棒来,(接了军校抛送之棒,先锋钹执卢桐唱花下句) 我举棒未能观气色,落棒方知忍泪难。打在爷身痛在儿,(一才) 细数你几回袖掩流泪眼;(白) 老头儿你讲得好,站埋嚟,有得赏,卢桐:(白) 有得赏?赏什么?
似道:(白) 我赏你一棒,再来一棒,(锣鼓一推卢桐掩门打卢桐三棒,最后一棒兜心撞去即收棒回视昭容介)(昭容食住作若无其事状)卢桐:(重一才呕血不支蹲地悲咽唱花下句) 苍苍白发风前烛,难得几回叹息在人间。不求半子拜坟前,但求疯女离病患;
似道:(作状恐吓白) 吓,老头儿三棒都未能致命,待老夫再加一棒,(先锋钹举棒欲打介)昭容:(食住起哭头锣鼓三笑介白) 嘻嘻,(介) 哈哈,(介) 呵呵,(介)似道:(一才觉奇停棒白) 因何发笑?
昭容:(撑撑撑拍三下手掌唱古老中板下句) 陈世美,被打凤凰坛。桂英恼恨王魁冷;柳娘拷打季常还。女子拈酸由来惯;笑得我闪了纤腰歇口难。
(花) 阎王娶我你未关情,(一才) 疯狂抢过青藜棒;
(先锋钹抢棒乱手乱脚地凌空打三下包三才介)似道:(食住最尾一才一掌推昭容蹲地白) 唏,(花下句) 父在呻吟儿未哭,(一才) 证明疯女未藏奸。罢,罢罢,凭后堂少个枕边人,不纳疯邪留后患;(念念地白) 下堂去罢,(拂袖背身立)
(起琵琶谱子插小锣)裴禹:(暗中抹汗作态慈祥白) 下堂去罢,昭容:(一才慢的的诚恐似道有诈,故意席地而坐刁桥扭拧介白) 谁人呼喝下堂?
裴禹:(白) 是相爷口令,回家去罢,去罢,昭容:(作状撒娇介白) 唔,不去,不去,昭容今非世上人,已是泉间之鬼,魂在森罗殿,尸横绣竹园,又焉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纵然是有证回生,可能肉身已腐,倩谁还我?赔我?爱我?娶我?(席地哭闹不休)似道:(忍不住怒火重一才抛须回头白) 呸,为这一名疯女,辜负老夫评花品月日,还重哭哭啼啼,扰扰攘攘,要来无用,人来,将疯女捆绑,抛出府门,(军校同声,喝而前介)
(要夹齐)莹中:(食住上前拜白) 慢
(介白) 伯父,相国门墙,乃万民瞻仰之地,若然绑了疯女,掷出府门,容易惹人瞩目,伯父你三思才好,似道:(气煞介顿足白) 噎,裴禹:(担心再出乱子,急上前一拜白) 恩师,疯女了无人性,留之在堂,则事无可了,驱之在门,恐怕招来物议,晚生今蒙款待之恩,愧无以报,能否许我一效微劳,劝疯女下堂而去,似道:(一才白) 当真有此奇能?
裴禹:(白) 姑且勉为一试,似道:(客气地白) 贤契请,裴禹:(白) 是是,是,(似道负手背身不理介)
(琵琶小锣)裴禹:(行埋哄昭容白) 姑娘,回家去罢,(暗关目介)昭容:(尚席地作状扭计摇身介白) 唔,卢桐:(负伤行埋白) 昭容,回家去罢,(暗关目)昭容:(会意急掩咀作失笑状白) 哈哈,可笑阎王派错勾魂票,判官都仍得送客行,搀扶了,(卢桐、裴禹分边扶起昭容介)裴禹:(一路扶昭容一路慢唱金线吊芙蓉板面) 为怕谣传能飘散,莫向那街头胡言乱语狂谈,昭容:(接唱) 阴司归去后,卢桐:(接唱) 杜门谢客参,裴禹:(向桐接唱) 若贻祸相国,刀锋不赦欲想再活难,昭容:(接唱) 身化空谷兰,卢桐:(接唱) 囚在远山破穴禁锁别世间,昭容:(暗牵裴袖,含情脉脉,细声接唱) 已经脱难,裴禹:((照原谱多一句,亦含情细声接唱) 爱根已蔓,(玩无限句情不自禁地以目代语互表情切介)卢桐:(回望似道神色,故作惊慌一拍裴禹白) 咦咦,(指昭容接唱) 恶魔再度凝在眼,裴禹:(会意故作会意接唱) 闭关免麻烦
(作状一推卢桐、昭容先锋钹出门即大声喝白) 掩门,(福儿、禄儿锣鼓做手掩门介)卢桐:(口白) 昭容,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出门之时,与裴生窃窃私语,我见睹相爷侧耳而听,抚须的微笑,此人险诈,不可不防,绣谷都已难安居,不如带你夜奔扬州,重投故主,唉,正是临安有个奸丞相,昭容:(白) 蚁命如何得半闲
(二人照宇宙锋入场身段下介)似道:(突然重一才慢的的嘻哈大笑向裴禹白) 裴禹,裴禹,今日若非你一旁提示,老夫早已溺于其色,不能自拔,你如非博学多才,焉能出口成文,老夫一生重才,自悔当年放走一个文天祥,何幸今天得回一个小裴生,(口古) 你不若就在此安居候荐,处处提点老夫,何况相府有红梅阁下有书斋,景色怡人,清幽可赞;
裴禹:(一才白) 这,(另场白) 丞相既然为天下惜才,我何不留身献策,以转其心,为民间造福,(介)
(下拜口古) 恩师,既蒙不弃,愿粉身碎骨把恩义酬还。
似道:(白) 如此甚好,唔,天时晚了,丫环张灯,并带裴相公到书斋侍候,裴禹:(白) 晚生告辞,(二彩女领裴禹衣边扇门下介)(二彩女拈提炉上之香点着正面之柱灯,另二彩女拈提炉上之香点着台口座地灯介)莹中:(白) 伯父,(花下句) 那不请自来堂上客,惹人疑惑在心间。往日你目光如炬鉴秋毫,何以今时全相反;
似道:(一才不明白) 哦,侄儿,你是否见我厚待裴生,所以你心有疑难,百思莫解?
莹中:(口古) 当然,一者昭容出门之时,与裴生状颇亲昵,二者,(细声鬼祟地接口古) 我今朝往绣谷下聘昭容之际,隐约见一书生躲在店中,与裴生同是一般仪范;
似道:(一才失惊介白) 原来如此,据侄儿看来,应把裴生如何看待才好?
莹中:(上前一步口古) 伯父,应把书生堂下杀,(介) 再捕昭容枕上烹。
似道:(重一才怒介白) 侄儿拿剑来,莹中:(白) 知道,(埋墙取剑交似道介)似道:(一才白) 庸才,(花下句) 桃花潭底深千尺,投石尸难水面横。山上云台万丈高,碎骨尸骸难辨鉴;(抛剑介)莹中:(接剑重一才力力鼓唱花下句) 三更闪入勾魂树,(一才) 红梅掩护唤魂幡。待等鸡啼破晓时,(一才) 芦席裹尸将佢投落涧;(衣边扇门下介)似道:(花下句) 先拔眼前针与刺,再取蓬门碧玉还。
(下介)
脱阱救裴
任剑辉 白雪仙 任冰儿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四场 脱阱救裴
任剑辉 白雪仙 任冰儿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裴禹:(衣边上唱慢板下句) 画栏风摆竹横斜,如此人间清月夜,愁对萧萧庭院,叠叠层台。黄昏月已上蟾宫,夜来难续桥头梦,飘泊一身,怎分派两重恩爱;不如彩笔写新篇,也胜无聊怀旧燕,谁负此相如面目,宋玉身材。
(坐下拈笔凝思介)绛仙:(用银盆载膳烛纸钱穿红衣什边上红梅合唱慢板上句) 念翠榭红蓑,滴两行酸泪,偷洒在红梅阁内;(浪里白) 唉,慧娘死后,我思忆断肠,恨无可以永志余哀,记得佢在我怀抱中垂死之时,身披红衣,故此我亦爱着红色衣裳,以记当时之情,以志人间之惨
(上红梅阁化纸钱介)(风起将纸灰飞落书斋裴禹之书案前介)裴禹:(见纸蝶飞扬愕然浪里白) 啊,当此沧茫夜色,节非寒食,幽斋亦不近青坟,何以一阵风扫蕉窗,飞扬纸蝶呢吓?奇怪,(出庭一望介慢板下句) 忽见素女着红裳,隐约微闻金佩晌,向嫦娥招手,细问纸蝶何来。
(微躬身拜揖白) 姐姐,绛仙:(见裴禹唱慢板上句) 红梅贴近柳生衙,秀才斜倚蕉窗下,揖拜尚带温文,相见谅无妨碍;(拾级而下介)裴禹:(白) 呢位姐姐有礼
绛仙:(白) 秀才有礼
裴禹:(白) 呀,点解似曾相识,到底在于何处见过,你究是谁人呀?
绛仙:(白) 是相国府中一名稚妾,今日曾与君相见相府堂前
裴禹:(白) 哦,我记起叻,系呢,姐姐,你拜祭谁人呀?
绛仙:(白) 拜祭红梅阁主,旧时姊妹唧
裴禹:(一怔白) 既称阁主,当是风雅之人,复云姊妹,应是红颜未老,何以一旦香销呢?
绛仙:(叹白) 唉,此事说来沉痛,我都不忍启齿咯,(呜咽介)裴禹:(白) 佢是否死于病呀?
绛仙:(含泪摇头介白) 非也
裴禹:(白) 既非病死,佢是否厌生呢?
绛仙:(白) 唉,秀才喋喋不休,撩人哀感,阁上人岂有厌生之念呢,奈何佢横死于情
(掩袖欲下介)裴禹:(白) 啊,姐姐慢行,慢行,横死于情呀?哎吔,细想相国风鬟,侯门金粉,重焉有情字可言呢?致于横死之因,饮恨之源,仆亦惜花人也,可得闻乎?
绛仙:(凄然介木鱼) 情幻心生生意外;
裴禹:(白) 死于何日?
绛仙:(唱木鱼) 游湖却遇墓门开。
裴禹:(白) 谁是佢相思之人呢?
绛仙:(唱木鱼) 相思有人人不在;
裴禹:(白) 咁又因何惹祸?
绛仙:(唱木鱼) 柳岸无风风自来。官宦不容人夺爱;鬼王未许另投胎。任割任屠任烹宰;毁容毁貌毁形骸。
(白) 秀才,你既自称惜花之人,当怜花魂寂寞,我今夜对你一诉凄凉,无非系有所要求唧
裴禹:(白) 你有何所求呢?
绛仙:(白) 我每在雨夜之夕来此就不便,红梅贴近芳斋,无非欲请秀才郎代灯蜡之劳耳
(呜咽介)裴禹:(亦恻然白) 做得,做得,姐姐请讲不妨呀
绛仙:(叹一口气唱秃头七字清下句) 只为那可怜女,邂逅可憎才。不是枝头红杏出墙外;却是柳岸琴音破浪来。歌颂美少年贻杀害;惨受无情棒,饮恨赴泉台。相爷妒火燃心内;一任碧血斑斓溅绿苔。还将阁主人头
(转滚花) 藏盒内;(白) 次日相爷朝罢归来,召集所有姬妾于堂前,捧锦盒曰,此阁主下聘少年物也,启而视之,即阁主人头,血迹淋漓,目还未闭
(呜咽不能续言)(麟儿卸上偷听介)裴禹:(又惊又愤白) 哎吔,辣手摧花,一何致此
(滚花下句) 曾睹柳外梅红逢雨劫,未知是否棺中女乔才。欲图执手问红梅,姐姐你能否暂留翠竹外;
绛仙:(惊怯地闪开滚白) 秀才郎,(花下句) 柳梅本是同根襁,弱不胜风受制裁。由来兔死惹狐悲,一之为甚其可再;(下介)裴禹:(台口白) 哎吔,姐姐,你慢行,你慢行,哎吔,魂断香销,棺中人莫非就是还琴者?(自忖介) 想落又唔会,唔会嘅,想我碎琴泣别之时,正是四野无人之际,柳岸无风,断不致招来妒雨,想横死者一定系另有其人嘅,境遇相同,宁不怦然心动,不若我偷偷步上红梅阁一看,纵不能瞻仰遗容,也可一表同情之意,好,(半带惊惶地拾级而上红梅阁,拈残烛照棺前读介白) 李慧娘灵柩,李慧娘灵柩,哎吔,(慢板下句)
(一路唱一路下介) 褪色桐棺露芳名,灯灭半浮纤丽影,疑是芳魂回柳舍,却缘是竹影乱花台。拜一拜棺中睡美人,避一避泉台新鬼恨,莫言咫尺是芳邻,须知阴阳如隔海;(归书斋拈书辗转反侧不能读,拈墨欲磨忽停手介白) 哎吔,侯门姬妾,真系可怜可悯,唔知点解我见过佢三尺铜棺,而家觉得心神仿佛,如有所失添,莫非楼外孤魂,佢怨我未曾为佢,为佢多诵梵经嚟超渡?(合什念喃无阿弥陀佛不止直至倦极倚案而睡介)慧娘:(魂先散发伏棺上逐渐步下红梅阁起唱小曲未生怨) 雾散梨魂,荡离玉阙外,恼冷月还在,云未去把月魄掩盖,只得匍匐破架内,怕弄醒花猫叫野外,惊夜莺飞扑,又遁开,报更者又来,只得冒险逃花内,闪去,闪来,纤腰折,曾失足绿苔,除淡淡烛花吐焰外,儒生已先在,一般旧俊才,曲散琴还在,唉轻叹一声泪挂腮
(泣介白) 想在生之时,对绛仙曾有辛酸一语,便是说,我纵使甘于作妾,也望作红袖之添香,谁料此愿未酬身先死,望今夕书斋之中,青灯一盏,零简数篇,何不将我生前未酬之愿,了于今时呢
(闪入书斋,将书案打扫一轮,然后倚立案旁为裴禹磨墨介)(落花风起介)(裴禹于朦胧中醒介)(慧娘连随闪于裴禹身后近衣边介)裴禹:(白) 思睡厌厌,却把文章荒废添
(拈墨欲磨大惊口古) 咦,记得我在未睡之前,意欲磨墨写春游三篇,卒以神疲未果,何以,何以我醒来之时,墨池中已香墨淋漓满载呢吓;
慧娘:(用沉郁的语气口古) 读书少个如花伴,添香红袖为怜才。
裴禹:(回头向衣边一望,不见人,喃喃自语,渐至毛骨悚然惊慌口古) 分明耳畔有人声,何以举头无客在呀;
慧娘:(低鬓而笑介口古) 今夕芳邻离咫尺,怜君才有破愁来。
裴禹:(见慧娘大惊白) 哎吔,呀,原来系你呀,(唱新曲霓裳羽衣十八拍) 莫非你骤借云烟驾雾来,傍花台形还在轻盈立翠竹外,似奇花异草幽阁夜半开,似洛神半掩翠袖如有待,(白) 若云驾雨而来,今宵又无雨,若是乘风,此际又无风,无风无雨,呀,莫非你从天而降?
慧娘:(白) 唔系,(接唱) 君不记分花拂柳还琴泪满腮,倾心暗慕才,略示爱,偶合难复再,命薄哪堪浥天灾,(白) 柳外桃花逢雨劫,飘零落向画船开,君可记桥头之语
裴禹:(白) 哎吔,原来棺内人就是还琴者
(接唱) 暗香惊永在,相府花再开,急急退身花外暗中思索苦呆,(白) 死咗咯噃,(唱) 巳被盖棺为何复再来,嗟莫是化鬼物思俊才,带刘阮上蓬莱,(白) 我适才在红梅阁中,见桐棺三尺,写有李慧娘三字,显见系佳人已死,咁你系鬼来叻噃
(接唱) 寄棺将被坟墓盖,魂离凤阁夜深降楼台,思索续爱来,(白) 你何以生不怜才,死而过爱呢?
慧娘:(接唱) 墓里人重归非有害,莫耽惊有意外,停棺相府,也不过为君劫形骇,受那鞭挞为爱才,慧娘色相尽巳改,哪有热泪不挂腮,横死也应该,香销花榭谁复爱,痛哭归夜台,今日柳底冤魂恨似海,谁解寸心哀,纵盼得墓宇开,墓中花早巳化骨成灰,恋君殉劫害,青鬓内我鲜血还在,自悔感君哭吊复再来,裴禹:(哭白) 慧娘,慧娘,我哋一见情长,早知魂离棒下作断肠花,何不当初抱琴陌上效红拂女呢?
慧娘:(白) 妾虽贱质,亦耻淫奔
裴禹:(接唱) 你为我惨遭鞭挞轻生被青棺盖,慧娘:(接唱) 我自作沉醉坠孽海唧,裴禹:(接唱) 我愿以身报卿到夜台,(白) 慧娘为谁死,裴郎岂不知呢?慧娘慧娘,不若你带我同到夜台,还胜过相思两地啦
慧娘:(接唱) 你未完阳寿难望泉路开,阴司纪录未有写载,(白) 妾阳禄巳完,君寿缘未尽
裴禹:(接唱) 你孤零最堪哀,空抱相思爱,慧娘:(接唱) 地隔阴阳相思可有碍,(白) 裴郎,妾为泉下人,君在阳间世,你唔怕我咩?
裴禹:(白) 唔怕
(接唱) 当日见面巳出望外,邂逅柳荫内,归来单思姑煮凤巾作药材,欲示爱叹后会难复再,难飞上凤台,情意真难耐,(白) 慧娘,慧娘,忆自桥头再遇,蓦地倾心,今睹仪容,心仍若醉,此真所谓香销爱未销,弦断情还在
慧娘:(白) 哼,谁信你,慧娘虽是泉间之鬼,亦是阳世游魂,纵使不能稽阅泉间姻缘册,我都倒也颇知道人世嘅情爱事
(接唱) 绣谷有玉女情窦巳为汝初开,休向慧娘说,弦断情还在,沧桑劫后应怕混醋海,你向昭容惊风采,是怜还是爱,慝店内,爱色或爱才,你接花意欲呆,心中可有妾在,裴禹:(接唱) 总因桥畔侣难企待,是错爱苦思也可哀,又不敢攀上月台,但对那桥畔爱,未变改,盼望了枝有并蒂花开,失梅用桃代,对慧娘是爱才,对昭容是借材,(白) 唉,有道是镜花不可攀,退而求其次,我之爱昭容者,无非因为昭容似你咯
慧娘:(白) 裴郎,裴郎,真亏你咯,(接唱) 听你一句话凌乱五内,添羞态,杏脸难抬,魄半灭还有余情在,结合愿,当面怎公开,总之命寄泉台未算呆,心巳醉倚花外,裴禹:(接唱) 暗拥香肩轻贴腮,兰气夜袭人渐呆,蒙见爱不理玉躯被那青棺盖,(白) 慧娘,昔日倩女离魂,尚可幽欢,难道李慧娘今夜魂归梅阁不能共枕咩,慧娘:(白) 哎吔,裴郎,晤得
(接唱) 今宵苦恋实贻害,裴禹:(接唱) 驶乜半带惊骇,偎鬓复贴香腮,慧娘:(接唱) 今夕谁愿望,同上凤凰台,裴禹:(接唱) 天女负奇才,颠鸾赚凤怠,你如无孽爱,何必夜半前来,慧娘:(接唱) 倩女魂为何来,未盼肌肤爱,有人欲杀害裴郎,夺爱,裴禹:(一怔催快接唱) 谁个暗伏雄兵在瑶台,慧娘:(接唱) 月缺灯昏墓门开,闪入半闲堂偷窥者再蓦见画阁张灯结彩,令我多添感慨,青锋拭去泥尘盖,三更内前去诛郎夺爱,侬实爱才,怕潘安会被割宰,帮助你脱身事外,裴禹:(大惊接唱) 宰阁淫欲相,巳扬欲盖,行将施杀害,惊惊愕愕花花月月惹来孽灾,(惊至两头扑白) 点算,你话点算,慧娘:(白) 你唔驶怕住,(接唱) 量也无?
裴禹:(惊慌接唱) 恍惚有剑在,慧娘:(接唱) 阴阳界今晚凤台近血海,裴禹:(更惊接唱) 欲脱阱求生冲柳外,慧娘:(接唱) 非我伴君你决被棺盖,裴禹:(惊白) 慧娘,救命呀,慧娘:(白) 你唔驶惊,裴禹:(接唱) 弓箭忌暗开,慧娘:(接唱) 暗伏露台,裴禹:(接唱) 此次真怕有,慧娘:(接唱) 意外,(什边同走位舞蹈介)裴禹:(接唱) 任残害决不自爱,离剑阁续情到夜台,(白) 慧娘,慧娘,我在阳世作惊弓之鸟,不如与你同到鬼域作比翼双飞
(哭泣跪下介白) 慧娘,只要你候我在奈何桥上做对鬼夫妻啦,我一死又何足惧呢
慧娘:(白) 裴郎,裴禹:(白) 慧娘,慧娘:(拥裴禹而哭接唱) 你语已心碎,我欲拒心又爱,花也零落了,香也未存在,哪堪再受折采,(催快)
(扶起裴禹介) 风雨飘飘断续来,往日桥畔侣,尘封墓盖,削肉变骸,色相当不再,他宵未许再复来,望你爱昭容痴心永不改
裴禹:(愕然摇头白) 慧娘,慧娘,(乙反中板下句) 莫捣酸风别郎行,莫翻醋语刺郎心,慧娘:(接唱) 是要真心话,何用半惊呆。
裴禹:(接唱) 欲报慧娘一点痴,今时不死待何时,慧娘:(接唱) 无石补青天,无沙填恨海;
裴禹:(接唱) 我忙忙抱影怕离怀,深深踏住还魂带,慧娘:(接唱) 影随风雨灭,魂魄不重来。
(风起落花三更介)裴禹:(大惊唱正线滚花) 一声声樵楼鼓晌报三更,一阵阵骤雨风雷把残月盖;
莹中:(执剑什边上唱滚花下句) 阎王派了勾魂票,寒斋变作断头台。无常午夜驾阴风,眨眼书生埋血海;(刮地风排子冲杀裴禹介)慧娘:(掩护裴禹唱滚花下句) 红梅阁外风沙起,几回戏弄小奴才。哎吔,忽闻花径有人声,与郎躲入蕉林内;(白) 随我来,慧娘
(带裴禹闪人蕉林介)(福儿两侍卫拈灯笼伴似道上似道咳嗽声介)莹中:(看鬼迷一剑反劈似道白) 小儒生哪里走,小儒生哪里走呀,似道:(闪过白) 哎吔,莹中:(定神一看白) 原来系伯父你呀,似道:(白) 如何?
莹中:(白) 适才三更,我以剑劈秀才,俱被他一时闪过,至为可惜呀
似道:(白) 可惜可惜,你才是养之无用,弃之可惜,刺杀如何不中的,你枉有割牛刀,佢手无缚鸡力,未见你龙泉有鲜血,但见你面上无人色
莹中:(惭愧颓然顿足白) 噎,似道:(唱木鱼) 是否秀才有翼飞天外;
莹中:(摇头白) 佢上天都无路呀
似道:(唱木鱼) 抑或墓门暗为秀才开。
莹中:(摇头白) 佢落地也无门
似道:(唱木鱼) 咁佢或者化作青烟投入海;(白) 系咪?
莹中:(白) 秀才不是死
似道:(唱木鱼) 系咪佢跟随黄鹤上瑶台。
莹中:(白) 秀才不是仙
似道:(勃然怒介快木鱼) 哎吔,似你这等酒囊和饭袋;钓着鳌鱼也脱腮。今夕红梅阁下无人在;怕只怕滔滔后患继续来。
(一巴打莹中介)莹中:(苦着面白) 伯父,(长滚花下句) 孱弱一书生,跳跃真能耐,剑劈内时他向外,剑锋离去佢又归来,明明闪在蕉林内,剑落方知是绿苔,迷蒙似见有红裳在,带走那翩翩小秀才。一阵阵黄沙扑面风,把剑底儿郎全掩盖;(白) 伯父,小小儒生,当无神术,奈何我屡击不中,都或有原因,我隐约中似见有红衣女子,舞袖翻飞上下,佢掩护裴生,青烟过后,人影俱无,照此看来嘛,定是那女郎把裴生带走
似道:(唾白) 呸,唏,(滚花下句) 分明是蜡烛摇摇花影动,你当是娉婷婀娜玉人来。三更除非鬼渡人,荒园哪得红裳在;
福儿:(笑嘻嘻白) 相爷,请恕奴才口多,荒园初更时候,果然有红衣女子呀
似道:(白) 吓?此人是谁?
福儿:(白) 奴才不敢说
似道:(喝白) 讲
福儿:(白) 是,是绛仙如夫人
似道:(白) 她在荒园作甚?
福儿:(白) 与秀才对话
似道:(白) 所讲什么?
福儿:(白) 喁喁细语,奴才不便偷听
似道:(白) 哎吔,(快古老中板下句) 惊听篱边杏隔墙开。折柳拷梅宁可再;慧娘开路祸随来。他偏不怕红梅阁上棺还在嘛;(怒白) 姪儿,你快与福儿速去偏房,看看绛仙是否身披红衣,若还是身披红衣,你便把他拉拉拉,拉上半闲堂,待老夫把他一棒处死。
莹中、福儿:(白) 领命
似道:(诗白) 堂前尚有钩魂棒,相府宁无截发台
(什边下介)慧娘:(唱快古老中板下句) 随风去,飘飘又回来。多一个夜鬼泉台还可载;少一个红颜知己扫烛台。鹣鲽情,姊妹爱;一般轻重责难抬。急得我忘了鸡声啼破千重爱;(冲下什边介)裴禹:(见慧娘动身大惊急上前死手拖住浪里白) 唉也,慧娘,你不能舍我而去,我无你不能生,无你不能活,点解你忽然对我恩销义绝得
慧娘:(浪里白) 裴郎,我此去为救我难中嘅姊妹呀
(欲行)裴禹:(紧拖介白) 你唔去得嘅,(快古老中板下句) 书生胆,怎敌得两重灾。为一个绛仙撇下裴生爱;飘然又上摘星台。你毁初衷,情尽改;一任连理枝分受剪裁。
(滚花) 待等魂归月下时,则怕你拨草难寻郎所在;
慧娘:(又悲又急口古) 唉,裴郎,妾不能为顾男女之情,撇下姊妹之爱,所以我要到半闲堂中登堂鬼辩,何况相府园门,俱已重重落锁,妾是虚质,可无妨碍,君为实体,实难以飞天,除非我带你冲过半闲堂,才可逍遥世外;
裴禹:(大惊口古) 慧娘慧娘,半闲堂刀枪林立,你即系叫我去送死唧,纵使我化为蝴蝶,都难以脱难消灾。
慧娘:(口古) 裴郎你少惊慌,我带你到半闲堂前,你先躲入荼薇架内,待青烟起后,闻击掌三声,闪出庭阶,重见慧娘,脱阱投生,决无阻碍;
裴禹:(惊慌口古) 我愿,愿,愿在半闲堂上死,魂魄随卿落夜台。
慧娘:(白) 唔怕,(滚花下句) 梨魂尚有三分力,(执裴禹锣古双扎架介)裴禹:(唱滚花下句) 解脱人间百种哀。
折梅巧遇
任剑辉 白雪仙
再世红梅记
唐涤生
再世红梅记
第二场 折梅巧遇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叶绍德修撰
任剑辉饰裴禹
白雪仙饰李慧娘 卢昭容
梁醒波饰贾似道
陈锦棠饰贾莹中
靓次伯饰卢桐
任冰儿饰吴绛仙
朱少坡饰贾麟儿
(排子头一句起幕)卢桐:(衣边上唱中板) 忧国贤臣遭谪贬;将军解甲隐林泉。壮志未酬三尺剑;等闲虚度伏波年。
(滚花) 命同伯道叹无儿,犹幸中郎有女如花艳;(口白) 忆自元魔入寇,奸相弄权,外患内忧,忠良束手,江大人已辞官归里,老汉见得事无可为,亦携同小女昭容隐居绣谷,卖酒为活,唉,正是,狂歌醉卧关山月,破碎云中避火烟,昭容,昭容哪里,(滚花下句) 云雀已离巢穴去,采得花蜜悭回酿酒钱。人逢得意怨黄昏,落拓焉能嫌力贱;(拈酒埕搬入酒寮介)裴禹:(解心板面上唱心声泪影唱解心二流) 丝丝柳线
(上),绾不住芙蓉粉面
(士);堪拟个一种娇媚
(上),惟有月中仙
(工)。恨晚相逢
(合),泪珠儿梭梭未断
(上);烟桥尽处
(合),妒雨梅天
(工)。雾里西湖
(合),伊人不见
(上);(转二王下句) 痛知音人渺,高山流水向谁传。不复再柳底鸣琴,怕忆起桃花人面;(收白) 唉,相思才下眉梢,点知又上心头叻,回忆桥畔美人,低鬟浅怨,佢衣服上绣有梅花朵朵,今见竹篱之内红梅盛放,不如偷摘一株,归去供奉案头,对花怀人,也可稍慰相思之渴呢
(一路向篱边选择,忽见篱门旁梅花,遂攀上竹篱摘花,不慎跌入小花苑内介,沉花下句) 唉吔,唉吔,怜香未摘红梅艳,仓皇跌落绣竹园。
(滚花) 衣冠不整陷泥涂,失仪怕被人窥见;(起身口白) 正是有意怜香,无心窃玉,犹幸庭苑无人唧,真紊尽,倒不如速走为妙叻,(拍去身上尘垢欲开门介)昭容:(拈花锄及小花篮上唱滚花下句) 青莲十斗称仙客,张旭三杯草圣传。落花有幸化醇醪,早晚得陪才子宴;(欲推门入见篱门紧闭拍三下介叫白) 开门
裴禹:(正欲开门而去忽有拍门声不知所措介白) 弊叻,弊叻,篱外有人拍门添,我都不知如何应付,昭容:(叫白) 开门
裴禹:(沉思一会转镇定白) 都要硬着头皮,开门相见
(开门介)昭容:(推门欲入一见裴禹惊呼掩面奔出门介) 唉吔,裴禹:(误会昭容是慧娘一时瞠目结舌介白) 唉吔,心念佳人,佳人便至,唉吔,莫非我眼花撩乱
(连序西皮) 嫩柳藏玉燕,梦回尚忆拜裙前,有缘万里丝能牵,何幸再相见
(序),昭容:(已奔出门外自言自语接唱) 兰心几回暗忖,莫非错入东邻别苑,绣户遥,花径短,惊初见宋玉少年,宁不腼腆
(尺),(白) 想绣竹园中,小姑居处,从来未见过半个儿郎踪影
(掩面失笑介) 哦,想是宵来爱月眠迟,错认东邻是妾家啰,宁不令人羞煞呢,日上三竿,白发倚闾,赶速回家去罢
(什边入场介)裴禹:(自言自语白) 我重估天涯无觅处,谁知咫尺现芳踪喎,呀,莫非绣竹园中便是美人居处,奇叻,昔日美人佢华服新装,何以今日佢小鬟轻袖呢吓?呀,我明白叻,女子由来善诈,一定昔日桥畔美人,佢误会我呀
(秃头接唱西皮) 系到处惹草拈花太不端,轻狂极点,故托词早已婚,有心绝情念,令我柔肠断,到底是有缘,花下重会见
(上),梅傍柳边,万难错过,天赐机缘
(合)
(白) 哈哈,正是竹园竟有天台路,我呢个阮郎坐待百花仙至得
(担竹椅坐于门内介)昭容:(迷惘地上自言自语白) 哈,奇叻,除却蓬门无柳舍,此家之外都更无家啰,我何曾有认错呢,好,待我攀上竹篱,再三窥望至得,(攀上竹篱内望介)
(昭容一见裴禹忙下竹篱白) 一苑清幽,几树红梅,正是兰闺绣户,我决无错认之理,嗱
(滚花下句) 左有紫藤翠竹常伴读,右有绿蚁青梅是酒泉。
(想介) 莫非寮间酒客闯兰台,醉后轻狂多不检;(怒介白) 好,待我转入园中,来一个无情逐客至得,(拍篱门介白) 开门
裴禹:(非常客气开门一见昭容躬下礼白) 姑娘有礼,昭容:(入内睹状一怔另场白) 咦,如非主人,决无这般好礼,敢问秀才,此处可是卢家,裴禹:(一怔台口白) 咦,世问岂有主人问客之理呢?唔,想是借此为题,先行报姓,试一试我是否聪明人矣,好
(介) 冇错,此处正是卢家,昭容:(白) 哦,咁秀才是卢家何人呀?
裴禹:(白) 小生是卢家姑娘嘅密友啰,昭容:(一怔白) 哦,你与卢家姑娘几时认识?
裴禹:(白) 前月,昭容:(一怔白) 哼,是否神交呀?
裴禹:(白) 并非神交,乃是面会呀,昭容:(一怔白) 吓,面会?面会于何处呀?
裴禹:(白) 相会于
(唱反线十斛珠) 花间柳底落霞坠晚烟,卿拂柳丝我轻拨五弦,有份无缘徒劳会见,卿有泪我不胜怨,昭容:(嗔白) 啐,哈,秀才,你可曾见过鬼来呀
(背身佯怒介)裴禹:(情急欲辩介白) 桥畔姐姐,桥畔姐姐,昭容:(接唱) 哈,疏狂书生惹人厌,竟如刻舟去求剑,痴心空想半倒复半颠,裴禹:(接唱) 去日奇逢柔情似水,却为何转眼若云烟,居心反复百思莫解,指官船诡言官家眷,昭容:(接唱) 哈,几曾相见画舫前,蓬门淑女,未容俗眼眨,雪里迎风香满苑
(收白) 哈,狂生,想我平生孤高自赏,云英没嫁嘅,焉肯妄搭官家画舫呢,裴禹:(情急口古) 哈哈,我知你未嫁,我知你未嫁,如果花如有主,自当粉褪香零,人如嫁后,也应心如止水,何以昔日相见之时,你对我眼角依依难舍,情泪梭梭未断呀;
昭容:(口古) 唉吔,哈,狂生,漫说我今生未解识依依之情,我更何曾落过梭梭之泪呢,何况月前我卧病在家,都未踏出过篱园半步,好,待我请出老年人,锁你上杭州府,落你一个肆口狂言至得。
(欲行介)裴禹:(连随拦止白) 姑娘,姑娘你唔好呀,你真不是苏堤观柳人,昭容:(嗔白) 哼,我昭容深居绣谷,几时到过苏堤观柳呢?
裴禹:(急至欲哭白) 哦,真系奇叻,何以一般音容,一般模样呢吓?(极失望介滚花下句) 造物弄人还可恕,花神欺我实堪怜。怎避得丝丝垂柳满江南,怎忘得点点珠痕留粉面;(欲行呜咽白) 我失意于情,误梅为柳,造扰芳居,乞怜乞恕,小生告辞,(谢过后黯然一路拭泪,一路踱出篱门介)昭容:(见状生怜台口唱滚花下句) 唉吔,哦,这一个为情颠倒疯狂客,却是风度翩翩美少年。客嫌垂柳不解动人愁,妾怨杨丝不系人回转;(情不自禁地低唤白) 秀才,裴禹:(回头应白) 姑娘,你呼唤我何事呀?
(昭容向裴禹轻轻招手后即回面而羞介)裴禹:(再拜白) 姑娘,你呼唤我何事呀?
昭容:(秋波一转,灵机一触白) 系,我适才听见秀才说出一番说话,我同情心起,故而不究冒失之罪,任凭君去啰,唔,但过后思量,你这个酸秀才分明有意栽花,托词借柳,编做出一派胡言,故而深深不忿啰,裴禹:(愕然白) 小生何曾编做胡言呢?
昭容:(白) 秀才,我问你叻,你见我在入园之后还是入园之前呀?
裴禹:(白) 入园之后,昭容:(佯嗔白) 哼,咁你在入园之前都未见过我昭容,又点知我昭容貌似苏堤红粉呢,唔,偷入我绣竹园中,非图窃玉,定想偷香,你慢行慢行,代我唤爹爹嚟锁你,裴禹:(着急白) 姑娘,姑娘,你唔好呀姑娘
(起中板下句) 欲偷折隔篱花,昭容:(伏于篱上以双手支颐而听,并无怒容摇头摆脑白) 哦,不打自招哩,裴禹:(白) 唔系,我想偷花唧,唔系偷人
(秃头续唱) 欲偷折隔篱花,追忆堤边柳,容我一诉往事凄酸。西湖尽处有残桥,曾见画舫一佳人,却被垂杨遮面;我拨柳看芙蕖,谁知芙蕖浮水殿,灵犀一点两通传。我百拜问仙踪,仙子尚未开言,经已桃腮泪溅;愧无可以慰郎情,只余一砵辛酸泪,恨不相逢未嫁前。一别苦相忆,睡则抱枕难眠,着亦轻裘未暖;适见竹内梅,触动我相如渴,摘一朵慰梦倒魂颠。
(滚花) 不是书生跳粉墙,却是采花跌落兰香苑;
昭容:(听得心摇意醉迷惘地白) 哦,原来为采花跌落兰香苑,(自思自忖地另场滚花下句) 我为伤春镇日恹恹病,他被愁根夜夜缠。粉梅花也解得蝶怨蜂愁,宁有惜花人不解红啼绿怨;(含情脉脉羞答答地白) 秀才,你既有爱花之心,淑女又宁无赠花之义呢,不若,请进园中,待昭容折花相赠呀,裴禹:(大喜白) 多谢姑娘,(重复入园介)昭容:(向裴生微笑裣衽介白) 秀才有礼,裴禹:(还礼介白) 姑娘有礼,(昭容含笑斜视裴禹不言又不语介)裴禹:(不好意思苦笑白) 姑娘
(口古) 方才叩谢隆情,不问窃花之罪,实已铭感五中,何幸复蒙不弃,许以折花相赠,何以此际入到园中,只见姑娘你含颦浅笑,弄带低鬟,唔见你拈起花锄利剪嘅;
昭容:(一笑口古) 唉吔,秀才,你既见有草回首而羞,有花迎人而笑,是花心之默许矣,谁叫秀才你入得园来,似木鸡之呆,如老僧入定唧,是花有赠客之心,客无栽花之意,咁,咁尚复何言得。
(含情脉脉地斜视介)裴禹:(懵懵然白) 哦,哦,原来姑娘许我亲自摘花呀,好好好,待我选择一朵心头所爱至得,昭容:(见裴禹不明其意轻轻顿足唱汉宫秋月) 花客负了红梅在眼前,裴禹:(愕然追问接唱) 何以倩女忽向俗客轻嗔怨,莫非爱惜玉梅花未容陇生怜,昭容:(再暗示接唱) 尚有花魁顾影怜,亦任你来独占,裴禹:(已觉心中惘然接唱) 心已乱,红梅和绿柳一般春风面,栽花插柳两处相牵,昭容:(接唱) 奇逢是有缘,既失柳浪啼莺,何不转爱绣谷燕,雪中天,采得解语陇上眠,裴禹:(感泣白) 哦,估唔到我落拓之情,何幸尚有姑娘怜我啰,(接唱中段) 我似孤舟失軑,破浪半海转,又似风筝一旦线断,任凭那风侵雪掠挂在百花村,昭容:(接唱) 何愁断了弦,退归武陵源,住绣谷弃俗缘,得花气再薰暖,绣竹园,请将佳客姓名传,裴禹:(接唱) 我是山西馆客唤裴禹,昭容:(闻语喜介接唱) 哦,我慕君风采,早经梦里依,裴禹:(接唱) 梅代柳,相爱后,也得闲愁尽敛,愿守相思店,昭容:(欲投怀介接唱) 相思店,曾未同渡客船,终身靠郎怜
卢桐:(见状而笑白) 哈哈,(裴禹、昭容惊觉不好意思介)昭容:(羞不可仰白) 唉吔,爹爹,儿郎是山西裴禹呀,裴禹:(白) 老伯有礼,卢桐:(微笑口白) 哦,乜原来呢个是山西才子裴禹咩?都薄有才名,昭容:(羞不可仰白) 女儿,女儿曾,曾
卢桐:(秃头长花下句) 曾,曾订下鸳鸯谱,抑结下盟心愿,女子面皮应薄嫩,昏花老眼尚了然,好花难逢名士选,待嫁应求呢位美少年。难得栽成绿柳有雅人攀,种得红梅自有花客拈;(白) 裴生,因为我今日生意兴隆,忙于应付,你即管同呀昭容多谈吓,(捧酒欲出寮而去介)裴禹:(叫住白) 卢翁
(滚花下句) 虽是未成翁与婿,已辱千金爱复怜。晚生能代长者劳,待我殷勤将力献;(白) 等我帮你手呀,(急开台口捧酒埕入寮代劳介)(卢桐微笑称许即捧酒埕入寮介)(莹中从小路上轻轻攀上篱偷窥介)昭容:(神迷意惘折花一枝倚梅树唱滚花下句) 往日悼花零落伤春逝,今日拈花微笑祝流年。开时得个惜花人,哪有随风落拓啼红怨;
莹中:(大喜台口唱滚花下句) 哈哈,折花自赏人沉默,倚树而歌貌更妍。邀功哪怕梦成虚,玉碎改将原璧献;(喝白) 人来打道进去,(福儿、禄儿、贾寿与四彩女捧文定盒上随莹中推篱门入介)(昭容惊慌介)卢桐:(欲搬酒埕,见状愕然上前喝白) 来者是何人?
莹中:(口古) 卢翁,我是丞相贾似道之侄,太师堂嘅总领,相爷知道你有女昭容待字闺中,欲纳之为妾,人来,将下聘之物,留于芳苑;
昭容:(大惊失色惊叫白) 唉吔,爹呀,(裴禹上欲搬酒埕见状愕然慝于店内倚偷听介)卢桐:(喝白) 慢,(口古) 呢位公子,老汉虽穷,不贪富贵,此女将终老蓬门,长依膝下,请退回聘物,乞求相国情原。
昭容:(哀求悲咽口古) 呢位公子,想昭容欠居绣谷,未习仪礼,况体弱多病,已兆夭亡之机,终非福泽之相,相爷若纳之为妾,徒将德损;
莹中:(口古) 嘿,老头儿,礼单之上有十盒黄金,礼单之内有三分权势,顺之者生,逆之者亡,自有彩舆迎淑女,不如及早备妆奁。人来,打道回府
(下介)(福儿、禄儿、贾寿与四彩女放低礼盒随下介)(卢桐呼叫不应介)(裴禹亦露焦急卸上介)昭容:(一见裴禹哭介叫白) 唉吔,裴郎,(花下句) 屈节宁甘为玉碎,誓不贪生作瓦全。已绾同心树下盟,你记得带取花魂堂上荐;
卢桐:(怒愤填膺除海青白) 唉吔,可恨,(花下句) 藏刀未把豺狼杀,佢竟将螳臂捕秋蝉。拼将血溅半闲堂,把国恨私雠同结算;(白) 女儿,拿刀来,裴禹:(上前白) 且慢,卢翁,卢翁,螳臂挡车不能不折,以卵击石不能不破,欲图脱难灾,晚生都倒有一计,昭容、卢桐:(急白) 吓,计将安出呀?
裴禹:(口古) 我适才听见昭容所说,曾有体弱多病之语,于是心生一计,奸相只慕其容,未观其色,何不扮作疯颠,闹府乱堂,灾危可免;
昭容、卢桐:(同白) 装疯?
卢桐:(口古) 贾似道久经风月,阅人多矣,倩女装疯作态,怕逃不过此虎穴嘅威严。
裴禹:(口古) 卢翁你放心,晚生放榜之时,未曾登门拜谒,我愿投府先为内应,晓以邪疯利害,然后昭容入府,随机应变;
卢桐:(不决白) 这,昭容:(口古) 爹呀,但使不为权奸辱,装疯闹府都犹胜毁节求存。
(卢桐点头介)裴禹:(白) 系啰,(执昭容唱滚花下句) 你且向镜台乔染七分病,我仓忙投谒相门前。
(分下介)
灯街拾翠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灯街拾翠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新曲新诗句句引子)小玉:(沉吟白)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
(唱曲)新诗句句,念来如情话,恨年年灯月,照人孤零,虚渡芳华,梦中人何处也,紫钗初戴,粉脸泛红霞,懒步徘徊,情伤灯月下,为谁憔悴,暗咬银牙
(白)日前鲍四娘言道,今夕元宵定有奇逢,莫不是梦中人已抵长安。
浣纱:(上前叫白)小姐,小姐,何故独自沉吟
小玉:(如梦初醒介白)哦,浣纱,渭城灯月撩人,惟总有年年不外如是之感
浣纱:(白)唔,你驶乜瞒我呢
(木鱼)你莫个伤春泪向花灯洒;
不若与你踏遍长安卖酒家。
谁不知十郎才气惊天下;
教人能不慕丰华。
(滚花上句)只为今年灯月不比去年同,莫怪我一言道破你心中话;
小玉:(羞介白)你
浣纱:(白)小姐,已是初更月上,倘若天假以缘,定可会于今宵灯月下,我地去咯
小玉:(滚花下句)连枝若许双魂化,托根不羡洛阳花。
(李益,崔允明,韦夏卿同上介)李益:(长二流)携书剑,滞京华,路有招贤黄榜挂,飘零空负盖世才华
(合),崔允明:(接唱)我呢个老儒生,满腹牢骚话,科科落第居人下,处处长赊酒饭茶,问何日文章有价
(上);
韦夏卿:(接唱)混龙蛇,难分真与假,一自秋围经试罢,观灯闹酒渡韶华,愿不负十年窗下
(士),李益:(合尺滚花下句)何以渭桥灯月夜,独不见一朵紫兰花
(尺)。
允明:(白)十郎呀,绛台灯色,年年如是唧,何用再三观赏呀,李益:(白)嘻,允明兄,我今夕并非观灯,乃是访艳
允明、夏卿:(同白)吓,访艳?
李益:(笑白)系定啦,(七字清中板)偶与鲍氏四娘一席话;
畅论长安风月芽。
说道霍家小玉人清雅;
更兼才貌两堪夸。
十郎诗佳人常齿挂;
佢慕才甘愿洗铅华。
(滚花)我今夜曲头巷口访仙踪,但愿渭桥成鹊驾;
允明:(滚花下句)不是春灯能引蝶,哦,原来引来只蝴蝶都为贪花。
何不飞上粉妆楼,却自徘徊灯影下;
李益:(叹息白)唉,欲待寻芳,苦不知芳居何处呀,允明:(笑介白)哦,既不知芳居何处,又何以寻芳呀又,李益:(白)啊,我记起鲍四娘也曾说道小玉平日爱穿紫色衣裳,趁今夕灯市如昼,若见紫衣女郎呀,都要留心一二,夏卿:(白)君虞
(滚花下句)君虞欲访纤纤玉,知否曲头门巷几人家。
寻人只靠认罗衣,对眼难分真与假;
允明:(白)喂喂喂,我等不若移步渭桥,畅游下灯市,李益:(白)好呀,内场:(喝白)打道,(八军校持白挺,二车夫推香车卢燕贞拈红色绛纱王哨儿伴香车卢太尉打马上介)(李益、夏卿避于门角,允明避于树后介)太尉:(中板下句)鹤楼高处弄云霞。
宝马香车亲伴驾;
那管得马蹄踏碎禁城花。
(花)风动玉樵更初打;
(一阵风声介)卢燕贞:(叫白)哎吔,哎吔,慢行慢行呀,何来一阵狂风,竟把我绛纱吹去呢,李益:(忽见绛纱扑面,忙拈起埋香车还巾口古)咦,香风一阵,忽有扑面红绡,想必是小姐之物,容小生奉还莲驾;
燕贞:(惊爱李益之貌接巾羞介口古)哦,秀才郎气宇不凡,谈吐风雅,请问大名高姓,好待奴写上薄薄轻纱。
李益:(口古)不敢不敢,彼此素昧生平,岂敢以姓氏污及香罗彩帕呢,何况拾翠还巾,已恐有伤大雅;
(白)小生告辞,(拉夏卿白) 夏卿,我地行过个边,(与夏卿同下介)卢太尉:(白)好一个才貌双全嘅小儒生,燕贞:(口古)爹爹,风送彩巾,想是天缘巧合,从今后我眼中无别物,心中只有他。
太尉:(笑白)燕贞,不知秀才郎姓名,如何匹配,燕贞:(忽见树下允明白)呀,爹爹,小儒生不在,可问问与佢同来个个老儒生呀
太尉:(白)照呀,王哨儿,过来,你叫这老儒生过来,王哨儿:(白)老秀才有礼,允明:(白)有礼,有礼,王哨儿:(白)太尉爷请你过来问话,允明:(白)哦,太尉爷爷,知道了,(受宠若惊上前介) 太尉老大人在上,陇西老儒生崔允明叩头,太尉:(白)罢了,起来讲话,允明:(白)谢,太尉:(白)崔老秀才,我问你,你可认识拾巾之人,究竟佢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允明:(白)哦,拾巾之人呀,老儒生何只认识,我共佢朝同起,晚同睡,同台而食,同书而读嘅添,(秃头中板下句)我地笃似范张交,情深如管鲍,志同道合,似子期遇伯牙。
堪叹老儒生,十年窗下把经研,憎命文章偏无价;
枉我读破万卷书,依旧年年落第,自恨青襟难换,更恨白眼频加。
(滚花)唉,落拓江湖叹命穷,伤心未尽牢骚话;
太尉:(怒介白)唏,我查问他人名姓,都不是与你打交情,你还不快把小儒生姓氏讲将出来嘛,允明:(白)太尉爷爷请听,(乙反木鱼)佢家在陇西临江夏;
系出自先朝宰相家。
十郎李益人潇洒;
伟略雄才将相衙。
赴考长安经试罢;
慈恩寺内暂栖鸦。
若许才郎魁天下;
不再僧门欠饭茶。
太尉:(白)站过一边,哨儿过来,你立刻说与礼部,凡天下中式之士先要拜谒太尉府堂,方准注选,王哨儿:(白)遵命,太尉:(滚花下句)近水楼台先得月,萧史不愁叹无家。
向阳花木早逢春,且看李益文章惊天下;
(白)打道
(太尉,燕贞,哨儿众人同下介)允明:(沉吟白)哦,问咗一轮多谢都无句,重扬鞭而去,唔,贵人都系喜怒无常,真令老儒生见怪不怪
李益、夏卿:(同上找寻允明介白)允明兄,允明兄
李益:(白)哦,你何事独自沉吟呀?
允明:(口古)君虞,夏卿,我三十年来文场失意吖,但系呢一科我怕唔会落第,适才个位老官员乃是当今太尉爷爷嚟呀,太尉大人都同我倾谈得几句嘅,从今后我都不同声价啦喂;
李益:(笑介口古)哦,系咁我都恭祝你,恭祝你文星照命,博得个上苑簪花。
夏卿:(遥指一女郎白)君虞,呢呢呢,个边有个紫衣女郎,(三人同注视介)允明:(看真介白)哗,乜重肥过我,李益:(笑介白)哈哈,唏,未必白衣就是观音,紫衣便是小玉,试问女子有才焉能无貌呀,(小玉与浣纱同上介)浣纱:(白)小姐,行快啲啦,允明:(忽有所获介白)十郎,呢,有貌嘅就系个边,李益:(神往介白)吓,(小玉已觉有人注意自己急行介)小玉:(无意一碰不支惊叫白)哎吔,(拗腰跌钗与浣纱下)李益:(拾起紫钗介滚花下句)睇佢回眸几累纤腰折,好似风中杨柳雾中花。
不知有意或无心,却把珠钗坠向梅林下;
允明:(白)君虞呀,你在此小候片时,就自然知道坠钗人是否霍小玉啦,我与夏卿往别处游玩一番,然后再来会你呀吓,夏卿:(白)祝君能会心上人,我与允明兄再游灯市,(与允明同下介)(李益拈钗月下把玩介)(浣纱拈灯上介)(李益见不是小玉忙将钗藏起介)浣纱:(挑灯寻觅紫钗介白)哎吔,请问相公,可见地上有紫钗遗落呀?
李益:(故作愕然介白)紫钗,紫钗系点样?
浣纱:(白)哦,既不知紫钗模样,谅你都未曾见过,请相公站开些,李益:(有意戏弄白)哦,我记起叻,适才横巷之内,隐听人声嘈杂,莫不是有人把坠钗发现?
浣纱:(急问白)哎吔,相公,在哪一条横巷?
李益:(乱指一通白)就在这,这边
浣纱:(急不及待介白)多谢相公,多谢相公,(急足下介)小玉:(上介嗔白)浣纱,可曾把珠钗拾回呀,浣纱,哎吔,不知所踪添,(追思失钗所在介)李益:(故意望定地上白)哦,不是坠灯花,何以花街之上闪闪生光,重红红地嘅噃,小玉:(白)吓,李益:(唱渔村夕照)欲翻钗影,要小心啲地上查,花街有光有彩似是红绒和玉燕,哦灯光反照落叶也咋,(拾起红叶一片介)小玉:(恨其戏弄介续唱)生憎戏弄人,红叶计原是诈,失君风雅,不再受狂蜂浪蝶诈,李益:(再作态续唱)惊钗光暗诧,花枝冷月下,似玉蝉倒挂,小玉:(不再上当续唱)失钗经厌诈,似月怕流霞,将紫钗借意共话,指鹿为马
李益:(上前白)小姐,慢行慢行,请看我手中拈的可是紫玉钗嘛,小玉:(回头见紫钗,愕然欲伸手取还又不好意思白)哦,浣纱:(挑灯复上气喘喘白)哼,你手中有钗,偏说紫钗落在横巷,累得我东奔西跑,看来你这个瘟秀才明明借钗纳福,站开些,站开些,(推开李益叉腰中立介)小玉:(叫白)浣纱,(台口介滚花下句)这书生徒有潘安貌,口角惜无宋玉牙。
求把珠钗还与坠钗人,但须妨佢讨尽便宜话;
浣纱:(白)秀才,还我钗来,李益:(白)钗,唔系你嘅,系你小姐咋噃,请问你小姐贵姓芳名呀?
浣纱:(白)好话叻,霍王千金,洛阳郡主唧,李益:(白)哦,早就料到你家小姐就系霍王千金,我都知道不拾遗,原是美德,你何不唔顺口问问呢个拾钗人高姓大名呀,浣纱:(白)不问,小玉:(细细声白)哎吔,浣纱,问问又何妨呢?
浣纱:(白)哦,问问又无妨呀,秀才,报上名来,李益:(白)好,(中板下句)我原是陇西人,适作长安客,愿折蟾宫桂,来伴玉瓶花。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我便是赋诗人也;
小玉:(惊闻眼前便是意中人惊喜介白)哦,哎吔,哦,李益:(续唱中板下句)万不料梦中人,不住蓬莱仙洞,却住曲头巷口第一家。
(滚花)我是姓李名益字君虞,排号十郎,家居江夏;
小玉:(惊喜白)哎吔,佢,(中板下句)我未见赋诗人,已爱缠绵诗中句,谁料诗中句,不及美丰华。
钗未插鬟时,几度浅咏低吟,早羡文章司马;
灯外月黄昏,眼前人潇洒,人月双圆愿,梦里未合差。
(滚花)拾钗人原是李十郎,此钗幸落在才人手也;
浣纱:(打趣白)小姐,有幸亦好,无幸亦好,个枝钗总系要攞番嘅,小玉:(白)哎吔,浣纱,此钗我自会理会喇,浣纱:(白)哦,小姐你自会理会呀,(暗笑介) 咁奴婢都不须侍候咯,(下介)李益:(上前一揖介白)小姐有礼,小玉:(唱小桃红)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拾钗人会薄命花,钗贬洛阳价,落絮飞花辱了君清雅,(白)秀才,还我钗,李益:(接唱)此亦缘分也,真真是缘分也,借钗作媒问,愿拜愿拜石榴裙,奉上珠钗定婚嫁,小玉:(接唱)初邂逅竟博得才郎论婚嫁,惊羞两交加,历劫不再是千金价,怕落拓不配攀司马,亲恩不报未能受礼茶,李益:(接唱)莫弃郎才华,风霜百劫李十郎未有家,仰慕你才华在衡阳曾独霸,小玉:(接唱)偷忆诗中句,梦常伴柳衙,心暗自爱慕他,莫非三生缘分也,自觉辛酸自惭被贬花,破落哪堪共郎话,李益:(接唱)休说被贬花,他朝托夫婿名望,终有日吐扬眉话,小玉:(接唱)虚遣韶华,空对才华,惊怕命似秋霜风雨断爱芽,惊怕落拓笙歌君说玉有瑕,唉,太羞家,李益:(接唱)历劫珍珠不怕浪里沙,你嫁与我十郎罢,小玉:(接唱)伴母深闺须奉茶,哎吔我如何能便嫁
(羞笑掩面入门再回身一望转身下介)李益:(望门轻叹介滚花下句)重门掩蔽娟娟月,怎能抱得嫦娥返柳衙。
还钗即待选良媒,但仓卒难筹千金价;
(沉吟介白)红粉已归家,紫钗仍在手,叫我如何处置呢,允明:(卸上介口古)哦,君虞,喂,我以为你拾得珠钗就物归原主啦,何以还重将钗玩耍呀;
李益:(口古)允明兄,洛阳花也香也艳,陇西客也应宜室宜家。
允明:(口古)讲得好,讲得好,君虞,你既甘作护花之人,又可知道栽花之道呀,丈夫以重节义创一生基业,女子以守贞操就关系一生荣辱,欠人一文钱,不还债不完,赊人一分债,不还不痛快,若果你想得通,便可以跨凤乘龙,想唔通呀,李益:(白)点呀,允明:(接口古)就应该临崖勒马喇;
李益:(口古)允明兄,我梗系想通想透啦,若果想唔通嘅,又点会选个良媒去聘她。
允明:(白)君虞,咁你想得通又使乜再选良媒丫,(滚花下句)拾钗人若非存欺诈,已种莲根并蒂芽。
莫负仙姬候董郎,我送盏花灯你早去槐荫罢;
(白)你去啦,去,去,李益:(白)允明兄,你睇下重门深锁噃
允明:(笑介白)唏,或者虚掩其门唧,你上前试试吖,李益:(上前推开门但又觉不好意思介白)哦,真系开咗门,允明兄,我只怕花院深沉人已睡喇噃,允明:(口白)我话唔系,我包管佢伫望窗前倚绛纱就真,君虞呀,我先走叻,(李益入门介、允明含笑下介)
典卖珠钗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典卖珠钗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浣纱拈钱及药上介叹息诗白) 适才典了珍珠鈪,此后空余紫玉钗。
(白) 唉,姑爷一去三年,小姐愁病交迫,拜佛求神,身无长物矣。
(解药落煲起长二王下句) 当年灯火耀花街,一夜赊来相思债,三年鱼雁渺,珠泪暗萦怀,思郎病损纤纤态,共倚薰笼夜夜猜,日对神前千叩拜,踏遍了坝陵归路,对阳关哭断天涯。可怜佢病不延医,只叫我把当归收买;
(白) 唉,不分热寒,饮亲都系当归,个病又点会好呢,(小玉在帐中唤白) 浣纱,浣纱。
(起床介)(浣纱上前介白) 我嚟叻小姐。
(小玉白) 那珍珠鈪可曾典去!
(浣纱悲咽口古) 小姐,正话你比我个只珍珠鈪,已经当一万贯钱,你又要帮忙崔老相公佢三日嚟一次,五日又嚟一次,又顶得几耐呢,以后就真系当无可当,卖无可卖;
(小玉口古) 浣纱,大爷佢嚟嘅时候,你千祈咪泄露我地寒酸光景,须知才人落魄佢尚有高傲形骸。
(白) 你记得叻。
(浣纱点头介白) 哦,我记得叻。
(内场允明咳嗽声介)(浣纱细声白) 唉,又嚟叻。
(埋煲药介)(允明满面枯黄带病容上介台口诗白) 儒生老病无一用,愿把经纶换米柴。
(入介白) 嫂嫂。
(小玉睹状悲咽白) 大爷,不见才三日,何竟枯黄若此?浣纱,你快拈串青钱,以供大爷急需之用。
(允明苦笑摇头白) 嫂嫂,我今日并不是为茶饭而来,乃是为求生而见嫂嫂。
(乙反木鱼) 我三朝七日来借债;累嫂你当完金镯典银钗。
(小玉白) 你唔好咁讲。
(允明续唱) 想当日太公七十始受文王拜;我纵是寒酸大志尚怀。只为太尉招贤将帖派;
(小玉白) 哦,系呀,(允明在怀中拈帖出续唱) 我呢个白发儒生上玉阶。登堂苦恨无衣带;拜府难拖燕尾鞋。
(小玉聆罢允明语,尽将钱银以巾包裹捧前介白) 大爷,你才志堪人敬,区区之数,也足够你置装之用。
(允明白) 哦,哦,(小玉白) 大爷,你拈去啦,拈去啦。
(允明接银不胜感哭介白) 嫂嫂,我都知长贫难顾,我都知道你你日渐艰难,我只剩得一口气,都想博得一时转运。
(小玉白) 应该。
(允明白) 我无非欲报你三年嘅恩惠
(大哭介) 嫂嫂,崔允明今生不能报嫂嫂嘅大恩,我死后也要衔环结草。你共十郎终有复合之时嘅,嫂嫂,我生又保佑你,我死又保佑你
(跪下介)(小玉忙扶起泪流介白) 唉,大爷请起,薄命人折福。
(允明白) 嫂嫂保重,我告退叻。
(小玉白) 我祝你成功归来。
(允明白) 多谢。
(下介)(浣纱悲咽白) 小姐,钱又冇晒叻,以后就真有人报说姑爷消息也无从答谢。
(小玉狠然白) 浣纱,你将紫玉钗拈来。
(浣纱愕然白) 吓,小姐,你。
(小玉白) 去啦。
(浣纱白) 我去。
(急入房拈出钗喊白) 小姐,此钗乃是上头之物,你
(小玉唱滚花下句) 散尽千金求归讯,途穷何惜卖珠钗。你速寻侯氏到门庭,此钗贵重难脱卖;
(对钗悲咽介)(浣纱下急带侯景先上介)(景先白) 叩见郡主。
(小玉遮面羞愧介口古) 唉,侯伯伯,所谓贵人儿女落节失机,早已无颜相见,可奈事有急用,请你代将紫玉钗即时变卖;
(景先愕然白) 吓,即时变卖?
(口古) 郡主,哦,呢支钗至少值九万贯钱,急切间边处有人买得起呢?呀,我记得叻,等我拈去太尉府堂走走,因为佢有女行将出阁,须要添置上鬟钗。
(白) 咁我而家去叻
(小玉白) 咁唔该你叻。
(景生白) 好呀好呀
(小玉唱花) 玉门关外音书断,空余魂梦绕朱颜。
(拈钗下介,八梅香企幕)(王哨儿台口企幕)(开幕)(太尉拈诗上唱长句滚花上句) 我一怒贬文魁,三年惊转眼,枉我有心暗助文场雁,岂料佢不识抬举恋勾栏,月前公济传诗柬,十郎怨愤在字行间,从来文字易招尤,我大可以诬捏才郎谋造反;可恨佢寻春不怕名花折,降贵宁将败柳攀。反唐诗证手中拿,始行招返离巢雁;
(口白) 唉吔,且住来,三年来我曾命公济将李益一切来往书函,尽行收没,岂料他心怀怨恨,形诸诗句,老夫今已将他调返长安,不许过家,先来拜府,以便乘机威胁,哪怕好事不成,细想崔允明与韦夏卿乃是李益生平知己,特命他们代作冰人,省回老夫口舌,正是,出林猛虎翻山易,入网蛟龙作浪难。
(允明,夏卿,各持红柬分边上介)(允明台口唱滚花下句) 天赐十郎谐淑眷,才使我得延残命饱三餐。从来锦上易添花,难得雪中能送炭;
(夏卿台口唱滚花下句) 得来一件乌纱帽,菽水承欢奉母还。三日一趋太尉堂,有树遮荫无忧患;
(允明,夏卿同参见介白) 拜见太尉爷。
(太尉白) 免礼,两旁赐坐。
(允明,夏卿同白) 谢过太尉爷。
(太尉口古) 崔老秀才韦少府,老夫今日设筵相招,一者为李参军月前奉调回京,即计起行程今日可到,二者只为李参军迷恋烟花,不知自爱,辜负我一番提拔,老夫爱惜英才,有意招他为婿,有劳两位代作冰人,亡羊补牢,亦相信为时都未晚;
(允明离凳愤然介口古) 太尉爷,召我等到来正为此事吗?
(太尉白) 正是。
(允明愤然介口古) 太尉爷,有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慷之妻不下堂,李益早与霍小玉成婚,已是使君有妇,你要我断人结发之情,做成我亏心之事,真是难乎其难。
(白) 告辞。
(欲行介)(太尉执允明强笑介滚花下句) 我酬媒愿奉金千两,(允明白) 不屑。
(太尉续唱) 荐你做个五品京官又何难。三台有命你不依从,你见否满堂皆杖棒;
(允明跌地介)(夏卿惊白) 太尉爷息怒,太尉爷息怒。
(劝允明介,秋江别中板) 休争斗,你病态阑珊,惊狮吼,你杖棒难担,无谓嚣张惹麻烦,权势相迫做人难
(扶起允明介)(允明盛怒唾夏卿介白) 吐。
(忍气介白) 太尉爷,请问你一共有几位千金?
(太尉以为有机转温和白) 老夫有女五人,燕贞最细。
(允明白) 是否个个都是待字闺中?
(太尉白) 我四个女儿都早已出门。
(允明白) 哦,各位千金婚后与夫婿情感如何?
(太尉白) 倒也恩爱。
(允明正容白) 太尉爷,我亦有四个妹子俱待字闺中,想嫁你四位女婿,可否玉成好事?
(太尉愕然白) 此话怎讲?
(允明白) 请问你四位女婿能否抛却结发之妻,重婚另娶?
(太尉惊白) 吓,抛却结发之妻,岂不是将我女儿休了。
(自知上当介) 这这
(允明冷笑白) 这,这这。
(秃头滚花下句) 这所谓针唔到肉就唔知痛,针针到肉至见为难。
(捧腹狂笑介)(太尉老羞成怒介白) 好胆。
(快点) 你竟把虎威来侵犯;腐儒心目两俱盲。冲冠怒夺惊魂棒;
(抢白挺打允明介)(允明叫白) 夏卿,夏卿。
(滚花下句) 我,我愧无寸德酬小玉,舍生取义报红颜。你寄语十郎莫弃枕边情,你话我魂在望乡台不散;
(死介)(夏卿拥尸狂哭允明介)(太尉更怒喝白) 夏卿你站开,噤声,人来,将此老头儿尸骸抬入后园草草埋葬,夏卿,一阵李益到府,有人敢提起崔老秀才死讯与小玉消息者,立斩不饶。
(夏卿大惊介白) 知道知道。
(太尉白) 坐下也罢。
(二军校抬允明尸下介)
花前遇侠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花前遇侠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演唱
(六黄袍和尚合什分边伴如来佛尊企幕)(排子头一句作上句起幕)(无相法师披袈裟持禅杖上白) 富贵花开清静地,色空参透世间情,贫僧乃慈恩寺中无相法师,今日韦府尹设酒请李参军爷爷到赏牡丹,定下西轩一席,标有金花为记,徒儿们,新贵光临,小心侍候。
(在佛旁坐下介)(四白衣胡奴捧酒挟弓,八妖姬捧笙箫鼓瑟,一黑衣胡奴带马,一剪发胡雏捧酒壶先上介)(黄衫客开面黄色大海青坐马挂剑上介台口白) 马来呀,(滚花下句) 雕弓宝剑黄衫客,爱向人间管不平。纵横意气遍江湖,去无踪迹来无影;(下马介)(入殿一望回身向殿外胡雏白) 小胡雏,将醇醪搬向西轩席上,(法师大惊连随开位合什介白) 且慢,施主,西轩一席,是今日韦府尹定下请新贵人李参军赏玩牡丹,案头已有金花为记,施主请过南轩方便方便,(黄衫客白) 哪一个新贵李参军?
(法师白) 是当今卢太尉第五女婿,(黄衫客再问白) 李参军是何许人?
(法师白) 李参军是状元出身,才华盖世,可惜
(黄衫客白) 可惜什么?
(法师白) 出家人不理事非,阿弥陀佛
(黄衫客白) 但讲无妨,讲,(喝白) 讲,(法师白) 可惜私德有亏,(黄衫客白) 何谓私德有亏?
(法师正义地白) 李参军弃了前妻。入赘卢府,可怜前妻霍小玉一病缠绵,长安稍为相识者,同感小玉之多情,共愤李益之薄幸,(黄衫客怒白) 唉吔,呀,负义忘情,始乱终弃,此乃世间上第一作孽之事,代俺把那负心人一剑刺死,唉,这这,岂不是令到霍小玉一生绝望,唉,情情爱爱,冤冤孽孽,公说得有理,婆也说得有理,管他则甚,(滚花下句) 世间儿女多恩怨,谁非谁是怎分明。难得偷闲载酒赏名花,莫为他人减了寻春兴;
(白) 胡雏过来,将美酒摆在南轩,待俺赏过牡丹,再来畅饮,下去侍候,(胡雏将酒摆在栏杆矮几上即与随从人等下介)(黄衫客摇头叹息下介)(小玉浣纱同上介)(浣纱追上嗌小姐介)(小玉唱快滚花下句) 侯门但见新人笑,寒闺不念旧时情。打叠春心好待病来磨,早觅青坟殓却残余命;
(浣纱白) 小姐,不若你在此休憩片时,待我向主持乞碗姜汤,为你驱寒止吐。
(小玉问白) 浣纱,这里是
(浣纱白) 这里是慈恩寺所在,(小玉白) 慈恩寺,(飘飘然入寺介)(跪向佛前啜泣白) 佛爷你救我,佛爷你救我,(法师白) 有施主到来,徒儿们鸣钟击鼓,(小玉上香介)(法师白) 请姑娘布施,(小玉白) 浣纱,你代我写慈恩寺佛坛香钱三万贯,你写信女郑氏拜题,(法师白) 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小玉抬头一望见黄衫客若有所悟)(浣纱埋签并交钱后不禁悲从中起掩面失声而哭介)(黄衫客白) 小丫鬟转来,佛门签舍,乃是善心好事,你因何啼哭?
(浣纱连哭带喊白) 黄衫大哥,我小姐毁家为情,遇人不淑,卖去上鬟钗,仅余九万贯,观音三万,王母三万,如来又三万,我怕我家小姐死无铜棺可殓,(黄衫客埋抢回法师之钱介口古) 小姑娘,佛门布施乃是善心人盈余嘅签舍,你既家无积聚,面有病容,不若留回养命。
(奉回钱)(小玉悲咽不受介口古) 唉,壮士,黄金散尽,白首难谐,才子负心,佳人薄命,剩此区区又何足惜呢,除咗求仙求佛,我重求得边个为我代抱不平。
(作呕吐半晕状态介)(黄衫客向小玉生怜状,将钱抛于几上自言自语白) 唉吔,天下负心人何以杀之不尽呀。
(乙反木鱼) 人间少见情中圣;多是风流薄幸坏名声。有个霍家小玉鱼目将珠认;昆山良璧托浮萍。梵台怨妇若是与佢伤同命;试问伤心谁重与谁轻。我愧无灵药替你疗心病;或可为你重牵旧赤绳。
(埋拈酒一杯起寡妇弹情谱子头段托白) 小姑娘,谁个是你负心郎,你一路讲我一路饮,好待我暖酒听炎凉,冷眼参风月。
(小玉自言自语白) 哦,暖酒听炎凉,冷眼参风月。
(悲咽介) 唉,夫婿轻薄儿,妾情如金石,本不愿以奴夫姓字,贻笑大方。
(黄衫客催讲介)(小玉白) 怎奈我见此袍带俱黄,便记起宵来梦境,何况他出言豪迈,定非凡人,敢以伤心之事,妄陈清听。
(黄衫客白) 小姑娘请讲,(小玉唱寡妇弹情二段) 邂逅盼莫盼于郎长情,劫后痛莫痛于郎无情,你查名和问姓,霍小玉,(黄衫客愕然介)(小玉续唱) 哀至今梦已醒,李十郎负我高攀燕贞,(黄衫客听至霍小玉三字不禁愕然白) 呀?你是霍小玉,你适才在佛殿签舍之时,署名郑氏,何以忽然姓霍,分明是一派胡言。
(拂袖介)(小玉白) 唉,妾本霍王女,沧桑劫后被迫改从母姓,(续唱) 哭萱堂悲逢罡风劲,出章台卑微不相称,家一破要失去了夫家姓,遭驱摈我纵滴血也不相认,(黄衫客白) 出身名门,一竟至有家难返,小玉,你又如何认识十郎。
(小玉续唱) 爱恨信是有天定,他拾钗倾心恋我貌堪爱,佢博学也堪敬,草草不须文鸾下聘,(羞介) 赖檀郎代母了素愿,归霍家耀晚景,(黄衫客白) 哦,既是郎情妾意,一见倾心,又如何轻于离别,(小玉续唱) 一朝风云际遇,佢塞外拜君命,参军远征,(黄衫客白) 十郎去了几年?
(小玉续唱) 唉,塞雁两度报秋令,再又添春归雪岭,(黄衫客白) 唔,两个秋天,再加春天,即是三年,十郎可有归家书信未有?
(小玉悲咽续唱) 你问到书信,恨檀郎从无鸿雁寄我半只字,空听泣雁过声,(黄衫客拍案怒介白) 唏,看来佢早已心存薄幸,小玉别后三年,你如何度活呢?
(小玉喊介续唱三段) 我日也孤清清,我夜也孤清清,佢去后我旦夕顾影独对那药灶悲家空物净,身外物典将清,忍听妈妈泣怨声,(泣不成声介)(黄衫客一路听一路悲从中起白) 慢来,慢来,你泣不成声,我亦问不成话,你是何方人氏?
(小玉续唱) 我原是洛阳贵胄,沧桑不变世居长安胜业坊香径,(黄衫客白) 哦,你世居长安,那李十郎又是何方之人呢?
(小玉续唱) 佢乃夺魁进士,陇西才子,佢貌比潘安胜,(黄衫客白) 哦,原来佢系独占鳌头才子,归来之后住在哪里?
(小玉续唱) 佢住太尉府中,与艳侣笑语盈盈,佢势位已骄矜,(黄衫客愤然白) 啊?你是长安,他是陇西,相隔三千里路,当日怎能相识?
(小玉白) 所谓有缘千里能相会,(黄衫客白) 哦,太尉府与胜业坊相隔只不过一条街,他缘何不来相见?
(小王喊叫白) 这,这就是无情对面不相逢,(愤然慛快唱尾段) 妾从无错处,叹我自招报应,怨句匹夫变性,更怕慈母伴我病榻,又向夜半问我十郎那负心汉,(黄衫客白) 怎么样,怎么样,(小玉续唱) 我掩耳闭目不听
(黄衫客愤然白) 唉,可怒也,(滚花下句) 龙泉不取那匹夫命,难慰青春弃妇情。俺要他,要他赊来孽债此时还,不许负义之人留性命;
(小王跪下痛哭唱滚花下句) 红颜薄命如朝露,望有残荷一叶把珠擎。忽然一阵起狂风,只怕叶坠珠沉皆化影
(拉叹板腔介) ;
(浣纱捧上姜汤奉与小玉,小玉摇头介)(黄衫客白) 唏,怪不得话珠沉怜叶落,哪有落叶惜珠沉,小姑娘,难得你尚如此痴情,真令某敬无可敬,来来来,我现有黄金一锭相赠于你,请先回去,今夜高烧银烛,待某再来相访,为你慢作安排。
(浣纱见金欲伸手接取介)(小玉以目止浣纱苦笑白) 唉,壮士,胜业坊梁园,已是今非昔比咯,一自十郎去后,更已阑槛无花,琵琶绝响,试问哪堪款客呢?(啾咽介)(黄衫客叹息口古) 唉,区区之数你且收下,我今晚过访梁园,无非欲写一本紫钗遗恨,虽是黯淡歌台,也可以因情触景;
(再奉金介)(小玉更觉黄衫客有超人气宇犹疑白) 紫钗遗恨?
(浣纱口古) 小姐唔受,不如等我受咗佢啦,梁园虽无弦管之声,仍有笔墨可用,呢位壮士既然如此豪情雅兴,又何妨剪烛谈风月,煮酒说枯荣。
(接金搀扶小玉介白) 小姐,我扶你返去啦,(黄衫客白) 请,请,(小玉黯然行两步再回头白) 壮士,请留下尊姓大名,好待薄命人永志不忘,(黄衫客笑白) 唉,古人有「出门赠百万,上马不通名」。总之世上无名客,才是天下的有心人,问俺则甚。
(小玉微微点头悲咽唱滚花下句) 小玉伤心你莫向人前说,我恐坏郎君佢嘅好前程。紫钗遗恨写炎凉,你少提薄幸人名姓;
(黄衫客同情挥泪白) 老某知道了。
(小玉白) 告辞了,(黄衫客白) 请,(浣纱扶小玉下介)(黄衫客把盏背场介)(八个手持白挺卢府军校与王哨儿先上)(夏卿伴李益拈紫钗一路上一路把玩介)(李益台口唱慢板下句) 眼前一枝上头钗,别后三年经变卖,只缘是卢家势重,迫得对霍氏情轻。上有双喜挂钗前,下有红绳丝丝缠,钗上紫玉啼痕,钗下香残翠剩;
(玩钗回头见王哨儿在一旁监视急将紫钗收藏介)(夏卿台口唱滚花下句) 赏花欲待传芳讯,愧无胆量说真情。不若借花挑动赏花人,忍泪吞声先拜请;
(白) 君虞兄请坐,(李益白) 夏卿请,(二人埋东轩坐下介)(李益拈杯黯然叹息介)(黄衫客关目介)(夏卿拈杯口古) 君虞兄,你见否东廊之外,有紫色牡丹一朵,国色天香,无人欣赏,可怜开向空门,如斯落拓,岂可无新诗题咏;
(李益会意抚心觉难堪白) 如此夏兄请先
(夏卿一笑白) 好,(拈杯开位诗白) 小谪人间紫牡丹,玉阶曾待蝶重还,未应移植空门里,嫁得春风尽日闲。
(李益开位白) 唉,小谪人间紫牡丹,玉阶曾待蝶重还,未应移植空门里,嫁得春风尽日闲。
(台口介白) 唉,听夏卿四句新诗,起头时嵌有小玉未嫁四字,然则三娘卖钗,莫非是太尉预设骗婚之局?不若借和诗为题,探问小玉消息,徐图以后后会
(拉夏卿台口轻轻唱滚花下句) 新诗落在愁人耳,暗含情意自分明。句端四字搅人肠,请说落拓根源,好待我寻诗兴;
(夏卿一时冲动,冲口而出秃头唱滚花下句) 那霍家,(王哨儿吆喝军校齐举挺介)(夏卿改口唱滚花下句) 各家打扫门庭雪,小玉,(王哨儿喝打,军校齐举挺欲打介)(夏卿更惊向王哨儿苦笑介滚花) 我叫佢
(指李益介) 少、少、少触怜香惜玉情。人前噤口若寒蝉,好似老僧初入定;
(惊避闪一旁)(李益与夏卿相对同叹气介)(黄衫客狂笑白) 哈哈,哈,新人如心腹,旧人如仇敌,相逢咫尺间,反眼不相识,既已不思量,何必长叹息?
(李益闻声惊愕介)
花院盟香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花院盟香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李益:(士工慢板下句)踏过海棠轩,步向荼薇架,谁个烧香拜月,炉姻隐约枭轻霞。
(一见老夫人心惊续唱)只见王母夜敲经,未见天孙随膝下,红鱼声里夜庄严,未敢趋前谈婚嫁;
(白)有心求凤侣,无胆叩情关,哎吔,都系不若回去也罢,(欲下介)霍老夫人:(白)唉,十郎,既来之则安之,何以踌蹰若此,李益:(白)唉,(硬着头皮入拜白) 李君虞拜问老夫人安好,霍老夫人:(白)有礼叻,十郎,是否半夜三更,不易托请良媒,亲来下聘哩,李益:(更不好意思介白)唉,嘻嘻,(起柳摇金)我想高攀鹊桥拜玉女家,敢乞仙娥下嫁,不惜千金奉礼茶,霍老夫人:(白)咁唔驶,(接唱)小女无庸千金价,配婚论才华,母女沦落了,被遗弃于故王家,望得个好娇婿,耀门楣添声价,李益:(白)夫人请放心啦,(接唱)李十郎如有负情花,当遭天雷怒劈,惜香不折嫩柳芽
霍老夫人:(白)哦,咁就好咯,(起二王合字序)怪底兰房弱女,暗中仰慕你才华,待我报说拾钗人来也,(叫白)小玉呀,小玉,(浣纱拈灯引小玉上介)小玉:(接唱)挑帘卸轻纱,偷向玉镜台淡扫铅华,鹦鹉在栏杆偷惊诧,话我新插玉簪花,曾未见此今宵雅
(白)娘亲,(羞倚老夫人身后默默含情与李益相见介)李益:(台口介二王下句)哦,幽香一缕透轻纱,柳烟裙腰丝一把,翰墨有缘能相会,情苗爱叶早萌芽,一个是张俭无家,一个是云英未嫁,拜过瑶池王母,为乞彩凤随鸦。
相看无语各销魂,禁不住心猿意马;
(四目交投相视介)霍老夫人:(白)小玉呀,小玉,(滚花下句)女呀,我愧无旨酒迎佳客,你香闺可有合欢茶。
十郎的是有心人,大可围炉同夜话;
(白)浣纱,外边风起夜寒,快些款待相公到小姐闺中奉茶去罢,浣纱:(白)知道,(滚花下句)小姐呀,知否春宵风月原无价,且待我把银灯高照你呢对并头花。
(白)相公请,(浣纱拈灯引李益小玉同下介)(破晓鸡啼介)小玉:(起床拈紫钗羞介唱慢板上句)背郎君暗咒琼钗,恼昨宵烛花无赖,偏是紫钗为媒,险把那烛花笑坏;
李益:(接唱慢板下句)赊来花债总有时还,未还先把殷勤卖,俏秋波尚余睡态,却为谁乱鬓横钗。
小玉:(低鬟叹息介白)吓,你,李益:(惊奇介白)小玉妻,你,哦,莫非我,小玉:(徐徐下泪苦笑介白)十郎夫,李益:(更惊奇白)小玉妻,我地新婚燕尔,衾枕尚温,你何以无端落泪呢,小玉:(白)十郎夫,妾本轻微,自知非匹,今以色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鸟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我故不觉悲从中起唧,李益:(安慰白)唉,小玉妻,十郎并非薄幸之人,何必作此猜疑之语呢,古人有同心之盟,亦有同心之结,愿假我三尺素缎,待我写下盟心之句丫,小玉:(暗喜介叫白)哦,浣纱,浣纱,浣纱:(上介白)吓,恭喜姑爷,贺喜姑娘,小玉:(白)浣纱,你快去箱盒之中取乌丝阑素缎三尺与共文房四宝,侍候你姑爷写,浣纱:(白)哦,清早起来,姑爷你要写乜嘢呀,小玉:(羞介白)写,浣纱:(再问白)写乜嘢唧,小玉:(白)写,写盟心之句呀,浣纱:(俏皮白)哦,盟心之句好应该写嘅,小玉:(白)去啦,浣纱:(在书案准备好介白)嗱,姑爷,未写盟心,你要先问良心,望姑爷你有咁真时写咁真,有咁深时写咁深,李益:(白)得叻,小玉:(代磨墨介白)十郎夫请,李益:(白)请,(取笔钗卷袖诗白) 未写盟心句,先劳紫玉钗,刺出相思血,和墨表情怀,(以钗刺指和墨介唱红烛泪)鸳盟初订莫相猜,便似金坚难破坏,任天荒地老,莫折此紫鸾钗,苦相思,能买不能卖,小玉:(感极而泣接唱)似双仙,惜玉宇相聚,再莫两分解,应念我委身事郎,巢破名败,李益:(接唱)愿作双鹣蝶,情深永无懈,一夕恩深记紫钗,赤绳长系足,哪得再图赖
(白)谨呈小玉妻青鉴,(奉递介)小玉:(接过拭泪笑介白)多谢十郎夫,(念盟心句) 水上鸳鸯,云中翡翠,日夜相从,生死无悔,引喻山河,指诚日月,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滚花上句)盟心句句见真情,一片愁怀今尽解;
内场:(传声白)报,陇西李益得中第一名进士,钦点状元,霍老夫人:(上介口古)小玉呀小玉,天官赐福,十郎金榜伦元大魁天下,你真系眼力无差,我亦不禁老怀欢快;
小玉:(闻报大喜介口古)咁真系好咯,浣纱,你快些在神前将香烛点起,亲娘,你代我出去厚赏报差啦。
(霍老夫人、浣纱同下介)(白)十郎夫,你快与我步出堂前把神恩答谢,(两人携手出房介)王哨儿:(上白)报,礼部有命,凡天下中式士子俱要到太尉府堂拜谒,方得注选,不得迟误,李益:(白)堂候官,想我好梦方圆,正要与岳家拜谢神恩,敢烦代禀三台,容日登门拜谒,王哨儿:(白)告辞,吓,乜佢咁大胆呢喂,天上雷公,地下三公,好,一阵畀啲利害你睇吓,(下介)小玉:(白)夫呀,(滚花下句)怪底昨夜灯花先报喜,预兆你蓝袍玉带上金阶。
王哨儿:(上报白)回报太尉爷爷,新科状元现在梁园,沉迷歌妓,三请三催不肯登门拜谒
太尉:(大怒介白)唉吔,唔,可恨李益不知我暗里提拔之力,胆敢藐视三台,正好刘公济远从玉门关外归来,有本奏讨参军,待老夫表荐李益跟随前去,好待他挨遍塞外风霜,以泄老夫今时之忿,哼,李益呀李益,我睇你在粉榭花台还留连得几多日
剑合钗圆
陈笑风 李宝莹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剑合钗圆
陈笑风 李宝莹演唱
任剑辉 白雪仙原唱
叶绍德编辑尾段
(飘香云鬓玉钗风起)(原唱备忘)李益:(慢板下句)昔日一支上头钗,别后三年悲变卖,只缘是卢家势重,负了小玉情浓。
不堪回首旧门庭,药炉烟绕迷芳心径,我不是薄幸人归,暗自低徊泪涌;
(花下句)可叹黄衫未解人情险,哀我身如落网鸿。
(入介白)小玉,我返咗嚟嘑
小玉:(秃唱反线二王板面)魄荡魂摇,愿泉台埋恨痛,是谁个哭声惊恶梦,李益:(喊白)小玉妻,是十郎唤你呀
(接唱)三载隔别,冷落梁园凤,至令爱妻病态沉重
小玉:(反线二王上句)相思一载减容光,重结燕巢悲断梦。三载不回,怕拱木敛魂埋芳冢;
(春江花月夜)李益:(喊白)小玉妻,请你饮过呢杯,就算十郎陪过不是
小玉:(悲愤白)君虞,君虞,妾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赐,李君,李君,今当永诀矣
李益:(唱)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叹病染芳躯不禁摇动,重似望夫山半崎带病容,千般话犹在未语中,担惊燕好皆变空,(喊白)小玉妻
小玉:(接唱)处处仙音飘飘送,暗惊夜台露冻,雠共怨待向阴司控,听风吹翠竹,灯昏照影印帘拢,(序白)雾夜少东风,是谁个扶飞柳絮?
李益:(序白)是十郎扶你
小玉:(白)生不如死,何用李君关注
李益:(接唱)愿天折李十郎,休使爱妻多病痛,(序白)剑合钗圆,有生一日都望一日呀,(续唱)并头莲曾亦有根基种,权势尽看轻
只知爱情重,与你做过夫妻胜梁鸿,小玉:(接唱)坟墓里可尽失相思痛,憎哭声、喊声,将霍小玉叫回俗世中,(序白)生生生,虽生何所用呢,(续唱)你再配了丹山凤,把白玉箫再弄,则怕你红啼绿怨,由来旧爱新欢两边也难容,祝君再结鸳鸯梦,我愿乞半穴坟,珊珊瘦骨归墓冢,李益:(接唱)云罩月更迷蒙,是谁个误泄风声播送,瑶台未有奇逢,小玉:(序白)哼,你既非负心,胜业坊与太尉府只是一街之隔,你,你胡不归来?
李益:(接唱)泪穷力竭俨如落网归鸦困身有玉笼,一朝翅折了怎生飞动?
小玉:(序白)谁信你,想你见我变卖头上珠钗,都已知我今非昔比咯,我想那卢家小姐,(接唱)佢在你乘龙日半绕盘龙髻插,玉燕钗腰肢款摆上画阁中,投怀向君弄髻描容,斜泛眼波,微露笑窝,将君轻轻碰,紫玉燕珠钗不惜千金买来耀下威风,(白)你又可知新人髻上钗,会向旧人心上刺!
李益:(接唱)郎未变爱,针锋相逼你刺郎未免阴功,小玉:(悲情介接唱)我典珠卖钗,以身待君,我盼君望君,醉君梦君,你到今始再婚折害侬,李益:(接唱)盟誓永珍重,未负你恩义隆,枕边爱有千斤重,大丈夫处世做人,应知爱妻兼尽忠,小玉:(觉奇白)真嘅?
(接唱)既尽爱何以未洁身自重,李益:(接唱)休再错翻醋雨酸风,当知衷心隐痛,小玉:(薄怒介接唱)侯氏报消息哪有不忠,李益:(接唱)经拒婚摧恶梦,小玉:(愕然介接唱)未信君你入赘绣阁,敢拒附凤与攀龙,李益:(接唱)十郎未惯同床异梦,更忆小玉恩深重,小玉:(接唱)柳底间有习习薰风,且听君将爱颂,李益:(接唱)日挂中天格外红,月缺终须有弥缝,(序白)千差万错,错在我吹台赋诗,有不上望京楼之句,(续唱)佢便借诗中意,谣言惑众有心逼我乘龙,玉燕钗又再相逢,我誓死不向显贵附从,吞钗拒婚拼命送!
小玉:(序白)哦,十郎十郎,你可曾为我真个吞钗拒婚不慕权贵,李益:(白)正是
小玉:(白)十郎,若是真情,以钗还我
(续唱)一自钗燕失春风,憔悴不出众,我再将紫钗弄,渐露笑容,玉洁冰清哪许有裂缝,今宵压髻有紫钗用,(序白)浣纱,浣纱,你快取镜奁脂粉,待我重新插戴啦,李益:(代小玉插钗介)(序诗白)飘香云鬓玉钗风,小玉:(白)人面烛光相映红,李益:(白)别后铅华今始见,小玉:(白)岂无膏沐为谁容
(接唱催快)对烛添妆幽香暗送,李益:(接唱)镜破重圆斜照玉凤,小玉:(接唱)月容花色倦眼惺忪,李益:(接唱)淡抹胭脂为你描容,小玉:(接唱)自君爱顾照耀玲珑,李益:(接唱)笑倚花间欲迎春风,小玉:(喘息背李益悲咽吊慢接唱)病喘花间怕君见病容,李益:(白)伏望捧心有病因郎减,小玉:(白)但愿长留粉蝶抱花丛
李益:(接唱)晚妆淡素,丰姿绰约,艳如绝世容,欲见珠钗今生今世莫叹飘蓬,小玉:(接唱)三载怨恨尽扫空,双影笑拥不语中
剑合钗圆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剑合钗圆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黄衫客:(白)来者可是参军李益?
李益:(白)在下正是
黄衫客:(白)某族山东,姻连外戚,久慕清扬,难得一时幸会,我茅舍离此不远,欲求君子枉顾,再饮几杯,如何,王哨儿:(上前白)呔,太尉爷爷有命,参军未经准许,不能擅自独行,黄衫客:(怒白)我呸,(执哨儿唱霸腔滚花下句)俺要拳碎奴才骨,(打开王哨儿拔剑格开众侍卫唱滚花半句)龙泉出匣不留情。
(众侍卫被击退抱头鼠窜走介)(王哨儿匿于殿角喑窥动静介)(黄衫客收剑白)十郎,(滚花下句)今夜梢头新月为谁明,你千里拒人殊不敬;
李益:(见黄衫客豪迈惊怯白),已是黄昏月上,不若改期叙饮,黄衫客:(白)饮酒哪有改期,十郎怎可败人清兴,快些与某进去,(强拉李益行介)(夏卿紧随李益行介)李益:(抬头一望白)黄衫客,前面可是胜业坊,黄衫客:(笑白)哈哈,十郎真好眼力,前面正是胜业坊,李益:(惊愧白)唉,(低头摇头作不愿去介)黄衫客:(怒白)胜业坊可是有狼吗?
李益:(惊白)无狼,黄衫客:(追问白)可有虎?
李益:(白)无虎,黄衫客:(口古)既是无狼无虎,怕他做甚;
夏卿:(追前求情口古)黄衫客,无狼无虎,十郎也得惧怕三分。
黄衫客:(怒白)我呔,(七字清下句)试问古今恨,几时平。
当日韩翃不负章台聘;
十郎应尽始终情。
紫钗缘,经早订;
忍教飞絮落无声。
小玉为谁恹恹病;
孤帏独守志坚贞。
(滚花下句)惜花应为落花愁,何竟恋上新欢忘旧聘;
李益:(叹气唱滚花下句)唉,多情自古遭天妒,谁甘裙带博尊荣。
伤心牛女隔银河,都只为太尉权操生杀令;
黄衫客:(不耐烦地白)唏,(滚花下句)你当初既把情根种,势难见异便移情。
你既知三台权势不饶人,却不怕俺三尺龙泉能夺命;
李益:(尚迟疑欲解释白)
黄衫客:(白)十郎,你还是少讲废话,快些随俺进去,去呀,去呀,(拉李益入霍家下介)夏卿:(惊白)唉,十郎今夜重返梁园,恐怕从此多事,我都要步步跟随,代为关顾,(欲随下介)王哨儿:(喝白)韦大人,你还不与我同返太尉府,还在此鬼鬼祟祟作什?
夏卿:(叹一口气唱滚花下句)可叹虎落平阳遭犬辱,任人摆布暗吞声。
(与哨儿同下介)黄衫客:(首板一句)梁园步纵;
(拉李益同上介)李益:(作哀求状唱滚花下句)黄衫未解人情险,哀我身如落网鸿。
君虞不是负心人,待诉忧愁千万种;
黄衫客:(白)罢了,罢了,我一不听忘情语,二不听负心词,结发夫妻赔还不是便了,(滚花下句)念她病倚危栏长昐望,似飞花欲坠怯寒风。
十郎稍候立庭前,待我先将喜讯来传送;
(行入一步,被药气所薰,掩鼻白)唔,可怜可怜,可怜庭院荒芜,只剩得一园药味
(老夫人轻轻啜泣介)(黄衫客白)哦,原来药炉之畔,坐有一位白发老婆婆,待我上前问个明白,老安人请了,老夫人:(白)请问客官到此为何?
黄衫客:(白)此处可是胜业坊梁园?
老夫人:(白)正是
黄衫客:(白)可有霍小玉其人吗?
老夫人:(白)小玉吗,(悲不成声介)黄衫客:(口古)老安人,草木枯,尚有逢春之日,家零落,倘有运转之时,你莫非见得田舍荒芜,故把哭声一纵;
老夫人:(悲咽口古)唉,老身六十年来,都未尝在人前哭过,今日小女病危之际,我才有痛哭之声,我哭小玉命如花薄,不料状元也是浪蝶狂蜂。
黄衫客:(口古)唉,老安人,你又驶乜咁伤心吖,小玉虽云薄命,都尚有慈母相依为命,饱尝母爱,睇吥你吖,白发苍苍,尚为个女煮药当炉,小玉又点舍得永别娘亲,将生命轻轻断送;
老夫人:(喊介口古)唉,你唔知嘅叻,伤心病妇,连自己身子都唔顾,重点会体念亲心呢,自从小玉起病嘅时候,朝一剂当归,睌一剂当归,既不延医,又不分寒热,佢性情孤僻到冇人同。
黄衫客:(叹息白)当归当归,十郎正当归来了,(滚花下句)莫怨精卫终无填海力,且看娲皇自有补天功。
(行出拉李益入介)李益:(一见老夫人喊叫白)六娘,小玉呢?小玉呢
老夫人:(惊介白)吓,十郎!(扑向小楼) 小玉,十郎返嚟叻,浣纱:(闻声扑出栏杆一望见李益摇撼小玉白)小姐,小姐,姑爷返嚟叻,小玉:(朦胧隐听唤介,秃头唱反线二王板面)魄荡魂摇,愿泉台埋恨痛,是谁个哭声惊恶梦,李益:(喊白)小玉妻,是十郎唤你呀,(小玉哭介)(李益接唱)三载隔别,冷落梁园凤,至令爱妻病态沉重
(白)小玉妻,我若非及时而归,恐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日矣,小玉:(反线二王上句)唉,冤家,相思一载减容光,重结燕巢悲断梦,三载不回,怕拱木敛魂埋芳冢;
黄衫客:(乙反木鱼)且把薄情人交付与多情种;
更将美酒斟来满玉盅。
十郎应把醇醪奉;
远胜当归药味浓。
(拈杯递与李益白)十郎,药虽能治病,但唯酒可消忧,一场结发夫妻,你奉上一杯赔过不是,俺告退了
(黄衫客示意老夫人浣纱同下介)李益:(喊白)小玉妻,请你饮过呢杯,就算十郎陪过不是,小玉:(浔阳夜月曲起,执杯悲愤白)君虞,君虞,妾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矣
(掷杯于地昏介)(李益急将小玉扶坐于小凳之上哭叫小玉介)李益:(起古调浔阳夜月)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叹病染芳躯不禁摇动,重似望夫山半倚带病容,千般话犹在未语中,心惊燕好皆变空,(喊白)小玉妻,小玉:(迷惘接唱)处处仙音飘飘送,暗惊夜台露冻,雠共怨待向阴司控,听风吹翠竹昏灯照影印帘拢,(序白)雾夜少东风,是谁个扶飞柳絮?
李益:(序白)是十郎扶你,小玉:(白)生不如死,何用李君关注?
李益:(接唱)愿天折李十郎,休使爱妻多病痛,(序白)剑合钗圆,有生一日都望一日呀
(续唱)并头莲曾亦有根基种,权势尽看轻只知爱情重,与你做过夫妻胜梁鸿,小玉:(接唱)坟墓里可尽失相思痛,憎哭声,喊声,将霍小玉叫回俗世中,(序白)生生生,我虽生何所用呢,(续唱)你再配了丹山凤,把白玉箫再弄,则怕你红啼绿怨,由来旧爱新欢两边也难容,祝君再结鸳鸯梦,我愿乞半穴坟,珊珊瘦骨归墓冢,李益:(接唱)云罩月更迷蒙,是谁个误泄风声播送,瑶台未有奇逢,小玉:(序白)你既非负心,胜业坊与太尉府只是一街之隔,你胡不归来?
李益:(啾咽接唱)泪穷力竭俨如落网归鸦困身有玉笼,一朝折翅了怎生飞动,小玉:(序白)谁信你?想你见我变卖头上紫钗,都已知我今非昔比,我想那卢家小姐,(接唱)佢在你乘龙日半绕,盘龙髻插,玉燕钗腰肢欵摆上画阁中,投怀向君弄髻描容,佢斜泛眼波,微露笑涡,将君轻轻碰,紫玉燕珠钗不惜千金买来耀下威风,(白)你又可知新人髻上钗,会向旧人心上刺,李益:(接唱)郎未变爱,针锋相迫刺郎未免阴功,小玉:(悲愤接唱)我典珠卖钗,以身待君,我盼君望君,醉君梦君,你到今竟再婚折害侬,李益:(接唱)盟誓永珍重,我未负你恩义隆,枕边爱有千斤重,大丈未处世做人,应知爱妻兼尽忠,小玉:(觉奇白)真嘅?
(接唱)既尽爱何以未洁身自重,李益:(接唱)咪再错翻醋雨酸风,当知衷心隐痛,小玉:(薄怒接唱)侯氏报消息哪有不忠,李益:(接唱)经拒婚催恶梦,小玉:(愕然接唱)未信君你入赘绣阁,敢拒附凤与攀龙,李益:(接唱)十郎未惯同床异梦,更忆小玉恩深重,小玉:(渐软化介接唱)柳底间有习习薰风,且听君将爱颂,李益:(接唱)日挂中天格外红,月缺终须有弥缝,(序白)千差万错,错在我吹台赋诗,有不上望京楼之句,(续唱)佢便借诗中意谣言惑众,有心逼我乘龙,玉燕钗又再相逢,我誓死不向显贵附从,吞钗拒婚拼命送,小玉:(序白)哦,十郎十郎,你可曾为我真个吞钗拒婚不慕权贵,若是真情,以钗还我,(李益从袖里拈出紫玉钗交出小玉介)(小玉拈钗惊喜交集接唱)自钗燕失春风,憔悴不出众,我再将紫钗弄,渐露笑容,(玩钗自得介)(续唱)玉洁冰清哪许有裂缝,今宵压髻有紫钗用,(序白)浣纱,浣纱,你快取镜奁脂粉,待我重新插戴啦,(浣纱拈镜奁脂粉上,将脂粉摆好捧镜介)(小玉对镜手栗栗不能插钗介)李益:(代小玉插钗序诗白)飘香云鬓玉钗风,小玉:(诗白)人面烛光相映红,李益:(诗白)别后铅华今始见,小玉:(诗白)岂无膏沐为谁容
(接唱催快)对烛添妆幽香暗送,李益:(拈镜接唱)镜破重圆斜照玉凤,小玉:(接唱)月容花色倦眼惺忪,李益:(接唱)淡抹胭脂为你描容,小玉:(照镜接唱)自君爱顾照耀玲珑,李益:(接唱)笑倚花间欲迎春风,小玉:(喘息背李益悲咽吊慢接唱)病喘花间怕君见病容,李益:(白)伏望捧心有病因郎减,小玉:(白)但愿长留粉蝶抱花丛
李益:(接唱)晚妆淡素丰姿绰约,艳如绝世容,欲见珠钗今生今世莫叹飘蓬,小玉:(接唱)三载怨恨尽扫空,双影笑拥不语中
(王哨儿押夏卿上,众家将拈刀斧跟上,哨儿与众家将肃立阶前,夏卿入介)夏卿:(拉李益口古)君虞君虞,太尉知道你重返胜业坊嘅消息,雷霆震怒,马上命人安排花烛之筵,叫你归府就亲,唉,恐怕你呢对有情人都怕难以重圆旧梦;
(老夫人浣纱卸上介)小玉:(跌镜,拈碎镜喊介口古)十郎夫,回想昔日花院盟香之时,我曾有乐极生悲之句,语兆不祥,万不料应于今日咯,算咯,总之薄命非关郎薄幸,青丝难占状元红。
王哨儿:(喝白)太尉爷爷有命,把参军押返府堂,人来动手,(二人将挟持李益介)(小玉连随跪揽李益喊介)李益:(快滚花下句)千军难夺匹夫志,看佢烛花今夜为谁红。
小玉:(快滚花)愿求一死在郎前,不愿重尝分钗痛;
王哨儿:(喝白)人来,把贱人紫钗除下,(小玉喊介)(哨儿接过紫钗白)回府
(二家将拉李益下介,小玉一路跪前,被家将一掌打开,老夫人扶住小玉介)(夏卿叹息与众家将下介)浣纱:(入场拉黄衫客上喊白)黄衫爷爷,黄衫爷爷,你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做乜你迟唔醉,早唔醉,遍遍要喺呢个时候至醉昵,我地小姐喊得咁惨,你听唔听倒?李十郎俾卢太尉绑咗番去,你知唔知吓?
黄衫客:(醉白)我知叻,知叻
(睁眼抛酒埕与浣纱接住唱滚花下句)我只知醉里乾坤大,怎料人间苦痛恨重重。
霍小玉,你既是状元妻,岂惧侯门把权势弄;
(白)你个霍小玉,蠢才,十郎既未负心,你即是状元之妻啦,妻凭夫贵,藉此大可回复霍王旧姓,更兼有郡主之衔,你应该戴凤冠,披霞珮,大摇大摆,摆到太尉府前,分庭抗礼,据理争夫,就算受屈而死,也死个得光明磊落,某是江湖莽夫,只能忠告,不能奉陪,告别了
(下介)小玉:(一路听一路点头内心介白)唔,分庭抗礼,据理争夫?
老夫人:(劝止白)小玉,小玉,算咯,你何苦要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呢?
浣纱:(悲咽口白)千日都系个黄衫客累咗你,如果佢唔系将姑爷拉番嚟,倒还干干净净,小玉:(凝思苦笑,自沉自语介滚花下句)好呀,凤冠霞珮闯进侯门去,我心如日月气如虹。
节镇宣恩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节镇宣恩
任剑辉 白雪仙 梁醒波 靓次伯 任冰儿等演唱
(王哨儿四位出嫁卢小姐,梅香,家将,军校等企幕)(开边开幕介)(夏卿无精打采上介,见状叹息诗白) 未陪种玉于归酒,却对分钗袂别筵。
(入介)(太尉上介中板) 十郎未入东床选;枉握三台印信权。不怕惊弓飞鸟辞林远;看我随流顺水放鱼船。画阁安排鸾凤宴;银独光辉玳瑁筵。
(滚花) 野花难配状元红,牡丹应把阳春占;(埋位介)(李益捧彩球上台口唱大滚花下句) 有一个来俊臣重婚弃旧,受人唾骂万千年。有一个侯思正再娶琼芝,未入赘已身殉权焰;(入介白) 晚生拜见恩师,这丝鞭我交还……(捧回彩球介)(太尉开位接彩球笑白) 这…这丝鞭便成就贤契你跨凤之缘。哈哈…(将彩球搭在李益手唱爽中板上句) 成好合,唯待一声传。丈夫须向鹏程展;莫向闲花野草再痴缠。玉堂高挂黄金匾;掌上明珠付少年。人来快把花烛点;
(李益白) 且慢…(爽中板下句) 怜淑女,病榻尚流连。不为明珠忘故剑;堂前难就合欢筵。圣贤书,曾指点;论婚须在父母前。老亲娘,今在远;书生难背圣人言。尚望恩师休责谴;(过序白) 恩师,未承慈命,子不能娶,恩师见谅呀。
(太尉接球愤然接唱) 唏,你当年苟合并头莲。喂,你可曾当着你哋娘亲面;(掷彩球与李益介白) 你话…你讲…
(李益紧接唱) 此乃坠钗人结拾钗缘。义重情真难斩断;(还彩球与太尉介)(太尉紧接唱) 喂喂,钗情重抑或我情虔。
(李益紧接唱) 我自有功勋酬恩典;
(太尉紧接唱) 酬恩就难却半子缘。赘东床,(李益紧接唱) 非所愿;
(太尉紧接唱) 咁交杯酒呢,(李益紧接唱) 亦非甜。
(太尉紧接唱) 喂,小玉若然遭病损;
(李益紧接唱) 十郎削发去逃禅。
(太尉气极,在袖里拈出诗句介大滚花上句) 哎吔…唔…待俺重检反唐诗,忙忙奏上金鸾殿;
(李益白) 哎吔…恩师…(沉腔滚花下句) 哎吔,双泪难销千古恨,一诗能陷九重冤。
(惊魂介)(夏卿上前相扶大惊白) 君虞兄…君虞兄…哎吔晕咗添。
(浣纱扶小玉戴凤冠披霞珮上介)(小玉唱爽中板) 戴珠冠,把病容微微遮掩;雨打风吹断蓬船。风摇薄命烛难点;则怕劫后情灰再难燃。临身虎穴何怕险;玉碎还当胜瓦全。
(滚花) 结彩张灯太尉堂,森严却似阎王殿;(白) 浣纱,你代我报门。
(浣纱作难为介悲咽白) 小姐…
(小玉白) 去…
(浣纱白) 小姐呀…(滚花下句) 你三分命挡千斤闸,纵拼残命也徒然。命余莫叩鬼门关,情丝不断还须断;
(小玉沉痛白) 浣纱,代哀家报门。
(浣纱无奈白) 哦…(上前白) 堂候哥哥,请代我家小姐报门。
(王哨儿骄傲白) 唏,站开…站开…(掷手介)(浣纱见状白) 呀…这…(台口苦介) 黄衫爷爷送来一两金,奴婢打咗斧头,替小姐贮下一笔棺材本,正好移作报门之礼。
(将碎银交落王哨儿手介)(王哨儿用手一秤觉得满意白) 都几堕手呀,报个名来。
(浣纱白) 堂候哥哥,我家小姐未备柬呈,只凭口报,你就报说洛阳郡主霍王女,七品孺人状元妻,霍小玉登门拜见。
(王哨儿大惊白) 吓,原来又系呢个病娘儿,佢去边度搬埋咁多架势衔头呢,不过,食我哋呢碗饭,(急口令介) 不理冤家,不问仇家,不问烟花,还是茶花,驶得钱到就一枝花,驶钱唔到就当佢烂茶渣,姑娘少待少待。
(入介) 启禀爷爷,门外有女子报门。
(太尉白) 哪个女子呀?
(王哨儿白) 报,洛阳郡主霍王女,七品孺人状元妻,霍小玉拜门。
(太尉抛须介白) 哎吔…吓…这霍小玉竟敢找上门来呢吓,好,待俺乘李益昏迷之时,将她传见,将她活活打死,以消愤恨。军校们,待霍小玉行上中堂,你们手持白挺,见影就打,见人就打,将她打打打。
(众军校们同时喝堂介)(小玉,浣纱闻喝堂声露惊慌介)(李益被喝堂声惊醒执夏卿快口古) 哎吔,夏卿,声声喝打,到底太尉欲打何人,堂上这般纷乱呀;
(夏卿快口古) 你知否虎狼欲碎门前玉,中堂打死你嗰位病婵娟。
(李益扑埋白) 哎吔…恩师…(滚花下句) 堂前若打我糟糠妇,十郎宁以命来填。佢命似风前半灭灯,难堪杖棒待我拦门劝;(欲冲门介)(太尉食住喝白) 人来,将李益监押。
(家将分握李益臂介)
(李益哀号求色介)(太尉白) 传霍小玉。
(王哨儿应命欲出门介)(太尉醒起来喝白) 转来。
(王哨儿白) 在。
(太尉白) 霍小玉报门之时,曾说是洛阳郡主,李状元妻,到底她如何打扮呀?
(王哨儿白) 回报爷爷,那霍家姑娘报门之时,头戴百花冠,身穿紫绶袍。
(太尉须愕然白) 吓,她头戴珠冠,身披紫绶嘛。哎吔,且住。细想朝廷有例,不能棒打身披紫绶之人,想霍小玉自小沦落风尘,未懂朝规,今日到底她受了谁人指点呢下?唔…也罢,阎王既下勾魂令,不许无常空手回。王哨儿过来,你出到门外,传说爷爷不见,俺这里虚动鼓乐,奏出鸾凤和鸣之曲,想妇人心场狭窄,哪有过门不入之理,那时节我落她一个闯席罪名,先去其冠,后脱紫绶,也是一般她死在无情棒下。
(李益越听越惊与家将纠缠后狂叫白) 哎吔…小玉…小玉…
(太尉喝白) 襟声。
(抚须微笑白) 哨儿,依计行事。
(王哨儿白) 知道。
(出门介)(小玉急问白) 堂候官,何以入报多时,尚未传见?
(王哨儿白) 今日系太尉千金招赘之时,李参军跨凤乘龙之际,堂册缴回,爷爷再不见客。
(小玉惘然白) 哦,太尉千金招赘之时,参军跨凤乘龙之际嘛。
(太尉喝白) 吩咐动乐。
(小玉对门愤然介快中板下句) 闻钟鼓,郎就凤凰筵。横来白羽穿心箭;酸得我芳心碎尽步颠连。女子由来心眼浅;哪禁他金枝玉叶,年年月月,依恋伴郎眠。妒酸风,怒满了桃花双脸;
(浣纱白) 小姐…
(小玉白) 我要去…
(浣纱跪揽小玉喊白) 小姐,你唔好去…(催快中板下句) 抱膝狂呼死力缠。室如悬磬无温暖;家有慈亲白发年。你虽作鸿飞,莫自投鹰犬;
(小玉喊白) 浣纱…
(浣纱白) 小姐…
(小玉白) 所谓苦命亲娘薄命儿,此后再难相依为命啰,你代我返去侍奉亲娘,也不枉我一场待你,浣纱,你去啦,你去代我话畀阿妈知,你话小玉一生自负,我从来都唔肯系佢跟前认错嘅,但系而家…而家我知错咯。
(滚花下句) 你话霍家生有殉情女,害到佢死后尸无掟口钱。
(浣纱白) 小姐,你唔好去…你返去啦…
(小玉白) 你返去…你去啦…(愤然介滚花) 不待通传寻相见;
(王哨儿喝白) 妇人闯席。
(太尉白) 喝堂。
(众军校同时喝堂声介)(浣纱惨然一哭下介)(小玉欲入闻惊慌一轮后,镇定入介)(太尉由细声至大声喝白) 人来将她打打打…打呀…打呀…打呀…
(李益哀求太尉介白) 恩师饶命…恩师饶命…
(众军校欲冲前打小玉,俱不忍,同收棍,低头叹息介)(太尉抛须介白) 唏。
(小玉白) 故霍王女,李状元妻,霍小玉拜见太尉大人。
(太尉愤然口古) 住口,我翻视霍王族谱,从未见霍王有女,检阅长安姻缘册,亦未见李状元有妻,你只不过是胜业坊歌妓一名,其实系至微至贱;
(小玉冷笑口古) 太尉大人,霍王之女,不载于族谱,而载于天道人心,李霍之婚,不注于姻缘册,而注于三生石上,究竟霍小玉是状元妻还是章台柳,你何须翻检姻缘簿册,只须一问堂中嘅李状元。
(李益急白) 恩师,霍小玉是我结发之妻,有乌丝阑盟心诗为证。
(小玉拈出乌丝阑介白) 大人,若不嫌儿女私情,有污青鉴,请看盟诗血字,足以证诸鬼神。
(太尉抛须口古) 我呸,此乃勾栏苟合之诗,歌妓断无诰封命妇之理,哎吔,李益呀李益,因何不愿附凤攀龙,而偏要自甘取贱;
(小玉冷笑口古) 大人,你位列三台,名高望重,都不应含血喷人,想霍小玉虽是落拓寒微,早具有舍命殉情之心,素识从一而终之义,令千金饱读诗书,而竟争夫夺爱,你…你为民父母,而竟恃势弄权。
(太尉怒不可遏白) 哎吔,你若要争回李十郎,哼哼,待我奏上金銮,然后在法场嚟还畀你。
(李益悲愤白) 哎吔…恩师…恩师…唉…(滚花下句) 我愿受冤诬成反罪,莫令我高堂白发受株连。宁甘碎剐复凌迟,但求合冢埋双燕。
(太尉狠心白) 呸,人来打轿。
(小玉心软白) 哎吔…慢…慢…(长滚花下句) 虎啸太尉堂,魂飞森罗殿。从天降下无情剑,恐怕一族冤沉在九泉;我入门气焰今全敛,愿毁三生石上缘。乞求棒下丧残生,待奴自把珠冠贬;(除凤冠与李益同跪下求死介)(太尉气结举棒介滚花下句) 阎王既下勾魂令,(内场喝道声共鸣锣三下介)(太尉收挺棒续滚花下句) 哎吔,听得鸣锣喝道闹门前。今时暂敛虎狼威,我镇静从容来应变;
(胡雏,御校,旗牌先上介)(黄衫客王服掩面上介念白) 蟠龙袖掩冰霜面,黄衫微服弄机玄。
(白) 报门。
(王哨儿怯其威介白) 呔,太尉千金招赘之日,参军跨凤乘龙之时,既然到贺,报上名来。
(王衫客白) 唔。
(放低袖介)(王哨儿一见认得是黄衫客大惊一味震介)(胡雏,旗牌等喝白) 四王爷驾到。
(王哨儿连忙双膝跪下白) 四…四王爷到。
(太尉愕然白) 哎吔,出迎。
(下阶迎黄衫客,分位坐下介)(太尉白) 失迎失迎。
(黄衫客白) 老太尉礼重了。
(故意白) 吓,阶前跪得一男一女,他们是何人?
(太尉白) 这…四王爷,老臣正欲趋朝,万不料躬逢王驾,系呢王爷,有一官员,在于关外题有反诗,该当何罪呀?
(黄衫客白) 论罪当诛九族。
(李益小玉蹲地抖战栗介)(太尉笑白) 哦,好个堂诛九族,(快口古) 哪哪,阶前下跪者乃是题诗反唐参军李益,诗在老臣手中,经已不容置辩;(呈诗介)(黄衫客白) 慢来慢来,(口古) 本藩适才在虎门之前,堂候官曾说太尉千金招赘之日,参军跨凤乘龙之时,老太尉,你既知参军有祸延九族之罪,姻亲亦在诛连之列,何以偏偏又妻之以女,缔合良缘。
(太尉白) 这…
(小玉认得黄衫客愕然,暗与李益关目介)(黄衫客白) 老太尉,某对于律法不明,特自踵门请教,倘有官员压迫才郎,强其弃糟糠,重婚配,更迫老秀才为媒,草菅人命,这…这又该当何罪?
(太尉白) 罪该撤职。
(黄衫客口古) 哦,好一个罪该撤职。老太尉,本藩微服出巡,风闻太尉压迫才郎,强其弃糟糠,重婚配,可怜老秀才拒为不义之媒,竟招杀身之损;
(太尉茅介口古) 吔…想老臣位列三台,哪有不德之事,不过是道路传闻,不足为据,试问有谁指证我草菅人命,迫害英贤呀。
(夏卿激愤白) 四王爷,证人在此。
(七字清下句) 伤故友,惨死在堂前。太尉行凶,下官亲眼见;(拉腔)(黄衫客喝对太尉白) 撤座。
(李益唱七字清下句) 迫我重婚配,太尉恃强权。只为牡丹欲把文魁占;
(小玉接唱) 假借诗中句,诬蔑李状元。
(滚花) 伏望秉公来处断;
(黄衫客大怒白) 去冠,听参。
(以剑去太尉冠介)(太尉惊震跪下介白) 王爷开恩。
(黄衫客唱快七字清下句) 恶迹昭彰早扬传。上方赐有存忠剑;御旨黄衫代策权。
(催快) 你俸禄千钟全罢免;我为媒再续紫钗缘。
(滚花) 人来再把花烛点;(正面坐介)(家将点起花烛介)(李益,小玉两人交拜后拜谢四王爷介)
(黄衫客笑介)(黄衫客,李益合唱滚花下句) 紫玉钗,(小玉唱) 留佳话,(合唱) 剑合钗圆。
吞钗拒婚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吞钗拒婚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景先拈紫玉钗上介白) 堂候官,请代报老玉工侯景先有紫玉钗求卖,(王哨儿点头领景先入叩见介)(太尉白) 唏,老侯,老侯,我想揾一枝上好嘅紫玉钗畀我小女添妆之用,你可曾揾到呀?
(景先白) 太尉爷,正有上好家紫玉钗求卖,(奉钗介)(太尉白) 哦,索价几何?
(景先白) 钗主索价九万贯,(太尉白) 拿来一看,(口古) 哦,小燕穿花雕工精细,果然是一枝上好家嘅紫玉钗,老侯,到底此钗究是谁家之物,因何将佢变卖于一旦;
(景先叹息口古) 太尉爷,钗主原是洛阳贵胄,唉,落魄王孙,何必称名道姓,以增羞惭。
(太尉不欢介白) 呿,(口古) 此钗既来历不明,焉能值得青钱九万;
(白) 拿回去,(景先急白) 太尉爷,系咁嘅,(口古) 唉,此钗本是霍小玉家传之物,(夏卿惊震介)(景先接口古) 如非沦落,又点会典卖钗环。
(太尉拈钗一看白) 哦,霍小玉嘅紫钗,老侯,此钗我照价收买,因五小姐行将出阁,还有几件首饰,急待于修理,春梅,你快带领侯先生入西轩奉茶,待修理完毕,再来看赏,(梅香带景先入场介)(太尉拈紫钗一路想计行开台口沉吟介白) 嗯,霍小玉嘅紫钗,(夏卿亦走埋看钗介)(太尉拂袖喝白) 哨儿过来,(王哨儿急走埋白) 在,(太尉拉哨兄台口白) 哨儿,你赶速拈此紫玉钗回返你家中,待等李参军到府之时,暗中叫你妻子扮作媒婆鲍四娘之姐鲍三娘到来献出此钗,说道霍小玉改适别人,故而将此钗弃卖,参军那时必定见恼,自然弃旧从新,你快快依计行事,(王哨儿白) 遵命,(拈钗下介)(夏卿偷听一味焦急坐立不安介)(二旗牌,四高脚牌上写奉旨回京,移镇孟门先上)(李益上介中板下句) 玉门关外幸生还。三载胡沙迷望眼;别时容易见时难。
(滚花) 皇恩浩荡赐还乡,因何不许我回家返;
(挥手令随从下入介白) 拜见恩师,(太尉喜介白) 哦,你回来嗱,坐下,(李益坐介白) 谢,(梅香奉茶)(李益白) 恩师,想晚生三年远戍,难得今日归来,奈何圣旨不准回家,不知是何用意?
(太尉故作不明问白) 哦,十郎,你所讲嘅家,系长安之家,抑或陇西之家,(李益一怔知语中有刺苦笑白) 恩师,想陇西乃是母家,长安乃是妻家,今日归来长安,我好应,(太尉奸笑介白) 唏,十郎,你乃是我最心爱的门生,我家即如你家啫,(笑介)(李益欲再问又不敢介口古) 夏卿,一别三年犹幸故人无恙,系哩,允明兄一生落拓,近况如何,是否仍然过得一般平淡;
(夏卿悲咽介口古) 允明兄,允明兄佢,(太尉欲阻止白) 唔,(夏卿续口古) 颇好,好好,好到佢今后不用再挨穷困,此后都唔驶照顾佢茶饭三餐。
(李益安心白) 哦,如此谢天谢地,(王哨儿带假三娘拈紫玉钗上,哨儿驶眼色假三娘入介)(三娘跪下白) 太尉爷爷在上,老婆子叩见,(太尉故作不明介白) 你是谁家?
(三娘白) 鲍家,(太尉白) 因何而来?
(三娘白) 闻说五小姐行将出阁,须要紫玉钗,今有现成玉钗献上,(太尉白) 拿来一看,(接过白) 哈哈,果然是一支上好家嘅紫玉钗,十郎呀十郎,你何妨代我帮眼看看,(递钗介)(李益白) 好,好,(接过白) 唉吔!
(拈钗细看台口唱长滚花下句) 当日拾钗时,此钗曾耀眼,钗头玉燕光犹灿,尚有宜春喜字衔,钗上红绒还未烂,娇鬓余香尚未残。一回细看一回惊,审问来源休怠慢;
(快口白) 卖钗老婆婆,既是姓鲍,你可有姊妹?
(三娘快口白) 鲍家一共七姊妹,我排行第三,(李益快口白) 你可认识一个鲍四娘?
(三娘快口白) 鲍四娘是我嫡亲四妹,她钻营风月圈,诙谐擅作媒,(李益白) 鲍三娘,看你衣装不似是紫钗主人,此钗从何而来?
(三娘口古) 大人,呢支钗系我四妹托我代佢卖嘅,因为有个霍小玉,嫁后佢个夫婿一去三年并无讯息,上个月托我四妹为媒同佢另寻夫主,因为佢唔想保存旧物,故此将钗卖去,(李益喊介白) 小玉,小玉!
(太尉白) 三娘,那霍小玉与参军曾有些瓜葛,你且留下紫钗,先行回去也罢,(三娘假作大惊白) 老身该死该死,参军爷爷恕罪,(急下介)(李益拈钗白) 你,你,你个负心人哪,(台口起反线中板下句) 拾钗人从绝塞归,坠钗人已移情去,归来空抱恨,此恨永难翻。八千里路梦遥遥,灞陵桥畔柳丝丝,恍见梦中人,招手迎郎返;惊见卖钗人,钗未断时情已断,未温前梦梦先残。胡不念花院盟香,胡不念柳驿攀条,胡不念临歧,曾共鸳鸯盏;也应念紫陌天缘,也应念红闺美眷,更有盟心句,写在乌丝阑。
(催快) 哭一句钗在情亡人空返;叹一句竟成长恨续情难。睹物思人迷泪眼;怕忆当年倩女坠钗环。
(悲咽静场花) 今日辞巢燕去剩空梁,好比流水落花难再挽;
(太尉含笑走埋口古) 十郎,你驶乜咁认真,呢的不过是路柳墙花,你又何必痴心恋栈;
(李益喊介口古) 恩师,我想小玉另嫁,必有隐衷,正是沧桑虽改情难改,佢何故忍抱琵琶向别弹。
(太尉笑介口古) 大丈夫何患无妻,不如就将呢枝紫玉钗改聘小女,嗱,重有夏卿为媒,等我择个吉日良辰共我小女礼行奠雁;
(怒目视夏卿介)(夏卿啼笑皆非唯有向李益苦笑点头介)(李益白) 夏卿为媒?
(喊介口古) 夏卿夏卿,一自慈恩矢誓,我地结为岁寒三友,我点都估唔到你如此忘情,如此负义,夏卿,你年纪尚轻,我唔怪你,好彩允明兄佢唔响处,如果佢响处呀,一定把你大义责难。
(夏卿连连揖拜谢过背太尉槌心作痛介)(太尉唱滚花下句) 今日珠钗亏负你呢个云馆客,又不是茂陵司马负红颜。缘已了,何用再痴迷,报我恩,应该谐奠雁;
(夏卿绕过李益身旁悲咽唱乙反木鱼) 欲递东床龙凤柬;千斤重任怎能担。呢顶奉母乌纱难毁烂;故友应怜进退难。纵是痴心不可无忌惮;太尉权威系死生。纵是情丝未断应挥斩;劝你再续新弦好自弹。
(李益诗白) 情心早共瑶琴碎,琴碎新弦再续难,(恋檀中板板面) 十郎喊句旧情淡,偷将紫钗空泣叹,怨句负爱寡恩红颜,(唱曲) 梦断香销我痛不欲生,哭分飞钗燕不待我回还,吞钗宁玉碎,(连序唱) 情已冷,郎决殉爱,愿以死酬俗眼
(欲吞钗状)(夏卿双膝跪下紧执李益手介白) 君虞兄,君虞兄,(太尉抛须怒介口古) 嘿,李君虞,你驶乜吞钗嚟吓我吖,其实你早有背叛朝廷之心,系唔系因娶咗我女之后,谊属姻亲,使你难于作反;
(李益大惊口古) 恩师恩师,婚姻事小名节事大,作反可诛连九族,你万不能妄加莫须有之罪,陷我受国法摧残。
(太尉拈出诗柬怒介白) 十郎,你睁开双眼,认吓呢首诗系边个写嘅!
(七字清下句) 冲冠怒,未许再藏奸。秦镜高悬寒贼胆;狐狸露尾脱身难。你不上望京楼,蓄意图谋反;叛君铁证罪如山。
(滚花) 待老夫奏上金銮求圣鉴;
(李益急极泪下白) 恩师,恩师!
(太尉扳起面孔白) 呿,老夫对你并无寸恩,恩师两字,我担当不起,待明早上朝,依公办理,人来送客,(夏卿上前代求情介白) 恩师饶命!(双句)(太尉晦气白) 呸,一不是亲,二不是戚,我犯不着替人包庇!
(李益唱滚花下句) 无意文章空惹祸,方信落网归鸿摆脱难。劫余怕见烛花红,百拜哀哀求宽限;
(太尉笑介口白) 哈哈,十郎,老夫重才,但得你知过能改,我亦不为已甚,(景先上介白) 太尉爷,各样首饰已经修理妥善,(太尉白) 好,好,老侯你快上前拜见李益五姑爷啦,(景先拜见李益介白) 拜见五姑爷,(李益不理景先介)(太尉白) 人来,带老侯到帐房支取钗银九万贯,另赏三千,(景先白) 多谢太尉爷,(下介)(太尉白) 有此王哨儿过来,此后你五姑爷一行一动,你要小心监视,步步跟随,若有人再提起霍小玉消息,你便将他乱棒打死,(哨儿领命介)(李益唱滚花下句) 可怜身作囚笼燕,暗把紫钗笼袖间。
(太尉白) 后堂摆宴,(夏卿噤若寒蝉随太尉下介)(小玉睡醒唱别鹤怨引子) 望不见故雁,带泪凭栏
(叫白) 浣纱,浣纱,(浣纱上前白) 吓,小姐,(小玉白) 浣纱,适才我梦见一黄衣大汉,佢似官非官,似侠非侠,重送咗一对花鞋畀我,哦,鞋者偕也,我想我与十郎夫都总有团聚之日咯,(浣纱白) 哦,原来黄衣报梦小姐,呢的都系你三年来拜神拜得到,(小玉叹一口气介滚花下句) 可叹别后心期和梦杳,三年病里梦经残。惟望神恩庇护有情人,劫后重开花灿烂;
(白) 浣纱,你去翻检题缘簿,睇我尚欠各处签银多少,好待紫钗卖去之后,便要答谢神恩,(景先上介白) 叩见郡主,(小玉白) 侯伯伯,紫钗曾否卖去?
(景先白) 郡主,紫钗已经卖去,因为卢太尉五女行将出阁,所以高价收买燕钗作上鬟之用,(小玉白) 哦,原来同是作上鬟之用,(浣纱好奇问白) 侯伯伯,谁个幸运儿郎,娶得卢家五小姐呀?
(景先白) 五姑爷就是参军李益,(小玉愕然白) 吓?五姑爷是参军李益,(浣纱白) 你可曾见过新姑爷?
(景先白) 见过见过,佢生得潘安眉目,宋玉身材,我重在西轩闻得丫鬟私语,佢地话五姑爷原是陇西客,新从塞外归,(小玉如雷灌顶吐血介)(浣纱惊叫白) 小姐,小姐,你唔好吓我呀,(景先大惊白) 罪过罪过,老侯告退,(下介)(浣纱啜泣介白) 小姐,(小玉唱滚花下句) 万不料旧时结发钗头玉,改作新欢压髻凤凰簪。我誓闯侯门问十郎,为什一段恩情化作烟消云散;
(白) 浣纱,你同我去太尉府!
(浣纱欲劝止白) 唉吔,小姐你唔好去呀!
(小玉坚决地白) 去!
(浣纱白) 你唔好去!
(小玉白) 去,去,(小玉浣纱同下介)(太尉府门子白) 太尉堂前奴与仆,远胜官居四品衔,快,太尉爷爷有命,李参军入赘卢府,严禁通传霍家小玉消息,杜渐防微,都要小心一二,(小玉浣纱冲头上介)(小玉上前白) 堂候哥哥敢烦报门,(门子白) 报上名来,(小玉白) 霍小玉报门,(门子白) 我呸!
(推开小玉介白) 人来掩门!
(小玉唱滚花下句) 闭门不纳哀蝉入,何堪病喘叩铜环。填膺怒愤拼损躯,死死生生无忌惮;
(欲闯门介)(浣纱拦介哭泣白) 小姐,小姐,俗语有话痴心唯女子,薄幸是男儿,就算你冲破门禁森严见到十郎,十郎认你还好,如果唔认你,反招凌辱,你嫁佢一无三书,二无六礼,三无媒妁,唉,就算你慕才招嫁,都唔应该即晚联衾,(小玉逐字惊心,晕倒介)(浣纱哀叫白) 小姐,小姐,唉,你保重呀!
(滚花下句) 只恨旧爱新欢浓淡改,不成风月转摧残。
阳关折柳
任剑辉 白雪仙
紫钗记
唐涤生
紫钗记之阳关折柳
任剑辉 白雪仙演唱
(排子头一句起幕)(浣纱挽酒盏伴小玉同上介)小玉:(台口悲咽介滚花下句)唉,灯街拾翠怜香客,博得御香新染状元袍。
春宵衾底尚余温,转眼分飞踏上阳关路;
浣纱:(悲咽白)小姐,你与姑爷合也匆匆,离也匆匆,一朝劳燕西东,究竟重逢何日呢,现在天时正早,姑爷尚未到来,不如在此柳荫相候,小玉:(白)好,(与浣纱坐柳荫介)(四旗牌罗伞先上肃立介)(允明伴李益上介)李益:(扬州二流)阳关路,本是平生无梦到
(上);
眼底绿萋萋,愁杀王孙草
(尺),红泪酒青袍
(合)。
花招引,柳搀扶,步向离亭,谁识我辛酸怀抱
(上);
允明:(亦伤感地白)唉君虞,(长二王下句)你不拜权臣捋虎须,无端触动三台怒,可敬你才高人气傲,可怕是荆棘满宦途,临别赠言,向你倾肺腑,孰令翠楼少妇,朝夕盼望征夫。
缘何一旦贬文魁,十郎你可知其中故;
李益:(滚花下句)深悔还巾惹下无端祸,才有醋海翻波起怒涛。
你人前请勿说因由,别后更防娇妻妒;
浣纱:(闻人声卸出一望介,招手白)小姐,姑爷到叻,(小玉急拈包袱及酒盒卸出柳林介)(李益欲相拥回见旁人不好意思介)允明:(上前一揖介口古)落第老儒生崔允明拜见新婚嫂嫂;
小玉:(又羞又苦连随拭泪还礼介口古)崔大爷,记得十郎曾对我言,生平知己,有崔韦二人,情同手足,敢以大爷相称,重有一位夏卿叔叔,何以未见佢送别征途。
李益:(口古)小玉妻,我正话在招贤馆闻得夏卿中了六十八名进士,派任长安府尹之职,正在整理行装,你毋须盼望,众左右,且暂候柳林之外,待本官与夫人把离情共诉;
(随从卸下介)浣纱:(在横石梯摆好酒席介口古)小姐,姑爷新婚初别西出阳关,我已安排酒盏,望你地愁肠暂解,共醉葡萄。
(李益,小玉,相对垂泪介)(允明,浣纱黯然卸下介)小玉:(喊介白)十郎夫,李益:(伤感地白)小玉妻,小玉:(唱乙反南音板面)不惯别离,相对断肠无,悲笳吹彻万里愁,绣帏独对一灯孤,李益:(接唱)风雨渭城,湿遍状元袍,相看一语欲慰难,有怀莫诉苦,忍听声声泣鹧鸪
小玉:(接唱乙反南音)愁绝兰闺妇,未敢怨征夫;
你莫为房帏恩爱误前途。
李益:(接唱)则怕你弱质难胜离别苦;
我自当勤修鱼雁寄到蘅皋。
小玉:(接唱)你要先向陇西把平安报;
李益:(接唱)再报长安彩凤庐。
小玉:(接唱)此日海棠端赖春荫护;
李益:(接唱)盟山誓海爱难枯。
小玉:(接唱)万语千言难尽诉;
我怕望那阳关路,李益:(接唱)可叹情鹣爱鲽,一旦痛分途
(拉腔收)。
(内场笳鼓声介)小玉:(白)正怕极目关山何日尽,怎奈断肠笳鼓又催人,十郎夫,前面是坝陵桥,待妾折柳樽前,聊送离人上道,十郎请酒,(捧杯起唱古谱断桥)在柳荫,夫妇复再交杯醉葡萄,分飞燕还合浦,李益:(揪咽接唱)悲笳声催客渡,有泪已将枯,小玉:(白)十郎,(接唱)须驻步低声再唤夫,待折堤畔柳丝丝缚君,今生挂住奴,李益:(折柳介接唱)恁地老天老,今生结合情未老,同梦恩高,小玉:(接唱)半就半扶,双双共对断魂路,我半颠复半倒,李益:(接唱)伤心语记梦里,重逢再倾吐
(李益,小玉依依不舍伤感介)(笳鼓声介)(六军校拈汉节一马童带马上排列,刘公济上介)(四旗牌罗伞二衙差捧酒,夏卿,允明,浣纱同上介)允明:(白)夏卿,来……快的上前见过呢位新嫂嫂,夏卿:(上前揖白)韦夏卿拜见新嫂嫂,小玉:(又羞又苦介,还礼白)叔叔礼重了,公济:(口白)状元爷,在下玉门关节度使刘公济,蒙恩师荐贤,特来迎驾,目今时光不早,人来吹号起行,小玉:(趋前牵衣白)慢,慢,(滚花下句)咒阳关一阵狂风雨,夺去我富贵英雄美丈夫。
眼前一别隔天涯,我欲有衷情来奉告;
李益:(白)小玉妻,有话请讲
小玉:(白)十郎夫,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逮君壮室之秋,犹有八载,一生欢爱,愿毕此期,待八年之后,然后纱选高门,以求秦晋,亦末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夙昔之愿,于此足矣,(泣不成声介)李益:(亦喊白)小玉妻,十郎纵有仰面还乡之日,决无另配亏负之时,(扶小玉起介) 小玉妻,我故人崔允明,怀才不遇,饥馁堪虞,韦夏卿俸薄禄微,白头有母,望你爱屋及乌,要时加照料呀,小玉:(白)我知咯,允明:(一路听一路喊埋拈酒一杯口古)君虞,来,待愚兄奉你一杯别酒,祝你一路平安,并要时时强饭加衣至好;
夏卿:(埋敬酒介悲咽口古)君虞兄,今日君向潇湘我向秦,不知重逢何日,但愿皇天庇佑,等你早日安返京都。
公济:(白)请参军起行,人来带马,李益:(顿足唱快点下句)一声珍重上征途。
马上不堪回首顾;
(上马衣边下介,众人随下介)允明、夏卿:(同白)十郎保重
(小玉狂叫十郎晕倒,浣纱扶住介)夏卿,允明:(忙呼唤介白)嫂嫂,嫂嫂,浣纱:(白)小姐,小姐呀,(滚花下句)你弱质难胜离别恨,只好梦出阳关去会夫。
李益:(在玉门关把酒消愁唱小曲)黄沙遮醉眼,征人塞外闲,传书青鸟递情难,相思隔断关山,千山落木,百里扬尘,空怅望长安悲自叹,三秋别恨,两处离愁,渴望鱼书一尺柬,笳声动客愁,愁对月长叹,绝塞云横音书隔,身似离群孤雁
(初更介)(秃头乙反二王)风一更,雪一更,三年梦断续情难,漂泊天涯晚,依旧玉门关,底事愁浓酒淡;
夜夜相思难合眼,心悬地北天南
(拉腔)。
(转正线二流)愁无据,梦无凭
(合),未归人,誓不折腰求权宦
(上);
塞外狂歌空纵酒
(士),伤心有泪不胜弹
(尺)。
排旧恨,谱新词,一曲伊凉,诉不尽愁千万
(上);
(拈笔疾书,诗成后念白)日日醉梁州,笙歌卒未休,感恩知有地,不上望京楼
(醉态白)哈哈,我不上望京楼,哈哈
(合尺滚花下句)酒入愁肠都化泪
(士),歌罢任纵横
(尺)。